第六章金色斗鱼

【ABO/梅柊+mob柊】鱼缸

因心

2025/01/14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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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梅宫一还是会回风铃的天台，那一片绿意盎然都是他亲手一点点打理起来的，在樱遥接手防风铃之后，杉下京太郎承接了他的责任。但时不时，他会回去看看那些番茄秧和新种下的向日葵苗，期盼他们能在优秀后辈的手中结出更好的果实。

近段时间他回去的频次比上一年加起来得还多——现在他天天都去，因为春杏和千原都很喜欢这里。

小小的叶片装点着晶莹的露珠，阳光在小小的海洋里与灰尘一起游动。藤野千原蹲在排列整齐的花盆前，观察杉下京太郎如何清理掉番茄苗上的蚜虫。她抱着瓶子，长发男人将那些摇动触须的小绿虫放到透明的长型地球里。

梅宫一坐在被修整扩建的大棚下，身侧是怀抱着春杏的柊登马。他们两个之间维持微妙的缄默，偶有梅宫一感叹天气太热或者植物的长势很好，仿佛过去他们一同在天台的相处时刻。

“哇唔？”

始终还是有区别的，春杏时不时会配合梅宫一发出两句像小兽的呢喃。梅宫一故意做出鬼脸，逗得拥有大大蓝眸的孩子咯咯笑，直往他那边拱。

“可以不要那么做吗？”

梅宫一因这句问话怔愣，旋即而来的是自心之裂缝中迸发的欢喜。自柊回来已有几周光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梅宫一说话，即便它是一句拒绝。

“抱歉。”梅宫一主动认错，没再试着逗弄春杏。

这反倒让小婴儿不乐意了。见自己的快乐被阻断，她便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柊登马被她的哭声吓到，急忙开始安抚，但不管怎么哼曲子或者轻晃，春杏都不肯收住眼泪。

她哭得很用力，时间长了近乎嘶吼，震耳欲聋，像是一只野兽在旷野中。刺耳的哭声回荡在天台上，惊得太阳都躲入云层。柊登马面上的表情也由担忧逐步转变为烦躁，甚至渐渐滑向更为黑暗的纷乱，晃动孩子的手也更用力，这引来春杏更大的反抗。

“你可以不要那么做吗……拜托不要再哭了，安静点好不好……”

他的语气染上恳求，梅宫一能觉察到理智的墙壁正在Beta的体内崩塌。梅宫一默默地靠前，搭上柊登马颤抖着抓紧婴儿的手。

“没事，柊，没事的。让我抱着他吧。”

柊登马弯下的眉间透出悲伤与焦虑，他没有抗拒，任由梅宫一接走哭闹的春杏。

梅宫一故技重施，多变的鬼脸吸引了春杏的注意力，泪水渐渐平息，她再次笑起来，也呼唤回云后的阳光。

柊登马没有说话，那副疲倦的神情，梅宫一见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比之前的都要深重，仿佛坠落破碎的茶杯，无法再复原。

“想要休息一会吗？”轻轻晃动着怀中的婴儿，梅宫一柔声询问。

回答他的是柊登马阖上的双眸。

顿时，天台只有蝉鸣与云卷的声音。瓢虫咀嚼掉蚜虫的脑袋，番茄叶上的露珠滚落了。

梅宫一感觉到肩头一沉，微微撇头，望见柊登马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本跑远的藤野千原跑回来，背靠他对着光打量瓶中的蚜虫。怀中的春杏敛去了花瓣，睡意正酣。

他没有动，白梅的芳香在阴影下浮动，仅仅是倾听着那阵呼吸和重量。这是他未来的全部。

傍晚降临，仿佛柑橘的汁水迸溅在天空，汩汩淌下的红色流云想要回到温暖的夕阳中。春杏睡醒有一会，现在盯着变化莫测的天空张开手掌，藤野千原将那罐蚜虫绑上绳子，别在自己的腰间。

柊登马依然陷在沉睡里，或许他并不想醒来。

藤野千原接过妹妹，姐姐幼小却有力的怀抱让她乖巧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没有捣乱。

梅宫一抱起柊登马。仍在昏睡的Beta将脸埋进他的怀抱里。

他比以往轻得多，轻得太多了，成了一片随时就会散去的烟雾。

这就是梅宫一所在乎的太阳，他的太阳的重量，他的太阳正在熄灭。

梅宫一从没如此期望脚下的路能再长一点。集市、游乐场、有路灯的拐角……他们到家了。

梅宫一这次跨过了门槛，以他不希望的方式。

柊的家似乎没有太多地改变，一如过去般的整洁，木制的地板虽然老旧，但一尘不染。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呻吟，但还是好好地承载了所有人的重量，引导他们走向深处。

房间放满旧物，但打理得很整齐，很多细节都与梅宫的记忆中一致，仅有堆满了药瓶的床头柜成为拼图的错位。一个小小的床铺靠墙而立，它的顶上缀满飞鸟与星星，而归属于柊的床铺只在三步开外。

梅宫一将柊登马放到柔软的床铺里，替他擦干净身体、换好睡衣，才将Beta裹进层叠的被褥。

白梅的芬芳隐约地飘散在半空。梅宫一忍不住以手背轻蹭过柊登马苍白的脸颊，柔软的指腹抚摸过深重的眼圈和干裂的嘴唇。触及掌心唯独一片冰凉的呼吸。

熟睡的春杏被放置在靠墙的婴儿床里，轻轻的晃动引诱其上的飞鸟展翅。
离开房间的时候，藤野千原打了个哈欠。

“我们简单洗漱一下，之后就去睡觉，好不好？”梅宫一放轻声音，将点头答应的藤野千原抱起到浴室。

在孤儿院里照顾弟妹的经验，令他很快地帮千原打理好。女孩被他抱上床的时候，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你会……你会留下吗？”

他离去之前，千原固执地拽住他的衣袖。

“嗯，我一直都在。”

梅宫一摸摸她的额头。小女孩微笑着陷入梦乡。

回到客厅里的梅宫一才觉察到浑身酸痛，他不禁嘶声着伸展躯体，余光他瞟了眼时钟，已是十一点。他想起千原的话，最后坐回沙发里。

所以，这就是成为“父亲”的感觉。

隐约之中，他好像仍能感受到大大小小的重量落在臂弯。梅宫一注视着自己的手，他曾以此支撑过一个组织、一个学校，他维系过一个没有血缘的家庭。如今面对可能与自己产生血脉连接的亲人，他竟感到惶恐。

那片苍白的皮肤还在脑海浮沉，指尖残留着那片苍白皮肤的感觉。昔日他体会过那片肌肤濡湿潮热的时刻，如今它变得冰冷，如同霜雪。梅宫一想起在巡逻路上，曾瞥见的金色斗鱼，或许是因为孩子的恶劣，塑料袋炸裂在地面上，水仿佛碎裂的钻石撒遍砖块的缝隙。那条斗鱼在阳光下喘息。梅宫一经过的时候，它仍然努力挣扎，抗争化作水泥路上晕开的水渍。

他竭尽所能给予帮助，带它回家，放上清水，放置水草与砂石。那只少了一只鳍的斗鱼似乎渐渐恢复过来，在小小的鱼缸里游动。它看起来很活泼，仿佛曾经的伤痛已经过去。

直到某日，它死在朝阳里，黑色的眼睛里是白色的阳光和蓝色的天。

它的尸体苍白得像一片云，或许它做了一场畅游的梦，选择遗忘自己残缺的躯壳与小小的世界。他将那只斗鱼埋在一颗树下，浓荫匝地，死亡似乎也能转化为新的生机。天空是另一片海，它可能在未来成为一缕自由的流云。

他抬起手，光透过掌心散发出肉体的暖红，与那只死去的斗鱼截然相反，亦不同于那块开始枯槁的皮肤。

想凭借这只手，重新让那只斗鱼遨游在海洋，而非埋葬。梅宫一希望着，合上眼睛。

时钟滴答之间，头顶传来木头轻微的响动。梦里的斗鱼尾巴缱绻，如蜕壳的蝉般爬出树下的坟墓。千原的蜡笔散落在纸张中，编织着钴蓝色的世界。苍白的人影在死去的鲸鱼侧边遥望世界末日，天火坠落在荒野。纷繁的群星与微弱的呼救一同砸向梅宫的蓝眸。

梅宫一蓦然于现实中苏醒，时针依然在转动。一种不可压抑的恐惧将他唤醒，他近乎是攀爬着跑向楼梯，他看见走廊尽头浴室泄出的灯光。

推开门，柊登马与死去的斗鱼，世界的末日散落在药片与呕吐物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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