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朽木无救

清醒梦

写作业鱼

2024/12/04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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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止一个人站在冷风里，身上满是血迹，不知该往何处去。外套在采血的过程中提前脱下了，现今身上只有几块烂布盖着，竟然久违地有些寒冷起来。
他想，先找片水源把刀尖清洗干净吧，可以的话，把身上也清洗干净。他不怕脏，也不怕血，但他实在很怕身上沾着某人的血，还是自己亲手造就的。
寒止拄着梅梅，脚步仍然有些发虚地走着。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老梅啊…他闹这一出自己爽了，把我的计划通通打乱了。还让我怎么面对时独闲。”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九九这个外号取得还真不错。一个疯子能讲什么道理，他以为他真的杀得了时独闲吗，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一切了吗？”
“可我怪不了他啊……没有他我早死了，早在那几年里就死了。”寒止低下头，贴着烂木棍，肩膀微微抖动着，“你们都有价值，都有用，好像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躲在阴影里，怕被行人看到，也怕被月光照到。往日谑浪笑敖，不顾他人与世俗地发癫撒野，没心没肺地浮夸着洒脱着，此刻竟然畏畏缩缩地倚在一根拐杖上，躲着目光，躲着月亮，像个没有脊柱的人软趴趴的，仿若下一秒就要倒了，变成一滩可笑的烂泥巴。
也不知另一人对他说了什么，他脆弱片刻，便很快调整完情绪，再抬头时已神色如常，只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在我倒下之前，再支撑我一段路吧，除了你，我真的没有依靠了。”
若论寒止这人有什么优点，还真没有。除了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什么事都不爱往心里搁。正打算离开，就听见身后有人唤着“寒先生”。他回过头，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一秒换上了嬉笑的神情：“哟，这不是小护士嘛，你怎么过来了？”
褚霁跑到他面前，还有些气喘吁吁：“等…等一下。我偷跑出来的，你把这些带上，城里都是以物易物，兴许用得着。”
寒止托着下巴看了看，没有伸手接：“谢谢你，但还是好好收着吧。我不想再延长时先生的劳动合同了。”
“不是。这是我自己存的，姐姐不知道。”褚霁急着解释，“你快收下，别客气。还有时先生让我带的，你的外套，天气冷小心别着凉了。我给你准备了点食物，都是干粮容易储存，这个面包今晚要赶紧吃掉，其他东西……咦？怎么有一包糖？”褚霁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看，“我没放过这个啊……”
“时独闲不爱吃糖。是你姐姐放进来的吧。”寒止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模样，耐心地听着，“感觉你更像个爱照顾人的姐姐。”
褚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这个人就是比较孤僻，心直口快，其实人很好的…你别往心里去。她平时一心扑在研究上，都是我在照顾她。您和时先生也是这样的吧。”
“这倒没有……”寒止心虚地挠了挠脸颊，“我都那样对他了，谈何照顾。”
“但是，我看得出来。您很爱时先生吧，就像时先生很爱您。”寒止不知道为什么褚霁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所以寒先生要对自己好一点，否则时先生也会心疼的。”
“不会。他这个人，根本不懂爱是什么，更不会心疼。”寒止平静地笑了笑，“他先天患有情绪淡漠症。譬如说他打针会发抖，但他内心其实根本感受不到恐惧，只是身体本能地颤抖。所以他对旁人好，只是出于习惯、好奇心或其他目的，没有任何感情。他脾气好也是因为他压根没有产生愤怒这一情绪的能力。”
“嗯…这还是影响不了他爱你的事实呀。在理解爱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在爱着你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喜欢你的，只是察觉不到。”褚霁温和地笑了笑，“寒先生你呢，你爱他吗？”
寒止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天空。正当褚霁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逾矩，想要为此道歉时，却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嗯”，孱弱而破碎，一吹到风里就散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看来你们是一对？”
寒止终于低下头，轻笑一声：“曾经是。”
语毕，他从褚霁怀里抽出时独闲的外套：“我拿这个就够了，其他东西你拿回去吧。我自己能活下去的…谢谢你。”
褚霁目光黯了黯：“说实话，我们都很担心你。就算是为了时先生，也请您对自己好一点吧。”
寒止犹豫了两秒，问道：“这是你们的期待吗？”
褚霁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顿。
“我收下它，你们就会高兴？”
褚霁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
“哈哈…有趣。”寒止托着腮兴味盎然，“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可是个差点把前男友杀掉的变态。是坏人哦。”
“你不像。我学护理，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您更像是…有认知方面的障碍。”褚霁肯定道，“何况就算真的是坏人又如何。坏人就是因为没有人对他好才会变坏的，如果有人对他好，说不定坏人也会变成好人呢。”
“嗯，你说得对。真了不起，我居然短暂地觉得自己有救了那么几秒钟。”寒止仰了仰头，还是将时独闲的外套披上了，“如果这是你所期待的话，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真的。”
他伸手接过那一摞东西，沉甸甸的。寒止很久没有拥有过这么多东西了，一时间觉得好重，比抱着一个成年人还重，叫他颤抖着都要拿不稳了。
褚霁见他收下，终于释然地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今天和你说的话，还请不要和时独闲说。”寒止抱着东西杵在原地，眉眼低垂地开口道。
“哪件？你喜欢他这件事？”褚霁明知故问，嘴角弯弯，回过头来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
“你这小丫头……”寒止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啊，我不会说的。”褚霁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这种事还是你亲口告诉他有意义嘛。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面包一定要尽早吃，否则要不新鲜了。”
“嗯。”寒止点了点头，把包裹挑在梅梅上，也扛着木棍转身离开了。不知为何，他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如果是疯子，也许会拿这种东西去换取一大堆食物，如果是诗人，会拿它们购买书籍或一个能发出天籁、有着芭蕾舞小人在上面旋转的八音盒。
但他是逗比，既不贪婪也不雅兴。他只是走到了湖边，默默把刀洗干净，随后脱了外套擦了擦身体，想了想，把里面那件不忍直视的破烂抹布扔掉了，干脆贴身穿着时独闲的外套，又抓着自己的长发，拿干净的小刀把多余的长度割了下来。
他的手里拿着时独闲给自己绑的皮筋，本来想扔掉，但没舍得，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兜里。随后寒止发现之前放在口袋里的那张照片不见了，当是时独闲又拿走了。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抽出手。
做完这些，他盯着水面长舒一口气：“好久没这样了。”很熟悉也很陌生。倒影里，一个短发少年发丝在风中略显凌乱，张扬而又青春的气息。他长得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小一点，像刚成年，尤其是把自己捯饬干净了，居然有几分好看。
“还是习惯短发……”寒止啃了那只褚霁千叮咛万嘱咐的面包，又剥了一颗橘子糖吃，剩下的都没有再动。
很小一部分东西被他拿来换了个粗制滥造的墨镜，剩下的被他重新塞回行囊里。寒止不打算睡觉，他还有事要干。夜里，他戴上那副墨镜，把包裹找个地方收了起来，随后往口袋里装了一小点东西挨家挨户敲门。
“您好。”寒止一脸阳光地笑着，摆着手打招呼，但他戴着墨镜，笑起来又有点痞，实在像个神棍、骗子或混混，总之就是不像个好人。
屋子的主人看到他的一瞬间果然当机立断想要把门关上，却发现早被寒止一脚卡在门缝，顿时勃然大怒：“拿开！”
寒止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冲他发火，他这些年被骂“神经病”都被骂习惯了，只是倚在门框上，镇定地抱着臂：“听说这里以物换物，我出些东西，够买您几分钟时间吗？”
房主人一脸菜色，指着他飙出一大串脏话。寒止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咳咳…我是说，想要和您聊几分钟天。我需要情报。”
他微微侧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透过墨镜的缝隙斜视而来，被明丽的月光照射出一道狡黠的精光，像只奸诈市侩的小老鼠：“只要说些您知道的就好，稳赚不亏吧。”
“你出多少？”房主面色这才稍稍好些。
“好说。”寒止一看有戏，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仍然维持着深藏不露的假笑，“您说多少，我就出多少。”
他摘下墨镜，黑曜石般的瞳仁笃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思绪却化作利箭，直冲对方双眸背后的精神之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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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要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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