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3）

【白厄×那刻夏】未命名

江墨渊

2025/04/1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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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此时此刻的白厄，正拉着万敌坐在村口的小酒馆里。他早就完成了老师安排给他的任务，买菜，买粉笔与墨水，取预定的材料，上山收集炼金用的药材，每种都不难办，就是零零碎碎的，比较容易遗忘。
他把东西都送回家时那刻夏还没有回来，白厄干脆就又出了门，打算再去找好友聊聊。
下午日光热烈，无所事事的万敌被热浪追得钻到村头海瑟音家的小酒馆，就着凉风听白厄絮叨。
海瑟音家的蜜酿当真是村里的一绝，只是可惜万敌不喝酒，他点了杯掺了牛乳的石榴汁，看着对面的好兄弟愁得一杯接一杯地喝。
“才一天不见就这样了？”他抱着双臂，不屑道：“那你真是太逊了，手下败将。”
“是，我逊。”白厄握着酒杯把手，晃了晃脑袋。
“喂，好学生，你就这么承认了？”
“为什么不承认？明明昨天晚上都想好了要和老师说什么，结果今早起来又说不出口，甚至还被老师看出来了，不是逊是什么？”
“那刻夏老师不是没拒绝你吗？怎么？这就认输了？”
“怎么可能！”白厄“哐”地一下把酒杯拍在桌子上，“我还没和他说呢！我没输，也不可能输！”
“暂且先不论这个，我可告诉你，白厄”，万敌一边喝干净杯子里的石榴汁，一边喊服务员再给他加一杯后，继续道，“想到什么就去果断点做，别到时候错过机会，连让自己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说起来我还没想清楚怎么去交代这事，你让我想想”，白厄捂着脑袋，指挥一旁端来石榴汁的侍者替他添酒，“来，好兄弟，嗝，再喝一杯。”
“来，喝，继续，等你回去醉得说不出话的。”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酒量！”白厄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拍着桌面，侧脸压在另一只手上，扭头看着万敌，“不过你说得对，嗝，我得醒醒酒，不然回去没法和他谈。”
“亏你还记得你的老师”，万敌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嘁，真是个不恰当的比喻”，白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又没谈过女朋友，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隔壁墨涅塔家的儿女们，除了她家的大女儿断情绝爱像性冷淡一样，别的孩子最少的也谈过三四个。”万敌抱着胳膊，摇头道，“他们失恋之后就拎着几瓶酒坐在房顶上一瓶接一瓶的喝，一边说些没营养又假大空的话，和你现在简直一模一样。哦对，有时候还好几个一起。”
“喔，那还真是个奇观，等哪天晚上的，我要去你家看看……”说着说着，白厄愣住几秒，突然“蹭”地一下起身道：“你提醒我了，万敌！”
“什么？”
“我好像弄明白我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了，谢谢你好哥们儿”，白厄迅速喝光杯子里的酒，由于喝的太快，呛得连连咳嗽，万敌见他着急，只得先去吧台结了账，扶着都快站不稳的朋友往他家走。
傍晚的风一吹，酒精上涌，白厄顿时感觉自己的腿脚更软了几分。
“站不起来了吧，好学生？”万敌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好在他还有着点兄弟情分没有就这么撒手让白厄直接趴地上，“都告诉你了小心醉得说不了话！”
“你胡说，我还说的了话！”
“是是是，你说得对，快闭嘴吧，要是难受就赶紧在外面吐完了回去，别给那刻夏老师找麻烦。”

不到一公里的路两个人晃晃悠悠走了半个多小时，白厄脚步虚浮，走走停停，但是好在一路上把积压在胃里的酒精吐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倒是比刚出酒馆时精神了很多。
“对了，万敌。”他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的好友。
“又怎么了？”
“你说我这算不算提前体验了一下失恋的感觉？”
“都没恋呢，还谈什么失恋”，万敌又赏了他个白眼，“别说些奇奇怪怪的，回去和那刻夏老师说开了就完事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刻夏家门口，万敌能感受到他架着的人的手指攥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但万敌并不在意，也并不想这时候就安慰或者开导他，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早些面对。
更何况是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呢？
他抬手敲了敲院门，听到了从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就从里面被推开，年轻的教师穿戴整齐，在看到万敌和他搀着的白厄时，向来平静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错愕。
“那刻夏老师”，万敌微微颔首，“白厄在酒馆里喝多了，我把他架回来了。”
“非常感谢”，那刻夏点点头，接过靠在万敌身上还稀里糊涂的学生，“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需不需要我帮您把白厄扶进去？”万敌看着瘫在那刻夏肩膀上的白厄，鲜明的体型差让他不由得怀疑下一秒白厄就会把他看起来纤瘦不已的老师压趴在地上，于是他伸出手去，想要帮那刻夏一把。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那刻夏回绝了万敌的好意，“就这几步路而已……”
“我没醉，我能站得住！”原本软趴趴的白厄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他的老师一巴掌摁住，万敌见势不妙，飞快地告辞走掉了。
“第一，没有醉鬼会承认自己醉了；第二，你要是站得住你现在就可以站着，摔倒了我概不负责”，那刻夏用余光送走万敌后，冷声对白厄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然会跑去喝酒，但你应该更清楚，偃偶的机体对于酒精这种物质的代谢非常困难的。”
“还是说，你想真正意义上的燃起来？”
“我没有，老师”，白厄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我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才这么做的。”
“解决办法那么多，你却先选择了最没用的”，那刻夏把比他大了一整圈的学生拖进屋子里，语气里透着无奈：“说吧，什么事？”
客厅里的烛台上亮着昏暗的火光，照在那刻夏的侧脸上，令他看上去柔和了几分，左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倒映着烛焰折射出血红的光芒，落在白厄的眼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的老师，纤细，脆弱，仰头看他时带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渴求，哪怕是略显刻薄的训斥，他也愿意听他全部讲完。
只要他们永不分离。
白厄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脱离那刻夏的扶持，转过身一把将自己朝思暮想的老师揽进怀中。
那刻夏眼前一黑，鼻腔拥入一股浓重的酒气，把这位几乎从没喝过酒的青年呛得头脑发昏，呼吸不畅。
“白厄，你，你松手”，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从白厄怀里传出，“我要上不来气了。”
“我不”，喝醉的人开始蛮不讲理，“我怕我坦白了老师会不要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要你？”
“那我可以追求老师吗？”白厄低下头，把自己的脑袋搭在那刻夏的颈窝上，说话时暖烘烘的热气打在他身上，哪怕是感官变得迟钝，也会被那话里的温度烫得发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厄？”那刻夏将将透了口气，“你现在不清醒，等明天醒酒了再说吧。”
“不行”，白厄强硬拒绝道：“等到明天，我就没有机会说了……”身强力壮的学生说话声越来越低，在那刻夏想努力听清他在嘀咕什么时，突然感觉自己被抱着强行调转了方向，身体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往后推去，紧接着他的后腰好像撞在就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就一声脆响在他耳边炸起，尖锐的疼痛令他双眼发黑，一度发不出声音。
“老师！”白厄猛地回过神来，揽着那刻夏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双手动作混乱无比，只是迫切地想知道他的老师究竟伤到了哪里，而等到那刻夏意识回拢，能发出声音回复白厄的问题时，却发现他已经双腿悬空，坐在桌子上，身上的披肩早已不见踪迹，白厄卡在他的双腿之间，正在扒拉他后腰的衣服。
所以，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那种破碎的声音仿佛是从体内传来的，沿着脊柱向上蔓延，振得他大脑发麻，浑身无力。
“等等，白厄……”他试图阻拦白厄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但是情况偏偏并不遂他的意，空气接触到他刚刚痛到有些出汗的身体，冷得他一哆嗦，对方的手指在他后腰的皮肤上逡巡，试图寻找受伤的部位。
“糟了，老师”，白厄惊呼出声。
“安静点，别大叫大嚷”，那刻夏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疲惫地扶着额头，对白厄说道：“怎么了？”
“你后腰上有了一道裂纹。”
“裂纹？”
那刻夏无法掩饰疑惑的声音，直直传入了白厄的耳朵中，“有哪里不对吗，老师？”
怎么会是裂纹，不对，裂纹，哪里都不对。那刻夏心乱如麻，他觉得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一直保持这种容貌，确实是如瑟希斯所说所用的秘术，毕竟风堇也是用这种方法保持了十多年的少女姿态。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又怎么会出现裂痕？
合该是骨折或者青紫的瘀痕才对，他此时此刻应该瘫在白厄的怀里无法直起身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力气试图摆脱学生的束缚。
看来我对自己的认知还是不够，他想，我应该是个偃偶的，可这么多年我始终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人，如果不是白厄今天这一遭，我或许还被蒙在鼓里，直到几十上百年后。
绝望，恐惧，愤怒，一时统统漫过他的心头，所以，瑟希斯，你到底欺瞒了我多少？我也和白厄一样，是精心设计的造物吗？那你又何必为我编造出一段根本不存在的回忆，甚至替我圆了不记得它们的原因？
那真是多余又愚蠢的行为，只要告诉我我是你制作出来的偃偶就不会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了……
所以，我现在是谁？是人？是偃偶？是像人的偃偶？还是以偃偶形态活着的人？我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曾经一直把我当做人的人们？又该如何面对白厄？那么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你转告风堇的理由如何站得住脚？你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仅仅只想丢下我这个灵魂残缺不齐的人偶另觅出路？
不完美的作品……终究还是失败品啊……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妄自菲薄，可是压抑不住的悲伤与绝望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他用左手捂住覆盖在左眼上的眼罩，慢慢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到泪水从完好的右眼里渗出来，一滴一滴砸在白厄肩膀的深蓝色布料上。
他看着学生惊慌失措地去寻来手帕替他擦拭眼泪，然后心惊胆战地向他道歉，说他没有控制好自己，弄伤了老师，不该对老师有非分之想，他们彼此的关系只是师生。
他摇摇头，傻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人一生难免磕磕碰碰，就算真受伤了又怎么能埋怨一个刚睁开眼看世界不到五年的孩子呢？
不管他是一个怎样的失败品，怎样的残缺，怎样的遭人厌弃，他的白厄，他亲手制造的白厄还是完美的，他的手中还拥有完整的东西，他要保护好他，他绝对不能失去他。
“不必道歉，白厄”，他擦干净右眼的泪水，左眼的眼罩却意外的干燥洁净，一如往常，“我不是因为受伤疼痛才流泪的，也不是因为你大逆不道的言论才难过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在二十多年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本质。”他抬起手，替他最爱的学生擦干了因慌乱无助而流下的泪后，摸着他银亮的发丝，那是他亲手寻来的，如同窗外的月光一般，冷清，柔顺，“我和你一样，以后也不需要再顾及什么了。”
“所以，我答应你的请求”，他别过头去，第一次没有去直视白厄的眼睛，“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我也需要去处理一下我自己的情况。”
那刻夏轻轻拍了拍内疚得把头埋进自己颈窝的学生，让他扶着自己从桌面上下来，蜡烛还在一旁静静燃烧着，他拿着烛台，和白厄一起往卧室走去。
“所以，老师，你不来一起休息吗？”白厄站在卧室门口，拉着那刻夏的手嗫嚅着问道。
“我还有些事需要到工坊里处理”，他摇了摇头，说道，“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先睡觉吧，我忙完了就过来了。”
他转身往外走去，半路还回过头来，看着还傻愣愣站在门口的白厄，吓唬他道：“要是等我回来了还闻到你身上有一丝酒味，别怪我半夜把你掀下床。”
他满意地看着学生慌里慌张窜进浴室，无声地笑了，自己一个人去了工坊，坐在早已收拾整齐的桌面前，盯着放在上面的零件盒发愣。
在书桌的斜对角，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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