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渝／渝蓉】交代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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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离婚。蓉渝蓉以及其他相关cp，洁癖请避雷。
＃颠。

学校。
对于最近发生的暴力事件以儆效尤，校方决定彻查到底，安排班主任先调查情况——当然，这也是教师不能推脱的责任。至少他是这么想的。办公桌上放着几只纽扣，中心抽屉塞满这次的排查表格：父母分居，一方常年在外，据说有了新家庭……忽视对子女的教育。情绪不稳定，但少和同学主动起冲突。校服上又添新划痕，人也鼻青脸肿的，他递一块热毛巾过去，那孩子愣一会，扔到垃圾桶去了。
“这是你二进宫咯，还是没有要说的吗？”
沉默。茶水氤氲雾气，空山新雨，这次递过去没再拒绝。松口气，“你晓得，说出来学校会替你出面。何必搞成这样呢。”
“没得就是没得。”
“沉默不能解决问题——再不说的话，下回就不是跟我俩说了。”
“我要回去了。”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成老师，全校都晓得你已经离婚咯——”
少年目光落向他手上的婚戒痕迹，
“‘你有啥子要交代的吗’。”

洗菜的时候成锦蓉把戒指摘下来放到旁边，将洗好的部分放在水池上沥干。老居室不大，小两室一厅的格局保留着上世纪单位建房制式，像什么定格不能更改的老旧照片，边缘因为曝光过度褪色，只留记忆残存。木头架子日晒膨胀使得碗柜总是关不拢，他想那碗橱纱窗也应该换一换了，上面全是油烟。事实上早该换了，成锦蓉从没换过，或许是因为不会，换了一半的纱到今天也没换完，边缘翻在那里。手机放在灶台边，他想拿起来发个消息，终于还是没有。但是没过多久它就自己亮起来了。
「晚点到。不等我。」
于是一切再度归于黑暗。

“那你自己去嘛。”
楼下。这顿饭最终在寂静中度过，只听餐具碰撞，令人想起昨日的冷火囚烟。老板儿见他们太沉默给开了两瓶啤酒——“多谢，我不喝酒咯。”对面的人瞟了他一眼，接过绿瓶子，“麻烦再上一瓶。”“要得。”老板闻声下去了。“我吃完了。”成锦蓉理了理衣领，“小渝你慢点吃哈，那边我跟你都联系好咯，就不陪你去了，我有事先——”
“站到。”
刻进dna的恐惧，真没用。后面被称作“小渝”的人给空位满一席，“不待见我嗦？以前从没看你这么急过，升官了迈？”
“小渝，我真的”
“‘放都放了还加啥子班三’，爪子，老师就没得休息时间？还是你娃另有安排，哦，那是我不识相了。”
“……”
鞋撞在桌角发出抗议，旁边放着空掉的江X白。原来等他的时候都喝过几席了。见人折回来，对方嗤一声接着喝酒。“上菜。”老板及时端来一盆麻辣甲鱼。过一会成锦蓉终于坐不住了，“我今天真的还有事撒”，对面却有九分酒意，“你扯白你个中学老师能有啥子事嘛你就是不想在这点好生坐到，劳资让你丢脸是不是！”
“你不要乱咵嘛，咋个丢不丢脸，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撒！”
“你，你不信，你把达老板喊过来问问问问他！你从以前就是这幅批样子，遇事讲又讲不清白。”
“好三，我就这幅样子，那我们也离了三，又还关你啥子事呢。”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是撒，没得你求事。我走咯。”
“站到！劳资蜀道山！！一，勒——”
“哎呀，你要做啥子诶？”声音高三度，语调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像什么往日尾声，
“你不会以为，人已经走了，我还会把你放在第一位吧。”
不是，成锦蓉也没想到这能让对方破防啊。
随着一声防空警报响起，他知道今天这事算完球了，明天早晨起来铁定死都不承认，唉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反正没出息地心软了，耙耳朵就是耙耳朵。忙改口安慰道，“好咯好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贱！”一边往怀里撞要擦鼻涕，一边差点把成老师推翻在台阶上，也不知究竟是想退还是进，“劳资就是贱嘛，贱，贱得很！都这幅批样了还没把你娃忘干净！成锦蓉你嘿得意嘿不得了嗦！啷个，现在你高兴了满意了吧！”“好好好，我高兴我满意，莫念了莫念了嘛。”有什么办法，他可能这一辈子都学不会放狠话，尤其是对这个人，“幺儿再说哥哥就不要你咯，我们回切嘛。”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乖乖让他擦干净，真不能再说了，七邻八舍都看过来了，像追什么停更已久的剧集更新。连烧烤达师傅都搬个板凳儿坐到，悠哉拍下来发给另一条街的冷吃兔老板和酒行兄弟。哭声，喊声，闹声，一切的一切多么像昨日重现。在或无语或嘲讽的目光中把人扛起，麻烦。累赘。无可奈何。成锦蓉不想再补充，自有大儒为他辩经。那边老板已经堪称熟练地开始打扫战场，对他挥了挥手，意思是得空再来，成锦蓉却先一步抽出手把账结了。
不把今天的事留到明天，是他后来学到的教训。

——哪个没得话嚼嘛。
台阶上一深一浅，黑暗吞没两个身影。他确实发现自己没有年轻时有力了，刚结婚那会子憋着气能把新郎官抱上楼，就在这点——“我回来咯”，明知道没人回答还坚持，能答的在旁边睡着了。本来也没啥大事，就是昨天被放鸽子所以忘回消息而已。算起来，上次回来也是半年前了吧，还以为又跑了呢。摇头驱散胡思乱想，成锦蓉把人放到床上，转身去煮醒酒茶，不料旁人拉了他一把又扯回床前。等看要说什么，探近才发现睡着了，只有手还死命攥着——
做着什么梦呢？
轻轻把眉头展平，他知道对方有皱眉习惯，“这样老得快哦！”那些日子对方经常说跟他在一起才老了十几岁，当然成锦蓉也没闲着，血统buff加中文系的他嚼人不会差，何况知根知底的，简直太有说头了！亲密关系注定我们会对另一个人开放边界，那么就存在风险。喝醉的嘟囔他也没听清楚，悄无声息把手抽离，想现在不喝点药的话，明天早上就惨咯。

成锦蓉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五年零九个月前，他同前夫渝庆正式宣布离婚，手续因为近来程序变更去mz局拿了好几道——今天终于办成，彼此都解脱。渝庆二话没说拖东西走，大概等这一刻已久。走之前成锦蓉还把他从里到外讽刺了一番，也懒得再反驳（平时成锦蓉早挂花了）。搞啥子嘛，人走了他坐在空荡的床铺上想，明明是想说“小渝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诶”，话到嘴边就变成薄凉讽刺，如果他是渝庆他也不会继续考虑的，还考虑锤子？考虑个球！邻居都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但刚结婚那会儿他也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他们还算半个青梅竹马呢，恰同学少年。
不过家里可不会任由适婚大龄男青年如此闲置，本来嘛，他和前夫就有道路之争，渝庆一直想出去闯荡一番，成锦蓉不想，再加上独生子，两老也不愿意他出去，因此一力劝阻堂客就留在川中，前些年呢也是忍着或暂时搁置。渝庆家是没有阻力的，父母双逝不说，前些年大哥也去世了，越发没个牵挂。成锦蓉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兄弟姊妹都在川中，自己也没出过远门，除到过两回西安和重庆，那就是贼拉远的地方了。北上？南下？不去不去！
这下脱胡双方都满意。大概。
说要给他这个二婚男相亲，刚开始成锦蓉是不大愿意的，一来他刚从婚姻的泥潭（“沼泽！”）中爬出来，伤痛还没消化呢，实在提不起兴趣，二来看透了某些爱情谎言，甚为冷淡，三来……三来他也说不出来了，总之是有些难以表述的理由——都架不住家里三催四请上强度乃至于大闹，耳根子又软，那去吧。佛系地去了几次，大家彼此条件都差不多，基本也没什么幻想了，各有各的其他想法。不过，遇到一个姑娘斯文又秀气，一婚，在银行上班。虽然不知婚后怎样但至少现在成锦蓉看起来人不仅精致还温柔，就是家道中落眼下有点缺钱——“这有啥的嘛！”成家一瞧根本不是问题，他们家一直在省城，差钱帮扶一下也就是了，只要“人好，品行好”，“不会朝三暮四！”没什么不可以的。因此一来二去也谈得有了些眉目，再这样下去或许下半年就要拿证了。
喔。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星星躲在云间做梦，成都也炎热得很。烈日刚落，成锦蓉就收到女友短信约他去吃小龙虾——是啦，交往这段时间两人还没去大排档或者路边摊吃过，烧烤，火锅，凡是人间烟火的地方一律没有。一来刚交往就约这种简直是怕吹得不够快，二来到如今成锦蓉对这些都隐隐发怵，不想去。今天女朋友说请客，他想别扫了兴。可惜人没有预测未来的功能，否则成锦蓉若能看到后续发展，会不会坚持原则还真不好说。
两人在青羊宫附近吃到天黑上钟，有说有笑的，相互剥虾呢也不觉得时间慢。其实成锦蓉一直觉得这姑娘有点子像自己的，让他看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素日被人贬损的缺点又成优点了。讲得高兴敬她一瓶。后厨菜在油锅间爆香挣扎，旁边小山红艳艳，女友问他想没想过换房子，喜不喜欢小孩。成锦蓉内心一动，看见她换手套赶紧抽纸给她，说还没考虑过。女孩腼腆地笑了一下，说自己在绵阳其实有套房子，“如果卖了话，应该可以在旁边付首付噻。”
当即又叫了两瓶啤酒。
“您好，手机尾号报一哈。”
听到这声音他就愣了，以为自己做梦呢——回去车肯定不能开，于是打开手机叫了车，司乘到达的时候成锦蓉一时没有认出对方，等前面开口才发现不对，不对……怎么是这个悖时砍脑壳儿的！这些年成锦蓉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去哪儿了，就算想也打听不到。不过出来开网约车兼职确实是他会搞的事情，但他咋个在成都喃？！心中立即泛出一种被捉j在车的感觉——放屁！早就离球了劳资今天就是搭车去开f又算锤子背叛！！
“师傅，到草堂北路哈。”
在他对后视镜怒目而视的时候，时间早就过了百转千回。还是女伴提醒送她回家，因为成锦蓉忘了加途径点，都有些醺意了。“好哟！”车启动了，他确信对方也认出了自己，虽然收到了愤怒，但墨镜一挡选择无视，还是那副了不得的样子。“幺妹同男朋友出来吃饭哈？”女孩只是笑了一下，同时拉住旁人手腕作为默认，成锦蓉一愣，显然也被后视镜尽收眼底，继续说，“谈哈是阔以嘞，但是结婚要慎重哟——有些人婚前婚后两张皮，耍朋友的时候是看不出来三！”
“他不会嘞，成哥……人蛮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撒。”
镜底有微光闪过，“你不信他们就是会哄会骗，那也阔以幸福嘛！祝福你们！”
未知的地方牙花暗响。打开车窗让凝滞空气吹散阴潮，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谈起来了。酒早就醒了大半，成锦蓉在旁边终于听不下去，开口道，
“讲够了没得？”
愣住。
“到点了，下车咯。”
手机上显示行程还剩一半，女孩率先反应过来，微笑道，“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话到嘴边成锦蓉又不知怎么说了，于是支吾一会儿只说“朋友”。“哦，朋友。”现在笑意只剩冰冷了，如果有鄙夷，他想那也是自找的。「烂人」。“师傅我到了，前面下车。”姑娘转头对司乘道。“耶，但是还有……”后视镜注意另一个人在角落缩成一团好像头痛难忍，“哎呀，好嘛好嘛。”平稳停在马路牙子，姑娘头也不回走了，走时不忘说“谢谢”，高跟鞋声打在地上像眼泪。
于是继续开。
夜光粼粼，去年今日已过去许久。瞅准后面堵车不会有事，成锦蓉拉开门就往下跳，前面一惊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啊！”“是撒，你不是早就期望劳资死了迈？‘小渝’。”久违称呼令对方一愣，乘客低着头，像孤鬼站在环岛中，人潮汹涌。嘴唇灰白，他同刚才姑娘一样微笑，
“今天你满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甚至打开车门解释，“平台派单是随机的，劳资也莫得办——”
“对，对，你做啥子事都是有理由的，嘿合理，我说不起。”
“成锦蓉！”
“…还有什么事。”
漫长的红绿灯终于结束，车龙要继续前进，显然前面有车堵住了通道使得一片红灯鸣笛四起——等到人绝望。对视中通行表盘开始倒计时，待到下一个绿灯又是80秒。蓦地体会到命运残酷，他终于转身离去，司乘也一咬牙钻进车里，开走了。
回去以后，成锦蓉把口袋中新买的戒指扔进了垃圾桶。

如同渝庆所说，也许第一次真的只是偶然。但往后只要成锦蓉出去相亲，隔三差五总能打到重庆牌照的车（有时候不是同一辆）。不知他哪来的消息。偶尔成锦蓉如果没有耐心或兴趣，甚至相完了直接打电话喊「师傅」来接，他也没想到第一回居然能打通。他记得十几个电话号都被拉黑了。自从上次婚事告吹以后成锦蓉在相亲市场的价值一降再降，渝A浮出水面更是直接断送了他所剩不多的「再婚前程」——也无所谓了，夜里他躺在床上想，觉得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因为这出好戏全家对渝A深恶痛绝，连带着对重庆这地方都没有好脸色，除了原本跟前夫有生意来往的。现在罪魁祸首就躺在身旁，因为怕其着凉成锦蓉习惯性给他拉了拉夏凉被。渝庆四仰八叉的睡姿就没变过，今天好生贴住他，乖得像猫。也只有睡着了喝多了才会如此。唉，当年他可是宁愿跳江都要离婚的。
空调冷风吹得人心拔凉，成锦蓉又开始头疼了，断断续续地想——那又怎么样呢？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那就这样吧……即使十分清楚，
他们都在为自己感情上的软弱找借口。

今早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大约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躲起来了吧。想到这里成锦蓉感觉非常不错，于是开始打扫大猫昨天留下的痕迹，在床底发现了一串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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