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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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6点半，我在N大和T大交界的大门那里接了助手，带着他穿过半个N大校园，进了外国语学院所在的第7教学楼。
        进入楼门之后，从大厅里向右走，迈上几级台阶，就是一扇大门。那扇大门现在正敞开着，门口摆着一张小桌子，两个学生站在桌边，挨个拦住进门的人，要求查票。
        我和助手混在一群学生中间，和他们一起往礼堂里走。在礼堂门口的小桌处，我交上两张门票，小桌后面的学生接过门票，随后递给了我们两本宣传册。
        一进礼堂，我远远地就看到了认识的几个学生，还有数学试点班的班花和她的男朋友小当家。想到被他们发现一定会很麻烦，我避开学生们，拉着助手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今天专门请我来看戏，怪不好意思的，让你破费了，”助手说，“明明你工资没多少……”
        “刘教授，少说两句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卖，”我回答，“学校里的演出基本都是免费发票，而且这两张戏票是我当顾问挣来的。”
        “你当顾问？”助手问我，“当什么顾问？你会演戏？”
        “不是演戏的顾问，”我说，“今天晚上的这出戏是个推理剧，学生们找了我当推理部分的指导。剧本和彩排我都已经看过了，今天是带你来看他们的正式演出。”
        助手露出一副惯常的“你好厉害”的表情看着我，我心里有点自得，骄傲地抬起头，看着舞台附近忙来忙去的学生们。
        我最开始参与这出戏，说起来还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老师您最近忙不忙？”一个月前的一次下课后，数学试点班班花跑过来问我。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备忘录：“这星期没接到委托，除了备课和上课以外就没别的事了。怎么了？要找我辅导？辅导思修？”
        “不是，”班花摇头，“下个月不是学校的校园文化月嘛，全校的社团都得有展演的节目，外院的外文剧社和经院的XY剧社打算合演一场话剧，拉上了我们社团，说要三个社团一起演一出推理剧。剧本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做我们的特邀顾问，运用您的侦探实战经验，帮我们看一眼剧本？演出之后我请您吃饭。”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我倒是没什么事，”我说，“看看学生话剧倒也不错。你是哪个社团的？也是话剧社？咱们学校怎么那么多话剧社。”
        “谁让咱们学校一开始就是靠学生话剧出名的呢，”班花说，“全校一共有五个话剧类社团吧，不过听他们说现在还偶尔演演戏的就只剩下三个了。不过我也不是话剧社的，我是推协的成员。这次我们推协负责当顾问，设计诡计和谜题，编故事写台词和演戏还是话剧社的人来干。”
        “啊，你是推协的？！”我吃了一惊，“就是前两年那个游戏《高峰馆杀人事件》里的那个N大推理协会？”
        听见我的话，班花的眼睛唰地亮了：“老师您也玩过那个游戏？我就是因为玩了那个游戏才想进N大加入推协的！”
        “那种讲推理协会成员自相残杀的游戏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想加入吧……”我有点无语，“这次的话剧也是要拿推协开刀？”
        “没错！”班花回答，“跟那个游戏里一样，这次也是要弄死推协的成员，向学长学姐们的作品致敬。”
        “推协成员的处境真是水深火热啊……”我不禁感叹，“这次的题材是什么？”
        “是灵异事件，校园传说，”班花回答，“就是所谓的‘N大7的不可思议事件’，跟暴风雨山庄之类的比起来算是比较贴近现实的题材。”
        “很现实吗？”我说，“我都没听说过……要说学校里的灵异事件，7宿的鬼故事我倒是稍微知道一点。”
        “N大的宿舍楼住户一届一换，有时住男生有时住女生，只有7宿从建成开始就只有女生入住，因此7宿被称为N大的公主楼。有一年暑假之后，大家纷纷从老家回到学校，住在7宿3楼楼道尽头那间宿舍里的四个中文系女生只回来了三个。三个人以为第四个人过两天就会回来，于是就没在意，可是一到夜里，三个人就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房间里时不时地响起哭声和叹气声，还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后来大家听说宿舍里的第四个女生在暑假里溺水身亡了，不久之后那间宿舍的信箱里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的笔迹就是死去的第四个女生，信里说她很想念宿舍的姐妹，有空还会回来看她们，可是按照那封信上邮戳的时间，寄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而且信寄出的那天就是她们最开始感觉到房间里有人的那一天……这就是N大著名的7宿灵异事件，”班花认真地说，“确切地说是7宿灵异事件的开始。后来每一届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学生都遇到了怪事，学校一开始不当回事，但怪事越来越多，学校就不得不让学生搬离7宿，封锁了那栋楼。几年以后学校把那栋楼重新装修，改成了现在的文科创新楼，但据说那栋楼里至今仍然非常阴森，冬天傍晚天黑了之后还能听到那个学姐的哭声……”
        传说中的7宿改成的文科创新楼就在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在那栋楼下面走来走去，我不由得觉得后背发凉，赶紧阻止了班花，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咱们学校的鬼故事就只有7宿的这一个吧？一般的七大不思议不都是有七个故事吗？”我问她。
        “老师您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您真的在这个学校里呆了十年了吗？”班花用一副怜悯的神情看着我，“一般的‘学园七大不思议’都是指学校里的七桩灵异事件，但N大‘7的不可思议事件’里的‘7’并不是指数量，而是单纯代表‘7’这个数，也就是指学校里一系列和‘7’有关的诡异的事。虽然学校里还有一些像被水泥封堵住的鬼楼9宿、神秘的新图书馆1楼、老图书馆背后黑漆漆的小楼、刚挖湖水鬼和另一个校区里镇鬼亭之类的传说——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是真的灵异，只是比较阴森恐怖——不过最出名的几个灵异地点基本都是和7这个数有关的。”
        “比方说？”
        “除了7宿以外，7的倍数和带7这个数字的宿舍楼，也就是14宿、17宿和21宿也都出现过灵异事件，虽然跟7宿那件事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不过确实在那几栋楼里住过的学长学姐都表示看到或者听到过奇怪的东西。”
        “不是吧……我本科的时候就住在14宿来着。”我说。
        “您遇到过什么吗？”班花问我。
        “我好像晚上在楼道里看到过一闪而过的白影子……”回忆起数年前的场景，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当时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别人晾在楼道里的蚊帐，我是太困了看晃眼才把它误当成了影子……我宿舍的同学也说过在自己屋里看见过东西……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能信……”
        “您看见的可能就是那个了吧，”班花一脸轻松地笑着说，“顺带一提我住在16宿，很安全。”
        “别提宿舍这个话题了……”
        “好，那我接着说。学校经济学院有三栋楼，一栋高大的方形行政楼，行政楼的南边是一栋近似于椭球形的教学楼，两栋楼中间的广场西边是一栋比较矮的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教学楼，这三栋楼的外号全校人应该都知道，分别是墓碑、坟头和骨灰盒。被大家称为墓碑的行政楼是全校最高的楼，一共有14层，其中只有1层到12层是开放的，从13层开始就拉了栅栏，大门锁着，不让人上去，但几乎每年都有人不知道怎么地穿过了障碍，到达顶层14楼，再从上面跳下来……老师您不觉得很奇怪吗？经院附近围绕的半圈小树林一直黑漆漆的，轻易没人敢进去，有人说里面有跳楼那些人的鬼魂，还有人说里面藏着一个镇鬼的亭子。大家都说经院的这个格局就是在引导学生爬上墓碑往下跳。”
        “这个我也听说过，”我点头，“我上学的时候大家也都觉得经院的三栋楼很奇怪，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还说每次有人跳楼各个学院的学生会主席都会被叫去认尸，想想就恐怖。”
        “还有一件比较诡异的事是，学校的主教学楼一共有6层，6层之上是一座钟楼，据说主楼的6层有一半都被封住了，有个学长说是因为以前有人在6楼听到上面钟楼里传来哭声，但上去看又一个人也没有，后来学校就把钟楼连同通向钟楼的半层6楼都给封了。硬要说的话钟楼也可以算是第7层，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稍微有点牵强。不过接下来要说的最后这个不但一点都不牵强，而且非常神秘，和鬼楼9宿一样，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它的真面目，那就是外国语学院所在的第7教学楼。”
        “7教怎么了？”
        “老师您去过7教吗？”
        “本科的时候在7教礼堂上过军理课，”我回答，“不过楼里的其它地方都没去过，就是觉得整个楼的形状好像有点奇怪，楼外面又让树林子和爬山虎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这个我们调查过了，学校地图和卫星地图上的7教形状大致是这样的，”班花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形状，“7教一共有4层，其中东边的礼堂只有1层有，不过内部的高度相当于两层楼；礼堂外面的这条小过道和旁边的房间也是只有1层有，2层对应的位置是一间大教室；南北向的长走廊尽头在1楼和2楼各有一条向东延伸出去的小走廊，1楼的那个位置是校广播室和校电视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校电视台到底是干什么的——2楼那个位置是几个视听教室；东西向的长走廊尽头1楼是教师用的大会议室，2楼是阶梯教室，3楼和4楼就只有中间没标注的倒L型两条走廊和旁边的教室。”
        “虽然这栋楼的构造确实有点诡异，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问班花。
        “诡异的地方有两点，”她回答，“其中一个是这条东西向的走廊。1楼的这条走廊两边都是教师办公室，2楼以上才是教室，7教里没有装空调，所以夏天几乎整栋楼都非常热，就只有1楼的这一条走廊，即使在三伏天也冷得像冰窖一样。”
        “这个很奇怪吗？”我问，“一般情况下1楼都比较阴凉吧，而且7教几乎整栋楼表面都密密麻麻地爬着爬山虎，再外面还围着一大圈树，有树和爬山虎遮阳，应该不会太热。”
        “老师您没好好听我说啊，”她摇摇头，“南面受阳，北面背阴，所以北面那条南北向的走廊不是应该比阳面这条东西向的走廊更阴凉吗？而且整栋楼外面都爬着爬山虎，所以应该各处，至少是1楼的各处都很凉快，但实际上夏天不止2楼、3楼和4楼，就连同样在1楼阳面的楼厅和理论上来说应该比那条走廊更凉爽的北面走廊都热得像蒸笼一样，就只有1楼西边的这一条走廊冻得人打哆嗦，这样不是很诡异吗？”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是，7教里有一个所有地图上都没画出来的地方。”她说着在图上添了两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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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出来的这条小走廊只在2楼有。如果和7教其它部分一样的话，这部分应该是1楼2楼都有，但实际上至少从7教内部来看1楼并没有这条岔出去的走廊，从1楼的窗户往外看，因为有树和爬山虎挡着，也看不到这条走廊，在楼外面也看不到，只有走到2楼的这个位置才能看见。7教里的其它走廊上都是没有门的，只有这条走廊和7教的主体部分中间隔着一扇门，门上挂着锁，但上面的玻璃都已经碎得差不多了，透过窗框往里面看，能看到一条阴森的小走廊，走廊两侧墙上都是玻璃，也和门上一样破破烂烂的，窗框上爬着爬山虎，显得特别诡异，谁也不知道那条小走廊通向什么地方。”
        “你们没进去看过吗？”我问她。
        “我们不敢啊，”她回答，“就算再好奇，我们也不想冒这个险，万一真出什么事呢。这次这出戏虽然说是把几个关于7的故事都串起来，不过里面也有一些是我们不敢调查或者不能调查所以自己编的，比方说7教的这部分就是，不过几个编剧都尽力把它编得像真事一样，观众们乍一看没准真的会以为我们进去调查过了呢。为了烘托这个恐怖的气氛，公演的地方也选在了7教的礼堂。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只要不是让我这个顾问替你们进去调查就好，这么想着，我点了点头。

票上写着7点开始的话剧过了7点还没有开演，礼堂里陆陆续续地进来学生，一直到将近7点半，才终于关上了大门。一个穿着正装的学生拿着话筒站到舞台上，用念广播稿一样的语气宣布由外文剧社、XY剧社和侦探推理爱好者协会联合举办的话剧《N大校园“7的不可思议”杀人事件》公演正式开始。
        “在话剧开场前，请各位观众先看一下手中的宣传册。”台上的主持人说。
        我和助手也按照主持人的指示看了一眼手里的宣传册。说是宣传册，其实只是一张折成了3折的普通彩色A4纸，学校里每个社团办活动都会用这种纸，助手手里的是粉色，我手里的是蓝色。宣传册封面上印着校徽、话剧标题和三个社团的名字，最下面的一面印着学校校园文化月的活动时间表，封面页的另一面上则是剧情简介和主要出场角色介绍，右边的折页上面一半正反两面分别印着工作人员名单——其中也包括班花和我的名字——和演员名单，下面的一半上画着一条虚线和一个方框。
        主持人示意大家展开宣传册，露出了最中央那一页上的四个大字“挑战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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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各位所见，我们在今天的演出中给大家设置了一个互动的环节，”主持人说，“大家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今晚的话剧是一出原创推理剧，因此本剧的主创尤其是侦探推理爱好者协会要向各位观众发起挑战。在上半场的事件篇里，解谜需要的所有线索都会在舞台上展示给大家，大家可以在中场休息的10分钟里撕下宣传册右边的这半页纸，写下自己的推理——也就是凶手的名字和基本的作案手法——交到舞台旁边的小桌子这里来，推理正确的观众会在演出结束后收到三个社团联合送出的奖品。另外除了推理凶手的活动之外，今晚的会场里还藏着另一个秘密。请大家开动脑筋，用智慧的头脑来解开谜题，夺取奖品吧！”
        主持人话音落下，背后一直合着的幕布徐徐拉开，礼堂观众席上方的灯光消失，音箱里放出阴森的背景音乐，舞台上的表演开始了。
        话剧讲的是一男八女九个推协成员组队一起去调查校园里与7这个数有关的灵异事件，调查开始前唯一的男生有事被人叫走了，剩下的八个女生一起玩了一个叫“不能说7”的游戏，就是8个人轮流报数，轮到含有数字7的数和7的倍数时必须闭嘴拍手，不能把那个数说出来，反过来可以说出的数没说和报错数也都算是失败，几个人原本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游戏，没想到在游戏里失败的人几天之后惨死在了发生灵异事件的地方，学校里开始有人传言这是鬼魂给推协成员们的警告，也有人认为这是假托灵异的故意杀人，于是剩下的成员开始一边调查灵异事件，一边调查同学的死因。
        一个小时的上半场很快就过去了，中场休息时我问助手：“你猜到凶手是谁了吗？”
        助手摇头：“没有……你知道凶手是谁是吗？”
        “我看过剧本，又看过了彩排，当然知道谜底，”我回答，“不过其实只说凶手的话，一般情况下想想也能知道是谁，不就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那些套路：看着最可疑的人一般都无辜，看着比较无害的一般都是凶手；最有存在感的人是无辜的，存在感比较弱的人可能是凶手；使用了看起来需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完成的犯罪手法，凶手就一定是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人；高大的壮汉一般都是是无辜的，弱小的软妹可能是凶手；和侦探最亲近的人是无辜的，但和侦探一般亲近的人很可能是凶手，有时候侦探助手也可能是凶手；连续作品里经常出现的人是无辜的，只在单篇作品里出现的侦探的熟人很可能是凶手；两侦相争，必有一凶。顺带一说作案手法也很明显，之前主持人也说了，线索在舞台上，这可不单是说剧情和台词，也包括了演员的动作、位置还有舞台上的布景和道具，想想舞台上都有什么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助手的表情，他显然被我的话震住了，低头琢磨了半天才问我：“你刚才说的那个两侦……什么来着？”
        “‘两侦相争，必有一凶’是我总结的推理小说里的一个规律，”我回答，“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一部推理小说里出现了两个侦探调查同一个案子，或者是两个侦探争夺同一个助手，除非它是两个读者熟知的名侦探跨作品互动，否则两个侦探里不是那本小说主角侦探的那一个要么就是半路被人害死，临死前给主角留下重要的线索，要么他自己就是凶手。”
        听到我的话，助手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听我这么说完之后你应该已经猜到凶手和作案手法了吧？”我看了一眼舞台旁边挤满了人的小桌，问助手，“你要去投个票换奖品吗？”
        “被你提示了之后再去换奖品感觉像作弊一样，”助手摇摇头，“而且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把奖品留给自己思考的学生们吧。不过难得来看一场推理剧，你却提前看过了剧本，这样你的推理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场，不会觉得很没劲吗？”
        “算不上没劲，学生们不是还准备了第二个谜题吗？”我笑了笑，“那个是剧本里没有的，其实我之前也没听说过，不过现在倒是已经解开了。”
        “什么谜题？”
        “你还记得开演之前主持人说过的话吗？”我说，“一般情况下这种节目的主持人都是提前打好一个基本的稿子，但实际上除关键词以外都是可以自己临场发挥的，或者是开头看稿，后半段自己发挥，不过今天的主持人前半段看稿的次数并不多，最后几句话反而完全是照着稿子念的，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主持人忘词了？”
        “不是……就算忘词了，看一眼关键词也能继续说，没必要全都照着念。最后的几句话主持人完全照着稿子念，说明这部分不能随便看着关键词自己发挥，这几句话里的每个词都是不能念错的，也就是说主持人发言稿的最后几句话也是这场演出的一部分，是留给观众们的线索。”
        “是这样吗！”助手感叹，“你观察得真仔细。”
        “主持人中间的几句话里提示了‘线索都展示在舞台上’，这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继续说，“后面主持人又说了‘会场里藏着另外一个秘密’和‘请大家解开谜题’，注意一下这几句话的用词，推理凶手需要的线索都在‘舞台上’，而另外一个秘密是在‘会场里’，这就说明另一个秘密很可能是藏在舞台之外的地方，但如果只是单纯地把奖品藏在礼堂的某个位置，只有附近的人能找到，那就没什么推理的意义了，所以这个藏的地点应该是每个观众都能看到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一个是舞台，一个是舞台旁边的小桌，包括现场大家能看到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就是发给每个观众的宣传册。你展开宣传册，读一下中间‘挑战观众’那一页上的内容。”
        “挑战观众：所有线索都分散在话剧中，在整场剧最后揭秘前，请聪明的观众于十min休息期间将观点写半张纸上交至台侧小桌。下面写着‘二导：楼玥。灯光：张亭、柳过。道具：方济欣、袁领。音乐：李奖、王一品。’”
        “你觉得这一页的内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问助手。
        “嗯……这一页看着太空了，挑战读者和下面职员表中间空了好几行，职员表下面也空了不少地方，”助手回答，“右边那一页的演员表写了两排，看着特别挤，为什么不把灯光道具这些人的名字写在右边那块小一点的地方，把演员表写在这一页上呢？而且‘挑战观众’的这部分话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不是主持人在开场之前解释了一遍，我可能都不知道这个挑战观众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十min’看着也很奇怪，一般都是写成‘十分钟’、‘10分钟’或者‘10min’吧？”
        “对，跟着我混了一段时间，你进步很大嘛，”我点点头，“除这两点以外，这一页下面的职员表内容也很奇怪。一般情况下一出戏里导演、编剧和演员是最重要的人物，他们的名字会写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本宣传册里的导演编剧倒还算是显眼，但演员的名字实在是太不明显了，反而一般不会受到重视的灯光音乐和道具组成员的名字写在最中间。而且一般副导演都会和导演编剧写在一起，很少出现这种和导演分开写的情况，就更别说这里还没有用‘副导演’这个称呼而是用‘二导’这种模棱两可的称呼了。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这一页职员表人名的顺序，一般情况下人名排序要么是按照姓氏的首字母，要么是按照姓氏的笔画数，但这两种排序方式显然都对不上：灯光组和道具组符合姓氏笔画排序的规律，但音乐组就反过来了；道具组和音乐组符合姓氏首字母排序的规律，但灯光组又反了过来。看另外两页上的人名，演员表是按照角色重要程度和出场顺序排序，导演编剧的那一页职员表是双字名在前，三字名在后，前后各自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序，这一点和道具组三字名在前双字名在后的顺序又不一样。综合这些奇怪的地方，就能知道制作这本宣传册的人要么是不过脑子，要么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可是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安排呢？”助手问。
        “这就是主持人开场之前说的那个‘秘密’啊。”
        “这个秘密是什么呢？”
        “你觉得秘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反过来问助手
        “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不能告诉别人的话。”
        “没错，秘密就是不能说的，”我点头，“今天晚上在这个会场里，不能说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在舞台外不能说的剧透，还有一样就是在舞台上不能说的，也就是那个游戏‘不能说7’里面的‘7’。主持人的台词里特意区分出‘谜题’和‘秘密’这两个词，就是为了提示这一点。宣传册这一页上的内容写得这么奇怪也是因为这一页里藏着秘密——虽然看着不太像样，不过学生把字谜编成这样已经挺不容易了——这个秘密就是不能说的‘7’。”
        “不能说的7是什么意思？”
        “你试试把这一页上的字都标上数，然后按照那个游戏的规则，把带7的数和7的倍数都挑出来，找到对应的’不能说的‘文字，就是那个秘密的内容了。”
        “好……不过要从哪儿开始算？从标题开始吗？标点、空格还有英文要怎么标？”
        “你记得吗，戏里她们开始玩游戏的时候，那群人里唯一的男生被别人叫走了。凶手利用心理盲点诱导被害者说出7，其实不管那个男生在不在都可以实现，那个男生去干了什么后来也一直都没交代，也就是说最开始那一幕里男生的离场在剧中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那为什么一定要安排这么一个情节呢？我觉得应该就是为了提示‘留下的都是女生’，‘参与数7的都是一样的人’。这页纸上的标题比其它字字号都大，剩下的文字包括下面的名单字体字号都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一样的’东西，同理标点符号和英文字母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些部分都不算，只数相同字号的汉字就可以了。”
        助手用笔给纸上的文字都标了号，在每个对应‘秘密’的字上画了个圈。
        “散场后请于十点半至二楼过道领奖品。”

9点半话剧结束，猜对了凶手和手法的几个学生被叫去后台领奖品，不到一刻钟，整个礼堂里的观众就都散了。我和助手去后台向剧组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帮他们收拾了一会儿道具，在10点左右看着学生们锁了礼堂大门，一群人乌央乌央地挤着去开庆功会。
        “你看学生们都走了，真的有人留在楼里等着给人发奖品吗？”助手问我。
        “应该有吧，既然他们自己说有奖品，应该就事先留下人了。”我回答。
        我带着助手在学校里转了半个小时，领着他认了戏里提到的经院大楼和文科创新楼，还带着他在我本科时候住过的14宿下面走了一圈——那栋楼现在是女生宿舍，走过下面时周围自习完回宿舍的女生和缠绵话别的情侣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10点半，我和助手准时回到了7教。
        估计是因为已经过了平时锁楼的时间，7教1楼东西北三侧的三条走廊都黑着灯，只有楼厅里还有点光亮，我们上了2楼，转进北侧的走廊里，用手机照着亮，寻找发奖品的学生。
        刚上2楼，就在楼梯口附近看到了一块立在地上写着“328教室→”的金属牌子。
        “是我数错了吗？”助手问，“我怎么觉得咱们才刚走到2楼？”
        “这就是2楼，”我回答，“328教室在2楼，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上次来看彩排就是在这个教室，我上了3楼，把3楼转了一圈都没找到328，结果一下楼就看到这儿立着这块牌子，明明上楼的时候感觉这儿什么都没有。”
        “是因为经常有学生走错所以才在这儿放了一块牌子指路吗？”助手问。
        “据说是因为那个教室是什么语言资格考试的专用教室，外院的学生自己倒不怎么用，来考试的很多都不是本校的学生，所以立了块牌子防止考生走错，”我说，“不过既然都知道会让人误解，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教室的编号改了啊。”
        我们两个继续向里面走，可是走到头也没看到一个学生的影子。
        328教室在2楼北侧走廊的尽头，站在教室门口，右手边是一条黑漆漆的小走廊，据说通向里面的视听教室，左手边就是2楼那条诡异的走廊。上次来看彩排的时候我也观察过它，和班花说的一样，走廊里阴森森的，老旧的木窗框与米黄色木门上的油漆和玻璃一样破碎脱落，露出斑斑驳驳的白色底漆和木板原色，两侧昏暗的路灯光透过爬山虎枝叶的缝隙照进去，映得里面一块黑一块黄，走廊地上似乎扔着些破旧的桌子腿凳子腿，倒是看不出落没落灰，大概六七米之外的走廊另一头则是黑得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学生说的2楼过道就是这个吗？”助手问我。
        我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解出了谜题，还带着助手到这儿来领奖品，要是真的猜错，那可就太没面子了，我想，2楼还有这一条走廊没看过，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试探着摸了一下挂在木门上的锁，摸到了一手铁锈的粉末。虽然转动起来感觉有点涩，不过锁本身并没有锁死，只是在门上挂着，想必是学生们打开了门锁又把它挂回去，假装它没开过，或者干脆这把锁就是新的，只是在表面粘了些颗粒，又抹了一层锈红色的粉末，黑灯瞎火的让人误以为它是把老锁。学生们做到这份上，也真是够认真的，我想，于是我摘下门锁，推开了走廊的门。
        “应该就是这个了。”
        我用手机照着地面，小心地踩着桌椅残骸中间的缝隙往前走，耳边不时传来助手踩到桌椅腿的嘎吱嘎吱的响声。六七米长的走廊两个人走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走廊尽头，我刚举起手机往面前的黑暗里照过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然后自己关机了。
        “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呢？”我问助手。
        “我的没有照明功能。”
        助手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背后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声音拖得很长，末尾绕了几个弯，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鬼叫，又像是有人在惊呼，里面还夹杂着电视雪花一样的沙沙声。我头皮一紧，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头看向身后，又想到另一边的黑暗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于是又马上转回头来盯着眼前漆黑的地方。
        “刚才是什么声音？”我瘪着嗓子问助手。
        “是风声吧，风吹着碎玻璃的声音，还有爬山虎叶子抖动的沙沙声，”助手回答，“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咱们就原路回去。”
        ”我哪害怕了！“感觉被助手小看了，我马上反驳，“作为一个接受过科学洗礼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你要相信科学，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首先鬼就不是一种物质，7教的灵异故事都是戏里编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可是我也没说有鬼……”
        “啥也别说了，不用怕，跟在我后面，我带你进去。”我说着就领着助手一头扎进了面前的黑暗。
        走廊里有路灯照着，好歹还能看到扔在地上的桌椅腿，走廊这头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出周围都有什么东西，我只能竖着耳朵，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里面挪。为了给自己施加积极的心理暗示，我开始小声地念叨：“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
        念着念着，我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混进了另一个声音，那个低沉的声音飘在我头顶的后方，也在学着我说话：“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
        我闭了嘴，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像一个一直跟在我背后的幽灵，我吓了一跳，快步朝前方跑过去，想摆脱幽灵的追随，却没想到又撞上另一个鬼，腰被一双细长坚硬的手臂卡住了。
        我心脏猛跳，喉咙发干，后背一凉，脑子一热，腿一软，差点瘫在那个鬼身上，但求生的意志毕竟占了上风，虽然嘴里发不出声音，身体也被箍住了动弹不得，我还是拼命地扑腾手脚，想要挣脱恶鬼的魔爪。
        伸出去的手再次被什么东西钳住了，想到自己还没到而立之年就要命丧鬼屋，我欲哭无泪，放弃了挣扎，准备投降。
        “怎么了？”这时助手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是在被助手攥着胳膊，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救命！”我哑着嗓子朝助手大喊，“我被鬼抓住了！”
        助手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只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箍着我的力量就消失了。我赶紧往外跳了一下，脱离了魔爪。
        “那是个凳子，你卡在凳子腿中间了。”助手平静地说着，拎起一把上个世纪学校里常见的那种木头凳子让我摸。
        “真的有鬼！你怎么不信！”我大呼，“刚才，刚才那个声音，你没听见吗？！有个鬼在学着我说话！而且它还会说马克思主义！它还知道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
        “啊，那个是我，”助手回答，“我听见你在念叨，就跟着你一起念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你学我说话干吗啊！而且还压低了声音，根本听不出来是谁！”
        “你自己也是压低了声音念叨的啊……”助手委屈地说，“我觉得你说的话一定有道理，你反复念同一句话应该有什么作用，别的忙我可能帮不上，不过说话好歹我也会，就跟着你一起念了。”
        我说不过助手，只好闭了嘴，跟在助手后面继续向前走。助手边走边告诉我周围都摸到了什么东西，无非都是些桌子椅子之类的，估计这地方是个仓库，专门存放教学楼里淘汰下来的旧桌椅，我也试着摸了两下，摸了一手的灰。
        继续往里走，穿过另一扇没上锁的木门，眼前忽然有了光亮、我看到地上和半空中悬着几个红色蓝色的光点，还有一台电脑显示器上正在播放屏幕保护程序的动画，昏黄的路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原来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
        我晃晃电脑的鼠标，发现桌面上的一个下载软件还在工作。我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才10点40，我觉得自己和助手在那个黑漆漆的仓库里转了很长时间，没想到才只过了10分钟。
        我们从办公室里出来，下到1楼，所幸大门和之前碰到的门都一样，只挂着锁，并没有锁上，我出了楼门，在路灯下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建筑。那是一栋2层的小楼，门边挂着“N大校园集中供暖所”的牌子，建筑背后就是树丛掩映中的第7教学楼。
        确认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终于放下了心来。助手在旁边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我：“这个就是奖品吗？”
        “可能是吧，”我脱力地回答，“可能有胆大的学生自己进去探过了险，知道了秘密的真相，但话剧剧情又已经定好了，不能修改，所以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把7教之谜真正的谜底当成奖品送给解开字谜的人吧。”

后来我和数学试点班班花谈起领奖品的话题，班花一脸吃惊地说：“那天晚上2楼阶梯教室门口是在发奖品啊，老师您走错过道了。”
        “诶？”我也很惊讶，“你们不是把7教小走廊的秘密当成奖品送给解开字谜的人吗？那就是说其实你们也都不知道？2楼的那条小走廊另一头是一个放旧桌椅的仓库，就在7教后面那个供暖所的楼里，那儿有扇跟7教走廊里一样的木门，进去了就是那个仓库。”
        “老师您说笑话呢吧？”听见我的话，班花笑着看着我，“供暖所就在7教后面，我们做调查的时候当然已经进去看过了。供暖所1楼和2楼对着7教的那一面全是水泥墙，没有什么木头门，也根本就没有什么仓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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