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枫恒枫】新年

【枫恒枫】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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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2025/02/04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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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镂空雕花窗外擦过第二十七朵烟花，金色的焰火划过夜幕，炸出一片星海。
  丹恒轻握着支电子笔点在桌上。列车关于仙舟的习俗细节还需完善，正巧罗浮恰逢新春佳节，他便与帕姆说了一声外出采风。
  但这其实也算有些私心，就算不为了智库的资料，他也会回来罗浮一趟。

丹恒抬头活动了几下酸胀的脖子，发现这间屋子的另一位客人——真正的“饮月君”，丹枫还在对着窗外的喧嚣出神。
  “不去走走吗？”  丹恒轻轻将他唤回神，“我们。”他补充道。
  “……不去。”丹枫闭上眼睛，似乎因为长时间盯着，眼睛被火光的亮度灼得有些胀痛。
  “只是很久没见过这幅场景……有些许感慨罢了。”
  丹恒知道丹枫在想什么，他从局外人的视角看过对方的记忆。战争期间很少有过如今这样的安宁又热闹的景象。
  “……毕竟现在是罗浮的新年。”
  虽说长生种并不太在乎年龄，但总有人喜欢热闹的。
  不过丹枫寡言少语惯了，丹恒也喜静。两个“人”，一人写着资料，时不时抬头看看对方是否还在，而另一个始终盯着窗外。
  从丹恒编写智库记录开始，丹枫就一直盯着外面的景象出神。
   不管是锣鼓喧天的表演，还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结伴打闹，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街道上熙攘往来的影子印在他清冷的眸子里，也平添了些烟火气息。

从龙尊之力被唤醒的那天开始，丹恒就已经能感知到丹枫的存在了。
  最开始只是道出现在记忆中的影子，随这力量渐渐觉醒，影子越发清晰。直到现在，丹恒也会经常怀疑对方是不是仍然活着。
  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么正常，除了没有影子，几乎与常人无异。因为力量同源，丹恒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触碰。
  不过事实证明，丹枫在别人眼中确实已是故人——丹恒虽为转世，但除了相貌和力量，他并没有继承太多来自丹枫的东西。
  或许严格来说，丹枫只是回归了“饮月君”最原本的样子——不朽传承的龙尊之力。其中有蜕生的缘故，原本应当重新传承的记忆却因机缘巧合被丹恒排斥在外。
  当下丹恒，没人可以证明他依旧“活着”。

丹枫苏醒时，先前的噩梦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挤压过来——秘法、蜕生、龙师、十王司、持明、传承、孽龙……白露。
  脑子几乎在那瞬间略过了所有的可能性：龙师叛变、联盟瓦解……若持明无法存续下去，他这龙尊又有什么好当？
  直到眼前被锁链捆缚的孩童露出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丹枫才意识到，自己大概确实是已经死了。
  过于年幼的持明够不到高悬的锁链，被迫吊在半空。幽囚狱也没有多余的温情施舍给他，除了往来的龙师，这里甚至没人愿意同他多说几句除了“罪人”的话。
  而“饮月”重新醒来，但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被转世的自己接纳，他被丹恒排斥在外。
  毕竟丹枫百世以来积累过不少记忆，前因后果大概是清晰的：有人对丹恒用了梦回前尘的秘法，但施术不完全，“饮月君”醒了，但只是作为“饮月”而非“丹恒”。
  丹恒并未接纳他的存在。

“这次采风我没告诉景元。”丹恒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他知道丹枫能听得见。
  毕竟旁人看不见前任龙尊大人，丹恒也习惯了小声同他交流，万一被人听见他在“自言自语”恐怕又容易流出什么奇怪的传言。
  “……告诉他做什么？”丹枫盘着手里的重渊珠，毫无波澜的眼神总是带了点冷意：“你又不打算重回鳞渊。”
  “……”被怼了，丹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
  非常糟糕。
  难怪镜流会那样评价他的前世。
  从幽囚狱到列车，再从列车回到罗浮，丹恒的身份总是变了又变，丹枫倒是从来没有过什么变化。他教他枪术和云吟术，教他持明基本的常识和礼节，教他使用饮月之力。
  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么磋磨下去。对丹恒而言，丹枫既像老师又像长辈，如果不是龙尊的传承像块巨石压在两人心上，他倒是很乐意亲近这个对自己倾囊相授的前世。
  可丹枫想让丹恒回去。
  虽然只见过零星记忆，但丹恒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踏足持明的领地半步。
  那日若非被刃逼至濒死，丹枫甚至没办法强迫丹恒重新接纳“饮月”的存在。
  他不愿变成那个人的又一世副本。

“你来这，不只是为了编撰风物志吧。”丹枫斜倚在窗边，半抬着眼睛望过来，微缩的尖细瞳孔让他像条慵懒的巨龙。
  此刻的巨龙正在俯瞰“众生”。
  丹枫似乎有些烦躁。
  “……”在这人面前，自己的心思大概都一览无遗，丹恒舒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在智库里读到过，仙舟新年有返乡的风俗，似乎是从很早之前保留下来的传统。”所以我想你大概会想回来看看。
  “别多管闲事。”
  巨龙侧过头去，压迫感减轻了不少。
  不清楚是不是龙尊时期保留下来的习惯，丹枫不管出现在哪儿都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相比之下，丹恒更习惯收敛和隐藏自己的气息，至少这样在面对危险情况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丹枫倒是没这种困扰。
  至少任何能够用武力镇压的问题，对“饮月君”来说向来都不成问题。
  “所以……你不想回去看看么？”丹恒试探着询问，自打接纳传承下来的力量后，他能察觉到丹枫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
  “……事到如今，还回去做什么？”
  丹枫收回目光，幻化出龙相又开始静坐，尽管掩饰得很不错，但今天那条水似的长尾巴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丹恒察觉到他的云吟术有些波动，至少并不像主人面上表示得那样无所谓。

丹枫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从一方面，如果丹恒不愿继承龙尊之位，那他现在暧昧的身份容易给白露带去困扰。
  而从另一方面……算是私心，持明总是会怀念那片曾无数次孕育过他们的古海，没有任何一个持明可以拒绝它，丹枫也不例外。
  从前被流放，他们没有办法回到罗浮，长时间未能重新回到古海，念想被压久了还能当做不存在。可自从因疑似建木复生，他不得已下车回去古海保护同伴，只是一不留神，就让鳞渊的水又扑在那干渴的念想上。
  只消一下，所有忍耐就顷刻土崩瓦解。
  在被刃刺伤后意志动摇的瞬间，丹枫借古海的水，重新唤醒了被丹恒压制在体内的力量，一同唤醒的还有作为持明的本能。
   然后，丹恒也开始想念那片海了。
  “古海离这不远。”丹枫没有睁眼和动身的打算，“我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
  龙尊诞生于古海，同古海的联系比普通的持明族人更深，相对的，古海对龙尊的影响比其他人更明显。
  “如果你真希望好过些，还不如别回来。”
  等到丹恒反应过来，丹枫的尾巴就已经绕上了他的脖颈，持明尾巴上的鬃毛冰凉，像是一捧水划过那里：“把本相展露出来，云吟术探查过——客栈里的人，此刻大概都在街上等着晚上的庆典。”
  “在这？”丹恒有些不安，古海的存在似乎近在咫尺，对他的影响其实也很大。
  “既然这股力量源自古海，在这里同样能感受到那的气息，这样……就当回去过了。”
  丹枫调动周围的水汽汇聚成茧，将二人一同包裹在水茧中，弥散的清凉气息抚平了丹恒心里的焦躁，他听见年长的“自己”这么说：“或许在你蜕生结束前，我们原本应当像这样在卵中融为一体。”
  “我不会成为你。”他听见更加年轻的“自己”这么说，“也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

两个人贴的很近，丹恒的手撑在丹枫腰的两侧的水茧内壁上，背贴在几乎快要贴上另一侧的内壁，两个人几乎快要搂抱在一起。
  丹枫伸手捧住丹恒的脸，就像捧起一轮残月，他试图在丹恒身上找到自己，或者说历代“饮月”的影子，但青年人就这么执拗地盯着他那双几乎没什么波动的眼睛看。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脸也可以做出这种，称得上坚毅的表情？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丹枫还以为这张脸不会出现除面瘫以外的表情了，丹恒确实是个特例……至少比从前的任何一任“饮月”活得都要鲜明许多。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张脸是否还会露出别的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出来。
  丹恒在这处狭窄的空间里左躲右闪，他不太习惯自己的脸被眼前这个看似沉稳的前代龙尊大人揉圆搓扁：“住……住手……”他又不是白露！！！
  “这里……会不会太挤了？”
  丹恒趴在丹枫身上忍不住吐槽，原本正常情况下丹枫是不会被人感知到的。不管是听、看、触碰都和空气无异，可偏偏他俩力量同源，丹枫想要触碰他，难度还没用云吟术隐藏身形来的困难。
  “我不在此处，这里容纳一个人刚刚好。”
  瞧这话说的，如果丹枫不在这里，总不能是他自己在疯狂蹂躏这张脸。
  丹恒有些头疼，他开始体会到将军的感受了，丹枫的脑回路有时候确实超越了他能理解的范畴：“对我来说你就在这里，这个水茧对两个人来说太小了。”
  “那你可以离开。”丹枫这么说着，却没一点想要撒手的意思，他笃定丹恒不会起身。
  丹恒被这句话呛在原地：他不想走。
  前任龙尊大人身上的气息和古海如出一辙，令人安心又微微发凉，除开这双作妖的手，这个怀抱对一个无法回到海中的持明来说简直算天降甘霖……还是久旱逢露的那种。
  “怎么？不嫌挤了？”丹枫依旧板着个脸，尾巴的动作却反之欢快了许多，缠着丹恒的腰身不停催促他卸下伪装。
  “……”
  面对丹枫的逗弄，丹恒挣扎半晌，还是放弃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扫开丹枫的桎梏的尾巴。丹恒的尾巴没有丹枫的有力，他毕竟相比丹枫显得更年轻些，但水汽点缀的尾巴同他前世的别无二致。

“我说……别缠！”
  狭窄的空间里，丹枫的尾巴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不管丹恒怎么躲都绕着的不放，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尾巴翻起激浪，霎时红了青年的耳尖和面庞。
  “上次白露问你尾巴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她？”丹枫饶有兴致的盯着这张羞红的脸，在印象中，丹恒似乎很容易露出这种表情。
  “我怎么和她说？”尾巴不能随随便便给外人触碰这种事情……
  丹枫终于放过了丹恒涨红的脸，转而检查似的扫视那条稍显瘦弱的尾巴：“说起来……她的年纪应当比你还大些。”龙师怎么教的？简直胡闹。
  “……是锁的缘故吗？”
  丹恒放弃挣扎，干脆任由自己躺在丹枫身上，反正按对方的话来说“他并不在此处”。
  “应该有关联，但可能不是全部，她是特殊的，算是留给持明的……希望。”龙师靠不住，希望景元可以照顾好那孩子。
  丹恒不再言语，他的耳朵附在对方心口上，但那下面只有混杂着龙吟潮汐声。丹枫的气息像是海风，像是雨水，却终究不像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其实相比白露，实际上丹恒才是那个不被人所期待降生的持明。
  “饮月”之乱的“罪人”，动摇建木根基的“罪人”，残害同族的“罪人”，断绝传承的“罪人”……丹恒知道这些事情同这一世的他无关，可丹枫不再，世间只有丹恒。
  丹枫的罪需要他来承担——眼前的上一任龙尊……终究只是道残影，到头来能够证实“他”存在的只有“自己”，好不荒唐。

古海中诞生的孩子，终究都会想要再回到那古海中去。丹枫伸手抱住他，就好像抱住过去尚在卵中脆弱生长的自己。
  同源的力量让他们的气息相互交融，就连曾经最熟悉的战友也无法辨别。
  丹恒在那片海中微微颤抖，在降生时就被强行带离古海的持明还是找到了属于他的那片海。眷恋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滚烫，熨平了内心的惴惴不安，“丹恒”不是那个罪人，历经千万年的巨龙一直都知道。
  如果这一切原本都在他那儿终结，或许事情会比现在这幅场面更加简单。
  “忘了同你说……新年快乐，小恒。”
  丹恒伏在他身上微微喘着说不出话来，这一世他还未能经历过这种鱼水交融。古海似乎倒错了位置，呼唤他的归宿不在鳞渊，而在他的身下。
  当丹枫微凉的手贴上侧脸时，丹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又很快低头贴向那人掌心。他见过普通人家的孩子被拥抱和鼓励的样子，只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相同的东西。尽管丹枫的手心是温热的……持明其实原本更喜欢稍微凉快些的地方。
  但这样也不错。
  “新年……快乐？”
  丹恒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哑，说出的话像是变了调，两行温热的清流不受控制的从眼角红痕滑落下来，打在丹枫被水汽濡湿的里衣上，潮汐的声音似乎更近了。
  “……怎么哭了？”
  那人屈起指尖和拇指替他擦干净眼尾的那抹鲜红的亮色，动作轻柔，丝毫看不出这双手的主人曾征战沙场，葬送无数生灵。
  “丹枫。”
  他听见身上那人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气。
  不是龙师的不满和愤慨，也不是下属或族人的敬重，不似同伴那样热烈，也不似被指控时那种严厉。
  那人附在他的耳边，只是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并非“饮月君”也并非“龙尊大人”。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像落在干草上的火星，在一瞬间就烧起所有的压藏许久欲念。
  龙吟在海中呼啸翻腾，潮汐叠加着潮汐涌起海浪，几番倾覆在其中相拥的持明。

丹枫在浪潮褪去的恍惚间，对上丹恒飞起红霞和布满薄汗的脸，在那双透着清幽深潭的双眸子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一个不存在的“人”这么问“自己”。
  丹枫不知道自己想听见什么回答，只是兴致上来随口一问，龙尊、叛徒、罪人、同伴……他那一世似乎有过很多身份，可他始终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谁。
  毕竟大概对所有人来说，他只能有一个身份——持明龙尊，“饮月君”。
  “……？”
  丹恒小口喘息着，红晕尚未褪去，整个人还有些愣神。身上原本就不多的布料，在两条尾巴的纠缠中被蜕去了大半，一如最初在持明卵中的样子。
  “……算了。”
  看过这幅画面，答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他解开水茧想要起身，却被抓住肩膀摁在原地。丹恒突如其来的强势态度，让向来独裁的龙尊大人被顶撞得有些猝不及防。
  只是还未能等他回过神，新的水茧已经重新覆盖了两人。丹恒压在他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反制了丹枫操纵的水流。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看上去有些不快，丹恒龙角其实比丹枫要长些，丹枫在很久之前就留意过：大概是因为“饮月君”的龙角被斫断过，所以新生的龙角上多了一道修补的金痕。
  不过相比之下，丹恒并不在意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这是丹枫醒来以后，第一次在没有主动施展云吟时被人触碰到。青年人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奇异的触感让他有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就在刚才，你抱住我的时候。”
  丹恒简单调整了一下水茧的形状，将水茧从只能容纳压倒的姿势，调成了他可以分腿跪坐在丹枫身上的空间大小。
  不朽的传承并不是单方面的，就算丹枫不教，丹恒也可以尝试去模仿学习他用过的招式。只要他身上有饮月之力，丹枫能施展的招式，丹恒缺少的只是经验而已。
  “我模仿了你的施术方式。”
  既然丹枫可以通过云吟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反过来，丹恒也可以利用云吟术让对方存在。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一体的，由谁施术并无差别。
  丹恒的手紧紧抓着丹枫的手臂，将头埋在对方心口上稍稍缓气，那下面依旧只有混杂着龙吟的潮汐声。
  “先……别走。”他的请求被丹枫默许。

丹枫是个怎样的人？
  丹恒从来没想过去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就算是真正与他同行过的人，对丹枫的评价也是“从是不有爱恨悲欢的人”。
  很少有人会选择去把他当做“人”来看待。
  “忘了那个问题吧。”
  丹枫抬手，再次捧起那张染上红晕的脸。
  “丹恒。”那个问题没有意义。
  他呼唤他的名字，因为从那场逆天的大罪开始，“饮月君”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去[开拓]属于你自己的路。”
  丹枫也好，雨别也好，曾经守望建木的百世龙尊，杀伐果决，翻云覆雨，那又如何？
  他的路，从接过传承的那天开始就已经被定死了：“饮月君”不能成为一个拥有爱恨情仇的“人”。它不仅是个称谓，更是一个传承的符号，象征千秋万代不朽不移。
  可不朽早已失踪，持明没有除蜕生以外繁衍生息的能力，灭绝的危险就像条套在持明脖子上的绳索，随着时间的推移随时有可能将这个岌岌可危的种群原地勒死。
  他徒有“饮月”其名，却救不了族人。

“……我没办法评价你。”丹恒如实回答。
  “我不是你，过去也好、未来也好，我都不会成为你。”意料之中的答案。
  丹恒用的手指描绘着丹枫的眼尾，那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痕，他不得不承认……丹枫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更加成熟的自己。
  “对我来说……你是一道影子和记忆，像我的老师和前辈。”丹恒收敛下心神，望向那双波月古海孕育了万年的眼睛。
  “也像我命中注定要经历的劫。”

“但……或许我该谢谢你。”
  丹恒把角抵在对方的角上。他能够察觉到，丹枫从刚起一直在不太明显的轻颤。
  对方嘴上说着没有意义，实则总是在反复咀嚼着那个问题。
  丹枫想要推开他，但也只是指尖轻轻颤了颤：“……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大概不会经历这400多年的牢狱和流浪。”
  丹恒拾起一缕散落在丹枫颈侧的头发，他们本相的长发在刚才的拥抱中缠在了一起，丹恒操纵着茧中的水汽想要把它们抖开，但适得其反，在外力的作用下那俩缕头发反而越缠越紧，有向死结转变的趋势。
  “……都已经过去了。”
  丹恒沉思片刻，还是放下了。转而伸手捧住丹枫的脸。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对方，忽然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我接受这几百年的责罚，并不是因为犯下大错的是我。”丹恒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了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我接受判罚前去赎罪，因为这是我想走的另一条路的代价。”
  “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但也因为你的烂摊子，我得以从那场永无止境的轮回里脱身。”
  “我看过你的记忆。”
  “它们并没有像影响你那样影响过我。”
  “你确实对不起很多人……但那些人里不包括我。”丹恒的眼神十分认真，像是要看穿他的所有硬撑和伪装。
  丹枫看着那张突然间变得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松开了些。
  丹恒的面孔开始变得有些陌生了，或许是不一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另一种可能性下的自己，丹枫有些感慨……丹恒手心的温度对他来说也有些过高了。但也可能是这场替代古海安抚的交融消耗的精力太多，丹枫突然感觉自己确实有些累了。
  “罢了……随你怎么想。”
  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丹恒难得打开的话匣子。丹恒想起身，丹枫的尾巴却固执地缠在他身上不肯松开。
  这下不愿放手家伙的又变成了前任龙尊。
  丹恒试图摇醒丹枫，又拍了拍缠在自己身上的尾巴，可对方就和入定了似的就是不理他，既不说话也不放人。
  好不讲道理的家伙……丹恒忍不住想。
  不过隔着水茧，同古海的距离似乎被淡化了不少，他干脆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搂着丹枫也开始闭目养神。

“对了，新年快乐……枫。”
  虽然没言语回应，但腰间尾巴闻言悄悄绕上了身后，缠住丹恒刚得以舒展开的龙尾。
  难得一夜无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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