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レオ】线香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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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名，要去那片海走一走吗？”
被冷不丁地环上脖颈，濑名泉在夏日的余烬中回望，月永レオ扬起绿莹莹的眸子，将他的认知与思维一并攫住。成为社会人的一两年来，少有这种悠然闲适的日子，而拜某人的奇思妙想所赐，他的摩托在无所事事的夏日送了修。就在昨日，他与月永レオ逢上一起事故，二人在头盔加持下毫发未伤，却足以让道听途说的队友们心有余悸。
——是我的话，这辈子都会对小濑的摩托产生心理阴影了！某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友如是说，“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却不适用于一对摸索着恋爱的新晋恋人。濑名泉再度收下这份邀约，携月永レオ消失在星奏馆的管控中，冒着“二次翻车”的风险踏着夕阳的影子循着川流入海的轨迹前行，无可推脱地从水泥森林向海岸线遁逃。
队友们有所不知的是，16岁至今，濑名泉曾不止一次骑摩托载过月永レオ。暂不论车祸的悲惨又记忆，昨日却比任何时刻都值得留存在心百般品味……毕竟是“对方成为恋人”后的第一遭，濑名泉兀自红透了脸，并将其归咎为漫长夏日的天然造物。夕阳拖曳着长而无尽的尾巴为天际镀上一层浓厚的铅华，方感自己如队友调侃般沦为“怀春少女”。相比之下他的新晋恋人月永レオ，每分每秒格外坦荡荡。

梦之咲学院外那片曾布满垃圾的沙滩，早在他二人于异国逍遥时被市政开发为鲜有游客的人工景观。濑名泉下意识蹙眉，却被月永レオ神秘兮兮地附上耳畔：“我今天是想带濑名参观我的秘密基地，供我灵感容存、滋养哺育它的neverland！”
罢了，他得承认这种笃笃的言语源自月永レオ之口，未免带上几分颇具欺骗性的诙谐，却又生来坐拥百分之二百的引诱与蛊惑。月永レオ牵上他的小指走在前，他唤着れおくん紧随其后，不时喊着慢些当心，仿佛随孩子出游的家长。待他们徒步走出世间的视域，濑名泉便喧宾夺主反牵上对方的手腕，生怕鸟儿不打招呼便自顾自地振翅，启程飞越大海前往他难以企及的彼方。纵使一同游历过天涯海角，他依旧不舍得、无胆量将手放开，于是这份不安注定如影随形。
奔向一处开阔无人的浅滩，再以别扭又奇怪的姿势趔趄着摔做一团，二人的鞋带牵牵绊绊的。月永レオ先一步在泥地里爬起，顶着他不失嫌弃的目光笑弯了腰，艺术家的情绪与笑声颇具感染力——濑名泉亦是许久不曾如此毫无形象地放声大笑了，更甚是笑出了泪来。殊不知月永レオ正有如此功力，不动声色地牵扯他深埋心底的引线，再精准地以爱意填充，春雨触肤般密匝匝地发痒，于是贫瘠的土壤滋生出名为“可能性”的幼芽来。事实上他在16岁前从未设想过“人原来还能这样饱满、畅意、热情地活”。

“这就是れおくん的‘秘密基地’吗？”
落潮冲刷着发白的礁石，热风灌入口鼻在胸腔凝作秘而不宣的一团。月永レオ匍匐在沙滩上打滚，拾起树枝写写画画，如同履行某种沟通天地的仪式：“没错，星奏馆于我而言还是太拘束啦！我的室友里还有个正在论文ddl中挣扎的大学生，实在是不便叨扰，这里便成了我近日来随心所欲独自创作的地方……我先前从不知繁华都市中还有这等宝地，退潮后有几率能捡到贝壳！”
“……我居然不知道。”
“我这不是，已经带濑名来了嘛。”
——如你所见，一切所见所闻所感，我都愿同濑名分享。月永レオ回身对他粲然地微笑，最后一抹落日被上涌的海浪吞噬。而他似乎无数次见过这般落寞之景——独坐海滨对着无际的汪洋听iPod时，途经垃圾堆的海鸥亦不愿与他共情。天海之间孤独到极致的一隅，唯有庞大宇宙中繁杂的音符序列，在滋滋打磨的电流声中编织成色泽交错的云。
浮世绘般的幕景，若是彼时的月永レオ能有幸一睹，定然会啧啧称奇，称它为足以激发inspiration的好景致。没有通告缠身的日子再度踏上这片土地放松身心，不失为好选择，即便这曾是他心中的禁地。月永レオ笃笃地奔向附近唯一的便利店，片刻后拎了水桶揣着一大把线香烟火而归。以爱之默契为名，他们心照不宣地褪下鞋袜放在一侧。
与友人或心爱之人一起放烟火，濑名泉从不曾体验过，最多出于工作需要在陈词滥调的青春剧中曾有一睹。而对方呢？作为他人生中第一位对等的朋友，亦是现今的恋人，濑名泉并未问及丝毫，甚至从未重拾去考量的勇气。连同月永レオ环球旅行的经历，那并非他应涉足的领域。月永レオ相关尚有太多他未曾查知，而濑名泉至今依旧自认为尚不能挣脱自身的结界，它如茧壳愈裹愈紧，堪堪只供一人呼吸。

对方呲一声划燃火柴，引线在夜幕中点燃，细小的花朵绽开、迸射、起舞、落幕。濑名泉向来不喜线香花火，纵使其“转瞬即逝之美”的寓意在他身处的文化中正是一种美学。他举起自己那根，引线颤巍巍接近对方的，却全程直视月永レオ的面庞——在红黄绿的斑斓中被映得璀璨无比，绿眸里闪烁着一豆的希望，即便些微如猫眼又如夏夜点萤……如若没有焰火的旁衬，他亦能捕捉到这缕独一无二的光芒。
于过往的年岁，接连凋谢的美妙愿景比比皆是——月永レオ、父母、社会，为他许诺的种种，乃至生来秉承这张漂亮脸蛋的“天然恩赐”。没有点燃，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抖抖手，撇撇嘴，啧一声。不将希望寄托在“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愿景，人会轻松好过许多。而赶在月永レオ为他换一根前，一簇烟花倏地腾空，霎时照亮他们身处的一方海域，夜空之上绽开硕大的花束，再拖曳着灿金簌簌地淋漓而下。
月永レオ跑前几步，背靠这场夏日将尽的奏鸣曲向他伸展双臂，他志得意满地笑，仿佛拿捏洋流脉络的魔术师，又如正在手持指挥棒操纵万物的轮回。大千世界广阔天地，支离破碎地荡漾在波澜乍起的水桶表面，却是难以言表的瑰丽，濑名泉抬起头，低下头，目不暇给。忤逆“万事万物复归于寂”的自然规律，总有些花朵要不息地盛放。

“你的主意？”
“嗯嗯，是我献给濑名的惊喜！用朱樱的话来说就是大大的surprise——也是星奏馆庆祝我们回国的礼物！
“怎会如此大阵仗？”
“是我为濑名争取到的，当然星奏馆的大家都能一睹盛景！虽然那里也是不错的观测视角，却远比不得这里开阔！”
什么嘛，原来是早有预谋吗……汗滴濡湿衬衫黏在胸口，濑名泉捏起衣领透气。他张了张口，吞咽干热的气流，抿了抿皲裂的嘴唇。泛着白沫的浪潮不息地卷上岸边，将月永レオ用树枝即兴写画的，任他用记忆誊抄的曲谱冲刷得斑驳。环顾四下，全然不见恼人的夏日行将落幕的迹象，纷繁变幻的天幕却呈现崭新的征兆。如同聆听月永レオ的每首新曲，他醉心于恋人为他打造的以众人旗号的一场献礼，在绿眸映出的变幻的形状中辨出浓情蜜意的暗示，一如他知难而上克服巴别塔倒塌后的不便与阻隔，在五线谱与音符中勉力读懂爱的真谛。
——纵使会是转瞬即逝的幸福，我也要紧握在手心，这个道理于他人生第二十个年头终于由月永レオ手把手点明。而相较转瞬即逝，他终究是更渴望“长久”，但至少现下不息的烟火足以缔造一场罗曼蒂克。于是濑名泉微微侧身踮脚，于自认的海市蜃楼一场中吻上月永レオ的眉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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