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35

落花斋

2025/06/03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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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愈发焦灼，日军的飞机已经开始轰炸闸北、杨树浦的驻防区域，市内大量难民往租界里涌入，轰炸机低空飞行的嗡鸣声近在咫尺。
解雨臣不得不忙碌起来，他有一部分产业在市区，如今被炸平了一部分，总要去收拾一下残局。与解雨臣的忙碌相反，吴邪反而清闲起来，他读完了三本小说，总算是从小楼里走出来，顺着庭院溜达晒太阳。
解公馆不算大，除了主楼，后院还连着一栋二层小楼，大部分房间空着当做仓库用，平日里少有人走动。吴邪闲来无事数房间，跟着走到了转角处。
转角处的空房间虚掩着，里面亮着暖黄的光线，吴邪推门，这才发现里面是供奉用的享堂。
这间享堂很小，供桌后的牌位也少，最中间是解连环的名字。乍一看到木质牌位，吴邪一愣，紧接着心头一酸，取了供桌上的线香，点燃了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他跪在蒲团上，仰头盯着牌位出神，怔愣间突然听到一些轻微的抓挠声，像是老鼠抓在木板的声响。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享堂的一角有一间上了锁的暗室，暗室的木板门颜色和墙壁的颜色融为一体，只是上海潮湿，木板受潮开裂，有几道竖长的裂纹，黑洞洞的，仿佛是狭小无底的深渊。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木门后的声音大了一点，有什么东西在碰撞。吴邪起身，顺手拿过供桌上的长明灯，他的好奇心一贯很重，胆子也大，举着灯弯腰往缝隙里瞧。暗室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他把灯火凑近，火焰灼热地燃烧，缝隙里漆黑的东西猛然一动，露出一点带着血丝的惨白。吴邪一惊，本能向后退了几步，立刻意识到那居然是一只眼睛，就在他试图往里看的同时，那只眼睛也在看着他。
抓挠声随即响起，这一次，吴邪知道，那不是老鼠的声音，而是指甲抓在木板上的响动。抓门声仿佛是抓在了吴邪的心口，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想再凑近看仔细些时，听到享堂外解公馆的管家在叫他，“吴小三爷。”
吴邪又是一个哆嗦，心跳砰砰的，深深吸气后扬声应着。他把长明灯放回供桌上，离开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锁上的暗门。

白天的经历实在骇人，吴邪当晚就做了噩梦，半夜惊醒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胸腔鼓噪生痛，喘声跟着沉了一些。睡在他身边的解雨臣便也跟着醒了，摸索着搂住了吴邪的腰。解雨臣觉浅，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含糊着问，“……怎么了？”
吴邪长长舒出一口气，“做了个噩梦。”
解雨臣将他往怀里按，手向上摸他汗湿的头发，哄小孩一样拍一拍，“怎么突然做噩梦？”
吴邪蜷缩着，沉默片刻后还是决定说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可能是白天看了聊斋。”
解雨臣闷闷的笑，笑够了又用力搂紧了他，“那你明天换一本看吧，金瓶梅怎么样？”
吴邪也笑了，“书房里哪有金瓶梅。”他笑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与解雨臣相拥着重新睡过去。
转天一早，两个人洗漱完毕，一同坐在餐厅里吃早点，解雨臣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夜间的小插曲。他沉思半晌，认为吴邪是无聊了。最开始的几天，解雨臣害怕吴邪出门，后来又觉得吴邪整日闲在家里怕是要长毛。在北平，吴小三爷骑马猎鹰，参加各种宴会，是个爱热闹的，如今总待在家中，对身体和精神都不好。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今日带吴邪出门逛一逛。
吴邪对此毫无异议，他本就是个动静皆宜的人，解雨臣盛邀，他便欣然接受。
上海市区还乱着，两个人就在租界内，找了个苏浙馆吃淮扬菜。午饭后，又一同乘车到大世界舞台看戏。
大世界请了苏州有名的昆曲班子，唱玉簪记。台上咿咿呀呀，包厢里，吴邪在喝茶嗑瓜子，没多久便喝光了三壶茉莉香片。他拍一拍手上的瓜子屑，瞟一眼沉浸听戏的解雨臣，起身去厕所，茶水喝太多了。
大上海说大也不大，吴邪正洗手，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同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抬头，从镜子里面认出了人，也很惊讶，“瞎子？”
与他巧遇的正是黑瞎子，他也从镜子中打量吴邪，确认后拽住吴邪的胳膊把人扯进了隔间。吴邪茫然地被他拖着，两个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面面相觑。
显然，黑瞎子的疑问更多一些，“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了广州？”
吴邪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来话长……”
黑瞎子道，“那就长话短说。”
吴邪无奈道，“我偷偷跑回来了，不准跟我二叔说啊，这回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
黑瞎子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干笑了两声，感觉并不意外，是吴邪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又问，“你现在住哪儿？”
吴邪不答，黑瞎子望一眼他闪躲的视线，了然后也是同样的无奈，“……解老板那里啊。”他拍一拍吴邪的肩膀，“行吧。”
吴邪相当警觉，再次提醒道，“别和我二叔讲！”
黑瞎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不正面回答，只同吴邪道别，“改天见。”
他一贯神神秘秘，而且很会告状，吴邪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往屁股上摸，预感自己躲不了几天就会被五花大绑回去，不由长吁短叹，心情郁郁地返回包间。
“怎么这么久？”解雨臣伸手捉吴邪的手腕，吴邪顺势往他身边坐，摇一摇头，没有提自己碰到黑瞎子的事情，免得对方烦心。
一出大戏结束，返回解公馆已是傍晚。吴邪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解雨臣偏头看他，“昆曲不好看？”
吴邪笑道，“说实话，他们唱的什么我都没听懂。”
闻言，解雨臣回忆起从前种种，不禁取笑道，“那你之前还场场不落的听我唱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吴小三爷。”
吴邪脸色微红，不好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解雨臣又笑，“那我给你唱一段？”
吴邪奇道，“你还会唱昆曲？”
“略微懂一些。”言罢，解雨臣脱了西装外套，挽着衬衣袖子，眼风一递，气质立刻有了变化。他开口念白，“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
唱的是牡丹亭，游园惊梦。
两个人在庭院的一角，落日余晖，将他们笼在淡红的柔光里。解雨臣的唱腔也是柔和的，缠缠绵绵，落在吴邪耳朵里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再仔细一听，唱词已经到了“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他眉头一皱，心说这是什么淫词浪曲，刚想叫停，就被解雨臣按住了肩膀，松了纽扣。
吴邪顿时哭笑不得，总算是明白了对方选这段的缘由，可为时已晚，他被解雨臣按进躺椅，合着唱词，当真和解书生温存了一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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