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相逢不识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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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奈藏在半山腰，目光穿过影影绰绰的灌木枝条，落在斑身上。新叶还没完全生长开，在朝阳下亮晶晶的，他却小心翼翼躲进阴影里，春风吹进来也变得凉飕飕。拜红闪所赐，现在他视野非常清晰，不过还没到这么远能看清人表情的地步，只能认出下面队伍为首的是他哥哥，旁边跟着——他略微惊讶了一下，不过随即觉得也是情理之中——宇智波镜。
保险起见，他目送他们越走越远，想，还是绕路吧。

距马城只是个小小指挥的治所，甚至都没布置防卫结界。泉奈一边摇头，一边穿过守备忍者的感知域，轻轻松松，就像在缎面上烧穿一个洞。现在，他只要足够小心、不被人用肉眼看到就万事大吉；万一不小心被看见，及时杀人灭口也不失为好办法。不过他不想节外生枝——斑马上要来了，他得非常、非常小心。
斑进城了。泉奈站在望楼上，把手伸进背包，摸到装着红色粉末的小瓶子，很快却又放下。距离太远了，没用的，他竭力安抚胸中起伏的一团无名躁动，像捋着暴躁战马的长鬃。然而即使心跳飞快，他脸颊依旧很冷，并且因为整个人躲在暗处，阳光也爱莫能助。在他脚下、在阴影更深更重的地方，原本负责瞭望的士兵安安静静，血泊慢慢变凉。

泉奈以为那支队伍是来谈判的，因为人手很少，结果居然很快就打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他和斑是为同一个原因而来的。
距马城指挥官职虽小，但托儿子的福掌握了不少土地和财富，要是真能守住家业、坚持到战争结束，反倒赢得最轻松；可偏偏那个备受倚仗的儿子前段时间战死了。泉奈这次来本不是为了杀他，只是探明虚实好回报给守护代做下一步决策：他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本以为那支失去将领的地方杂牌军足够青阳城忙活一阵，没想到安云藏马手这么长，一个都不放过。
也不对，只是因为哥哥在帮他——利用他。泉奈在心底微妙地更正了用词。
他出现在一个感知忍者身边时，不出意外地看见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像见了凭空冒出的鬼魂。类似场面已经发生太多次，他条件反射觉得胃里一阵痉挛，直接干净利落结果对方，好制止进一步的陈词滥调。然而刚扔下尸体，他就瞧见有个熟悉的少年身影飞速朝自己赶来，叫道：
“别跑！”

风呼呼擦过宇智波镜身边。他跑得太快，形体被风吹散，变成一团蓝火乘着风，云一般朝前奔涌。即便现在已无法维持这个形态太久，追个血肉之躯的人也绰绰有余。他想不通，那一定不是距马城的人，因为他在自己眼前杀了距马城的忍者，下手毫不留情；但如果是友军，为什么又不敢见他？
那个人不回头，也不反攻，只是跑。镜开始觉得他看上去有点熟悉，但也不敢肯定，因为那人一副典型的刺客做派，浑身上下裹着黑衣，遮住全部体貌特征，脸也遮住了。但没关系，就快了，他在气流之间轻盈地游动，一部分蓝色查克拉朝前越伸越远，只要抓住他——
剧痛打断了思路，疼得就像潮水撞上礁石被拍成粉末，但还不止于此。礁石和堤坝简直就是凭空出现的，刀一样把流动的查克拉断成几截，逼得云雾散去，神力消失。少年重重砸在地上，浑身发抖，勉强站起来时，那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斑把他按到椅子上，紧锁着眉头，“大部分忍术不是伤不到你吗，那是什么东西？还是说你现在……”
镜立刻摇头，火核安慰地捏了一下他的肩。木头椅子非常硌得慌，他把手掌垫在大腿底下，脚尖还差一点触到地面，无意识地晃了晃腿。虽然早就没四年前那么强，不过他还不至于被普通忍术打到动弹不得；那一下也绝不是什么普通忍术，倒像是一组奇怪的结界，只是从没见人这么用过。
也可能是之前就布置好，临时拿来用作他途。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早有机关，他也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斑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
“能坚持到年末吗？”
镜没说话，沉默让屋里三人都知道这问题答案为否。自由代价巨大，他死过三次才冲破封印、违抗母亲的意志，然而女主人甚至不必离开神龛，只要她仍手握神灵赐予的心，逆子便只是燃烧自己的无根之木。斑明白这层意思，移开视线，微微收紧了下颌。
“那我们入冬前打吹雁城。”

泉奈在城外山坡荒无人烟的背阴面停下，胸中那匹暴躁的马化为滚烫的毒龙，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最后在胃里打成结翻滚一通，叫他冷汗直冒。山林一片寂静，只有他急促的喘息被无限放大，他摘下面罩扔在一边，微凉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稍稍舒服了一些。
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另一个纠缠不休的念头升上来：我居然干了这种事——他盯着地上冒出的细细草叶，觉得像喝醉了一样头脑不清楚——他会死吗？他现在离开了雷之国，还有死而复生的神奇本领吗？这个念头像把尖刀扎进天灵盖，把他剖成两半。不会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徒劳地辩解，他肯定没那么容易死，还有斑在，他无所不能的兄长，一定会——
他想象不出斑会怎么做。泉奈不知道这四年他们是怎么度过的，不知道斑和镜现在是什么关系，甚至想象不出他们现在说话的语调和声音，会怎么看着别人，会想什么。关于他们的记忆停在四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时不时胃痛的毛病，还喜欢用长刀，看东西还清晰，还不用做贼心虚地匆忙逃走。
不小心晒到人间阳光，才让他猛然记起，自己已经死去很久了。

菖蒲只见水户对着门鼓捣几下，接着一缕和煦的阳光就照进了门缝。没成想，她刚一跨出门槛就猛地撤了回来，“嘭”地甩上门，金属箭头重重没入的声音听得他汗毛直竖，下意识蹦了句脏话。水户也瞪大眼睛，初始的惊魂未定很快转变成愠怒，像是透过门看到了后面的什么东西。
“你还是等朋友保释吧，”她略带嘲弄地说，“她估计不会攻击你，不过看来是不打算放过我……”
“那换我来开门，”菖蒲打断她，“你先出去，再拉上我一起跑。”
她像看神经病似的：“你以为你多沉，风筝吗？”
他一愣，狠了狠心，尽可能显得真挚诚恳：“那不带我也行。”

这种小伎俩是不可能奏效的。菖蒲刚一打开门溜出去，三支箭就从天而降，直指他身后。他下意识护住头，然而头顶传来清脆的连续碰撞声，接着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卷走。随后他惊悚地发现这个看上去瘦高的女孩抱起他毫不费力，还能飞快跑路。
“别乱动！”水户低声呵斥，全神贯注紧盯前方，突然腾空而起。他们越过了三江的招牌，底下人纷纷仰头注目，高空中几支铁箭紧追不舍，菖蒲刚想开口提醒，一根明亮的锁链就从她背后伸出，擦过他的鼻尖，挥开一排箭矢，接着调转方向，刺穿结界，击倒术者，牵着她从空中畅通无阻地飞跃了边界。
他乖乖闭上了嘴。

他们东躲西藏好一阵，好歹在太阳落山前甩掉追兵，驾船混进了长孚镇。菖蒲站在船头还有些恍惚，自己居然真的到了千流的地界。水户一路带着这个拖油瓶，消耗不小，开口声音有点懒洋洋的，告诉他到地方了，长孚就是兴庆山下属的镇。
“太谢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水户不为所动，把手一伸。菖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得解释自己的狐朋狗友大都在边界另一头，办这事不难，只是得等回去以后。她像是早料到了，站起来伸了伸背，打算上岸。菖蒲立刻说请她吃东西，她没拒绝，只是两人才丢下船站上岸边，她脸色忽然毫无预兆地白了下去。

菖蒲吓坏了，手足无措地问她哪里不舒服，但对方好像没听见。她弯下腰，用两只手撑住膝盖勉强维持站立，突然背后冒出一排锁链，引来一声痛呼。总共五根，和菖蒲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它们只有一端连在她身上，另一端隐没在空气里，像是伸向了另一个世界，而那一头此刻显然相当不安稳。
这怪异的景象吓跑了因为关切驻足的人，菖蒲只能先扶她在原地坐下，水户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没什么大事，叫他不要管。说话间，她操纵身后其中一条锁链抽动着缩回一段，稍稍酝酿力量，接着笔直朝什么东西刺了下去。虚空那头一下安静了。
“呃，”他还是犹豫地开口，“我应该叫谁……”

她脸色苍白且布满了冷汗，但单手示意他往旁边去，自己站了起来。菖蒲茫然地起身，这才发现身后刚刚出现两个人。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水户站直，身后五条锁链重新隐没，“不过他是。等他办完事，还要再帮我的忙。”
柱间看了菖蒲一眼，不过显然对他没多大兴趣。他皱着眉，神色中虽然有意外，但又混杂了一种奇怪的焦虑。
“……没人对我提过这个东西。水户，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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