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卵生罪恶

抚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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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在清晨冷汗淋漓地醒来，祂努力忍受着小腹异样的抽痛，忍不住发出连续的鸣笛。事实上，祂刚刚从一个噩梦里挣脱，梦见自己生下的不是死胎而是一头大小类似婴儿的怪物。 
  怪物浑身被覆着浸透但丁温热血浆的绒羽，没有眼睛却精准无误地转头向生育自己的母亲张开满是尖牙的长喙，但丁则在梦里浑身冰冷沉重，只能任由怪物一口口向上啃食自己柔软的胸腹，当祂终于感受到怪物的尖牙刺入自己的心脏，才从濒死般的窒息和绝望里惊醒。
  但丁从前一个自己留下的药物里找出了止痛的针剂，找到自己苍白左手上突出的静脉，没有犹豫地进行了注射，浅绿色的药液没入皮肤下迅速缓解了但丁的不适，同时带来一种醺醺然的快乐。
  等到小腹的抽痛不再明显，但丁才突然发现自己轻薄的睡衣已经被浑身粘腻的汗水浸透，再看一眼PDA上显示的时间，距离自己上午与辛克莱的会面还剩下两个小时。
  两小时后在已经在会面室等待许久的辛克莱格外紧张，他忍不住悄悄用手指搓弄着自己制服的洁白花边，心里不断预演着等下见到但丁先生之后的措辞。
  房间的门外终于传来已经熟悉的脚步声，轻轻怯怯的，反映着来人不太健康的身体状况，不过今天的脚步比以往更多了些凌乱。辛克莱皱了一下眉头，迅速稳定了表情望向门口那个红色的身影。
  对于辛克莱说，他的人生从高中开始就充满了各种意外，曾经想要与家人一同幸福生活的愿望也早就被打破。在感受到了但丁对自己复杂的情感后，辛克莱也在反思自己为何会陷入昨天被奥提斯评价为过于莽撞的钟情里，他看见今天那团似乎比往日要黯淡许多的金红火焰，突然想起了自己心思敏锐会时不时低落的姐姐，然后但丁强装镇定的话通过室内安静的空气传递到自己的耳畔。
  <早上好，辛克莱先生，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没睡好？>
  [早上好，小辛克莱，呵呵，你看起来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呀？]
  辛克莱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曾经常常有这种睡眠不足的清晨，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在为一些小烦恼过度思考，而自己的家人总是能发现他的焦虑。加入协会后，辛克莱就从被家人保护的角色成为需要为他人而战的决斗专家，他内心的某一部分陡然变得坚硬起来，成为了他剑上不可抵挡的锋芒，那么自己为何还在困惑是否是剑掌控了自己？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但丁先生，你看上去就好像一夜未眠。”辛克莱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但是眼前还在强撑的人叫他充满了不安和愤怒。不安于发现自己对但丁先生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外人眼里那样美好，愤怒于眼前的人似乎从没能信任自己，辛克莱从紊乱的齿轮摩擦里捕捉到但丁的虚弱，他于是无法忍受。
  <辛克莱，你看上去突然像是在面对一个决斗对象。>但丁对少年一瞬间的转变十分平静，祂并不是此刻才看清平时那个孩子羞涩而柔软的表皮下有着多么强硬的内馅。或许是昨天谁的话语让辛克莱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感情，不过辛克莱面对的并不是对他一无所知的别人，而是胆大包天到敢利用执锤者的但丁。
  但丁将自己血红色的表盘正对辛克莱探究的目光，祂淡然地说出了脱胎于真相的谎言：<我生病了，贫血而且使用了太多的药物，所以疼痛让我无法入睡。>这些表面的身体状况可以轻易的出具医学证明，但丁顿了顿继续补充：<而且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为某个翼的一些实验提供了帮助，这也是我不愿和任何人独处过久的原因。就算这样，辛克莱，你也察觉到了我的身体非常糟糕，对吗？>
  “嗯，您看起来太瘦了，肌肉量不足到了可怕的地步，啊！抱歉，但丁先生，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刚刚只是——”辛克莱看上去相信了但丁所说的情况，他的态度软化下来而且转过脸回避但丁的表盘。
  但丁明白对方又藏起了自己的怀疑和锐利，也不急着要真的揭穿辛克莱过多的想法，祂此刻乘胜追击提出了自己今日最重要的目的：<没关系，辛克莱先生，因为我今天本来也要向你提出一个冒犯的请求。>冷静地观察着那双现在躲闪着的清澈金瞳，但丁尽量保持自己的语调没有泄露颤抖——
<请给我你的血，辛克莱。>
辛克莱刚刚了解但丁贫血这个信息，下意识觉得这个请求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都市里治疗贫血已经基本不用最传统的输血手段，而但丁身体的问题也明显不是这么简单。德米安警告过辛克莱不要把自己交给别人，而血在这个以人为本的都市里，是一种十分私人的东西，对于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虽然辛克莱正在怀疑但丁的不信任到底有何原因，但丁需要自己的血也不像祂明面上暴露出来的那样单纯，辛克莱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想要帮助但丁，但丁也并不想伤害自己。这就足够了，常常犹豫不决的少年很快在心里做出了抉择，他将一切疑点保存在脑海的一角，然后冲着但丁点点头。
预料到了辛克莱大概率不会拒绝，但丁震惊于少年轻易地就放弃追究自己的目的，这叫祂心里也漾起了许多被压抑的愧疚。止痛剂的效用对n社改造能维持的时间很短，但丁小腹里的与心跳节律相同的痛感已经卷土重来，催促祂不能再去揣测辛克莱是否有着更多计划。
五协四科的科长先生今天又被目击到和新来的业务经理举止亲密，幸好被目击到的地点是医院，成员们只看见辛克莱焦急地抱着疑似昏迷的经理先生冲进急诊，大家只是感叹两人的关系真的非常亲密就各自巡逻去了。
在被好好地说着话就倒下去的但丁吓到语无伦次后，辛克莱恐怖的脸色吓到了接诊的每一个医生和护士，于是半小时之后加急的检测报告送到了这位先生手中。重度贫血和营养不良，伴随的是从血液里检测出的多种药物成分，辛克莱简直不敢想象但丁平时小小地颤抖到底是在忍受大的痛楚，大多数药物浓度已经很低，只有早上刚刚注射的止痛剂还在发挥作用。
医生此时也被报告噎住了，他是一个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人，此时朝着辛克莱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指责他怎么能放任这样一个虚弱的人工作，结论是但丁的身体对止痛药过于耐受加上血压过低而昏迷。
但丁醒来的时候看见辛克莱正伏案处理文件，比记忆里张开了一些的少年有些委屈地缩在自己身旁，让祂恍惚自己回到了n社与准执锤者一起熬夜赶报告的时光。
下一秒但丁被辛克莱结结巴巴的呼唤拉回了现实，得知对方已经看过了自己的身体报告，但丁松了口气。祂顺着自己因为疲惫和歉意阵阵发酸的心，用没挂滞留针的手拍拍辛克莱有些蓬乱的发旋，安慰对方自己已经开始戒掉很多成瘾性的药物，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出院的时候辛克莱又接到了决斗委托的任务，他放不下心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同但丁告别又频频回头嘱咐对方如果有紧急情况要及时联络自己。
但丁叹了口气，朝着拐角处还有回头看自己的小小影子挥挥手，祂的公文包里现在有了一个长方形的现状保存盒，里面贮藏着来自五协四科科长辛克莱先生滚烫的内疚和爱慕。
回到自己冰冷单调的小公寓，但丁取出那支都市里最常见型号的试管，里面稠红的液体缓缓流动，仿佛还带着另一个人血管的搏动。
于是，但丁将这些生命的汁液用准备好的注射器注进自己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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