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提瓦特养鸟日记

提瓦特养鸟日记

8

Miss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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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半刻钟不到，钟离也被惊动了。

且不说小鸟是旧友与眷属的孩子，本就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单蒙德执政之女在璃月的土地上出事，处理不慎就是外交事件。他亲自来到无妄坡，落地便感到此处风元素的狂烈，比平常鼓噪了百倍不止。

温迪见他到来只是一点头，他难得不笑，钟离很少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平静的杀意。话语也简短：“有劳你了，老爷子。元素的痕迹在这里乱了，需要你看一看岩石的记忆。”

魈提着枪，低头致礼：“烦劳帝君。”

钟离叹息一声，在魈紧绷的肩头扶了一下，权作安抚。也不多言，静默将手放在道旁矗立的石碑。

普通岩块的记忆力太弱，哪怕是钟离，也只能依稀看到几个模糊的轮廓。“一共六个影子，在此处散开了。”钟离道，“两个向北，四个向东，进了密林。”

魈道，“东侧乃‘边界’所处，那里地脉的波涌最强。”

“有人去那边，应该是为了借力。岱岳奶奶的传承不在那里，佑宁也不可能在。”温迪说，“我们向北——老爷子，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带路了。”

连传说记载都已断绝了的古魔神，还能说出她一二踪迹的，大概只有亲历过那段历史的帝君本人。向北穿过阴森的松林，钟离一路向四周的岩石探问，跟随残留的幻影，结合钟离的推断选定方向，直到记忆完全模糊、无法阅读为止。从岩石记录的行踪来看，敌人在无妄坡附近的山林绕了数圈，足见谨慎。

尽管无法再直接看到敌人的行踪，但一路观察，钟离已猜到他们要接近哪里。顺着灌木丛中的些许倒伏痕迹行走，钟离道：“昔日岱岳旧址，就在前方。”

魈提枪走在前面，温迪安静流动在他身侧，钟离压后，一路静默，甚至没有惊动林间的松鼠。他们很快看到一群丘丘人守在路旁，几处道路岔口都有类似的布置，而他们围拱的中心，是一处岩窟中的瀑布。

傩面无声覆上，魈握紧枪，看见身边的温迪眯起一只眼，已经拉满了弓。他将箭尖上抬些许，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随着光羽呼啸，魈与箭同时电射而出，踩着急速上升的箭支猛然腾空，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岩脊落地，暴风之眼正正卡在几群魔物的中点，巨大的吸力将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丘丘人尽数卷进狂烈的飓风，鸢枪呼啸，挟着风之夜叉锋锐无匹的杀意直穿风核中心。

这一枪不知道刺透了多少肉体，狂风散尽时，满地只余死寂的残躯。温迪的表情丝毫不见变改，反而比举箭之前更加平静。魈摘下傩面，向前走去，血从枪尖上滴下，鎏金的瞳中流过暗火。

……这两个人，当真怒得不轻。

充当了一回辅助的武神暗自感叹，抬步跟了上去。

瀑布附近也有魔物驻守。一个水深渊法师正在岩壁下漂浮巡逻，隐隐似乎听到了几个丘丘人的呓语。似乎是正在巡逻的丘丘人，正在商量着偷偷离开岗位，去山上的村庄里偷些竹笋吃。

怎么能让这些家伙坏了大事？！深渊法师立即向那个方位飞去，准备叫住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踏进丛林，还来不及出声，一柄长枪已将它从中间贯穿，狠狠钉在了地上！身体剧痛，它的法术盾在这一击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灯笼。

轻盈的脚步声从面前传来。一个身穿绿披风的少年走出来，在它面前单膝蹲下。他是笑着的，一双温柔得仿佛博爱万物的眼眸注视着它，只让它感到遍体生寒。

“别紧张嘛。”他轻笑说道，一只手放在它的头顶，就像在抚摸一只小动物，但它毫不怀疑以这个人的实力随时能将它的头掼进地里：“只是请你来问几句话，不会折磨你的。”

感受到他的气息，确认他的身份，深渊法师彻底陷入绝望。

“……巴巴……托斯……”

一盏茶没酙完，温迪已经把该问到不该问到的东西全都问出来了。那个深渊法师也已经奄奄一息，挂在魈的枪头上，完全一副只求速死的做派。他的干脆利落魈还是第一次领教，不由得想：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洞悉并娴熟地利用一切人心吗？

温迪站起身后，魈把枪拔出来，了结了深渊法师的性命。看见温迪笑容收尽，魈沉重的心又添一次皱缩的疼痛。

“秘境入口在瀑布下。”温迪三两句解释了秘境入口的破解方法，“他们要在岱岳昔日的祭殿中完成仪式，但这只是第一步。如果仪式顺利，他们还要把佑宁转移到蒙德，秘密藏起来，准备完成下一步。这一路不可能没有策应。”
                        
        “你是想？”钟离看着他的神情顿悟，“示敌以弱，引蛇出洞。”

“他们不是想要一个魔神吗？那就给他们一个。”温迪说，“当发现风神没有神之心，他们会怎么做？”

“我不同意。”魈断然道，“取走神之心，你会立刻虚弱得无法自保。”

“你和老爷子还在这里呢。”温迪看着他，眼神很奇异：“魈，你保护不好我吗？”

“……的确太过冒险。”钟离不得不出声打断两人之间的暗涌，“秘境中存在什么尚未可知，若有伏兵，便是危境。救出佑宁最为关键，你们潜入秘境，我便在此处策应，阻击援兵。遇敌之后，见机行事。”

魈和温迪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我保护你。”转身的时候魈说，“不论你有没有神之心。”

温迪笑了。

他们分头去寻找秘境的机关，将瀑布下的水位一寸寸降到最低。水帘在潭下滑落两侧，裸露出一道仅供一人出入的裂缝。温迪将自己隐身于风中，几乎要钻进魈紧贴皮肤的领口，耳语说：“好啊。”

柔软的重量藏身于他的腰间，魈的手虚悬在那里，心中没来由地悸动。他抬起头，与钟离互相颔首致意，提枪走入黝深的秘境之中。

接他们的女孩回家。

2、

秘境里很暗，几乎看不到光。

四周还是嶙峋的山岩，但与地表的岩石材质不同。清冷的水滴声落在谷道里，激起一阵寂寥的回声。

魈悄然在这样的山道中行走着，秘境深处的阴寒，伴随一股奇异的线香气味，缭绕在他身周。不能确定身边是否存在敌人的眼睛，他很谨慎，穿行在形态各异的钟乳间，一路向下沉入。

数千步后，他面前出现一道断崖，跳下去，豁然开朗。岩窟的深深处，赫然嵌埋着一座巨大的庙宇。裸露在外的建筑不过前后三进，端然肃穆，占地并不比群玉阁更小，飞檐斗拱，溢彩流光。一部分楼宇深嵌在山体里，建筑却没有倒塌，仿佛岩壁是以这座庙宇为骨骼浇铸的。

两座石狮蹲坐在庙宇的正大门外，一座的身躯已经开裂，长满深黑的苔藓。一片空寂，魈走上前，抬起手，推开了庙宇紧闭的大门。

吱呀声混杂着魔物高声的报警：“闯进来了——”“只有一个人！”

降魔大圣单枪横扫，击碎这片碍事的嘈杂。

守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在魈的逼迫下，这些东西像山火里四散的走兽一样，全部向着大殿的后方扑过去，却无一例外都被明黄色的光幕阻挡了去路，徒然地拍打尖叫着。魈解决掉最后一个哀嚎的深渊法师，尝试从神殿的后门继续向前，毫不意外地被同样的光幕拦下。

“他们想拖延时间。”魈说。

温迪从他背后飘出来，化为人的形体。“传说了三千年的岱岳神祠，没想到还埋在璃月的地下，连旧日的封印都这么完整。”

他抬起手，风元素从他身上猎猎涌出。青蓝之风掠过整个前院，将隐藏的能量线条勾勒在空中。

明黄金丝被风色温柔地包裹在内，从三方殿宇的正门延伸出来，缠绕在院中的香炉。殿宇中，各一尊姿态不同的神女像，嘻怒嗔静，手中都持有一柄莲形如意，牵着金丝的另一端。神女们黑白分明的瞳孔盯视着站在院中的他们，妩媚中带着骄矜的嘲意。魈有些不适：她们有些像他久远记忆中的另一个女人。

停在此处，慢慢解密？

他们可等不起。

神之眼落入温迪手中，化为木琴。三方风丝向他指端聚拢，温迪信手拨弦，三声弦音，一声波动开去，下一声便紧紧追随，引起更强烈的共振。三道金丝在他的拨弄下犹如三根琴弦，随着风元素在声波中的扩散而剧烈弹振，悠然而渐至高昂的旋律中，犹如实体般齐齐发出凄亢的铮鸣。如意柄应声而断！明黄巨幕轰然垮塌，女人的尖哭刺痛魈的耳膜，他看见三尊神女的脸齐齐被揉皱，露出痛苦而怨毒的表情。

魈恍若不见，在弹弦人重新环抱他的肩膀、流幻为原形藏匿于他腰间的同时，稳定地迈出脚步，绕过神情阴冷的神女像，径自走向后方。

殿后竟然无人，只有一潭空寂的水，栽种着一池莲花。莲花并蒂，一簇簇浮游水上，花朵却是无光的墨色，显出几分妖异。一座曲折的玉桥横跨在池面，通向之后的殿宇。

魈从玉桥上走过去。莲花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动，不知觉间，一朵朵墨色的莲花悄然转向了他。多孔的莲心中，不知血还是污泥汩汩流出，滴入下方的死水。

下一个拐角，一朵并蒂莲正对魈的方向。那流泪的莲心竟然向上抬起，在魈侧目时，挤出两张扭曲的人脸，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猛然向他咬来！

魈猛然惊觉自己已看不见四周的殿宇，才知道这满池莲花或许都是妖邪！浓重的哀怨……要祈求“祝福”，他们怎么能不收集魔神魂归的残片，富集于此？

他只有横枪抵挡杀意，飞掠过池塘试图挣脱幻境。然而无数只手从池中伸出来，握向他的脚腕，即使被他踢断仍在空中挥舞。满池的莲花都在生长，挣扎成无数具残肢瘦骨，那个自己，那个未佩傩面、清冷孤寂的自己，就站在莲池正中，平静地看着他。

他分不清了。

久违的呓语塞满他的耳朵，魈退了一步。铺天盖地的残尸像要分食他的脆弱，潮水一般向他拥来，那个身影更是手现利爪，自上空向他俯冲而下。他挑飞数根苍白的枯骨，金戈相交，空中迸现一连串火星。他听到很多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的本名，他在噩梦中杀戮的名号，他作为仙人的敬称……直到他听见有人在呼唤魈，一声声地。魈，谁是魈？一瞬的茫然浸透他的心脏，然后被漆黑的火焰淹没。他的长枪狠狠地抖了一下，本欲偏离的枪尖不受控制，刺进一具柔软的躯体。

魈惊怖地睁大眼睛。

满地是正在化为光羽消失的残箭，他的长枪上穿着一个人，不避不让，任刺进左心的枪尖从身后破出。那人抓着枪柄，探身来握他的手，向他走来一步，两侧锐利的尖刺便又扎进身体。

温迪就这样靠近了他。穿出肉体的枪尖沾满鲜红的血，柔软又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温迪仍然笑着，说：“该醒啦。”

随着垂落的身躯，一个太轻飘的吻拉近他，错觉一般，覆在他的唇角。

3、

“大人，陷阱成功了！”

石窟中的殿宇，眉飞色舞的深渊法师飘进来，对守在这里的几个使徒汇报消息。

“外面的布置果然拦不住那个夜叉。”沙哑难听的声音滔滔不绝，明显带着兴奋：“之前的防线都被破掉了，比想象中的快不少，一点消息也没传进来。不过就像您安排的一样，走过前殿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防备，果然没注意到埋伏在神像里的咒文。封印解开的时候，他就已经中招了！”

“哼……看吧，璃月的仙人又怎么样？”坐在左首的使徒笑道，“高傲的蠢才而已。”

“还有更好的消息。”深渊法师说道，“风神巴巴托斯亲自进来了。”

“你说什么?！”

上首的使徒齐齐一惊，深渊法师迎着他们的目光，手舞足蹈着：“绝不会认错，那是属于巴巴托斯的元素力！我们原本没有发现他，但在那个夜叉发狂之后，他不得不以人形现身了！他和夜叉打了一场，我们一直藏在二殿看着，亲眼看到夜叉用枪捅穿了他的左胸，他完全没有反抗。现在，巴巴托斯伤得连路都没有办法走了！为了让夜叉恢复神智，他动用了神之心，无论神力还是体力都消耗光了。现在是夜叉抱着他，越过二殿，朝里面来。”

使徒们交换着眼神，左首的使徒说：“为了平息一个小小的诅咒，就要动用到风神之心？巴巴托斯现在很虚弱啊。”

“不能掉以轻心。七执政有太多狡猾的手段，我们看到的，很可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坐在右边的使徒说道，“我亲自去确认。”

他穿过重重机关走出石窟中的主殿，隐没在阴影里观察从二殿走出来的身影。神色空洞的夜叉抱着一个少年坐在阶上，他的手几乎是颤抖地悬在少年胸腔的伤口上，却又不敢让自己受污染的元素力触碰他的身体。因神体过度虚弱，无法控制的神力正在不断从伤口外泄，那毫无疑问属于风神之心的力量，沸腾了使徒的血液。

他立刻回到主殿深处，将自己的看到的东西告诉每一个人。

“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他说，“但我们留在这里的人太少了，即使重伤，巴巴托斯也没有完全失去他的力量。”

“通知别西卜，让他把所有人都带来围堵神祠！”为首的使徒做出了决断，“如果能擒获风神，献给王子，你们就是教团最伟大的英雄！”

距离仪式开始的时点，还有三刻钟。

佑宁被独自吊在静室中，肢体已经被拉扯得失去了知觉。昏沉的意志聆听着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议论，她听到魈进来的消息，也听到了风神的重伤，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

轻柔的流风环绕在她周围，已经形成一个小小的风环。

不能调动神之眼，她仍然从身周几近凝滞的空间里，抽离出丝丝缕缕的风。魔神血脉在极端的挤压中仿佛真正开始觉醒，她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对她来说，神之眼与其说是力量的源泉，不如说是力量的囚笼。

她知道错了，知道自己的错误会带来什么结果，也知道她最想守护的人，现在因为她的错误，正在面对非同一般的危险。

没关系，她还是可以保护他们。

她可以做到的。

流动的风顺着石墙的缝隙，一缕缕流向室外。佑宁安静地垂着头，被钉在墙上的标本翅膀，在流风的托举下，轻轻地扑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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