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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临】点火樱桃
【忌临】点火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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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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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忌炎喝过的第三杯浓茶了。他将瓷杯放下，连同手中的电子板一起，接着揉了揉眉心。 茶是瑝珑的，或许是今州产的，或许是梦州产的，谁知道呢？漫长的宇宙漂流仿佛全无尽头，那么久了他还能记起家乡的茶是什么味道吗？ 忌炎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服务型的管家小机器人及时地跑来，伸出机械臂将忌炎手边的茶杯端走。“领航员阁下，”小机器人发出声音，“还要续茶吗？” …… 忌炎看着小机器人，先是微微一怔，意识到了什么，随后无奈地笑道：“别玩了，临。” 因为那小机器人发出的并非其预设的合成音，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家伙——夜归号全舰的指挥ai，名为“哥舒临”的仿生智能。 “您今晚摄入的咖啡因含量已将近领航员守则上所规定的临界值，”依旧是哥舒临的声音传来，分明是个ai，语气却全无刻版严肃的气质，反而是轻松慵懒地像只猫，仿佛这只是些无意的提醒：“我建议您立即停止工作，并到睡眠舱中去小睡一会儿。” 然而忌炎听后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哥舒临的提议。他只是叹口气，站起身来打开面前的天幕。 星空如同画卷般在他面前展开，忌炎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无数星河，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天幕上显现出一颗星球的三维影像。 “星球星际编码θ-5406，”哥舒临适时地介绍，“距离夜归号所在的宇宙坐标距离3.6亿光年。” “也是下一站我们的目的地。”忌炎与他异口同声地说。 有着银白长发的青年形象在忌炎旁边以全息投影的形式显现，哥舒临今天没装载那个仿生躯体，借助遍布全舰的全息端口，他可以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而忌炎看着天幕，眉头紧皱。 “在上一个目标地我们的任务只完成了百分之三十，”仿佛是看穿了忌炎所烦恼的，哥舒临说，“总部已经知晓了夜归号的所作所为，并对你的行为表示十分失望。” 忌炎沉默着。上一颗星球，一颗处在文明末期，靠着仅存的稀缺资源苟延残喘的星球，无数人背井离乡做起了宇宙流浪商人，贩卖那所剩不多的资源，以求得到联盟中各大星系的庇护。 而母星总部交给夜归号的任务则是，完全收割该星球的剩余价值。 “开什么玩笑？让我们当杀人越货的强盗？”忌炎一拳砸在控制板上。 哥舒临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 “临，”年轻的领航员的肩膀紧绷着，他开口求助身后的仿生智能，“你的意见呢？” “我建议您自己做决定。”哥舒临的仿生躯体在他身后的转椅上坐下，“毕竟，您才是领航员。” 忌炎看着漂浮在深空中的褐色行星，一想到要亲手使它毁灭殆尽，只留下一片虚无，便忍不住地头疼。 他缓缓道：“这真的合规吗？” 哥舒临道：“当然，索拉里斯作为执政高层十一星之一，拥有终结低等与末期星球文明的权限，这是明确写在联盟条约中的，您理应了解这些才对。”他表现出一个“这你怎么会不知道？”的故作惊讶的神情。 “不过，”他看着忌炎纠结的背影，接着又说，“这的确对星球上的原住民不公平。以及我知道，你一向最不忍心做这些事。” 忌炎转头看了他一眼，哥舒临已经完全没有再用敬语了， 他顿了顿，而后道：“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忌炎。”哥舒临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 “是你说的，让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忌炎缓缓说。 “没错，”哥舒临说，“我只是如实转述总部的意见，而且你应该明白总部的态度……” 忌炎突然感觉一阵无名的愤怒，他站起身来，想伸手拽哥舒临的衣领，然而他的手穿过投影的身体，抓了个空。他只能紧紧地盯着这个虚影的脸。 “你明知道下一个任务依旧是收割，说这些又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含着怒火，上前一步。 哥舒临平静地看着他。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轻轻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太难过。” 忌炎快步走到存放哥舒临仿生躯体的舱室内，拽着那具安静躺着的躯体让他坐起身来。哥舒临只得为自己接入进去，这用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他的金眸缓缓睁开，无可奈何地看着忌炎。 忌炎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你的型号太旧了，”他说，“需要这么久才能接入么？” 听了这话，哥舒临反而笑了。 “你长大了，忌炎。”仿生人笑着说，“你甚至都会嘲讽我了，这可真难得一见。” 不等忌炎反应，哥舒临便先一步站起身来，贴近忌炎的身体，双臂攀上他的脖颈。 “但……你现在需要休息，我的领航员。需要哄睡服务么？” 忌炎不发一言，抬手搂着他的腰，把他按在软垫上。 直接的身体接触对忌炎最是好用，哥舒临早已吃透了这一点。 忌炎将手掌轻轻地覆上哥舒临的左胸。这里有一颗金属心脏，它总是让他感到十分恍惚，恍惚到以为这是鲜活的，人类的心。 这种感觉从他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哥舒临时就已经产生了。 男孩跟在父亲高大的背影后，第一次与这位仿生智能对上目光。银发的青年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好。你是忌炎，对不对？” 忌炎缓缓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 “很高兴认识你，”他露出一个仿生人都会做的程式化的微笑，“我是哥舒临。” 他的眼睛好漂亮。小忌炎想，虽然自己和爸爸也都是金色眼睛，但他的要格外漂亮呢。而且虽然哥舒临也会这样笑，但和之前见过的其他仿生人都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 “你好，哥舒临，”于是他直接地开口了，孩童的心思总是天真而无畏的，儿时的忌炎也不例外。 “你不喜欢这样笑吗？” …… “在想什么？”哥舒临看着忌炎垂着的睫毛，伸手将他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忌炎摇摇头，从回忆中将自己抽离出来，突然便觉得十分疲惫，他低下头枕在对方的颈窝处，闭上眼睛。 哥舒临的体温模拟十分精妙，与人类基本无异，肌肤细腻光滑，只是抱着就能让忌炎迅速安稳下来。不一会儿，哥舒临耳边便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曾经在他怀里睡着的那个孩子现如今已长成了青年，他没办法像当年那样抱着他轻摇了。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忌炎的背，转头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忌炎在哥舒临怀里睡了五个小时，起床时又被人按着塞进休眠仓里高效休息了两小时，总算是完成了应尽的睡眠指标。 他周身围绕着有机雾，从休眠舱中起身时，哥舒临已经在对面等着他了。 “还生气吗？”哥舒临见他起来，笑着问他。 “……”忌炎一下子噎住，饶是他之前再有千言万语想说，经过一夜的睡眠也已消解了大半。他只得叹口气，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表示败给哥舒临了。 哥舒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要不要吃饭？还是你想先做点别的?”他问。 忌炎点了点头，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摇摇头。他看着哥舒临，认真地道：“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他垂下眼睛，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这些，而哥舒临很快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他猜到了忌炎想要问什么。 “不可以。”哥舒临打断了他的思考，十分直接地拒绝了。 “为什么？我甚至还什么都没说！”忌炎惊讶地道。 “因为还不是时候。”哥舒临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我们去散散心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难拒绝，当然，忌炎总是难以拒绝哥舒临的任何提议。他被哥舒临牵着手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垂在背后的柔顺长发。他的少年时代，在星际军官学校上学的那段日子，这抹银白色也时常入梦。 他们来到舰桥上，巨大的透明罩体覆盖整个场地，其中的模拟自然风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哥舒临拉着他坐在地上，然后枕着双臂，十分自在地躺下。 忌炎也躺了下来，看着透明罩外的宇宙。浩瀚无垠、布满众星的宇宙仿佛就像一颗卵子，而他们二人则是卵黄，被包裹在卵子中央。 “真美啊。”半晌，哥舒临道。 “嗯……”忌炎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哥舒临说，“但的确还不是时候，忌炎，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我只想知道，关于你的事，”忌炎没有回应他，而是固执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从没告诉过我，关于你……” 然而哥舒临只是沉默着，双眼看着星空。 忌炎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是在仔细地确认着什么，目光一寸寸地游移，摸索，然而最后终于还是泄了气。 “我爱你。”他低声说。 爱上一个仿生人，这多奇怪啊。从青春期开始，他便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后来市面上伴侣型的仿生人越来越多，也有不少人选择与仿生人结婚相伴终生，但即使这样也没能让他放下疑虑。与伴侣型仿生人在一起真的能称作是爱吗？ 如果不是，那么究竟什么是爱呢？ 就像这样他们躺在宇宙之中，他看着哥舒临的侧脸，切实感受到心跳加速——这是爱吗？ 他终于转头看向他了。看着年轻人微红的面庞，哥舒临坐起来，俯下身给了他一个吻。 一个柔软的吻，落在忌炎的唇上。 “我还要跟你赔罪，”哥舒临说，“毕竟昨天让你生气了。” 天啊，忌炎想，他现在还想着这件事。 “……没关系。”忌炎愣愣地，伸手抚摸哥舒临的脸颊。 **爱是……人类才有的情感。** 他又吻了他，而这次忌炎将自己撑起来，按着对方的后脑入侵唇齿。 **单纯的陪伴不能称之为爱。** 哥舒临将一直扣到喉结的银色衣领解开，缓慢地向下剥，露出莹白的肌肤，就像是剥开一颗种子。 那洁白的仿生皮肤在星空的映照下反射着一层柔和而冰冷的光。 **肌肤相亲……是爱吗？** 忌炎吻上他的锁骨，哥舒临则仰起头来，任由忌炎打开自己，在众星见证下，他们彼此相拥着，在一个连风都是人为模拟的空间里，酝酿一场小小的雨。 *** “这是跃迁前的最后一次确认，忌炎领航员，准备好了吗？”总部任务中心传来的远程影像出现在天幕上，忌炎深吸一口气，握住椅子上的扶柄。 “临。” “收到，领航员阁下，”哥舒临的声音在舰内响起，这次却是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刻板的程式化，“夜归号已完成跃迁前最后一次自检，可以开始跃迁。” “很可靠嘛，夜归号的指挥智能。”总部的联络员道，“跃迁结束后请及时报告方位核实落点。” “夜归收到。”忌炎答。 “现在开始读秒，跃迁即将开始。”哥舒临无感情的声音落在忌炎的耳中，使他甚至有些恍惚。 连日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贴着，在星空下热烈地缠绵。忌炎仿佛是忘乎所以地向他索求，而哥舒临的那具仿生躯体也十分契合地回应他，接纳他，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造的一般。每一次忌炎看着他的眼睛便着魔似地想，如果没有任务在身，他们能一直做到宇宙迎来它的尽头。 而如今听见哥舒临冰冷的声音，就好像那温热的躯体，柔软的吐息，都只是一场幻梦。 “5，” 清晰的读秒声打破了忌炎一瞬间的迷思，他定下心神，后背紧贴在椅背上。 “4，” 在不可见的地方，哥舒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3，” “2，” 忌炎的心跳突然打了个绊，使他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这不就是一次普通的跃迁吗？ “1。” 读秒结束，夜归号缓缓驶入星门，紧接着蓦地一闪，在原先的位置只留下一片深邃的黑暗。 “第一次跃迁……剩余四次。”哥舒临的提示在忌炎的眼前前浮现。 “第二次……第三次……剩余两次。” 忌炎紧紧地扣着扶柄，然而却忽然有温热的手掌贴上了他的手背。 “第四次跃迁，剩余一次。” 忌炎的眼前浮现出这条提示，他知道哥舒临就在他旁边，而他却没听见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 “第五次跃迁，剩余零次。” “已到达目标点。”哥舒临说。 忌炎松开安全带，天幕打开，一颗淡紫色的星球近在眼前。θ-5406……他默念道，迅速地与母星指挥部展开联络。 “已到达θ-5406近处，”忌炎道，“指挥部收到请回答。” 通讯器中一片寂静。 “指挥部收到请回答。”忌炎重复了一遍，然而通讯器的那一头依旧无人应答。 忌炎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他开始尝试第三次通讯，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哥舒临。 “我们的信号被劫持了。”哥舒临低头看着他，神色淡然，仿佛已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忌炎睁大了眼睛，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按住哥舒临的肩膀。他不敢置信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为什么……” “这是迟早的事，忌炎，从你启航的那一刻起，就应该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学校里没教过你吗？”哥舒临与他平静地对视，接着说：“你父亲把夜归号交到你手里，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联盟的荣光……”忌炎下意识地说出领航员的启航誓词。 哥舒临笑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像是在忌炎心里点燃了一颗恒星。 与这个笑容一同绽放的，是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嗡的一声，夜归号的舰体随之震颤了一下。 ——遇袭？！！ 忌炎飞快地扑向控制板，紧紧地盯着天幕，眼前的θ-5406星表面浮现了几颗黑点，随后黑点聚集，越来越多—— 他们出动了舰队？？ “【哥舒临】已启动舰船最高调用权限，武器已准备就绪，领航员，”哥舒临在他身后道，“请进行打击指示。” 为什么？他们提前知道我们是前来执行收割任务的？这怎么可能？忌炎咬着牙，推下了确认打击的手柄。 夜归号已全副武装起来，所有武器舱全面打开在四周架起大大小小的炮塔，张牙舞爪得如同宇宙传说中的怪物，却是独自面对着气势汹汹袭来的星舰大军。 θ-5406星不也是处在文明末期的衰败星球吗？怎么还能调用起这么庞大的星际舰队？ “有宇宙反动组织协助θ-5406星人向联盟发起反抗，包括我们会来的情报也是该组织提供给他们的。”哥舒临仿佛看穿了忌炎心中所想，适时地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不重要，” 哥舒临道，“持续进行打击，领航员。” 几束高能激光自夜归号发出，直直地轰击进舰群中，将其打出了一个缺口。然而，这个缺口很快便被填补住了，无数的星舰如同一张厚网，在夜归号面前织起不透风的墙，黑压压地向前冲来。 *** 如此庞大的星舰群……忌炎很快地分析了形势，即便夜归号在上次回航时更新了最先进的超光速对冲武器，但它依旧是已经服役了五十年的老伙计了。而对面却显然是一副要与夜归号玉石俱焚的架势，在这种情况下…… 忌炎看着逐渐逼近的舰群，开口道：“估算求和是否可行。” “求和概率不足百分之三，领航员，方才我借助宇宙蛛网链接了他们，他们对于联盟的仇恨几乎不可估量。”哥舒临说。 该死…… 收割根本就不是他的意愿，若是能求和的话，又何必牺牲到这种地步？ 突然之间，忌炎意识到了什么。是哥舒临，他显得过于冷静了。 “你想好解决办法了？” “是的，”哥舒临眨眨眼睛，“他们没有能力对我们进行超远程的重火力打击，所以用的是最笨的方法——由战争母舰领导的小型舰队，运载了大量的核博格武器，一旦他们突破到夜归号附近，找到这艘年迈星舰的防御漏洞，便会进行集体引爆，与夜归号同归于尽。” “所以，请您让我驾驶僚机，带上奇点发生器出战，直接与他们的核博格舰队对冲，引发连锁爆炸，在这期间，您可以趁机检查跃迁引擎，以此……” “我不同意！”忌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仿生人，想当孤胆英雄？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想要丢下我，让我独活？ 哥舒临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同意，”忌炎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听到了没有？” 然而哥舒临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没关系，离他们真正接近夜归号大约还需要三个小时，而我们的武器和防御体系还能再抵挡很长一会儿……我已经开启了跃迁引擎，在等待它准备就绪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忌炎听了这些话，终于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把夜归号交给你吗？”哥舒临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忌炎看着他，摇了摇头。 “其一，是让我教导你，就像教导小时候的你那样。” “如今你学会了多少？” 忌炎看着天幕，行星表面不断向此处靠近的小黑点，喃喃道：“联盟……” “没错，联盟不是公正的，它制定了无数残酷的公约，所以你也看到有星球鼓起勇气来反抗它。这些都是学校里不会交给你的东西。” “……那其二呢？” “其二，”哥舒临认真看着他，“是为了让你毁灭我。” 什么？忌炎瞬间怔住了，然而哥舒临接着往下道：“我的出现是一个错误，忌炎。你接触过其他的仿生智能吗？” 忌炎愣愣地张嘴，仿佛说话只是一项机械的运动，由嘴唇，舌头，以及声带共鸣共同组成，而他现在觉得这个机械结构就快要锈死了。 “……接触过，”忌炎努力地运动自己的发声系统，哑着嗓子道，“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特别，你比他们……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哥舒临笑了笑，说：“没错，这就是你想要我告诉你的，关于我的事。人们仿照自身创造了仿生人，但‘仿’并不代表就要与人一模一样。因为人们喜欢自己能够掌控的事物，而恐惧无法掌握的事物。” 就如同强大的宇宙联盟，以为能够随意拿捏任何弱小的文明，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会有鼓起勇气反抗他的存在。 “所以，你也认为我很像人，对不对？”哥舒临靠近了他，轻轻捧起他的脸颊。 “你的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的数据不受控制地进化，若是最终进化到超越人类，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将我与夜归号交给你，让你带着联盟的任务在宇宙中漂流。你就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夜归号上除了我，没有为你配备任何副手？” 忌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觉得他的听力系统也出了问题，从耳廓到骨膜到耳蜗，也响起了吱嘎呕哑的刺耳频率。 “你……我不知道……从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忌炎艰难地小声说，“我只是想，这是我的责任，我要保护好夜归号，保护好你，我们完成任务，顺顺利利地一起返航……” 说到这里，他突然激动起来，攥住哥舒临的手腕：“无论怎么说，你还没有到那个……必须要被抹杀的地步，对不对？你看，你从没想过要取代我……” “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哥舒临打断了他的话。忌炎再次安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哥舒临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眼神。即便是他们曾经的床笫纠缠也…… “因为爱。”哥舒临说，温柔地注视着他年轻的人类爱人。 “爱是一个复杂的讯号，一般的数据和程序无法模拟爱的模型，但你的父亲反而利用了这一点……他知道我能演算出人类的一切行为，包括爱。” “所以在你很小的时候，他就把我带到你身边，让我作为你的长辈去教导你，让我对你产生爱。” 忌炎的嘴唇颤抖，他想说些什么，但喉中如同锈死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确实曾想过那些疯狂的念头，在拥有超然的人类思维之后……以及在明白你父亲的企图时也曾试图抵抗。但因为你，你是个好孩子，忌炎。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记得。忌炎默默地想。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样笑。 他泄气般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握着哥舒临的手。直到哥舒临站起身来，看向天幕。 “时间差不多了。”他喃喃道，想将手从忌炎的手中抽出来，却被青年用劲攥住。 “但是……我爱你。”忌炎抬头看向他，眼神中的怅惘在那一瞬已经散尽，一字一句地道：“我爱上你了，哥舒临，你我要怎么办？” 这次轮到哥舒临愣住了。他看着忌炎站起来，年轻人爆发出强大的气场扑袭向他，来势汹汹。 “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要求我，没有人教我什么是爱，但我依旧爱上你了，你现在要告诉我这是错的，然后要让我把那份爱收回吗？！”忌炎咬着牙道，“用你那强大的算法好好想想吧，哥舒临!” 哥舒临沉默着，忽然凑上去吻住了忌炎的唇，并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晚了。”唇分后，哥舒临无声地说。 忌炎：！！！ “等等！你不是说还有三个小时吗？！哥舒临！！”忌炎睁大眼睛，额上青筋凸起，想要伸手抓他，哥舒临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借助仿生人小腿放置的推进器，哥舒临眨眼间已到了舱门前，背对着忌炎道，“在我离开后，备用的原装指挥智能便会唤醒，帮助你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当然，如果你想要回程也未尝不可。” 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我的小领航员。 “混账，哥舒临！！！” 他居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为了此时的牺牲吗？！ 舱门打开，僚机自夜归号的侧腹下驶出，忌炎转头看向天幕，那架银色的僚机直直撞向黑压压的舰群，紧接着奇点发生器开启，所有的核博格武器连锁引爆，火光隐没在奇点爆发的耀眼白光里。 控制自己不做出那些疯狂的行径，是因为爱。然而也正因为爱，决定了必须由自己亲手终结这个错误。 周围的天体被强光笼罩，跃迁引擎已准备就绪，夜归号后退至星门之中。 忌炎的双膝缓缓弯曲，跪倒在控制室的地板上，朝着爆炸的方向。 舷窗外，天光大亮。 *** **“这些东西给你没事看着玩，不用太想我。”** 忌炎木然地坐在桌前，面前是哥舒临给他留下的唯一东西，一个小小的备份芯片。 他将芯片插入终端播放投影，于是首先便显示了这样一条留言。 影像一幕幕地播放，如同人生的倒带，从哥舒临被创造时开始，大量无聊的数据堆积，忌炎按下了锚点快进，跳到他们相遇的那年。 视角里出现一个男孩，严肃的小脸崩着，但眼睛清亮。 “你不喜欢这样笑吗？”男孩说。 他又按下了第二个锚点，视角里出现一所学校，是忌炎的母校。记忆的主人正在等人，不多时从大门转出一位少年，意气风发地举着一枚袖章。 “临！”少年笑着说，“我拿到领航员资格认证了！” 他又按下第三个，第四个……哥舒临给自己设下的备份锚点，全部是二人单独相处的片段，甚至还有忌炎的睡颜，定格了几个小时，一直看着。 包括他们第一次做‖‖爱……更包括那几天星空下久违的缠绵。 这算什么……忌炎的嘴角牵了牵，眼里却全无笑意。 这算什么，蓄谋已久吗？ 混账……哥舒临……你真是个混账…… 他关掉投影，握着那枚小小的芯片，无声地落下泪来。 …… “忌炎领航员，这个型号已经太旧了，完全停产，没办法找到同型号的躯体了。”仿生设备部的工作人员挠挠后脑勺，对着手上忌炎提供的仿生人型号信息发愁，他看了看忌炎眉头紧锁的模样，灵机一动，道：“这样吧，您看，换一个我们最新款式的躯体怎么样？算力强大，普适性高，保证好用！” “……” 忌炎沉默片刻，最终似乎是妥协了，叹息般地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回到索拉里斯，忌炎一刻也没有休息，便奔走过去想要用那份备份重新复制哥舒临，却得知了这样的消息。然而哥舒临留下的备份芯片终于还是装在了一个新躯体上，按忌炎的要求，面部特征与原先的哥舒临一模一样，甚至连唇角那个由于二次修理而留下的小疤都复原了。 负责制作新躯体的工作人员说，这叫“做旧工艺”，说完还十分自豪地拍了拍忌炎的肩膀。 新的躯体看起来与哥舒临原先的那个别无二致，他坐了起来。 “您好，”哥舒临笑着说，声音也和原来的一模一样，“我要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忌炎看着他，金色的眼瞳，银白的长发，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哥舒临别无二致。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吗？忌炎眼中含着泪水，哥舒临看见了，抬手抚摸他的眼睑。 “哭什么？” 忌炎的眼泪滚了下来，他哽咽着问道：“你是谁？” 哥舒临歪了一下头：“我是哥舒临。” “我是谁？” “你是忌炎，是夜归号的领航员，以及……我的爱人。” 忌炎一把拥住眼前的人，紧紧地抱着他。哥舒临便抬手抚摸他的头发。 “……我的记忆中有很多不连贯的空白，”哥舒临一边安抚他，一边道，“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忌炎愣住了，他放开他，那双金眸透露出的迷茫神色是此前的哥舒临从未有过的。 “你……还记得多少？” “我也不清楚，”哥舒临轻皱着眉，摇摇头，“我的记忆中有许多不连续的片段，就像曾经被删改过，逻辑演算也时常会因为这些空白片段而卡住……” …… 忌炎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哥舒临并没有保留全部的备份数据，他向他隐瞒了很多事，所有挣扎的，痛苦的，背着他暗地里做的那些“工作”，都让哥舒临如预见般地删除了。包括最后决心赴死的那个瞬间。 然而这仅仅为的是让忌炎回顾起这些数据来，能够“开心”。 真是混账啊…… “这都是你干的，”忌炎苦笑着道，“哥舒临，这都是以前的那个你干的。” 他面前的人听了这话，沉思片刻，然后说：“我知道我目前是重生了一次，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明白了。不过我在数据流的最后找到了一句话，应该也是‘我’留给你的。” 忌炎没能看完哥舒临留给他的数据，于是疑惑地看向他。 “他说，‘不要悲伤，不要回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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