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6 “结合”

Euphemia

2025/02/27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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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举起魔杖，对准桌上的水杯念出那个词。
“Sectum……sempra.”
他尝试了几次发音，然后连贯地念出——“Sectumsempra!”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德拉科偏就不信这个邪。他甩了两下魔杖，从床上跳起来，走到桌子前面，就差拿魔杖尖杵进杯子里了。他又试了一次用这个魔咒——“Sectumsempra!”
依旧没有事情发生。
这不可能！魔药书主人在上面写的很多改良建议都切实有效，别的不说，他昨天半夜已经用银刀侧面成功压碎好多脆脆坚果吃了，确实比举着刀乱砍有用得多。
这样的一个魔药天才，会写下毫无用处的咒语的可能性是多少？德拉科宁愿承认是自己——不对，也不会是他的问题！——于是德拉科攥着自己的魔杖，低头骂了一句：“波特不是把你还给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好使！”
都是波特的错！
也许是施咒的目标不正确呢？德拉科把魔杖移向窗帘布——“Sectumsempra!”
帘布映衬着窗外黑湖的水光，连一丝摇晃都没有。
德拉科又看向旁边的书桌——“Sectumsempra!”
桌上的一个罐子发出微微响动。德拉科走过去，失望地发现只是因为盖子没盖紧，所以里面的脆脆坚果想要跳出来逃跑。
德拉科拧紧盖子，又烦躁地把魔杖甩向衣柜的方向——“Sectumsempra!”
厚重的实木柜纹丝未动。德拉科气冲冲地拉开柜子，仔细检查里面是否受到这个魔咒的影响，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挂在角落里的那套麻瓜西装。
这是他在前往威森加摩旁听卢修斯与纳西莎的庭审时穿的衣服。回到霍格沃茨之后，他就随手挂进了自己的衣柜。
再次见到这套衣服，德拉科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穿着它的样子……至少还算合贴他的身材。不算太丑，看上去像是某种简陋过头的宴会礼服。他就穿着这套衣服和卢修斯还有纳西莎抱在一起，这并不尴尬。真正尴尬的是他给这身衣服施的变形咒失效的那一刻。在亚瑟·韦斯莱的面前，他几乎丢光了脸，那让这套被卢修斯与纳西莎拥抱过的衣服也显得无比丑恶……
混蛋！韦斯莱都是混蛋！假模假样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实则只是为了让他去救哈利，弄得自己还要被迫欠他们人情债的混蛋！像韦斯莱这种家伙就该——德拉科举起魔杖，咬牙切齿地对准那套西装——
“***神锋无影!***”
黑色的西装顷刻被飞扯开，布料断裂的声音好像是哀鸣。转瞬之间，这套衣服就软绵绵地飘到地上去了，好像一片从树上掉下的枯叶。
德拉科脊背发凉。他走到那摊几乎被撕碎了的破布前，颤抖着举起魔杖……
“*修复如初！*”
可是没有用……没有一点用。这件麻瓜西装丝毫不被修复咒影响，依旧摊在那里。
德拉科凑近了些，在这摊破布旁跪下，仔细地检查。**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和某个人的身影重合了，好像有谁几乎就和他同时跪在这里，和他一起检查那摊地上的东西。**可他身边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呀……这太吓人了！
他只能强忍着这种恐惧，草草地翻动查看。
修复咒的确没有效果……不，也许是他刚刚被吓到了，所以修复咒出了点什么差错？——我就说这根魔杖被波特用过以后就不好使了！——他举起魔杖，对这件衣服又用了一个修复咒。可这一次，随着德拉科自己“修复如初”的声音响起，**他仿佛听到耳边同时有一个声音开始轻轻唱歌……不对，那不是唱歌，只是一种类似唱歌的声音。**
那声音黏糊糊的，好像一潭漆黑的沼泥，可是他吟诵的声音又是那么动人。德拉科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声音放下戒备了，他竟然有些想要靠近……
“德拉科，救世之星在门口等你呢！”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
“哈珀！你有病啊，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德拉科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没听清哈珀说了什么就气急败坏地回答：“不管谁来都叫他滚远点！”
“我能像你这样吼他吗？”
“随便！在我搞明白这本书之前，别让我再听见任何人的声音！”
至于哈珀后来怎样（带着私人恩怨地）把德拉科的话添油加醋一番再转述给哈利，而这些言论又对正处于向导素依赖期的哈利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德拉科就无从得知了。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被牢牢地按在了那件被“神锋无影咒”切碎衣服旁边。
耳畔仿佛歌唱般的声音愈发清晰。德拉科艰难地跟着这个声音一起念诵，直到这个声音重复到第三次，德拉科才勉强能够跟上。
他举起魔杖，手腕控制不住地发抖，对着那摊衣服念出这个咒语。当他也重复到第三次以后，被神锋无影咒割碎的麻瓜西装奇迹般地开始移动、拼合，最终恢复成了原状。
德拉科抓起衣服，他的手不停哆嗦。透过震颤的指隙，他好像看到自己捧起了谁支离破碎的血肉；他看到谁的身体里流了血、眼里流了泪，那血与泪混在一起分不开了，潺潺地流向生命之海；他看到纳西莎在那原初的海里向他伸手，温柔地说：“不怕，很快就不疼了。你马上会回归到妈妈的怀里来，你马上会再融解回海里。你马上就不疼了……”可他分不清胸口的疼痛究竟来源于向外汹涌泵血的伤口，还是那颗即将不再跳动的心；他终于看清，那不是纳西莎，而是一个漆黑的、瘦削的身影。那身影跪坐在他身边，手中的魔杖沿着伤口移动。那些伤口愈合了，于是德拉科很快明白，原来疼的并不是这些伤口，而是他的心；他的目光游移，落在了一旁，他看向那里……
哈利·波特正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可不会比德拉科身上的血更多；他的衣服湿透了，几乎贴在身上，可不会比德拉科的身体更凉；他也在发抖着、战栗着、仿佛灵魂已经不在此处了，可不会比德拉科更加落魄……
因为他看到，哈利·波特悲伤而痛苦地注视着的，正是在血泊中更加接近死亡的他自己。
他忍不住轻轻喊，“**哈利**……”
就在他发出声音的刹那，一切的幻象消失无踪。
哈利不见了，那个黑衣巫师不见了。倒在地上的也不是德拉科，只是一套黑色的麻瓜西装。
它完好无损，如同刚买来的新衣裳一样。

“哦，看看这个怎么样，《关于哈利·波特的五十个传闻》？”
罗恩新奇地把书架上最显眼的那本书拿起来，在门口就开始翻看。哈利怀疑罗恩只会对这种花边新闻的书感兴趣，尤其是这种标题上印着他好朋友大名的花边新闻。
站在柜台背后的依旧是上次的那名店员。哈利向他说明了来意，并用十二个加隆买下了最后一本1995年底出版的《过载与失控：原始美洲哨兵如何应对危机》英译本并交给赫敏。
他们围着书店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罗恩和赫敏各自捧着一本书，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尽管罗恩笑得明显不是在看什么正经东西。哈利两手空空地在他俩对面坐了一会儿，大概只有10秒钟，他就局促地问：“我出去买点饮料？”
“热可可，谢了。”罗恩说。
“其实我想喝拿铁咖啡——罗恩，待会儿拿到饮料以后不准非要从我的杯子里喝一口，然后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赫敏头也不抬地翻到了下一页。
“我还没喝你怎么知道我会嫌弃……不对，哈利都还没买，你怎么知道我会缠着喝你的那杯！”
“我就是知道。你每次……”
哈利推门出去，他彻底听不见罗恩和赫敏的声音了。
离德加书市不远处就有一家招牌上挂着一颗可爱樱桃的饮品店。哈利上次和德拉科一起来对角巷的时候经过了这里，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两杯热可可，一杯拿铁咖啡。”哈利说。
“咖啡需要做冰的吗？”女店员探出头，眼前一亮：“喔，哈利·波特！你和你的朋友一起逛街吗？怎么会是你被打发来买饮料呢！你喜欢喝可可还是喝拿铁咖啡？”
“我不是被打发来买饮料的。”哈利无奈地说：“不好意思，换一下好吗？一杯热可可，一杯冰拿铁咖啡和一杯热拿铁咖啡。”
“一共七个西可，谢谢惠顾！”店员热情洋溢地把三杯饮料递到他手上。
哈利从储物口袋里掏钱的时候，正好把罗恩今早借给他的那本《如何取悦你的哨兵》不小心带了出来，搞得他只能一只手拎着一堆饮料，另一只手抱着那本书。他手忙脚乱，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
他没问清赫敏要喝热的还是冰的，只好买两份让她自己选，这意味着剩下的一杯拿铁咖啡得由哈利解决——他平时不怎么喝这种咖啡饮料，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其实他更想喝热可可——他注意到这家饮料店，是因为上一次和德拉科来的时候，他们就站在这里商量事情——“待会儿在下一家书店里，你去问店员行吗？”——“哦，怎么了，波特。救世主的光环让你准备躲在我背后猫着腰做人？”——“如果你也被问‘能不能摸摸你头上的疤’，你也会想找个挡箭牌！”——“好吧，好吧。来让我享受一下保护救世主的感觉，虽然我已经这么做好几天了……”
就这样，哈利把巫师袍的帽子戴上，低头躲在德拉科的背后，跟他一起走进书店。
他推开门。
“罗恩，你的热可可。赫敏——你要冰的还是热的？”
“冰的。”
“太好了，我现在正想喝热的……”虽然他想喝的其实是热可可。
哈利又坐回他俩对面。这回手里捧了点东西，他感觉自在多了。
他把那本书放在桌上，掀开饮料盖子抿了一小口——有些烫，他没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一团热滚滚的东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哈利又喝下第二口。热牛奶浓郁的香味里混杂着一种别致的苦涩，喝起来怪怪的，但不至于让人感到厌烦。
好了，现在的氛围总算有点读书的样子了。这感觉多美妙啊，好像他们即将分道扬镳的日子还不至于马上就要到来。他们仿佛还坐在图书馆里，为一些无关紧要的考试焦头烂额；他们不是已经走到了七年级的最后；也不是一个马上要去傲罗办公室，一个决心留在霍格沃茨，一个迷茫困窘、想尽办法拖延着不去面对这个即将分离的事实；他们的友情不会因为这个走向终结——可哈利得承认，罗恩已经接受和赫敏接下来的一年他们必须分开，但他自己却没有。他自己竟然比罗恩和赫敏都更加不敢面对这件事……
他想去做傲罗，可他放不下赫敏，也放不下不知道为什么同样还留在霍格沃茨的**德拉科**。
他想留在霍格沃茨，可他又放不下罗恩，也放不下自己早已有之的傲罗**梦想**。
哈利感觉额头上隐隐作痛。
是那个疤在痛？
不……不会是，那个疤自从战争结束以后就再没疼过了。现在哈利感觉到的只是**额侧一跳一跳地在胀痛**。
这种奇怪的疼痛在以前只发生过一次。在哈利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期间，在那个他失去了西里斯以后浑噩而痛苦难捱的暑假里。有一天，他的额侧突然开始这样跳痛。紧接着，邓布利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噢……链接是有效的。真高兴我能用这种方式联系到你……”邓布利多说。
哈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他们站在哈利的精神图景里。这里还算晴朗，西里斯的魔法画像哄了他两个礼拜，总算消解了一些哈利对西里斯本人的死而感到的巨大悲痛。现在，邓布利多正和他一起站在门口的羊圈里——准确说，他们是上半身在羊圈里，下半身则在哈利的卧室里。
“怎么做到的，先生？”哈利目瞪口呆：“一半在我的精神图景里，一半却在现实里。您刚刚幻影移形到这儿来的吗？”
“不，不。我现在不在你身边，不过我一整个人都在你的精神图景里呢。”
“您不在我身边，但进入了我的精神图景？”哈利问：“您现在在哪儿？”
“霍格沃茨。”邓布利多把胳膊垂了下去，哈利看到他的那只手变得焦黑枯瘦，“离你很远，是吗？”
“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哈利小声咕哝。
“你当然会回来，在开学的时候。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会很愿意去陋居生活一阵子，对吗？”
“当然！什么时候？”哈利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周五，我会在晚上来接你。另外，在带你去陋居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说到这里，邓布利多突然点了点自己的额侧：“这里有点儿疼，对吗？”
哈利揉了揉脑袋：“一跳一跳的，又涨又疼。先生，难道是……”
“噢，并不是。”邓布利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和你伤疤的疼痛不一样。别担心，你现在感受到的这种疼痛是一种好事，我管它叫‘跳跳糖一般甜蜜’。”
“跳跳糖一般的甜蜜。”哈利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他只觉得脑袋里“突突”地有东西在蹦，不算特别难受，但也一点也不甜蜜。
“没错。这是远程精神链接造成的疼痛。在建立链接的哨兵和向导之间，他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在精神图景里进行沟通……比猫头鹰的效率要高一点儿，是吗？”邓布利多说。
“我还以为巫师是不用电话的？——我是说，这很像打电话。”哈利激动了起来：“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课本里也没有讲……”
“这对你而言负担很大。你不能很频繁地去忍受这种跳跳糖般的甜蜜，否则迟早会长出一颗蛀牙……但是，哈利，我认为我有责任让你来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也许不会有第二个向导能带给你这种跳跳糖般的甜蜜了。”
“噢……是的。”哈利脸上的表情又落寞了起来：“因为黑暗哨兵不可能和向导建立精神链接。而您是个特殊的例外……”
他赌气似的在心里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只感觉头疼，一点没感觉到甜蜜……
回忆里邓布利多的声音逐渐远去，额侧的跳痛变得更加剧烈，牵引着哈利回到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他跌跌撞撞地在二层半的洋红色楼房前现身，不远处，德拉科就站在那里。
“成功了！”
德拉科比哈利还惊喜。
他三两步跑到哈利面前，激动地说：“听着，波特，别紧张。你不是疯了，也不是看到了幻觉。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你现在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我也没有做什么危险——”
“远程精神链接，是吗？我知道。”哈利打断他。
德拉科睁大眼睛：“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黑暗哨兵，你怎么——”
“邓布利多教授和我远程链接过一次。”
“好极了，伟大的传奇向导邓布利多。”德拉科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他剥夺了我耍你玩儿的乐趣，真讨厌。”
“你怎么会这个？”
“我怎么会这个？好问题，波特。我得告诉你，我九岁就是——”
“哦，对……你爸爸教你的。”哈利又打断他。
德拉科那长篇大论的自夸一下就被噎了回去。他更生气了，转过身背对着哈利。但哈利压根不接他的茬，只是站在原地揉着自己额侧发痛的地方，一句话也不说。
“我就这样一直和你保持链接，疼死你。”德拉科忍不住先开口。
“没事，这种疼痛很快乐。”哈利毫不在意地说：“跳跳糖一般的甜蜜。”
“脑子有毛病啊，波特！你喜欢头疼的感觉？”
“我还以为邓布利多不在以后，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体会一次这种疼痛了。所以，德拉科，我是真的挺高兴……”
“梅林啊！别告诉我你现在开始怀念邓布利多了，换个时间好吗！”德拉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听着，我有正事要说，所以才远程链接你……我在霍格沃茨到处都找不着你人！”
因为我现在偷溜出去了。哈利心虚地想。不过他还是故作淡定地问：“你有什么事？我以为你打算抱着那本书看一整天。”
好吧，他不算特别淡定。哈利说完这话，马上就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对，我要说的就是那本书。”德拉科看着哈利，低声问：“你知道‘神锋无影’这个咒吗？”
“神锋——”哈利下意识地扭开头，不看德拉科，才敢继续念下去：“神锋无影？我不记得。”
“我想起来了！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瞧——”德拉科用魔杖指向旁边的篱笆，喊：“*神锋无影！*”
篱笆顿时炸裂，桩子碎成木片飞散。被圈在里面的几头羊彼此看了看，争先恐后地蹬着腿往远处的山坡上逃跑了。
“德拉科！你不能换个示范方式吗？”
哈利哭笑不得地把炸碎的木板再复原成篱笆，同时他的黑狼蹿了出去，把逃跑的绵羊一只只赶了回来。这时，哈利才发现，那些篱笆虽然能够复原，可被炸碎的裂痕却无法被消除。
“跟狗似的……”德拉科还在饶有兴致地观赏黑狼赶羊的场景。
“你能不能解释下这个？”哈利指了指自己无法被修好的羊圈外围：“神锋无影咒，是吗？为什么我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都没法修好它？”
“一个破坏性强到这个程度的黑魔法——我在那本魔药书上发现的。”德拉科说：“波特，你真的对这个没印象了？”
哈利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神锋无影咒，可他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我想起来了。”德拉科平静地说：“六年级，在盥洗室里。我想起来我当时为什么差点死掉了，也想起来我为什么第二天就恢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魔杖指向开裂的篱笆，念出一串咒语来。篱笆上的裂隙渐渐合拢，就和从未受到破坏过一样。
可曾经留下的伤痕是不会随着一个咒语而消弭的。哈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和这块篱笆木一起，被神锋无影咒给打了个粉碎。
他艰难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用了神锋无影咒。我对你用了一个黑魔法……”
“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德拉科说着，同时朝着洋红色的小楼看了一眼。那里挂着他们谁都不记得的那个人的画像，“是那个人救了我，那个画像里的黑衣巫师。当时那个跪在我旁边的人是他……他对我念了一个咒语，我猜应该是反咒，所以我才能很快就恢复。我记得我第二天下午就能下地了。但是，波特，这个咒语的威力肯定是不如索命咒……”
德拉科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推测。哈利看到，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地萦绕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一段由碎裂金粉组成的环。德拉科说话的声音是一些亮晶晶的金色粉末，散发着他向导素的龙涎香甜味。这种甘甜的、闪亮的、绵绵不绝的声音在哈利身边游荡，仿佛一个被行星吸引的光环，而哈利无疑就是那颗吸引了它的小行星。德拉科的声音是为了哈利而响起的……
哈利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德拉科的声音。可当指尖和闪亮的金粉相碰时，他却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德拉科的声音又是那样的冰冷。
现在，哈利感觉自己不是置身于对角巷的书店里，也不是身处于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他向后挪了一步，他感到脚下似乎涉了水……他踩在流淌的刺骨冷水里。
他在河流里吗？哈利茫然地低头看去。
他的脚边淌过一缕缕柔和的淡粉色。这些淡粉色里混杂着发光的金粉，混杂了甘甜的龙涎香味，混杂了细碎的声音。这声音没有任何语句，只是一些呻吟。
这声音是德拉科在临死前的哀叫。
哈利额侧上的跳痛消失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他忘记了疼痛。
“……所以，没人知道这个神锋无影咒，这不是因为它是多凶恶的黑魔法，而是因为那个发明了它的人没把它告诉给别人过。”
德拉科掏出那本《高级魔药制作》，在封面上用指节弹了弹。
随着这声脆响，哈利终于回过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德拉科。
“这本书上记载了这个神锋无影咒。如果——我是说如果，”德拉科把这本书举到哈利面前：“如果这本书就是那个黑衣巫师交给你的呢？你看，你们俩都会这个神锋无影咒，他甚至还比你多知道一个反咒。说不定这本书就是他的！”
说到这里，他把书翻到封底，指着那句“本书属于混血——”的字样。
“他可能是个混血！我们得想办法搞清楚他——”
“我不知道，德拉科……”
哈利无措地打断了德拉科，他颤抖着说：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你用神锋无影，可是我真的……我从来没有希望你去死过。即使是我们最针锋相对、最彼此仇恨的时候也从没有过……我没想过要杀你。”
“但我这么想过，我在六年级结束以前天天都盼着你去死。”德拉科毫不犹豫地说：“你干嘛突然讲这个，想证明你比我道德高尚吗？”
“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我们断开远程链接会比较好一些。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这个精神链接恐怕也不会稳定，这样可能……”
这样可能会再一次伤害到你——说不定会把我们俩的精神和思维都切碎，就像那个之前谁也不记得的神锋无影一样。哈利想。
德拉科垂下手，一动也不动。
哈利低着头，不敢去看德拉科，也不敢猜测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会再对旁边菜地里的萝卜和南瓜也来一个神锋无影？还是会踹自己一脚，然后大摇大摆地甩手不干？——更糟，他可能这两件事都会干，最后把哈利一个人丢下，自己撂挑子走人……
但德拉科没有。他只是张了张口——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他用倨傲的语气说。
“你是马尔福。”哈利闷着声说：“德拉科·马尔福，一个混蛋。”一个不至于要死的混蛋。
“**我是你的向导。**”他挑了挑眉：“而你则是一个蠢蛋哨兵。波特，你在怀疑自己精神不稳定的时候，居然选择把你的向导甩出你的脑子……你真是蠢透了。”
哈利看到那些金粉——德拉科的声音与气味幻化出的、只有五感卓绝的哨兵才能够看见的金粉逐渐坠落了，落在他的脚边汇聚起来，聚成了一团雪白的、毛绒绒的小家伙……
德拉科的精神体从哈利的脚边现身。
小雪貂顺着哈利的巫师袍爬了上来，一路蹿到了肩头，亲昵地拿鼻子拱哈利的脸。哈利闻到德拉科的气味几乎贴在自己的嘴边……而德拉科本人则丝毫没有雪貂这样可爱与体贴。他仍保持着那得意昂扬的表情，也保持着那离哈利三步远的距离。
没有向导素，没有过多的言语，只需要精神体的简单触碰。哈利把趴在肩头的雪貂抱了下来，搂在怀里。他感觉到一种真实的温暖，它是温热的，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它沉甸甸的，那是它生命的重量。
哈利举起这只小小的雪貂，注视着它的眼睛。
“谢谢……”他说。他不仅是对雪貂说。
“怎么？圣人波特，你在为差点杀了我而感到内疚？”德拉科戳穿哈利此时的不安，不以为意地说：“我还杀了邓布利多呢。我们扯平了。”
“你没杀邓布利多。”哈利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说到这个，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了吗？昨天，我在天文塔顶问你的那个问题——”他轻轻地说，“为什么？德拉科，为什么在我对你用了神锋无影之后，你的精神体会变成它……变成这只雪貂？”
德拉科从容的表情变得冷峻了起来。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不打算回答，哈利就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我差一点杀了你，可你的精神体却在这之后变了。德拉科，你是为了这件事而改变的吗？还是说，在那天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而你忘记……”
“我没有忘，波特！我不可能忘了！”德拉科猛然打断他，也打破自己竭力伪装的平静，声嘶力尽地怒吼道：“我不可能忘了我为什么改变，我不会忘记为什么白孔雀在那天消失——**因为我恨你，波特！哈利·波特，我恨不得你去死！**”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了，这让哈利几乎看到了十一岁的德拉科。十一岁的德拉科会因为在禁林里和哈利吵嘴就入侵他，全不顾虑后果会有多严重。彼时的德拉科尚未接触任何博弈与较量，因此他的憎恨也最为纯粹。而孩童的声音又是那样的吵闹，如果说哈利有什么最讨厌的声音，那么德拉科变声期以前对他发出的大喊大叫和辱骂绝对名列前茅。于是这种尖锐的、纯粹怨怼的喊叫声就这样从十八岁的德拉科的口中毫不掩饰倾泻而出……
“马尔福是纯血向导世家，英国最好的向导家族！我九岁就是向导了，我在九岁就能看见——能看见我爸爸的精神体！那是只白孔雀……我继承了他的精神体，我继承了我父亲！”
哈利看到德拉科的眼睛发红，可他不敢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浑身僵硬，迟钝得要命，像块木头一样。他必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聆听，才能弄明白德拉科说了什么。于是他只能看着德拉科发红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唇，除此以外根本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有站在那里，等德拉科继续发泄他的怒火。
“但是你却——他却因为你的缘故被关进阿兹卡班！从那以后，所有的白孔雀都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的白孔雀，我自己的精神图景也彻底变了天，白孔雀喷泉也没有水流出来了。哦，说到这个……你不是想知道吗？波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把我妈妈的魔法画像放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你不是想狠狠嘲笑我十八岁了还天天找妈妈？因为——我告诉你，因为我怕你有一天会把她也害死，就像害得我和我爸爸不能见面一样！”
哈利皱着眉。被德拉科这么一嚷嚷，他感觉到脑袋又开始疼了。可德拉科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越说越激动，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荒谬而扭曲的笑。
“那个人——伏地魔把那个任务交给我，只要做成了，只要我杀了邓布利多，我父亲就能回来，马尔福家的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我相信这不难，所以我的精神体一直都没有改变，一直还是白孔雀，就好像我爸爸还在我身边一样。我一直觉得他很快就能回来。直到你——哈利·波特，在盥洗室，你用了那个神锋无影咒，对吗？你想杀我，对我下了死手，你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个人来救我，我已经死在了那里……
“波特，我恨你，这又有什么不行？全天下恨你的人多了，难道还缺我一个？可是能让救世主起杀心的人，不多吧？看呐……我被救世主恨上了，他要杀了我……”
德拉科绝望地笑了。
**“我又怎么能从一个恨我、恨不得杀了我的救世主手里，妄想夺回马尔福的未来……”**
哈利的嗓子又干又哑，活像噎了一块莫托石。他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抱歉……”
“算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德拉科抹掉脸上的眼泪：“反正我爸爸现在已经回来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道歉，德拉科。”哈利努力用和缓的声调说：“你爸爸活该被送进阿兹卡班，这事也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他不想因为做了错事而受罚，那从一开始就不该做错误的选择。我是为了你——为了害得你讨厌自己才道歉的。”
哈利抱紧了德拉科的雪貂。它的这副皮囊源于四年级时德拉科在哈利面前出的一次丑，它又在六年级取代了德拉科引以为傲的白孔雀……哈利能感受到，这只雪貂正因为德拉科对它的憎恶而瑟瑟发抖。它拼命地往哈利的怀里钻，看上去可怜极了……
想到这里，哈利不由得笑了。
**“你自私自利，骄傲自大。你也可悲可怜。”**
“好极了，这就是你庆祝我们第一次远程精神链接成功的祝辞吗？”德拉科冷冰冰地说：“那我现在就断开精神链接，然后我们脱钩……说真的，你不会以为我很喜欢跑到你毫无品味的脑子里吧？”
“我很喜欢。德拉科，我很喜欢你到我精神图景里来……”
“得了吧，谁来你都喜欢！如果那个人不像我一样自私自利、骄傲自大又可悲可怜就更好了！”
**“可我好像——好像喜欢上这样的你了！”**哈利大声说。
德拉科脸上的怒气一点也没消掉，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哈利说了什么。哈利干脆趁他发愣，走到他的面前，把雪貂塞回他的怀里。
“所以，你试着别讨厌自己，也别讨厌它。试一试……好吗？”
可怜的雪貂在德拉科的怀里滚了一圈，把脑袋探出来，用圆滚滚的黑眼睛怯怯地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出奇地平静。
换做是以前，他一定马上松开手，任由这只雪貂摔到地上去。或者更狠一点，德拉科会直接把它往外甩，确保它真的能立刻离开自己的视线。可德拉科现在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平静地把雪貂抱在怀里——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德拉科依旧没反应过来哈利说了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跟你脱钩，德拉科。我们精神结合吧……彻底的、真正的精神结合。”哈利回答：“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觉得我喜欢你。”
“你——**觉得**——你喜欢我。”德拉科嗤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你想跟我结合？你要我做只属于你的一个人的向导？”
“我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你就在远程连接的精神图景里说这些！”德拉科大叫道：“在这种场合？在我们吵了一架以后？噢……波特，你和你的前女友分手一定是因为你惹哭她以后在猫头鹰给她的道歉信里求婚吧！”
德拉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这个做比喻，但这已经是他的大脑在慌乱之下想出的唯一有点攻击性的发言了。
“呃，我那会儿才五年级……而且我们分手是……我没跟她求婚……道歉我都是当面……”
哈利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反驳哪一句好。
“我就是说的这个，当面说——给我当面说这些话，蠢蛋波特！”德拉科红着脸说：“该死的，我现在还在礼堂……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哨兵请求结合，居然是在远程链接的精神图景里？那个哨兵甚至现在都不在我旁边！波特，你和你前女友也这么**轻浮**吗？”
“你干嘛老提我的前女友……而且秋从来没进入过我的精神图景。”哈利无奈地说：“再说，远程链接的精神图景又怎么了？在精神图景里也可以完成结合，精神结合就是要在精神图景里……”
“是这样没错，但是他们的身体在现实里也是在一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我在礼堂，至于你——鬼知道你在哪儿！”
哈利笑了：“所以你也没有拒绝，对吗？”
德拉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恶狠狠地瞪着哈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往后撞到了羊圈的篱笆桩。这根篱笆桩刚刚被他用神锋无影咒给打碎，即使已经被修好，德拉科还是差点以为自己要翻过去——就在这时，哈利的黑狼适时出现在德拉科背后，用自己的身体顶住了德拉科，免得他整个人摔进羊圈里。
“你来看笑话是吗！”德拉科冲着黑狼也开始发火。
黑狼安静地坐下。它并不因为德拉科无理取闹的指责而委屈，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愤怒。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忠实又可靠，它是那样的沉稳。因此它的主人现在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也一定是无比笃定与充满决心的……它用那幽深黯绿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德拉科。
“你同意了，对吗？”哈利又问了一遍，他注视着德拉科。
德拉科根本不敢看哈利的眼睛，好像避免眼神交流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总是用逃避去解决问题，遇到困难的事情就干脆甩手交给别人负责，自己则再不去想。从前，马尔福家能纵容他在小事上尽情浑水摸鱼，可真当他避无可避，德拉科必须自己去面对。
这没什么可怕的，你面对过很多了。六年级，你还被迫去面对伏地魔交给你的任务呢，那时候你不也撑下来了吗？现在这点场面又算什么，现在不过是哈利·波特想要和你结合而已，区区哈利·波特，这根本不算什么，区区的哈利·波特……
德拉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哈利。
接着，他惊恐地看到原本安静趴在自己怀里的雪貂蹿了起来，扑到哈利脸上亲了一口——虽然看上去像是雪貂想把哈利的嘴唇咬掉。
“噢……德拉科。”哈利捂住嘴巴，惊喜地看着德拉科：“你的精神体——精神体是你的内心的反应，所以说你也想——”
“见鬼，我迟早有一天研究出能毒死自己精神体的魔药……好了！别那样看着我！我也想……我也想！行了吧，波特！”
德拉科眼看瞒不下去了，只好先全都答应下来，然后又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谁不想做黑暗哨兵的向导？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没有概念？我当然……我当然想和你结合，这对马尔福来说是个机会，马尔福需要你的名声，你得……”
他话都没说完，小雪貂就拼命地冲着哈利摇头，生怕和自己口是心非的主人扯上关系。
德拉科看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忍无可忍地怒吼：“赶紧滚蛋！”
“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让我滚吧？”哈利靠近了些，几乎要和德拉科贴上了。他笑着问……
德拉科从没敢想过他们之间也会靠得这样近。哈利温热的呼吸不再仅仅带有信息素的味道，还有许多其它气味混在一起，而德拉科惊讶地发现他现在可以清楚辨别……这是**浓郁的热可可、崭新的绒面革、还有黑麦草和马尼拉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发现这是他在斯拉格霍恩的魔药课上嗅到的迷情剂气味。那时候，德拉科完全猜不出自己闻到的是什么，只觉得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反而让人有点想吐。可现在他能够分辨了……他嗅到热可可的味道，那是他最爱喝的饮料，纳西莎在德拉科小时候总是用它来搭配黄油面包；他闻到绒面革新衣的气味，这对德拉科来说并不罕见，他从小到大就没缺过精致的新衣服，但不得不说每一次换上新衣服都让他十分兴奋；还有黑麦草和马尼拉草，这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草场植物，为什么会在这儿闻到呢？对了……对了。
这些都是哈利·波特的味道。
他们还在进行幼稚的魔法对决时，彼此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摔到地上去吃泥巴，最终常常以每人尝到一点草地味道以及扣除学院分作为了结。而那崭新的绒面革气味则源于他与哈利的第一次相遇——他还记得，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里。彼时的哈利还没有成为一个哨兵，身上也没有信息素。德拉科只闻到了店里的布料味，而哈利只是那个站在许多精致布料展示架中间的、穿得老旧难堪的小男孩……
多不可思议啊，那个小小的男孩现在已经这样高了。
德拉科仰起头，忍不住看向哈利的嘴唇——“那会是热可可饮料的味道吗？”他在心里忐忑地想。但真到了这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本该想着逃避，但他慌张得像是忘了要如何去逃避。那些劝诫他“走为上策”的谨小慎微全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德拉科脑子里没有一点主意。于是他干脆想，“那就试试吧？”
那就试试是不是热可可的味道吧？
德拉科咬住哈利的嘴唇。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沸滚的甘甜，夹杂着回泛上来的苦涩。真像呀……这真像他面对哈利时的心情，除了那一点点难以寻摸的甜味以外，几乎不带什么好东西。但德拉科不肯罢休，非要再多攫取点甘味不可，于是他干脆彻底地吻上去……
他迫切地想要在哈利的身上找到热可可的香味。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哈利身上的一切都和1996年的迷情剂完全一致；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哈利彻头彻尾都是德拉科早已瞩意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自己在冲动之下答应与哈利结合不是一个荒谬可笑的错误。可他找寻不到……
现在，周围到处弥漫着哈利那日晒过后的冬青木味道，盖过了其它的一切。这味道铺天盖地如同一场风暴，漫漶得到处都是，仿佛早春的绒毛细雨。可它那样温柔，和哈利5月2日时的那场失控完全相反地温柔。它掀起了一阵微风，却只轻轻撩动了德拉科浅金色的头发。
噢……热可可什么的，那还重要吗？
德拉科终于放弃，不再试图去寻找任何记忆里的味道……
去享受现在的哈利·波特，这就已经够了。
直到这阵微风停歇，两股纠缠交错的气息翻滚奔袭。那是两个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的气味，那是日晒的冬青木与雨后的龙涎香……然后他们终于分开了，好像完成了一件难以想象的大事。可是只有嘴唇分开，至于他们信息素与向导素的气味、两只不知何时交握的手、还有摸不见看不着的灵魂，这些都再也不会分开。
哈利还没和德拉科对视几秒，又马上拉住他的胳膊抱了上去。
“梅林啊……这感觉太愉快了！我真不敢相信哨兵没了向导该怎么活，他们和缺了灵魂有什么区别？”
“傻透了，波特！你真的要发表接吻后的感言？我求求你别说了！”德拉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但根本没推开，“再说你之前七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以后都不用忍着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有向导了！”哈利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我真高兴……德拉科，我们现在是一对搭档了，对吗？我们是不是得去魔法部登记一下？”
“鉴于我上次去魔法部看到他们只剩下一团乱麻，大概是不用。”德拉科用力地扒哈利的手：“还有，你先放开！”
“噢……德拉科，诚实点行吗？”
哈利不情不愿地侧身给德拉科看。只见小雪貂正紧紧贴在哈利的肩膀上，恨不得往他衣领子里钻。
德拉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哈利见过很多次德拉科脸红的样子。
大多数都是因为窘迫和心虚，而哈利也乐得见到丢尽了脸的德拉科。可有那么一天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忽然觉得更加纯粹的、仅仅是为了害羞而脸红的德拉科也不错——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之间何必还要这样针锋相对呢？
可是哈利惦记了一阵子，就没见过德拉科因为害羞而脸红。这没可能了……或许德拉科不是那种会在他面前害羞的人吧。
而到了现在，他竟然又重新拾回了那种幼稚的恶作剧心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害羞也好，是因为觉得丢脸窘迫也好，他都想看一看德拉科脸红的样子……
该死的……这一定是向导素依赖期吧？哈利想，他现在彻底没法抵抗德拉科的向导素了。他迫切地想要从德拉科身上得到更多，也迫切地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作为交换……”
哈利捉住小雪貂，把它拎了下来，扔进羊圈里。在那里，哈利的黑狼正安静地坐着等候。它用鼻子拱了拱哈利丢下来的雪貂，催促它和自己一起离开……他们就这样找了个地方，安安稳稳地靠在一起趴着。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精神体的秘密？”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它不是狼，德拉科。**我一直觉得它是一条黑狗。**”

Episode 16 “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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