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梦01

蜜瓜咒语

亭如盖

2024/11/18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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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抓获久住之后，志摩一未和伊吹蓝就因为擅自行动以及受到了药物作用的双重原因被强制休假了。至今志摩一未都不想回忆在戒断所的几天。每天睁眼时还是个完整的人，吃过早饭，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粗鲁地摔进水池的抹布、泡得一身冷汗，又被抓起来拧、用力地抖，疼痛从肌肉深处钻出，刚因饱食而满足的胃非要把过载的负担卸下。因此按他的本意，他是宁可窝在房间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在角落，和床杆或者墙壁角力，用无谓的较劲把不知何处来、何处去的不适压过去。
和白天独自消解药物残余影响、不愿离开房间的志摩不同，伊吹总是醒得很早。他甚至在戒断所的小院里慢跑，迎着朝阳晨露、和工作人员们见鬼似的目光。他晨跑完，端着双人份的早餐去敲志摩的门。志摩不开，他就在门外哼唧，用百转千回的调子喊志摩的名字，从“志摩摩”喊到“小一未”，从“蜜瓜包警官”喊到“汪汪前辈”，志摩即使再不愿意，也会在他喊到“搭档”时把被子叠好、开门让他进来。
更过分的是这天，志摩刚把胃口吐空，觉得轻松一些，就被蹲在洗手间外仰头看他的伊吹一把抓住脚踝。志摩要回床上的动作被拦住，一卡一卡地低头看他，像是不太灵活的木偶。见伊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志摩心里的警笛就被拉响——不是天使的号角，而是小恶魔的喇叭。
“志摩摩这样不动弹可不行。”伊吹不用志摩说话就知道他现在有多警惕，从抓着脚踝变成圈住小腿，志摩的膝盖被扣在他怀里，想迈步也迈不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会让人胡思乱想。”
志摩试着挣扎了，结果就是晃了一下，赶紧撑住伊吹的肩膀稳住自己。无视了伊吹“不会让志摩摩摔倒啦”的叫唤，志摩捏着他的卫衣帽子，总算像是拉住牵引绳一样有了底气，问道：“笨狗，你又想干什么？”
伊吹被抓着帽子，变得更加亢奋了，教志摩怀疑这是不是也是药物作用的表现之一。散步，散步！对于需要充足运动量的大狗，拿绳子就是要出门的信号。他兴致勃勃地说：“志摩摩跟我出去走走吧？或者坐着也行，院子里的树下有个秋千，我昨天试过了，坐上去荡起来很舒服的。”
“不必了。”
“啊，十个蜜瓜包。出去之后志摩要买给我哦，小羽麦跟我说她在街上看到了新口味的，好像是在内馅里加了酒。她觉得不好当着小丰的面吃东西不分享所以没买，我们可以替小羽麦尝尝！”
志摩感觉额角突突地疼。这下倒不是药物反应了，伊吹蓝绝不该被和那种东西类比。他还想尽量耐心地拒绝，要直白，又不能敷衍。但话没说出口，就听见“嘿咻”一声，身体骤然窜高一截，这下撑着肩膀的手和抓着帽子的手就跟真的拉住缰绳一样。
伊吹一手环着腿一手抱着腰，甚至站起身后颇有余裕地小跳了下，感慨：“志摩摩，你最近完全没法好好吃饭吧，轻了好多。”
说得像你之前抱过我一样！志摩已经习惯了被带入伊吹的节奏和他拌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路抱到了室外。只能说还好没人撞见他俩，否则志摩一定要伊吹见识一下他在警校常作为教学示范的柔术水平。
戒断所的院子没什么人，只在远处有个穿园艺服的人在修剪灌木。伊吹直到树下才放下志摩——直接放到了秋千上，这个秋千甚至稍有些高，志摩脚够不到地面，不得不抓住绳子坐稳。事已至此，志摩也不愿意再上演一出幼稚且他注定输掉的追逐戏。他就坐在这儿，用目光巡视这几天从未注意的庭院，又抬起头看一看这棵还算茂盛的树，和晴朗天空上波纹般排布的流云。
很安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会有放空的安静，但那种安静是有壁的，被身体和精神的痛苦压抑撞上，就会形成连绵不绝的回声。志摩习惯于此，并以此确认自己依旧活着。而庭院里的是敞开的安静。也有声响，园艺剪刀开合的喀嚓声，风过树梢的唰唰声，远处被距离削弱的车行声，从近至远，或者从远至近，继而慢慢消散。对自己又一次漠视搭档情绪的批判、自以为是行事的痛恨，这些心底里的轰隆巨响也被开阔的空间稀释了，变成均匀的怦怦声。
“志摩～”
声音很近，就在耳边，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入侵。志摩打了个哆嗦，“喔”地小声惊叫，人在秋千上一歪。但立刻，肩膀被一只手环着拉回重心、秋千绳也被人稳住。志摩有些气恼地转头，看着已经下垂眼角、抿住嘴巴，露出一副乖觉表情的熟悉的脸，到底还是没松开抓绳的手打他头顶。
没挨打，甚至没再被说一次“不要靠那么近”，伊吹原本就偏浅的眼睛更明亮了几分。他用那种女高中生的口气、又轻又黏地说话：“对不起嘛，志摩摩，我想你理理我，不是要吓你。”
哼。志摩用鼻子轻轻喷了下气。他脑袋后面就是伊吹的胸膛，如果放松身体，就能完全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没有把环住自己的手向前推开，也没有向后倚靠，在这样若即若离的接触里发了会儿呆，才拍了拍得寸进尺地弯下腰、头发蹭到他耳朵的笨狗脑袋：“说几次了，距离，距离！”
伊吹直起一点身子，两只手都抓着秋千绳、就在志摩的手上面十公分的地方，这回哪里也没挨着。他抬抬脚尖又踮起脚跟，身体摇摆，于是秋千和秋千上的志摩也跟着前后摇晃了起来，幅度不大，有些许惬意。“坏心眼魔人，用完小蓝就丢到一边。”
志摩勾起了一点嘴角：“是吗，小蓝已经被用干净了？”
“这倒是……”伊吹犹犹豫豫地。不用抬头志摩都知道，他又开始用灵敏的鼻子嗅闻，然后在耳朵听到的明面的拒绝和隐含在氛围里的隐晦的允许中踌躇，所以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接下来，他就会发出大狗一样的声音——“唔嗯……”
大概伊吹说得没错，我确实很坏心眼。志摩平静地给自己定论。可以活着又可能死去的时候，想试试让硬币立起来的情况；向前和向后都不确认后果时，就把作答的责任交给另一个人。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绝不会让别人做决定吧。但现在，比起自己、他有了更信任的人，能接受自己放弃选择的软弱的人，能分担选择错误的懊悔的人，好像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坚定正直地走下去的人。
这样想着的志摩在越来越大的晃动中说话了：“伊吹。”
“什么什么，志摩摩？”回应得倒是非常轻快。晃动立刻停下了，秋千的座位慢慢撞停在伊吹腿上。
但这还不是回答的时机。
“累了，我先回去了。”志摩干脆地跳下了秋千，往通往室内的大门走过去。伊吹立刻扔下秋千跟上了。
“志摩摩，你这根本算不上是活动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来活动了。”
“咦！医生不是说了吗，药物要代谢掉才会好。”
“是吗，是吗。”
“又来了，志摩现在的敷衍都很敷衍！”
“这是什么绕口令……话说你该不会已经靠着四处乱逛把药物都代谢掉了吧，为什么会这么精神啊？”
“那志摩明天可以和我一起晨跑！”
“不必……不想跑。我需要休息。”
“志摩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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