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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与大海与风
太阳与大海与风
吃啥呢给我掰点
2024/11/28 21:28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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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115室路过，里面一片喧闹。 我刚要上前提醒病房内禁止大声喧哗，转念想到他们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多给他们留些时间比较好，于是准备取了药再回来，阿贾克斯注意到了我，挥舞着手中的记事本，向我打招呼。 他的妹妹正在把纸鹤拿给他，据说是稻妻祈祷早日康复的祝福，用旧报纸叠了一大包，串成几串。她把它们倒在床上，跟糖果，水果，一把带有些许泥土的花，一本绘本，一件酒红色的手织毛衣堆在一起，满满当当。 我点点头说你的家人来啦，阿贾克斯就满足的笑。 等我取了药回来两个孩子终于把房间搞得一团糟，花花绿绿的糖纸撒了一地，健康的那个窝进被子里啃起了苹果，病着的那个反而赤着脚在地上跳。我说了阿贾克斯几句，他马上撅起嘴巴红了眼圈，无奈我只好收拾一地糖纸，帮他夹回到本子里。 ＊＊＊ 他的家人回去后，阿贾克斯就溜过来找我，要我给他读他的新绘本。我忙的要命，一再推脱，他却比我更倔，我只得答应他，给他打点滴的时候一定讲给他听，还会在他的手腕上绑他喜欢的小药盒。 我得闲时翻了那绘本，是本璃月的神话，描绘了一名武神征战四方，横扫魔神开创璃月的故事，我依稀记得这个神好像是叫做摩拉克斯还是别的什么，不过书中都是叫他岩王帝君。我担心这绘本不好理解，但阿贾克斯却喜欢得不得了，每次听我读绘本前都要兴奋的踢被子，听到动情处还要挥拳，差点又滚了针。 他说等他好了他就要去璃月，要去找山上的仙人拜师学艺，要和帝君一起征战沙场。我说你不写诗了？他听后马上翻出他的记事本，对着扉页写了好久的三个词——太阳，大海，风——冥思苦想。 ＊＊＊ 阿贾克斯是这里最闹腾的小孩。他会在我发药的时候跑过来，险些撞翻盛放药品的推 车；会在医生查房的时候领在队首逛遍每一间病房，“狐假虎威”；还会用不知哪儿学来的老气横秋的语气劝病友钱不能攒着，该省省该花花。就算是在打点滴，他也要跪在床上将窗玻璃哈出白雾，然后用指头勾画出小小的笑脸把它填满。大概只有在我给他画手表的时候才能稍微安分些。 他老是带着一本记事本，蓝色的，封皮有大海和小鲸鱼的图案，磁性搭扣好好的锁住了夹在里面的各色糖纸和各种心思。他挥舞着本子说我要写诗，现在就写！等我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画了一整页的飞机。 我没见过阿贾克斯的父亲，他的母亲也不长来，听说是家中困难子女颇多，因此一个月也来不了一趟。他母亲每次来时，总是大包小裹，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带给他。阿贾克斯说他有好多兄弟姐妹，但我只见过他的小妹妹，眼睛大大的，和哥哥一样可爱。 ＊＊＊ 阿贾克斯自从听了璃月神话后就对那东方的国度十分上心，薄薄的绘本已满足不了他旺盛的好奇心。诸如璃月也下雪吗，仙人都吃什么，岩王帝君的贯虹有多大啊，这些问题他缠遍病友林林总总问了一堆。这里是小镇，我们都没去过璃月。一位老奶奶用报纸哄他，给他读刊着璃月海灯节的新闻。 只是一条很短的段落，寥寥几笔报道了异国佳节的盛况，配了张巴掌大的黑白照片，与那几行文字挤在文化版的角落。阿贾克斯央求奶奶把这部分内容剪下来给他，学着人从头到尾读了几遍那些他平日接触不到的书面语，将璃月这个词抄写下来，最后把剪报夹在本子里。 之后我们遇到和璃月有关的新闻都会留给他，托他的福我知道了璃月的仙人和庙宇，港口与矿山，茶叶还有小吃。大家都打趣他说至冬留不住你，你以后要远去璃月讨老婆了，阿贾克斯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抱着他的本子憨笑。 ＊＊＊ 阿贾克斯跑来跳上凳子，两只够不到地的脚晃晃荡荡，看我给人注射时瞪大双眼发出倒抽气声，仿佛他代人受过疼在自己身上。我说你回屋等着一会儿你也要打，他马上跳起来踩着拖鞋在走廊跑得噼里啪啦。等我带着器具来到115时，他已乖乖在床上坐好，腿上摊着绘本。 我原不理解阿贾克斯为何对一本外国故事如此痴迷，后来意识到他已到上学的年纪却将大好时光都耗在病房，缺少家人的陪伴也不认识什么同龄人，连书都只有这么一本，生活并没有提供给他多少选择肢，他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大人们说他懂事，说他什么都不要，我只觉得他没要是因为原本就不曾得到。报纸上的文字对他来说过于晦涩，画着高耸入云的山峦的图画成了他了解外界的唯一的窗。 绝，云，间。 阿贾克斯一字一句的教我。我问他璃月的神就住在上面？他指着云间一处小小的亭台说在这里面。我说住得这么高不会害怕吗？他就笑着说姐姐你笨啊，他是龙他会飞的啊。我说龙不是住在山洞里吗？他皱着小脸陷入沉思。 ＊＊＊ 晚上阿贾克斯又问起我龙的事，我告诉他我知道的龙是住在山洞里看守财宝的怪兽。他举着绘本说不是不是跟书里说的不一样，我才看到绘本中画了一条棕色长蛇，头上有角有长须，身体覆盖鱼一样的鳞片，还长着四只爪子。我对璃月一无所知，是我理解不了的艺术，只是那尾尖跟身旁云朵相似，相得益彰好看得很。 阿贾克斯又歪着头问我真的有龙吗？我说既然书上说有那就是有的，他听了十分高兴，把绘本塞到枕头底下，说这样晚上就能梦到龙了。 我再来看他时他已经醒来多时了，病情虽有反复但精神还很不错。他兴奋的告诉我他真的梦到龙了，不过跟书中描画的不一样，是个很小很圆的龙——他比划着。他拿起笔说要画给我看，然后一边回忆一边在记事本上涂涂抹抹。我看了，画得很差，像长有金色根须的红薯，头重脚轻。 ＊＊＊ 阿贾克斯说画中的红薯是猫猫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大概是他自己生造的词，甚至听起来不是至冬语。 他热衷于把他的新朋友介绍给所有人，画着红薯的本子往每个人的鼻子下面塞，阿贾克斯指着最大的棕色圆圈说这是头，又指着淡黄的小圆说这是尾巴。他不吝词藻地给我们描述红薯的样貌，我们也搜肠刮肚找词去夸他的画技，看他扬着笑脸一脸骄傲，勉强达成一个双赢的局面。 我又听到阿贾克斯第三遍和隔壁病房的爷爷说红薯是帝君变化而成，专程从璃月来找他玩的。那位老人听力不佳，也不知道帝君是何人，只当阿贾克斯做了场好梦连连赞许，一老一小坐在一起各说各话倒也有趣。 阿贾克斯见我在发药，收了本子要来帮我，可他哪里懂得这些瓶瓶罐罐，左右都是帮倒忙，走又不肯走，碍手碍脚。我无奈赶他回去找他的龙猫玩，他就撅起嘴说明明是猫猫龙，姐姐你老是不记得。 ＊＊＊ 医生来查房时阿贾克斯正裹在被子里，握着笔认认真真不知在描画什么。我们凑过去，看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没有杆的小叉子，还把角和长方形叠起来贴在一起。 这个是山的意思，这个是石的意思，是猫猫龙教我的璃月字。他指着那堆小方块向我们介绍。 我不晓得这些是否真的是璃月字，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不过他能坐在屋里安安静静写字总比像以往那样四处奔跑磕磕碰碰来的好。 留着络腮胡子的胖大夫夸了他一番，问了他的近况，又向他讨教璃月语。出了门后他低声嘱咐我记得给阿贾克斯加半片消炎药。 一星期后那些叉子，角和方形规整了许多，阿贾克斯又有了新的课题，他的笔尖在纸上纵横驰骋，每一处落笔都在人意料之外。 艹 艹 犭田 犭甲 尤丿 鬼画符一样划了满满一页。当我以为他写完了时，他又用笔扯着最后的曲线往前一个字上面拉，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一体的。 这个是龙的意思。他擦擦额头，得意的向我展示他的杰作。 这是猫猫龙的名字。他说。 ＊＊＊ 我看着阿贾克斯喝了一整杯水，待他躺好为他掖好被角。他高烧才退，身体还很虚弱。他又向我说起他幻想中的伙伴，说在他难受的时候猫猫龙来看他了，它会用长着小角的头蹭他发烫的手，舔他的指尖安慰他，还让他攥住自己发凉的尾尖。我想阿贾克斯说的可能是猫，虽然我们这里并没有猫。 他又挣扎着坐起来要读绘本，被我拒绝时也没有闹只是又红了眼圈。他说猫猫龙答应他以后还会来，所以他要再熟悉猫猫龙一点，要把绘本上的内容好好记住。我说书可以等病好了再读，他就咬着嘴唇生自己的闷气。我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给他读绘本，等读到帝君将石龙又重新封印在地下时他终于陷入安稳的沉睡。 他又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吃了东西才恢复了些生气，在走廊拖着脚溜溜达达。人们向他打招呼，他就笑着答应—— 我好啦！ ＊＊＊ 阿贾克斯瘦了，而由于挂水太多的原因，血管反而不好找了。 那天我看他靠在窗边咬着笔杆，记事本翻在扉页的三个词上。我说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他说猫猫龙想听他的诗。 他安分地坐了几个小时，但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我们想帮他，他就说不行不行我要自己写。期间他问了我们很多，从这个词是阴性还是阳性，到我们在醒着的时候璃月那边也是醒着的吗。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开始给阿贾克斯讲昼夜，洋流和季风，叫他好好听以后进了学校都要学到的。他瞪着眼珠认真听完思索片刻又问，我就想知道猫猫龙现在睡着吗，我在想它的时候它有没有在想我。 最后他说着没有灵感跳下凳子，抱着他的小本子爬回被窝，但还憋着一股劲儿，一边拉着被子一边念念叨叨。 太阳，阳光。大海，水。风，嗯——吹风。 我想至少今晚他跟他的猫猫龙是交不了差了。 ＊＊＊ 我进来时正好遇到阿贾克斯的母亲拎着壶出去。她每次来时照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打好的热水倒掉再灌一壶，在开水房把眼泪流尽了再回来。 他的小妹妹这次没有来，几朵被压皱了的鲜花述说着她曾进行过的抗争。阿贾克斯在吃苹果，咽峡炎使他进度缓慢。 我把苹果切成易嚼的小块也没能让他吞咽得更为顺畅，他又沮丧地生起自己的气来，我说猫猫龙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自暴自弃，他说猫猫龙就是这么说他的。 我又陪了他好一会，等他母亲回来了才离开，出门时听他向母亲介绍起梦中的伙伴来，他母亲埋头翻阅着病历与账单，应得敷衍。 真奇怪，明明药量几乎加到刚入院时的一倍，身体却不会加倍痊愈。 ＊＊＊ 阿贾克斯突然问我人死去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许很多东西原本就藏不住，而他只是和我们一样对此缄口不言。我告诉他，等他玩累到睡着不想起来的时候，天使会唤醒他，给他换上纯白的衣裙，带上金色的光环。他会长出一对儿小翅膀，也成为一个小天使，生活在吃糖不会蛀牙的天国，有数不清的玩具和朋友。 阿贾克斯听后很高兴，但又说，这跟猫猫龙说的不一样。他说猫猫龙告诉他，人死后灵魂不会离开，会变成小孩子重新长大，现在没做完或是还做不了的事情，重生之后都可以继续做，那时他会变成很健康的小孩，不需要一直住在医院里。我问他那你比较喜欢天堂还是重生呢？他抱着绘本想了想说，我还有好多东西没见到呢，所以还不能变成小天使。 他说想去璃月找猫猫龙玩，又担心猫猫龙记不得他，于是又在记事本上练习璃月字，以便他的猫猫龙能够从字迹上认出他。他紧紧捏着铅笔，每一笔都写的又慢又重。 ＊＊＊ 到阿贾克斯握不住笔时其实也才没过多久，而恐怕再权威的大夫也认不得他的草书，小蛇一样的笔迹在纸上蜿蜒爬行，末端被失控的手带到被罩上。纯棉帽终于把茂盛的橙色卷发藏好，或者说，曾经茂盛的。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不问，他也不说。 晚饭后阿贾克斯坐在床上把剪报张张排开如数家珍。他已比刚来时认得许多字，甚至连报道璃月请仙典仪的新闻都念得顺畅，他骄傲的告诉我璃月请的神就是他的猫猫龙。我回他那猫猫龙还真是忙，白天在璃月上班晚上还要来至冬看你，阿贾克斯就点点头说嗯，所以我叫他这几天不要来，我怕他睡不好。我从不知道原来一个虚拟形象会存在于一个痴心的孩子脑海中这么久，尽管那只是泡影般的幸福愿景。那一刻我只觉得如果猫猫龙真的存在的话，他们拥有彼此都会很幸福。 阿贾克斯扬起没血色的小脸向我道晚安，笑得乏力而勉强。 ＊＊＊ 我祈祷了很久，而阿贾克斯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关节疼痛的到来，他开始整日头晕，行走困难，苍白的皮肤上浮现细密的出血点。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歪歪斜斜倚在床头，试图像往常一样将我手中一大把药片分次用水送服。吞不下的水被肿大的咽喉阻挡推出，顺着脖颈润湿大片衣襟。 他努力抬起捏着拳的右手给我，我以为他要我握住，接到手中才发现他手心里攥着数根金色的毛发，被汗水与高温黏成跟他一样没精打采的一绺。 他说这是猫猫龙给他的尾巴毛。 他说猫猫龙会来接他。 他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契约。 我找出胶带，将它们小心地粘在阿贾克斯的记事本上。 我仍觉得它们像猫毛，但无论如何它们突然就被赋予了原本没有的意义。 阿贾克斯本来就很爱哭。被大人说教了也要哭，玩游戏输了也要哭，爱吃的肉片掉到地上也要哭。 他哭啊哭啊，哭到我的记忆淡薄，甚至记不清他原本是哭多还是笑多。 我只记得那天他流着泪说姐姐我好疼。 我抱着他说你会好的，你还没去过璃月，璃月的岩王帝君在等你。 他窝在我怀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我去不了璃月了，声音闷闷的。良久，又说，我要去，我要变成一束阳光照在璃月的大地上，变成一汪海水汇入商都的海港，变成一缕清风吹拂帝君的神像。 他最后说，姐姐，我的诗写成了。 ＊＊＊ 我又翻了一遍阿贾克斯的记事本，糖纸和剪报把本子撑得鼓胀，前面大半是他龙飞凤舞的笔迹，三个单词占了一整页，娟秀工整永远跟他沾不上关系。中间开始有一些简单的璃月汉字，数张由重复的圆圈构成的涂鸦，棕色的水彩笔勾勒出外形，涂满，再画上金色的线。后面的字迹先是越来越重，每个点都要用力按甚至透到下一张纸，渐渐笔触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再往后是我的笔迹，将他的诗作誊写在上。封底是几根金色的毛发，粘的牢靠。 虽说不应当，但我料想他的家人可能没机会游历璃月，于是便自作主张把它连同那本绘本贴着边放到我的更衣柜里。 我铺了床，叠了被子，把枕头放在被子上，又清了一次柜子，扫了地，用稀释过的消毒水拖了一遍，一切完成后向值班班长汇报：115的床空出来了。 ＊＊＊ 我站在下着细雪的广场上看熙攘的人群。正值璃月的海灯节，周遭热闹得很，街边的摊贩吆喝着各种各样充满节日气氛的小玩意，而我大都不认识。上次来璃月还是五年前，同样是冬季，不过当时错过了海灯节，街上只有零星瑟缩的路人走得匆忙，我也没什么时间，只将记事本和绘本匆匆放到岩王帝君神像前的供桌上就走了，现在想起未曾向庙中主持的僧人解释缘由仍觉得十分遗憾。 我正打算去买一串串起来的红色果子——上面晶莹透亮像是糖浆，一个小孩子撞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腿用至冬语叫姐姐。我低头查看时吃了一惊，他的模样竟和阿贾克斯十分相似，不过橙色卷发更浓密些，个子更高，壮得像只小熊。他一手提着一只小红灯笼，一手抱着一个棕色玩偶，蓝色的小鲸鱼围巾和他的眼睛很相配。 他身后一位高挑，留有长辫的先生蹲下来哄他，帮那孩子把跑掉了的帽子戴正包住耳尖，又脱下手套用掌心给他冻得通红的小脸取暖。他说你这样会吓到姐姐的，但我是不介意的。 我们聊了一会。那位先生是本地人，在至冬留过学，因此现在得以用至冬语和我交流。孩子是他至冬远亲家的，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寄养在他这里由他照看着，算是孩子的监护人。孩子名叫达达利亚，活泼好动，我才和这位璃月的先生说了没几句话，他把玩偶和灯笼一股脑塞给先生，自己去路边堆了个小雪人，踢倒了又去追狗。 我注意到那先生的眼尾有飞红，和手中的玩偶花着相同的眼影。不清楚这是不是什么璃月特色，至少至冬的男性是不会这样画的，这样看还颇有风情。玩偶有条粗长的尾巴，末端淡黄成团像是朵云，似曾相识。 我们又说了些话，得知他们才从岩神庙下山而我刚好要去，先生好心给我指了路还提醒我天冷路滑，小达达利亚又跑回来，说肚子饿了吵着要吃东西。他们跟我告别，大的抱起小的向着万民堂的方向远去，我也收拾好心情转身准备上山。 我给岩王帝君上了三炷香，在烟雾缭绕中学着璃月人的样子跪拜，许愿他们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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