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囚/兵狱组】你是永恒的春天

迟鹤归

2024/11/27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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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卢卡·巴尔萨总在想哥哥的眼睛。

预警：B.Duck哥弟组  暗恋向

卢卡·巴尔萨时常想，哥哥的眼睛为何明亮，又因何而阴晦。

夏天的雨来的又凶又急，卢卡·巴尔萨险险在最后一块干燥的地面消失前跃进实验室楼下的玻璃门内，急促的雨幕跟在后面挡住他隔着玻璃回头望的渐线，风渐吹来，折断楼外一片在树枝上死亡的叶片，将它摁进花坛里变得悄无声息。他哥今天不会来接他了，卢卡·巴尔萨回头望了许久，后知后觉一样收回视线走向大楼内的电梯，雨太急，他出门忘了拿门柜处的伞，也忽略掉了手机推送的暴雨预警，何况奈布·萨贝达今晚根本不回家，也不会发现弟弟的粗心大意。

卢卡·巴尔萨突然有些烦躁了，他无端的想去去迁怒那个哥哥不回家的理由，想扑在他哥身后用惯常又无理取闹的方式闹几句，然后被哥哥拍拍脑袋，随手塞过来一颗草莓味的糖——他哥什么都知道，包括那种甜腻的糖味能齁到他一时半会不会想开口说话，奈布·萨贝达看起来知道他的一切，唯独不知道弟弟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想抓住他的手，那种肆无忌惮的感情会在胸腔里和心跳一起膨胀，有些酸胀，又会隐隐作痛，他只能在这种时刻保持坐起来的姿势将脸埋进膝盖上的被子里，整个人就这样蜷缩起来，唯独抓着被子的手透露出指节泛白的用力。

哥哥，一份感情突然变成禁忌的代名词。

他好像在承受一种极端的痛苦，渴望着哥哥的眼神又受困在原地，一切都像是一种宣判，但卢卡·巴尔萨做不到，所以他咬碎那颗草莓味的糖，把所有东西停在原地，直到那个时候走上楼梯的哥哥似乎突然回头，他感受到哥哥将自己抱进怀里，鼻尖充盈他们浴室里那瓶沐浴露的味道，青柠，像哥哥身上那只绿色的鸭子。

他却听见哥哥疑惑的声音：“谈恋爱了吗？”

…

猛然回神，卢卡·巴尔萨险些将手里记录数据的笔划出去横贯整张布满部件的图纸，窗外的天也行很早就暗下来，实验室没人，白炽灯光打在纸页上，他抬头看了看学校外开始城市的霓虹，觉得有些饿了。卢卡·巴尔萨时常对哥哥好好吃饭的嘱咐充耳不闻，他自顾自的在实验室为了一个结果一行数据熬到凌晨，带着满身无神的疲惫或者眼睛下的黑眼圈推开家里的会门，客厅的灯亮着，没人，奈布·萨贝达很少在家十二点以后睡觉，但厨房的粥还温热，他坐下来，餐厅的桌面上摆着新买的红椒酱，奈布·萨贝达又总是在纵容他。

哥哥纵容弟弟是应该的吗？卢卡·巴尔萨在丢掉手里买来才吃了一口的晚餐时突然这样想，他今天出门时也才堪堪吃了一个面包，胃里早就空空荡荡了，但是哥哥不在，他淋得湿漉漉推开门，一片漆黑，没有哥哥准备的晚餐，也没有灯。卢卡·巴尔萨今天第二次压下心里的情绪，贴在皮肤上的发丝和衣料不好受，外面的晚餐也没有哥哥的手艺好吃，他扔下手里的钥匙，带着疲惫只想扎进浴室好好洗个澡。

事实总是祸不单行，卢卡·巴尔萨开始叹气，强撑着低血糖有些发昏的脑子走出水雾弥漫的浴室，在客厅放糖的抽屉随手取走一颗糖，却在自己的房间门前犹豫半晌，他回头看着哥哥关上的房门，不甚清醒的意识里难得升出一丝昏沉的冲动。

好酸，倒在哥哥的床上时他这样想，混进糖果罐的橘子味水果糖在他口腔里爆开酸涩的味道，和他的心脏一样难受，卢卡·巴尔萨保持着这样扑进被子的姿势把自己埋进哥哥的味道里，像哥哥的怀抱，他太累了，直到疲惫感再一次涌上来而睡过去。

他梦见他抓住哥哥的手，哥哥漂亮的、像新绿一样的眼睛垂下来看他，太近了，让梦也生出不真实的感觉来，哥哥的舌尖是温热的，连带着吻也是，他在充斥着欲望被满足的怀抱里睁不开眼，困倦寸步不离像水一样裹挟住他，他隔着雾一般听见哥哥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什么东西被喂进来，卢卡·巴尔萨又这样睡过去了。

这次他什么也没梦见，只觉得太痛，像被溺进海里沉浮，喘不过来气，喉咙又似呛了水疼得厉害。卢卡·巴尔萨下意识想靠进哥哥的怀抱，他明白他可能因为那场不合时宜的雨和彻夜的空调以及没盖上的被子生病了，所以给他喂药的手是哥哥的温度，吃下去的粥是哥哥亲自在厨房煮出来的味道，但他太难受，他只能不顾一切抓住哥哥的手将脸贴在哥哥的掌心，即使声音微弱，他也听见自己喊：“哥。”

卢卡·巴尔萨只能感受到那只手并没有抽走，他费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想要睁眼，哥哥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像他走在树荫下抬头看见的叶片，但这下动作似乎花费他太多力气，他又贴着熟悉的温度睡过去。

生病总是噩梦缠身，卢卡·巴尔萨就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一次又一次惊醒，他的体质不如会些体育项目在外面玩滑板的奈布·萨贝达好，他需要更多的休息来恢复体力，所以他睁开眼的第一眼仍然看见的是哥哥，他觉察到奈布·萨贝达似乎在床边坐了很久，手里拿着那只被弟弟当做挂件的白鸭子不知道在想在些什么，卢卡·巴尔哥萨没有惊动他，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哥哥的床上躺着，哥哥的被子将他包裹住，尽管感冒时这样会有些燥热。

他想踢开被子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奈布·萨贝达，坐在床边的人才从神游中回过神，奈布·萨贝达自然而然就将白鸭子挂件收入手中，恐怕平时也没少拿走弟弟的小发明，他又看了一眼他弟弟才醒就要踢开被子的动作，只是伸手将被子重新盖上，转头不再看卢卡·巴尔萨递过去的谴责眼神就走出去，也没有问他弟为什么没在自己的房间。卢卡·巴尔萨只能裹了裹被子低下头，他想，他哥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弟弟的心理状态。

太难受，卢卡·巴尔萨又闭上眼睛，这次他错过哥哥端进来的温水，那杯水放在床头，奈布·萨贝达又走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奈布·萨贝达下意识回头，仅剩的缝隙里只能看见他弟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头来，白色的发梢散落下来在枕头上，他靠在门边，下意识又去看门口柜子上那把他放上去而卢卡·巴尔萨忘了拿走的雨伞，白色的涂面，像他弟弟的那一身张扬的白色。

奈布·萨贝达总是认为他弟还是那个刚被送到他身边的小孩，偶尔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会捣鼓小发明。那个时候卢卡·巴尔萨还不大，怯生生躲在母亲的身后露出一点眼睛看着他，害怕还是好奇？奈布·萨贝达不知道，但他的确是将弟弟尽心尽力照顾到如今模样，直到身材抽条般长大的少年又一次敲开他的门，拎着背包说他也考上了哥哥的大学，那个假期卢卡·巴尔萨打了舌钉，而奈布·萨贝达目光沉沉地盯着弟弟说话时张合的嘴里偶尔闪过亮晶晶的东西。

约莫是不一样的，但奈布·萨贝达不敢去想，他是哥哥，他只能看着如今他的弟弟已经在物理学上小有成就，卢卡·巴尔萨成为系里的小天才，像众星捧月的月亮，他也会在弟弟要扑上来的几个瞬间考虑要不要拒绝这个拥抱，然后弟弟就扑过来，奈布·萨贝达被迫抱着大型的热量源泉，他有些怔愣，他不敢承认。

他今天早上才赶回到家里，在客厅时也只能看见糖果罐被打开过，大约是卢卡·巴尔萨忘了关上，用作包装的玻璃纸在光亮下折射出细碎的色彩，他又巡视一圈，将带回来的早餐被放在餐桌上，卢卡·巴尔萨并没有出现，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挂在他身上向哥哥寻求一个拥抱，这太不正常，直到他打开房间门时才发现把自己埋在他被窝里的弟弟，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房间的空调温度太低，奈布·萨贝达站在门口沉默，他想他弟昨天的雨大概没有带伞，也许还没有好好吃饭，奈布·萨贝达为此而叹气，这又怎么能不感冒。

被弟弟抓住手贴过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卢卡·巴尔萨下意识贴过来贴着他的体温实在太烫，尽管他明白喂了药却仍不可能一时半会消下去，但是他弟似乎睡得还是不太安稳，总是在轻微的动作里醒来，又潜意识一般在他的掌心蹭过去动了动才又迷迷糊糊再陷入梦中，奈布·萨贝达听见他似乎哑着嗓子说了些什么，太细微，而没听清，直到靠在门边他才反应过来，卢卡·巴尔萨在喊：“哥。”

他弟太依赖他，奈布·萨贝达这样考虑，他又回头看一眼被关上的房间门，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他的弟弟躺在他的床上，奈布·萨贝达垂下眼睑靠在门边许久，他最终只能摇头，剩下的想法又一次被摈弃掉。

哥哥爱上弟弟才是伦理的崩坏。

卢卡·巴尔萨又一次从睡眠中醒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上不少，他没有看见奈布·萨贝达，他又不在这里。哥哥的房间其实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桌面和床头柜都摆着他硬塞进来的小摆件，他哥不会拒绝他。卢卡·巴尔萨对此总是很满意，他十分乐于装饰哥哥的房间，就像他十分乐意装饰他哥一样，先是和他配套的小黑鸭挂件，再得寸进尺拿走妹妹的发卡，奈布·萨贝达只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扣掉他点名要的明天的小蛋糕，他就会捏着哥哥的指尖做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来，弟弟总是被允许享有特殊的豁免权。

…

但天气很好。

空调在角落默默吐出冷气，阳光越过窗棱落在床上有些晃眼，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没有哥哥的身影，卢卡·巴尔萨小口吞咽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有些凉了，在喉间带来一丝冷意，对感冒的他来说是格外舒服。

奈布·萨贝达一定不会让他在生病的情况中喝下这杯水，所以当哥哥端着粥和药还有一杯新的水打开房门的时候卢卡·巴尔萨的动作出现一瞬间被抓包的停顿，他僵硬地在哥哥的视线下将手中快喝完的水杯放回原位，又心虚一般地打了个招呼，在哥哥半晌没有反应的沉默里小心翼翼把自己缩回原位挪进了被子里。

哥哥的眼神好凶，他又往哥哥的被子里埋了埋自己这样想，好吧，虽然他是下雨没有拿伞，还为此淋了雨，也没有吃饭，昨天晚上为了实验又熬到半夜，现在生了病…卢卡·巴尔萨突然心虚起来，他看见奈布·萨贝达走过来收走那杯已经被喝了大半的水，在哥哥弯下身放下手里其他东西的时候他看见他仰视到哥哥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突然开始想：难倒哥哥就没有错吗？

也许是感冒的后遗症，他好用的脑子突然不那么清晰起来，卢卡·巴尔萨想起昨晚走过的黑漆漆的楼梯，站在实验楼门口的时候路灯下没有哥哥的身影，想起推开门以后没有灯光的客厅，想起冷冰冰的厨房没有为他熬的粥。所以哥哥就没有错吗？他的心情又烦闷起来，为什么哥哥不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哥哥会离开他，会有自己的世界，会有其他人——哥哥永远不会知道弟弟喜欢他。

卢卡·巴尔萨突然不那么开心了，他自顾自拿起那杯药灌下去，被苦涩和还没有凉透的温度里被刺激出一点眼泪，奈布·萨贝达阻拦的手停在半空，他不知道缘由，所以他略显疑惑的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弟弟放下手里的杯子，手里顺手拿进来的糖在这个时刻给也不是，不过他始终只是沉默地抬起手摸乱了弟弟的头发，在卢卡·巴尔萨还没缓过来但又要谴责他的眼神里又像往常一样把糖喂过去，他弟现在更不想说话了。

奈布·萨贝达一直认为叛逆期在弟弟身上的体现也许没有那么明显，毕竟他弟平时也爱和他对着干，就好像冰箱里被偷吃的小蛋糕，零食柜里少掉的零食，和有时完全没有怎么动过筷子的正餐。

所以原来是叛逆期了吗？奈布·萨贝达会这样想，转头就看见卢卡·巴尔萨眼尾缀着快要哭出来的一点红却还要看着他，他弟不高兴了，奈布·萨贝达慢吞吞挪开相对的视线，只记得把那只他顺手拿走的白鸭塞回弟弟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门又被关上了。

卢卡·巴尔萨在关门的声响里重新躺下来，手里握着那只还带有哥哥体温的鸭子，和煦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像春天，喜欢是春日长存的证明。

可惜奈布·萨贝达从来不会去读他写下的那些法文浪漫的情诗，就像他总是保持着做哥哥的责任，从不逾矩。卢卡·巴尔萨仰面盯着天花板，漫无目的的开始想，那么他的喜欢呢？那些被他抢走的、已经送到哥哥嘴边的蛋糕，过去夏日漫长的白昼到达结尾的时候他们一起走在江岸，哥哥留出眼神在看他，剩下的余晖照在奈布.萨贝达身上留下金色的痕迹，卢卡·巴尔萨觉得自己连呼吸带上酸涩的沉重，他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这次他没有睡着，他听见哥哥在客厅走过，也许又拿上一颗糖，又走进来，身边往下凹陷过去，奈布·萨贝达在他身边坐下来，但他不想睁眼，感冒还是带走他大部分精力，他觉得昏沉又头痛，难受无法缓解，他感觉到哥哥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头，带点凉意，然后奈布·萨贝达就这样靠过来，额头抵上额头，温热的呼吸也靠近他，卢卡·巴尔萨忽然紧绷起来，可惜哥哥只是起身又摸了摸他，再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期待又付之东流了，卢卡·巴尔萨免不了的开始想咬上他哥几口，为那些他的失落的期待和烦躁，他死死咬着牙沉闷，像被压住喘不过气，他哥都应该为这些情绪负责。

所以他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披着哥哥的毯子，抱着他哥塞进他手里的水杯坐在了沙发上，奈布·萨贝达目不斜视在他眼前走过去，又折回来将手里带回来的蛋糕先喂了他一口，卢卡·巴尔萨舔掉嘴边的奶油，心情终于稍微好上一些，他撑着头转过去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的哥哥，奈布·萨贝达正聚精会神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咬着冰可乐的吸管迎上他弟直勾勾看着他的视线还愣上一会。

“你不能喝，”奈布·萨贝达似乎误解了什么，卢卡·巴尔萨眼睁睁看着他将那罐可乐放到最远的桌边，奈布·萨贝达顿了顿，还是补上一句安慰弟弟的话，“好了再说。”

卢卡·巴尔萨没有回答，他仍然只是撑着头让视线重新跟随在奈布·萨贝达身上，尽管他哪里是想喝那罐冰饮，但他哥总是能让他反复想起那些逾矩的梦，那些吻和欲望是他期冀的，卢卡·巴尔萨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喉间为此泛起干涩，他下意识吞咽，这个动作以后又突然觉得自己无药可救，被刻定的道德伦理向来如此，越过兄弟界限的感情他总是无力阻拦。

哥哥。

他无声张口念出这两个字，哥哥的角度看不见他，卢卡·巴尔萨伸出手抓住哥哥的指尖，看奈布·萨贝达把视线放回他身上，“哥哥。”他这样叫，又把自己的侧颊贴近感受到哥哥掌心的温度，卢卡·巴尔萨露出一点带着虎牙的笑容，他不讲理的就想要裹着毯子倒进哥哥的怀里，但奈布·萨贝达抬手，伸出手抵在他的额头挡住，然后他听见哥哥问，最近是不是太黏人了。

卢卡·巴尔萨所有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凝固，害怕心思被戳穿的慌乱倏然从心底涌上来，他想要缩回手坐回去，却被奈布·萨贝达手疾眼快重新抓住手腕，哥哥手心的温度此刻烙印在他的手腕，有无数次他也俗套的借着拥抱感受过这种温度，就像幼年时期躺在草地上仰看的春天的太阳，但不应该是现在，卢卡·巴尔萨转头，不该是现在，而哥哥不应该这样戳穿他。

他就这样急切地想将目光放到就近的物品上，什么都好，他不想再看哥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会让他难过，一次也不会说爱他。哥哥一点也不好，他无措地想，他只能看见自己对上哥哥的视线，卢卡·巴尔萨又觉得哥哥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那些他不能说的感情，闷在心底的情绪，可是他又想，奈布·萨贝达本来就应该知道。

卢卡·巴尔萨就这样就着被哥哥抓住的手腕伸手过去揽在哥哥的颈间，他看见自己凑过去亲了亲哥哥的唇瓣，然后在奈布·萨贝达因为惊愕而放开他手腕的动作下又收回手，他就这样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低下头，声音带着颤抖和一点难过，卢卡·巴尔萨不为这个行为而后悔，他只是喊：“哥。”

他弟完全就是有恃无恐，奈布·萨贝达这样想，他感受到唇边的温热转瞬即逝，看见卢卡·巴尔萨垂下脑袋，明明是等待训斥的模样却没有任何悔意，仿佛他为此谋划许久，大概也确实谋划许久。

奈布·萨贝达不知道他弟何时开始对他抱有这种心思的，也许在和他的不敢承认差不多的时期，也许更早，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尽力维持着兄弟间摇摇欲坠的屏障，毕竟一切不该是这样，为人子女是如此伦理，对血亲兄弟也该如此，他只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往后靠在沙发上想要叹气，又看见弟弟低垂着的脑袋，卢卡·巴尔萨一定不会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天才要拥有一切，就连哥哥也是。

“卢卡，”奈布·萨贝达试图去叫弟弟的名字，他开始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显然他没有想出来，奈布·萨贝达捧起弟弟的脸，那双从来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也氤氲起眼泪，但他还是对卢卡·巴尔萨说，“我们不应该这样。”

没有一点戏剧性的转折，卢卡·巴尔萨的舌尖萦绕过无数漂亮的词汇，他本该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将其归结于玩闹，哥哥也会为他让步，但卢卡·巴尔萨不想，他声音沙哑，语调也缓慢，他说，哥，一切就是这样。

奈布·萨贝达总是在想哪个瞬间他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那些母亲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尚且年幼的弟弟面前的回忆里，他懵懂仰头看着母亲的面容，也诞生出后来那些他所否认而不能面对的，只是所有的一切好像在这个瞬间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突然觉得思维有些滞涩，于是他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腕，在那道难过也想要得到他的答案的眼神里起身关上房门，房间里残留空调冷气的余温，他的被子被卢卡·巴尔萨随意堆成一团，白鸭的挂件在床头柜上沉默，奈布·萨贝达环顾四周，他第一次觉得弟弟留给自己的痕迹太多。

一晚尚不充足的休息留下的疲惫让他就这样合眼睡过去，奈布·萨贝达没有梦见什么，他带着一种应有的平静沉沉陷在睡眠里，如同在母亲的怀抱，直至睁开眼。

他看见明亮的月光落在卢卡·巴尔萨白色的发梢，只是背对着他的动作看不见眼睛，也许此刻他应该想那件他同样不知道的事情——卢卡·巴尔萨如何闯进的他的房间，是那些他不明白的小发明，或者是他弟新领悟的技巧，但他还是没有留出多余的心思去想，他也忘了追究他弟在这坐了多久，奈布·萨贝达没什么余力去思考，毕竟什么答案都没有，他弟的固执他从来都知道。

卢卡·巴尔萨没有动，身后的月光随着树荫一遍又一遍落在他的身上，他坐在阴影里略微低着头，昏暗光线里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奈布·萨贝达下意识要去回忆那双在牵住他的手后闪烁着细碎光彩的眼睛，卢卡·巴尔萨总是容易得到什么，那样轻而易举的，他就占据哥哥的退让。

“哥，你得牵我一辈子。”他说。

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他握住的弟弟的掌心也是温暖的，像生物学既定的一个人身上应有的温度，等到手指也被他轻易捏住的时候卢卡·巴尔萨就会显露出不满的表情挣扎出去，又折回来抓他的手认认真真摆出十指相扣的姿势，似乎对这个姿势极为满意一般的，卢卡·巴尔萨会将整个人靠过来。太高了，他总是这样推开。奈布·萨贝达才意识到，一切都是默许的越界。

他从黑暗中抓住那只紧扣在床边的手，揉皱的床单变成长久如此的证明，轮到他枕在弟弟掌心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卢卡·巴尔萨极快的惊愕转过头来看他也不在意，奈布·萨贝达不说话，一切都还是沉默。

一辈子吗？闭上眼感受掌心源源不断的温度，奈布·萨贝达这样想，有太多瞬间他站在弟弟的身后想要捻起白色的发尾，然后指尖倏然停顿，他也停顿，后来就失去了然后，卢卡·巴尔萨坐在餐桌前毫无知觉的转头冲他笑，太干净，像一颗切割光彩的钻，正如同被卢卡·巴尔萨常年佩戴的耳钉，他将此作为礼物送给他弟时也拥有同样的心思。

奈布·萨贝达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没能拒绝那个吻，这其中有大把的时间够他向后闪躲，他偏偏留在原地没有动，他闻到卢卡·巴尔萨身上有很轻的遗香，是昨晚浴室的那瓶沐浴露，它萦绕在一个梦的开头，变成他所看见的母亲，这个梦的来源和后来都如此荒谬，奈布·萨贝达缓慢眨动酸涩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他弟的感冒根本没有好全。

被拽进哥哥的被窝里时卢卡·巴尔萨在想什么？有大片空白挤走他所有的想法，直到他真正躺在哥哥的怀抱里，奈布·萨贝达就这样看见他抬头，眼尾因愉悦出现柔和的弧度，更像是恃宠而骄的前兆，卢卡·巴尔萨说，哥，你亲亲我。

他看着哥哥的眼睛，得到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他哥几乎是哄他一般贴着唇瓣浅浅亲过，轻飘飘的，像某个惊醒前的梦。卢卡·巴尔萨仍然不为此而感到恐慌，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的是他哥，用力抱着他的也是他哥，几乎是被圈禁起来的领地，他被桎梏在哥哥的怀抱里，他终于想，原来这个他也能得到。

哥哥是血缘关系间遥不可及的，卢卡·巴尔萨总是这样觉得，他在每个实验的缝隙想起哥哥的眼睛，像树梢的叶，像海，像他抓不住的一切东西，尽管他已经牢牢抓住哥哥的手，但那双眼睛里仍然没有他想要的欲望。卢卡·巴尔萨不是没有干过赤脚踩进哥哥的房间，每个在哥哥身边熟睡的夜晚他都偷偷睁眼过，漂亮的月光在哥哥手边，哥哥睡着了，只有平静的呼吸在此处。

显然这是一场毫无预谋的引诱，卢卡·巴尔萨仍为哥哥的眼神而惶恐不安，他将整个人缩进哥哥的怀抱里，却因为身高而显得格格不入，直到奈布·萨贝达的掌心在他背后轻拍，像哄不睡觉的幼年期人类，卢卡·巴尔萨这样想，他还是停下所有动作重新乖乖待在哥哥的怀抱。

“所以哥，你爱我。”久到奈布·萨贝达快要再度睡过去的时候卢卡·巴尔萨终于开口，他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弟弟攥在手中，一片温软更像是他弟抱起来的感觉，他低头靠在弟弟的肩上，无法将卢卡·巴尔萨想要的答案说出口。

卢卡·巴尔萨似乎意识到哥哥不会回答他，他自顾自的继续开口说道：“哥，没关系，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知道你是爱我的。”他张扬的从哥哥怀里掀开被子坐起来，回身的时候眼里重新拥有漂亮的色彩，他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哥。”

他会爱卢卡·巴尔萨一辈子吗？奈布·萨贝达在那双眼里失神，从而得到一个新的疑问句，他反问自己，如同卢卡·巴尔萨的手牵上来他从来没有拒绝一样，他觉察到那个答案会产生细微的裂痕，就在当下，就像他此刻细微的颤抖，他抬起的手被弟弟主动贴近掌心，奈布·萨贝达眨了眨眼。

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哑，奈布·萨贝达还是说：“是的，我会爱你一辈子，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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