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景刃/遥望星汉绚烂

景刃/遥望星汉绚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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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又黑又安静。景元靠着床边盘腿坐地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的内置雷达报警系统像是对这个人不起作用。从摔到那座险象丛生的大厦里到现在，只要是在刃身边，少年骁卫的警惕性就总是莫名罢工，好像自动把他划分到了「安全」的范围内。哪怕常识会让他认为这个人很凶，很危险……可本能骗不了人，本能告诉在告诉他，不必提防这个人。
他不会伤害你。
直觉和本能这样放心地明示景元。
以至于在他摸着黑进来、看清刃那副触目惊心的伤情时，景元的内心极大地愧疚和在意了起来：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很不好受。他是不认识这个危险分子，但也不喜欢看到刃这幅破破烂烂的样子……这种心情比起所谓的良心和道德心，来的还要更激烈且缘由不明。
但好在他好像没有事，没有事就比什么都好。哪怕他是丰饶孽物也……
察觉到刃的伤势在迅速好转，景元脑中某些紧绷着的弦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他在没什么好调查的黑房间转了一会儿，疲惫和困倦终于是飞快地后反着劲儿涌上来，强撑着努力眨眨眼睛，竟是就这么让景元觉得困了。

……那床上好像全是血。
景元不敢往上爬，更不敢自来熟似的就睡在人家身边。小孩凑合着靠在床脚坐地上，眼皮马上就开始发沉发黏。
当兵的嘛，坐着靠着睡个觉也都习以为常了，倒也没那么矫情。
…………不过还是好累。
虽然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但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此刻终于经受不住了，疯狂叫嚣自己需要休息。
他最后一次稍稍睁开眼，眼前正是床上那人紧蹙眉头昏睡的脸，血迹斑斑，可怕，却又并不让他觉得害怕。几缕黑发与尚且完好的那只手稍稍垂在床沿边缘，景元看不太清细节，也困得迷糊了没怎么仔细想，只是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去牵刃缠满血色绷带的手指。
……就是这只手，一路上漫长地把他牵回了这里，途中一次都未曾放开。
又是那种难以解释的安心。
景元沉沉阖上了眼皮。

漆黑陌生的房间，刚刚认识的人，血的腥味。景元居然在这种怎么也不能被称作“令人安心”的环境里一头睡了过去。
梦中他昏昏沉沉睡得贼死，仿佛三天三夜不曾休息，终于一头扎进漆黑的潭水里。等到他隐隐嗅到什么香味，一抬头，好家伙，虾饺馅饼豆沙包，汤面炖鸡貘馍卷……热气腾腾在他面前摆了一大桌子，浮羊奶拿大缸装的豪迈，拿汤勺一捞，还能看见里头珍珠红豆葡萄干，好家伙满满一锅粥。
饿了……不知是睡了多久，景元眼皮开始跳，终于是迷迷糊糊饿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有点放空，迷茫抬起头来看门口……房门半开着，缝里漏进一线暖光与隐隐约约食物的香气。
……和杵在门口的，一个款式极其先进的高科技铠甲机器人。
“醒了小朋友，出来吃饭？”
白色铠甲说。

？！
——我靠起猛了，铠甲居然说话了！
景元一个腾地激灵窜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甩甩头拍拍脸，回头一看床上居然已经没人了，床单被褥干干净净一片整洁，连点血星子都没有。他迷茫低下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上被盖了条毯子，随着他扑棱一下站起来的动作堆落到脚边。
……人呢？
他站在那发懵，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门口的大个儿铠甲又极具耐心地问了一次：“吃饭不？”
这星舰是真的好高科技啊。景元抓了抓头发，心想人不在那就再说吧，毕竟他确实也是饿了……这是什么，也是客房服务？到了饭点还带叫醒服务的？星舰智能小管家plus max pro 版？
他满心疑惑慢吞吞走向房门，觉得自己有机会走出了仙舟大门看看宇宙，却没见识的仿佛一个刚进大观园的景弟弟；路过铠甲时不由得又产生一丝好奇，小心翼翼伸手戳戳锃亮的胸甲……这么高科技，难不成是活的？
于是铠甲头灯闪闪，语音都是笑的，平和友善回答：“嗯，活的。”
“呃啊、呃？！”
景元登时差点吓得毛都炸了，触电似的收回犯欠的那根手指——怎么还真是活的？！
他惊魂未定看着铠甲轻描淡写解释完就走了，还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要带人去干饭。
……你这恐怖组织还怪好的嘞。
景元忙不迭跟上，觉得自己睡了一大觉，却好像没对现状提供什么理解上的帮助，脑子该转不过来还是转不过来。
毕竟这玩意在仙舟上还是不多见，属实又酷又潮……噢不，人家是活的自主硅基智慧生命，不能失礼的称之为“玩意”，得叫“您”，“那位”。

头一次见识过仙舟科技之外的小孩儿回过味来，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某种兴奋状态，打了鸡血似的激动的不得了：
……那位也太酷了吧！！

恐怖组织俘虏餐十分丰盛，主打一个中西结合，私人订制，要啥有啥，请勿浪费。
自称萨姆的超酷铠甲生命体看见景元目瞪口呆的表情，亲切解释：“员工餐。”
“早中晚各提供一次，额外包括下午茶与夜宵。”
“你的份有人替你报销。放心吃吧小朋友。”
景元突然觉得给宇宙恐怖组织打黑工也挺好的。
公费旅行公费吃喝公费报销消耗品（包括星舰）。

景元在超酷铠甲先生的指导下吃了顿丰盛至极的饱饭，安安心心睡了一大觉后胃口竟出奇的好，甚至吃的有点饭晕，反正日子美的不像个俘虏。真是从上船到现在是没受过一点儿屈，除了坐地上睡是他自找的，不怪别人怪他自己。
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尾巴根还是疼。昨天是纯疼，今天开始连疼带酸。

他吃完饭告别超酷铠甲萨姆先生，回去小卧室探头瞅瞅，发现屋子灯开了，亮的。刃背对着门坐床上，身边是散落的绷带和纱布；伤痕累累的上身半裸着，牙齿衔着一头的绷带，正慢慢给自己缠胸背。地上则是换下来的满是血污的绷带，随意被丢在地上堆成一团。
伤还没好彻底。但四肢好端端都在那，已经长齐了。
可怕的愈合能力。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景元，也没什么额外的反应，牙齿松开绷带，平静对他扬了扬下巴：“你的衣服。”
那套天蓝色的骁卫常服早在狼狈逃窜的过程中变得脏污不堪，昨天景元洗了澡，就被小管家送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常服，换下来的衣服理所当然就被拿去洗了。景元顺着刃的视线看去，它们此刻整整齐齐叠在小桌上，算是物归原主。

刃没有撵他出去的意思，景元就乖乖蹭进来，没急着去拿衣服——这套常服穿着挺舒服，于是像只听话且不敢造次的猫，踮着脚蹭到刃的身旁。他小心着抬眼瞅刃，墨色的男人面色平静，给自己换绷带的动作熟练的不可思议，只是似乎手不太稳，总是微微地有些发抖不听使唤。
景元张了张口，鬼使神差地自告奋勇：“……我、我来帮你？”
刃停下动作，金红瞳孔微妙地盯着莫名紧张的景元看了几秒，平淡拒绝：“不用。”
要是放在正常场景，识相的人会从善如流退下，不识相的人会热情洋溢直接上说嗨呀举手之劳客气什么；识相的猫则悄咪咪瞅人的脸色，一张嘴开了口就像抹了蜜，主打一个友善主动且厚脸皮：“嗨呀，瞧您说的，哥好歹也是我救命恩人嘛……”
这可是自己能平安活着回去的亲爹，靠山，保护伞，护身符，和他从今天开始一日五餐的金饭票啊……！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寄人篱下就得知道变通。景元深谙此道，一口一个哥那近乎套的是热络又殷勤：小命在人家手里呢，得打好关系才能吃得开。
而那头，刃的表情则微妙地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满脸写着“我超诚恳！”的景元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随便你吧。”
有戏么这不是。小孩立刻手脚麻利爬上床，特别积极主动接过活儿，毛茸茸的白脑袋在人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像团猫在滚。
“我叫景元。”景元说。“我怎么称呼你呀哥。”
可能是操练时也习惯干这种替人处理伤口的事儿了，景元对于包扎一事驾轻就熟，包的又快又好，起码比刃自己慢慢来要快且漂亮的多。
虽然对于刃来讲，他最不缺的反倒就是可供浪费的时间。
景元试探着进一步和人套近乎。他知道这个男人被称为刃，但还是佯作不知，主动去起话题——然而没得到回应。
有点憋闷。
主要是他们其实还不那么熟。冷场了多少有点尴尬。与刃搭话不像是与人交流，体感倒更像是在对一张桌子自言自语。
他时常会觉得怪异。丰饶孽物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震惊，可就是这么一个能从残肢断臂中恢复如初的男人，却给他一种宛若无机死物般的味道来……就像现在，他坐在这里，手上能触及到的是活人的温度，也能感受到呼吸轻微的起伏。
可一眼看去，仍像一具沉寂的尸体。

景元借着机会偷偷打量他半天，用剪刀剪开绷带，算是将还没愈合完全的新伤处理好了。他踌躇一阵，还是扭扭捏捏放低声音问：
“……那个……哥，我能和你商量点事——……”
“会带你回仙舟的。”
黑色的男人却突然地开口。声音低沉，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这回答反倒是令景元愣住。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刃居然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下来——他都做好论持久战的准备，怎么他张口上下嘴唇一碰，一点意见都没有就答应放人了……他们真的没什么企图？
而且这人又不肯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名字。景元满心困惑憋的难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几轮，还是忍不住问：“那……那哥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总不会是恐怖分子也有好人好事指标吧。
刃蹙起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挥开景元一点距离，下了床去穿衣服。他手不稳，系扣子的过程就变得无比漫长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背对着景元沉沉丢出一句：“你不是我的任务对象。”
好像是在回答他，实际上还是理由不充分什么也没答。
如答。
真是个锯嘴儿闷葫芦……人际关系向来健康的景元这下犯了难，可算是在他这连连碰壁，拿人一点法子没有。

算了。反正这么几句话问下来，景元基本能确凿了，这个男人与这个地方确实对他没有恶意。他会突然出现在那、卷入惊险刺激的逃亡之中，确实只是一场纯粹的「意外」——起码和刃无关。
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的景元底气也足了，干脆叉着腰，大着胆子自作主张：“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那我就直接叫你哥好咯。”
……刃不易觉察地沉垂下眼。
但没反对。
没反对就是同意了，小孩儿变通贼快。
他把地上的医疗垃圾划拉到一起，丢给智能小管家收拾，快走两步再追上欲离开房间的他哥：“不过哥，你下次还是别这么战斗了吧，每次都这样濒死边缘岂不是很危险？”
刃不看他，只自己直勾勾往前走。景元就兜在后面孜孜不倦问，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尾巴。
可能是被追烦了，刃顿了一下，敷衍着道：“不会死。”
“那也会痛的吧？”
“……”算作默认。
“哥你身上这么多旧伤，该不会也是这么来的？”
话怎么这么多，叭叭叭叭叭地问个没完。
“……以前，离开家乡的时候就有了。”
刃皱起眉。他撒了谎。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景元撒谎……可能是出于私心，不太想让这个「一无所知」的景元知道那些令人扼腕叹息的过去。
就好像只要不被他知道，那些事就「不曾发生」一样。
自欺欺人。
刃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那……”
那边景元还想接着问，这次却被刃冷冷打断了：“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刚有点得意忘形，就被噎回去了。
还怪凶得嘞。景元被人凶到，于是悻悻闭嘴，继续闷头跟在人后面，脸颊鼓鼓的，憋着口气。

好在简单的手机短信提示音恰到好处打断了两人之间轻薄的尴尬。刃停下脚步，景元也愣住，两个人一起低头……看向的是景元的裤兜。
噢。景元后知后觉。
刚才给刃处理伤口，那人黑色的终端就那么不显眼地随意丢在一旁。景元怕乱糟糟的回头找不到，干脆在给他包扎之前先揣自己兜里了——
然后他俩就一起把这事儿给忘了。
景元赶忙把东西掏出来，刃却没接，只是看了一眼没有锁的主界面。有灰色的默认小头像跳出来，提示框显示出一串简短的文字。

「艾利欧说，接下来的剧本不需要你出场。恭喜你阿刃，可以放个假了呢」
匿名头像的陌生人如此发来消息。
刃知道这是谁，简单扫了一遍内容，习以为常随口道：“随便替我回一句就行。”
“噢……噢。”
也对，他的手不太利索……输入文字可能也比较费劲吧。景元莫名成了恐怖分子重要通讯工具的暂时持有人，隐约莫名觉得这玩意在他手上是不是非常之不好……还是抓抓头发，乖乖按照指示回复了一句。
「好」
简洁明了稳妥，不会出问题的。
不大一会儿，他就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呵呵，你是阿刃带回来的小朋友吧」
？！
怎么一句话就漏了——小孩对此大为震惊：你们恐怖组织的情报调查推理能力都这么牛逼的？他不可置信赶紧回：
「咦……你怎么知道」
「阿刃可不会回复别人这么多字呢」
这么多字……景元默默看了一眼那句简短精炼的“好”。他仿佛听到手机对面的轻笑声了，那语气，大概是他刚来这里那天见到的蜘蛛一样的女人。
——简单的排除法罢了，是出于对星核猎手同僚的信任，也是出于成员之间微妙稳定的熟悉与默契。
手机那边又接着传来一行字：「阿刃很喜欢你，最近他就拜托给你咯」
……这反应是喜欢吗？景元更困惑了，总觉得他根本只是被这人无视和凶上了小半天，属实没感觉到自己哪里是被喜欢了。
但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小孩刚被教训了不该问的少问。更何况他拿的可是恐怖分子的手机跟另一个恐怖分子说话——多说多错。于是只回答了嗯嗯嗯嗯，郑重其事准备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动作太顺手了，也是完全忘记了，其实他可以顺势把烫手山芋物归原主这回事。
结果景元还没撂下手，就突然被待机屏幕上一晃而过的日期时间给吸引了注意力。

？等会儿。
……星历8100年xx月xx日。
8100年。
……
8100年？？！

夺少？！
景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也跟着哆嗦，张大嘴巴哑了半天：8100年？！
这冲击属实过于猛烈，以至于刃都发觉了他的异常，刚皱起眉想说句别搁那发癫，就见景元僵硬地举着手机转过头来，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跌宕起伏的惊恐。
“哥……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真就最后一个——”景元颤抖着崩溃道：“求你告诉我，现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星历8100年。
8100年。
好家伙，我穿越了。而且一穿就是八百年。

景元站在那对着玻璃窗外的浩瀚宇宙发愣，脑子里噗噗噗地升起许多白色小泡泡。泡泡破了，里面装的一个个都是摇摇欲坠的小问号。
咋回事啊，啥玩意啊，干什么啊——那我回仙舟岂不是也没用了，八百年后我还活着吗，还有人认识我不啦？
西衍先生的话本子都不带写的这么离谱的。

刃的伤还没好利索，银狼叼着棒棒糖路过，看看个头比他高的伤员和那双就没好过的手，又看看个头和他差不多高的宇宙神游木头人，揪着人后领子头也不回地拖走：
“缺人双排刃叔。人我借走了你不介意吧。”
拖都拖走了，征求意见的过程省了不就得了。刃看了一眼被呆呆拖走还没回过神来的傻猫，一如既往惜字如金地保持了沉默，没来得及把这话问出口。
况且银狼找景元打游戏，为什么还要跟他报备？
刃心中淡淡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无所谓地丢到了脑后。
反正可算是给整走了。不用再带孩子。
硬是没想起来他手机还在景元兜里。

景元被一路拖走，星舰上七拐八拐到了个被主机和显示器塞满的小房间，摁进沙发，劈头盖脸就被一箱子零食和一个手柄砸醒了。银狼一屁股坐他旁边儿，卟——地吹了个泡泡。
“玩过没？会玩不？”
她指指面前的巨大投影屏。
景元宕机了许久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转动，他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谁，是“昨天投喂零食的小姐姐”，很飒很潮，和活机甲先生一样潮。但——他不明所以被拉来充人头数，迷茫低下头，看着那摞零食上头的黑色按键机关……
景元：……？
有些发愣。没见过。
银狼一顿，不可思议地看过来：“手柄不会用？这年头还有不会用手柄的？”
“呃……”
烧饼？什么烧饼？景元听得一头雾水，就看银狼仰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又无所谓地拍了一下掌：“嗨，管他的，反正你先用着，用用就会了。实在不行你划水给我凑人头就行，我自己能打。”

确实是用用就会了。半小时下来，俩个头差不多高的小崽子已经开始全神贯注一起打游戏了。
……但为什么他突然就被薅过来打游戏了？
算了。现在都八百年后了，不要追究逻辑。年纪小的好处就是接受和消化信息飞快，景元果断放弃考虑穿越这事儿，又本来就对新东西接受的快，打游戏相关更是快上三倍——好家伙学得出乎意料的快，这临时凑出来爬榜的组合积分一路飞奔。
真是有够魔幻的一天。已经彻底放弃思考的景元一边打游戏一边心想：我在八百年后的某个恐怖分子大本营里和他们的成员一起组团……呃，打游戏。
八百年后的游戏真先进啊。
被带着体验全息投影技术的景元不由得在心中震撼。

银狼手上噼里啪啦操作的残影都快出来了，嘴里泡泡啪地跟着破开，话题起的突兀又漫不经心：“说来昨天姑且帮你查了一下怎么回事。还没结果，但有点头绪了。等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大屏幕上膨地跳出结算画面和烟花：WINNER！！十二连胜！！
景元一愣，放下手柄转头看向银狼：“咦……原来真的有去查？”
“小看谁呢。”
“那现在——”
“这不正给你查着。急啥。早晚的事。”
中场休息。银狼翻了个白眼把手柄一丢，整个人堆进软绵绵的懒人沙发里，看着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对刃叔来讲可不一般，闹出这么一怪事儿来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不管。这会儿刃叔可是又欠我个人情了，还是个大的。”
原来不是被放养了……他哥真的有在重视这件事啊。景元后知后觉，竟又有些感动。他赶忙转过身来，迫不及待问：“所以——我还能回去是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银狼说，“我能帮你查清异状的原因，但不一定能帮到你结果。看命咯！但反正你不会一直待在这，刃叔有空了估计就能把你送回罗浮去。就是过程有点麻烦，得提前准备准备。”
“嗯？”景元疑惑，“八百年后的罗浮很难进出吗？”
“那倒……也不是，”银狼瞥他一眼，有点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对我们来说麻烦。仙舟联盟可不待见我们，在他们眼里，这船上的全是通缉犯。”
……果然是跨银河恐怖分子。
银狼拆开一袋焦糖奶油爆米花：“顺带一提，你要是能把送你回去的刃叔抓回去邀功，我建议你也别寻思怎么回八百年前了，不如就留这。”
景元没听懂，有些迷惑地看银狼。少女一挥手，噼里啪啦在投影屏上打出一串数字：“喏，刃叔现在值这个价。”
八开头的一个数，后面跟着一串零。
……景元顿时噎住了，那数有点大到失去概念超出理解——当零多到一定程度，对于想象力来讲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能被悬赏到如此离谱金额的通缉犯，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巴拉地帮他呢……？
“他……刃哥他认识我吗？”
景元不由自主地把猜测喃喃出口。
银狼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有点微妙：“刃叔没跟你说？那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毕竟我知道的也不算很多。”
虽然说的很模糊，但银狼这回答，基本就让景元确凿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那时刃的剑尖都架他脖子前了，偏偏到了最后一刻硬生生刹住了没往下砍……死死瞪着他的模样不止是震惊，还有很多一闪而过的、他并不能很快捕捉和读懂的情绪。
我们认识。景元已经十分肯定这个推论：起码也是他认识我。只是在景元的记忆之中，他短短的十三年人生中还并没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也许是……未来的自己和他有过交情？
可他堂堂一云骑骁卫，刃看着又不是仙舟本地长生种，他是怎么能和一个化外丰饶孽物产生交情的……？
而且那种治愈能力显然要比仙舟人要离谱的多。虽然同为丰饶民，他们可没有刃那种被打残缺半个身体还能几个小时就恢复如初的生命力。

“都伤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复原过来。”景元也把手柄放下了。他在懒人沙发里曲起膝盖把自己抱住，——一个下意识还是有些没安全感的姿势，像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可就算是认识我……为什么又要不惜濒死也要把我救回来？”
我们之间的交情不仅来的莫名，甚至还能如此不一般吗？
银狼倒是很无所谓地站起身，似乎对临时游戏搭子的心灵困扰并不感兴趣。看起来是打游戏打累了，抱着爆米花桶准备回去睡觉，只是随口回：
“丰饶赐福嘛。你们仙舟人不是最熟悉不过了？”
但也没有他这样打得稀碎还能再长回来的呀……景元心中默默腹诽。就看银狼满不在乎摆摆手，继续一边嚼嚼爆米花一边说，“别介意。叔打仗风格就那样，习惯就好了。”
景元立刻就想起黑暗的房间里那节血淋淋白森森的断骨……冷不丁直打了个激灵。
这谁能习惯得了啊。
“……他经常把自己搞成这样？”景元心有余悸。
银狼想了想，“唔也没那么经常……毕竟能把老叔伤成那样的情况不多。不过都一样，反正对他来说受再重的伤也能活过来，活过来了就不算失败。”
说的满不在乎。

也就是说，那天果然是因为他俩在大厦里耽搁了，跑路行动才会搞得那么狼狈不堪轰轰烈烈……说下来岂不是还怪他？
而且还要带着他逃。虽然这也不是景元能控制的，道德心强烈的小孩还是感到了一股子强烈的愧疚感。

那头银狼话匣子开了，开始嘀嘀咕咕继续抱怨：“可惜他手伤一直就不好。要么是一直切一直伤，要么就是不想陪我打游戏就找借口糊弄我……切，说好的要陪我一起打马里奥。又不难。”
她抱怨完，把最后一把爆米花塞进嘴，袋子哗啦啦捏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卷卷的马尾和发带一起随着步伐跳动，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对他摆了摆手。
“睡了，睡醒再给你查。游戏机你随便玩，玩坏了了也没事，回头算在刃叔账上报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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