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 【离海】凭栏

【离海】凭栏

六

曰辰（永爱长评版）

2024/11/30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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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看上去还是疲乏。他向艾尔海森走了两步，脚下不那么稳，艾尔海森扶住他，入手简直像块滚烫的铁。

“如果你还没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带着钟离在床边坐下，“我需要很多解释。”

钟离的头低着，呼吸沉而热，身子却还挺直，只虚虚靠着他。没有力量加持，他的声音又轻起来，“有问必答。”

“……这仪式真的有用？”

“可稳固时序，梳理地脉，涤去盘结之记忆，驱散徘徊之灵体。与胡堂主和重云小友的事业类似。”

“你不是退位了？”

“也仍是魔神。若幕后有能尽之事，自然倾力。”

“之前失败的原因？”

“如你所言。”神之心。钟离的胸腔已经空了很久。

“我的元素力帮不上你。这次怎么成功的？”

钟离半睁的眼合上了，“摩拉。”

“摩拉？”

“摩拉也是一种触媒。大陆上一切银钱皆是我的血肉，我的血离体即为摩拉，可作感应之桥梁。”

“感应。与上面？”

钟离微不可察地点头。

“此前虽也以血为引，但仅作火种，一滴即可。如今许是因我已无信物，交流之法，遍寻不得，焰火不起，伤处也破溃不愈。”他向艾尔海森靠得实了些，“实在心焦。”

伤。艾尔海森看他的右手，果然食指中指都有伤，两条湿润的斑驳的线，碰到哪就留下些星点的金，“然此世动荡，总不可放任业力滋长、搅扰人间。既上达无门，便自辟道路，我多用了些血液，自行与地脉连通，不想真能事成。”

“这也是血？”他去抹钟离脸上的泪痕。钟离眼睫一颤，居然又落一滴金色的泪，打在他手上，顷刻间凝固；温热的，不烫，却实在刺眼。

“……你在哭？”

“此言差矣。”钟离摇摇头，皮肤擦过他的指节。“是血。力量催动过多，这具身体有些勉强了。”又一大滴血泪。

“你最好告诉我这是可恢复的。”

钟离在笑，却连个声响都没出，只有些气音轻飘飘荡着。“当然，当然。不必担忧。”

“我很惊讶你居然还能笑出来。”艾尔海森揽过他，没受到任何阻碍，结结实实把人抱了满怀，“即使出于人道主义我也有必要确认，你不会就这么晕过去吧。你不需要休息？”

“虽有损耗，远不至昏迷。驱力过盛，气血翻涌，一时疏顺不及，才有此窘态，”又两滴液体落在他颈侧，“实属见笑了。”

“你知道你的说法几乎没有说服力吗。”

“于你应当是够的。”

“很可惜，并不够。我不可能认为一个血泪不止的人形生物是健康的。”钟离埋在他颈侧的头挪动了一下。“至少让我知道这与你后加的祷词有没有关系。你甚至完全没提过这一点，”艾尔海森听见自己的声音硬邦邦砸在地上，“我也从未立志兼济世人。”

钟离的身子似乎更重了。艾尔海森顺着力往床栏靠，说得更急，“你对自己状态的描述有几分可信？钟离，你从最开始就热得吓人。你的身体现在连元素力都送不进去，你对此有自觉吗？钟离——”

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稍安勿躁。”

“那就给我答案。总有我能做的事吧。”

钟离叹了口气。

“我未曾料到会发展至此。祝语确有新增，是为予你加持，嘉木显秀，不愿见其夭折。那岩印原本只作标记，如今则可作我半只眼，危急关头可护你一命。”他的手碰到艾尔海森的，指甲略有些尖，艾尔海森看过去，那只手上已经现了金纹，“至于此身，典仪重大，我本提前疏经活络，以备今日动用力量。奈何世事多变，纵事先准备，仍略超阈限，实属意外。”

“我此刻乏弱，只因胸中空荡，与祝语无关，不必多想。且，人行于途，其迹不由己，枝叶繁盛，必有浓荫。”

钟离轻轻拍了拍他，“小友，你尽管行你的路。”

“……十年后再办这典仪，不会再这么困难？”

“通路已得，自然是不会的。”

“那我暂且接受这个解释。”

“若如此，我便宽慰些了。”

“不，我还有问题。”艾尔海森推了推他，纹丝不动，“你在龙化，你完全没发现吗？”

“身形异变，自然有所察觉。”硬的角质蹭过他的耳朵。“我还察觉汝身馨香馥郁，不同以往。今未见君，盖因此。”

“你完全在说文言文。你真的还清醒？”

“尚可。”

艾尔海森往上摸，抓着萌出一半的角，硬生生把钟离薅得抬起头来。只这么一会，钟离眼下已经浮起细密的鳞，面色潮红，完全值得一个警铃大作；艾尔海森却终于笑出来，指腹去擦他的眼角，金色的痕迹已经干涸。

“气血涌动。”他向上撑撑身子，床栏有些硌到他了，“幻化成这个形态，会让你好受点？”

他还紧紧抓着那只角。钟离没法再向他贴，不情不愿地睁眼，“与其说好受些，不如说本相如此，不可自抑。”

“如果我不在呢？”

“若君不至，则入深眠以调息。”

“你打定了主意，觉得我不会拒绝？”

“未曾奢求。”钟离轻轻挣了挣，没摆脱他的手，眼睛又垂下去，“若你愿意，大可以就此离去。”

好一个阳谋。

艾尔海森向上推他的角，强行制造一个对视，果然方瞳孔已经变了竖瞳，鎏金的，直勾勾迎着他。他打量了一下钟离，以他们目前的姿势，没有挣扎的空间了。

“你有可能完全化成龙吗？”他的余光看见金色的尾鬃。

“既事关汝身，纵不敢夸口，总不会伤了你。”

“人称都不统一。”

“……已为勉力之果。”

“呵，我以为你不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艾尔海森松开那只角，向下挪，摆脱硌人的床栏。

“无所谓，我能听懂。需要化形就化，有话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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