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平安」霜序

椰香薄饼

加载中……

【妖怪之家的孩子】
那一天，我说了谎。
为了能够在别人的世界生存下去，我对他人说了谎。
随即我意识到了。
我今后这一生，都不得不与谎言为伴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狭小呢？
狭小到容不下我的世界。

【03】
“没有粉碎性骨折，很好啦！”蔚蓝的母亲，作为烧伤科医生，翘着二郎腿弹着我的x光片，丝毫不顾蔚蓝在旁边不停地劝说别闹了快给骨科医生看。
骨科医生阿姨手上忙着帮我打石膏，侧头看了眼蔚蓝母亲手上的x光片，出言赞同：“指骨开放性骨折，你们校医处理得当，问题不大。”
我坐在住院部的病床上干笑两声回应。
蔚蓝带我拍好x光后直接把我送到了住院部5楼烧伤科骨科，交给他母亲处置，短短几分钟蔚蓝母亲直接给我找了间空病房安排上，还顺带从护士休息室给我拿了水果和牛奶。
等蔚蓝拿着印制好的x光片，带着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书包回来，蔚蓝母亲已经连值班的骨科医生都拽过来，直接专家门诊还不用付钱。
蔚蓝诚不欺我，这照顾起人来的架势果然是母子相传，而且蔚蓝母亲比他更有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请问，我刚才为什么要花钱挂号？
骨科的医生阿姨帮我处理好手部后嘱咐了一大堆东西就回去值班了，什么短时间内保持固定啊，定期复查啊，一旦恢复就尽快做康复训练啊之类的，我听了一半，发现蔚蓝在用手机认真记备忘录以后就干脆不花脑子记了，回头让蔚蓝给我发一份吧。
蔚蓝的母亲本来也要走，被蔚蓝给留下来了，还被指挥着关了门。
“你留我还真难得，这是怎么了？”蔚蓝的母亲打趣着坐在我旁边。
蔚蓝则是保持沉默，直接把拎了一路的塑料袋扔过去，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
“……他是被这个砸伤的？”接过塑料袋打开看了看，阿姨的表情变化很精彩，出于礼貌让我们进行忽略。
“是啊，是被这个在楼梯间砸中的。”蔚蓝摊着手，“我确认过了，普通人能看见这个。”
“嗯……这位小朋友，方子默是吧？”
“是。”
“蔚蓝的新同桌？”
“是。”
“能看见妖怪？”
我迟疑了一下。
“……是。”
“别担心，该说的蔚蓝也都跟我说过了。哎呀你不知道，报道那天回来蔚蓝特别开心，问他也不说，还是小紫跟我说我才知道他碰到了能看见妖怪的——咳。”阿姨突然住嘴，我顺着阿姨视线看过去，蔚蓝正在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亲妈。
我憋着笑：“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告诉我。”
真是位心眼大的优雅女性。
“咳咳，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跟我不用见外。”阿姨笑着点头，蔚蓝也拿他母亲没办法，苦着脸长叹一声找了椅子坐下，空病房三人无桌会议正式开始，参会人员包括一位医生一位病号和一位闲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么，乖儿子，首先以你的意见来看这是什么？”阿姨把塑料袋扎好口直接扔在了地上，“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时尚，只知道这东西不正常，给老年人解释一下？”
“通称‘猿手’的玩意，据说能实现人的三个愿望。”
“最早这个概念流传开来是因为一篇英国的恐怖小说，”我插嘴道，“也有说法认为最早原型是当地流传的民俗故事，这些怎么样都随便啦，总之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虚构概念出现的。”
“这之后很多文学作品都用到了这个概念，导致这个明明不是都市传说的故事总是会被随意的归类到都市传说里。”蔚蓝接过话头，“明明故事里一点都市的影子都没有。”
“这之后又通过网络，这个概念得到了广泛流传。总之就是猿猴的手，可以许三个愿望，愿望都会实现，但是都是以悲惨的形式实现的，原文里是许愿要财富结果儿子死了获得了巨额保险金。”
阿姨困惑地拿手敲了敲脑门：“等一下，猿手这个东西从头到尾都是故事，对吧？有没有人声称过自己捡到了猿手？像如月车站那样？”
“……阿姨你是怎么知道如月车站的？”
“哎呀，我人老心不老。”阿姨笑笑就算糊弄过去了。
几分钟前自己才说过的话这就否定了！
蔚蓝一看就已经适应自己母亲出尔反尔瞬息万变的样子了，表情完全不动摇：“不知道，至少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没有像如月车站那样出现很有名的亲历者。”
“那就很奇怪了。”阿姨用脚踢了下垃圾袋，“这玩意儿现在明显就是个符合它外包装的东西，除了残留的一点灵力告诉我它不正常以外，这点灵力别说方子默，连你都抵不过。”
“你就这么当着别人家孩子面损自己亲生儿子吗？”
我听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又开始憋笑，蔚蓝注意到后哭笑不得地从阿姨给我拿的水果里挑了个苹果：“你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刀和一次性碗在床头柜抽屉里，我不喜欢吃带皮的。”阿姨面不改色地暗示。
这次我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这样的蔚蓝和平时在班上的蔚蓝差距真的很大。诚然在学校里的蔚蓝是一个很好的同桌，为人讨喜，爱帮助人，朋友不少，成绩貌似也不错，上课也很认真。
然后呢？
没有了。
蔚蓝是一个模范好学生，但是那在我眼里毫无特征，只是个任何人都能扮演的角色，高中毕业后恐怕一两年里我就会把他忘干净吧？那种平面刻板的形象营造给我的疏远感和现在这个蔚蓝根本不能比。
甚至在救护车上尴尬的时候，都比平时的蔚蓝更真实。
并不是苛求什么，看得到的人生活在看不到的人之中，将心比心我完全可以理解蔚蓝的这种差异。可能正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才会把自己伪装成众人。不过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差异呢？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样子可比模范学生蔚蓝有趣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不这个猿手只是个冒牌货，要不它就是被使用完了？”蔚蓝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碗和水果刀坐回椅子上，无桌会议继续平稳推进。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根据你和方子默说的，猿手这个东西是彻头彻尾的故事虚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换言之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个故事，神秘性这么低，完全不足以创造出新的妖怪。”阿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木制的小方盒，随意晃晃又放了回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搞得我有点好奇。
“阿姨的意思是，这顶多算个仿制品？”
“没错。说起来，你怎么会被这个砸伤的？被高空坠物砸伤的概率也太小了吧？”
“呃，我一向运气不好，就是偶然吧。”
我自己是什么问题，自己还是清楚的，就不要扩大给外人了。
阿姨皱着眉头：“我看了你带过来的病历——公交车事故、广告牌掉落、电梯骤停，更别提还有其他的一些没有写明原因的，说起来随身携带病历这种事……”
“只是运气不好养成的习惯啦。”我笑着。
到这里无桌会议算是取得了重大进展，阶段性告一段落，蔚蓝也切好了苹果放在塑料碗里——带皮的。
“方子默拿去吃吧，别便宜了我妈。”蔚蓝叼了块苹果，剩下的连碗都塞到我的左手里。
“亲爱的，你怎么没有黑眼珠了？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是白眼狼？”
阿姨动作夸张地痛心疾首，笑得我拿苹果块的手都有点抖。
“总之猿手的这个事情要等周一去学校再查了。方子默，你家里人待会儿来接你吗？”
哇哦，惯例的处刑时间。
“我家里就我一个，父母双亡有房无车的那种。”我坦然道。
多年经验告诉我，瞒着医生是没有好处的，该填户口登记表上的东西早晚医生都会知道，有没有心去查罢了。
蔚蓝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阿姨倒是接受的很快，毕竟医生什么人没见过，更何况阿姨这种心大的人，她只是点点头道：“那让蔚蓝送你回家吧，需不需要让他陪你住几天？”
我瞠目结舌：“这，太麻烦蔚蓝了吧？”
“有什么关系，他早就习惯到处借住了。从医生的角度，右手骨折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还是留一个人照顾你比较好。”阿姨强硬的一面让我想起给我塞止疼药的蔚蓝。
“……家里没人的话，我还是陪你住几天吧。”
不知道为什么，蔚蓝说这话的时候隐约又有点在学校的那种感觉了。
我十分感动，然后选择标准结局。
“我并不是讨厌蔚蓝，也请原谅我拒绝了两位的好意。”我试图谨慎地组织语言，“我不能被人照顾，这是很重要的事，请一定相信我。”
这话我自己都觉得太奇怪了，也没指望能被理解，但我还是努力迎着阿姨的目光表现出真诚，就算生气也好，觉得我是怪人也好，我只希望她能同意我的决定。
母子两人对望一眼，蔚蓝还想说什么，被阿姨伸手拦住，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相信你，但作为医生，出于负责的态度，我不可能同意你这一个星期单独生活。你说不能被人照顾，那妖怪可以吗？”
妖怪……我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银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确实没出过事，难不成这是个盲区？不，话说回来让妖怪来照顾人，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不愧是和它们打交道的世家，和我这种半路自学出家的等级完全不一样。
想来除了银狐，我这边只剩一个时不时会突然跑出来给我添麻烦的人鱼。
那家伙最近在哪里游荡呢……好像快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
“看样子可以，那你先休息吧，晚上吃完饭我们再来，让信得过的妖怪过来照顾你。”阿姨趁我停顿思考的时候下了结论，是怕我又拒绝她的照顾吧。
盛情难却……可以的话，我真不想把蔚蓝这家人卷进来。
“那就麻烦阿姨了。”依我的见解，阿姨带来的妖怪也不一定愿意照顾我。为了防止等会儿尴尬，我礼节性地微笑，刻意去营造出距离感，无视掉蔚蓝困惑的目光。
真是遭天谴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该那么和蔚蓝闹。
不要这样看着我呀。
你看，我们之间还是划清这个距离比较好。

「03」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03」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