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波恒/星期日兄妹】倘若给我一双翅膀（已完结）

【波恒/星期日兄妹】倘若给我一双翅膀（已完结）

18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4/11/16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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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尽

夜晚不是沙漠最难熬的时刻，甚至于，比起白日里太阳残忍的炙烤，无边的夜色称得上是种寒凉的温柔。

自从他的老师兼朋友米哈伊尔离世，加拉赫已经独自度过许多个清醒的晚上。最初的焦躁苦痛和泣血锥心在时光的打磨下褪去颜色，变成平和的月光洒落在银色的沙丘上。

对于他和小镇成千上万的逐梦客们，今夜注定无眠。加拉赫从没有开灯的办公室离开，踩着羊毛织就的鲜红地毯走向灯火辉煌的拍卖会场，少见的穿戴整齐：黑色衬衣，白色马甲，酒红色的领带松弛而富有魅力的系在胸前。

美梦拍卖会开幕总是他快意的时候，因为见证愚者的贪婪叫人身心愉悦。被妄念驱使的饕餮们济济一堂，让扭曲的渴望暴露在头顶那盏工艺大师精心打造的，洛可可风格天然白水晶灯下——它的棱面反射百变光华，整个大陆的虚妄在狭窄的、被红丝绒和精致装饰布置一新的会场内汇聚。要是米哈伊尔还活着，他大概率会坐在最高处的包厢角落，躲在沉沉的帘子后，在每个拍卖捶落下的瞬间深深叹息。

香槟堆成的山，金钞累积的海，珠宝相互撞击的悦耳声，混合着旺盛荷尔蒙的馥郁香水气，世间从没有哪种氛围比流梦礁的拍卖会更叫人迷醉。它是通向梦想之地，困住人心的樊笼，用奢侈和享受麻痹参与者，又用肮脏的勾当把交易者和拍品一同玷污。到最后，梦想和希望都颠倒，人们只记住流梦礁里无上的欢乐。

恰如现在。

加拉赫瞥了一眼会场门口，忠实的猎犬们正谨遵拍卖会的规则，使用金属探测仪收缴来客们所携带的武器。这会儿，门口的警报器叫起来，一个令他眼熟的面孔匆匆过来汇报。

“ 治安官阁下。”来者说，“有位客人是改造人，身体部件有大部分由金属构成，没办法通过我们的检测。”

“客人？”加拉赫望了眼被堵在门口骂骂咧咧的牛仔。“他有邀请函吗？”

“他的邀请函由另一位黑色头发的先生提供，该位客人手持VIP函件，声称改造人是他的男伴。按照拍卖会的规则，VIP客人确实可以携带一名男伴或者女伴。”

“没收他的手枪。”加拉赫说，“还有弹夹，仔细检查他的靴子和腰包，任何除身体部件以外的金属物品都要除去。”

“收到，治安官阁下。”勤劳的猎犬领命而去，加拉赫再次打量了一眼不同寻常的客人，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

巡海游侠和无名客。他看着牛仔和身边黑发的青年男性。

他当然从几日前的骚乱报告中读到过两人的存在。

波提欧也看着加拉赫。

和与会的大多俗人一样，他不可避免的为纸醉金迷的盛况倾倒。尤其是在经历过这么一段艰辛的冒险，同花火共度30多个小时候后重回丹恒身边。他简直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旅人，在凄风苦雨的路途上遇到了那盏为他亮着的灯。

于是，虽然他奔波劳累，心力憔悴，连个热水澡都来不及洗，依旧自觉容光焕发，连看向香槟瓶子上的倒影时都读出“英俊”二字。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场合。”丹恒一边问一边环顾四周。带着波提欧在离穹和流萤不远的位置坐下。

“我在扮演一个得体的男伴。”波提欧微笑着说，“看看来这儿的人，你猜猜，有多少人是为了那瓶阿斯德纳白橡木来的？如果我老老实实的竞拍，你预计需要花多少钱？”

“我毫无概念。”丹恒困惑地说，“不过上一届美梦拍卖会的酒水藏品成交金额最高达到1.3亿信用点。”

“乖乖。”波提欧乍舌，“他妈的，够我干一百票。”

“今年的人可真多，我敢说超过80%以上的人都是特意来看知更鸟。”他指了指幕布的方向。“那儿，有个纯金打造的笼子，加拉赫做了条镶有三千五百颗碎钻的裙子给她，还拔了七百只谐乐鸽的羽毛点缀笼身，安排八个西装革履的帅哥把她抬上来。”

“是花火跟你说的吗？”丹恒好奇。

“是的。”波提欧回答，“是我在和她一起装炸药包的时候跟我说的。我已经掌握了分辨她话语真假的方法，上面那些都是真的。“

“炸药包？”丹恒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嘘。”他的男伴搂着他的腰让他冷静下来。

“别担心。还记得星期日给我的那盘钩锁吗？它的头上是特殊金属，通过了方才的检测，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

“波提欧。”丹恒少见地失去风度。“立刻马上和我说说炸药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小声点儿。”波提欧凑过去，做出和丹恒亲热的样子。“首先，我被那个酒馆的烦人精盯的死死的，像个劳工一样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做苦力，根本没有给你发信息的机会。其次，我猜你手边有忙不完的事，要是为了这种小事分神有点儿得不偿失。”

“把所有人都炸上西天可不是什么小事。”丹恒的脸色发白，紧张地朝出口的方向望去。“你们到底要干嘛？”

“不是我，是她们，另人大吃一惊的知更鸟小姐和她疯狂的酒馆朋友。他们打算把这儿的黑手党首领全部炸死，然后带着星期日逃之夭夭。”

“炸药在哪儿？”丹恒感到一阵晕眩。“我简直不敢相信你选择对我隐瞒这么重要的消息。”

“我不知道。”波提欧按着他的肩膀限制他的活动。“记得你的麻醉针吗？她还有一支，剥削完我的劳动力之后就赏我了一枚，我醒来以后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真感人，不管是谁把我运上来的，她的体力真叫人吃惊。”

“好极了。”丹恒虚弱地说，“我原本只需要心惊胆颤地等待知更鸟出场，现在不了，每分每秒都是爆炸的倒计时，这就是无名客生涯的刺激之处。”

波提欧冲他眨眨眼，握住他的手心。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丹恒抬起头，注视着从天顶垂下的幕布。

上一个拍品的交易已经匆匆了结，它是什么，以多少金额成交，乃至于是否流拍均没有人关注。因为此时主会场那盏璀璨夺目的水晶灯突然熄灭，一束光线从漆黑中投射在幕布前方，紧接着，一个比纯天然白水晶洛可可大灯华美梦幻百倍的物体从缓缓揭开的帘幕后方浮现。

八个英俊强壮的男士身着考究的三件套西装。

一顶纯金打造的笼子。

三千五百颗碎钻。

七百只谐乐鸽的羽毛。

所有这些，比起笼中之鸟都相形见绌。

场中唯一的光线亲吻着知更鸟淡紫色的头发。

她原本身处一场难醒的长梦。

星期日出现在家族包厢的栏杆旁，眺望着他的月亮。

她是不是手上拿着炸弹引爆器？她会在何时按下，炸弹又从哪里起爆？丹恒一无所知。

“女士们，先生们。”

加拉赫从阴影中走出来，明明身姿挺拔，投下的倒影却形似一头劳累的老狗。

“欢迎来到流梦礁，见证本次美梦拍卖会最另人心动的时刻。相信赴约的客人们心里都清楚，拍卖会上有一件特殊藏品，在她的光芒面前，黄金，美钻，信用点都形如粪土。过去的几天，不少朋友向我询问，要付出何样的代价才能将她收入囊中，现在便是谜底揭开的时刻。”随着他话音落下，三张金色的椅子被抬到笼子周围。

“第一张椅子，容我冒昧，为纪念黑手党之父，皮诺康尼和流梦礁的建立者。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会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瞩目下，加拉赫随性地占据宝座。“及他的继任者，流梦礁的加拉赫。”

人们转向第二张椅子。

“第二张，出于我的私心，用于怀念一位新逝去的老者，带来泯灭的燃烧者，南部黑手党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大公’阿弗列特。”他摇了摇头，“很不幸，落入后继无人的凄凉境地，但别着急，我们欢迎真正出得起筹码的卖家自告奋勇与他并肩。”

会场更安静了，长久的等待中，没有任何人尝试举牌，或是展现出想要染指的意图——众人心知肚明，当下还远未到自己出头的时机。

“那么。第三张椅子。”加拉赫扫兴地变换语调，托着长长的尾音不甚用心的继续道，“给予窃取皮诺康尼的小偷，老奸巨猾的商人，家族的主人歌斐木，听说他遭遇了刺杀，真可惜，我们只有请他年轻又没有主见的继承人出席。”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摆出“请”的姿势。

这时候，宛如凝固的会场才重新活动起来，知更鸟从笼子中抬起头，目视自己的哥哥穿越人潮，在离她不远的第三张椅子上坐下。

三个陶瓷花瓶被搬到椅子面前。

“回到刚才的问题”加拉赫看向知更鸟，“谁能得到世间至宝？我们总说真正的宝物属于真正的王者，知更鸟小姐是黑手党的女儿，自然该属于黑手党的新王。若说要将她献给大陆新的领袖，在座各位没人会反对。所以接下来，我们会玩一个古老的小游戏，让她的主人从万众瞩目中诞生。”

加拉赫道。“俄罗斯轮盘，当然，黑手党的老传统。”他笑笑，“我们换个方式玩它。列位莅临拍卖会的首领，以各自的徽章为标识领取一支玫瑰，听从你们的心意将玫瑰掷于瓶中。以每个瓶中的玫瑰数量为限，我们将准备对应弹夹槽的左轮手枪。得到玫瑰越少的人拿到的左轮手枪弹槽越少，有越大的风险被击中脑袋。先生们，别害怕，我不放真的子弹进入弹夹，我会吗？”他危险地停顿，“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有人尝试替代阿弗列特的位置，总要甘愿冒与他的地位相匹配的风险。”

“哥哥！”知更鸟叫起来。“别答应他，他买通了家族的几位家主！”

“安静，安静，知更鸟小姐。”加拉赫凉凉地看她一眼，“我给予过你机会，可你却并未充分善待我的慈悲，现在到了一报还一报的时候。”

“你说过不会杀死他！”知更鸟抓着笼子低吼。

“我吗？当然。如果他死于俄罗斯轮盘游戏，自然不是死在我手上。”

“如果我放弃这个游戏。”星期日说。

“那么你同时失去了知更鸟小姐的竞拍资格。”加拉赫说“所有黑手党将见证你的懦弱，孩子。”

“我要求检查手枪的弹夹和子弹。”星期日说。

“不行。”加拉赫摇头，“这是在美梦拍卖会，我来安排，我说的算。”

“看起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公平的比赛。”星期日说。

“公平？”加拉赫哑然失笑道，“公平从不存在于黑手党的世界，我们信奉的只有力量，要说有什么是真正公平的。就是哪怕我的弹槽多达二十个，仍旧有二十分之一的风险会在第一枪把自己爆头。死亡才是真正的公平，参与的人都有可能会死，它就是公平的比赛。”

“我接受了。”星期日点头。“请开始吧。”

“哥哥，你不能。”知更鸟在笼子里跌坐下来，“你不能信那个疯子的话，他失去理智，背信弃义。别答应他哥哥。”

“不要担心。”星期日温和地安慰她。“为我祈祷吧妹妹，就像你之前那样。”

“很好。”加拉赫露出赞赏的表情，“朋友们，可以开始投递玫瑰了。”

丹恒的心攥起来，死死地盯着知更鸟的动静。

穿着黑色西装的黑手党头目们陆续登台，玫瑰在洁白的陶瓷花瓶中嫣然绽放。加拉赫的花瓶被很快装满，阿弗列特的花瓶将将满了一半，星期日的瓶中却只有寥寥无几的红。

“四个弹槽。”波提欧低声说。“标准的俄罗斯轮盘有六个弹槽，加拉赫明摆着要杀他，即使他不用真的子弹，星期日也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十四，七的两倍，好兆头。我先开始。”加拉赫数了数自己的玫瑰花，从拍卖师手中接过特质的十四弹槽轮盘，利落的填充子弹后旋转了几圈，对着太阳穴开了一枪。

“啪。”他放下手。“运气不错。”示意星期日开始。

年轻的家族继承人得到了四个弹夹的轮盘，他不确定地扫视会场，收获无动于衷地眼神，低下头默默地拨弄手枪。

“哥哥。”知更鸟恳求他，“我请求你——”

星期日没有回答，简直像是转弹夹入了迷，他转了五分钟，不，至少十分钟，依旧没有拿起枪的意思。

“喂，小子。”加拉赫笑起来，“拍卖会的舞台上可不兴反悔，不过如果你真的想临阵脱逃，看在米哈伊尔和歌斐木往日的情谊上，或许我还能放你一码。”

焦灼地气氛感染了席间的等待着，许多人蠢蠢欲动地催促起来。

“快点！别是不敢了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人们开始起哄。

“我们得做些什么。”丹恒对波提欧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凶案发生。”

“别轻举妄动。”波提欧按住他，“那些猎犬正盯着我们，相信我，知更鸟会在星期日开枪前按下起爆按钮。”

“可是——”

“没有其他办法。”牛仔打断他。“这是在美梦拍卖会，你得遵守地下世界的规则。”

星期日抬起头。把手枪举到自己额角。

知更鸟的脸完全失去血色，咬牙下定了决心。

“妹妹。”她的哥哥突然说，对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脸。“你的小玩具都被我收起来了。别害怕，这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他猛然扣下扳机。

少女凄厉的尖叫彻底盖过枪响，数秒之后，银灰色头发的青年完好如初的放下手臂。

“你看，你的祈祷是有效的。”

知更鸟瘫软在笼子里，心脏激越地几乎脱离胸腔。她手上捏着的，红白相间的小小按钮被死死地摁到最底部，会场完好如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哥哥，为什么？”她的泪水滑落脸庞。

“不为什么。”星期日回答，“那些玩具太危险，不适合你这样优雅的女孩子来玩。”

“我们进行第二轮。”他仰起头看向加拉赫。“我希望这场游戏快些结束，我的妹妹受到惊吓，我需要带她去看医生。”

“狡诈地小鬼头。”加拉赫冷笑一声，再次拨动弹夹，有惊无险地躲过第二轮。

现在，死亡的阴云再次笼罩在星期日头顶。

他低垂着脖子转动手枪，似乎无意与命运的不可捉摸抗衡。

终于，另一场漫长地等待后，他拿起手枪，缓慢而坚定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 万能的父啊，请您垂怜于我。"

丹恒听见一声枪响，看见鲜红的血花在洁白处绽放。

血，从加拉赫胸口喷薄而出，灵魂疲惫的男人栽倒下去，再无任何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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