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拉冈德之龙

烟岚探山

2025/04/10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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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寒冷像一张网，紧紧缠住漂的身体，叫她难以动弹。

抛开巨龙哥舒不谈，多拉冈德山本身就很危险。终年覆雪的山峰，随时随地会袭来的暴风雪，还有隐匿在风雪之中的野兽与残象……最原始，最野蛮，只能依靠力量活下去的地方。

漂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可以暂时遮蔽风雪的岩石。呼啸的风声终于暂停。厚重的银灰色皮草披风盖住身体，共鸣力注入被织入布料的术式运转，勉强让漂感受到一点温度。少女缩起肩膀，将小脸藏在衣领上一圈厚实的皮草之中，抵御风雪。

这衣服是菈妮姆给的，精致，昂贵，保暖，不失身份，便于活动，即便是多拉冈德山的严寒也能抵御。高腰的贴身长裤紧紧缚住身体，镶嵌了皮草的长靴到小腿为止。厚厚的羊毛衬衫和皮毛一体大衣外，左肩上还披了一件厚重的银灰色皮草，用华丽的勋章和链条连在右肩固定。

这该死的风雪，如果找不到过夜的地方，恐怕她还没找到哥舒，自己就先被冻死了。

漂喘息片刻，觉得手脚略有回暖，决定继续启程。然而骑士的直觉让她在起身之前停住了动作。

风雪如同一层厚厚的幕帘，遮蔽了视野。满目灰白之间，她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生物在盯着她。

多拉冈德山的冬季，食物贫瘠。像漂这样的人类，是野兽眼中难得的珍馐美馔。

雪鬃狼压低身体，风雪拂过它厚实的皮毛，纹丝不动。即便是狼的视野，在这漫天呼啸的风雪里，也只能隐隐看见大石头后面人类外衣模糊的轮廓。它潜伏在风雪里，缓缓接近，只要对方有逃跑的意向，它们会立刻咬断她的喉咙。

这个人大约是没注意到自己死期将至，在还石头后面，一动不动。

“嚓——”

雪鬃狼猛地扑了过去，锐利的爪精准地抓住了风雪中模糊的轮廓，庞大的身躯将其死死压在身下。然而当它的獠牙撕开厚实的皮毛，却发现下面空空如也——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抱住它的脖子，手中寒光一闪，精准地割断了它的喉咙。

漂提着自己的长剑，甩掉上面的狼血。寒风中，狼温热的尸体很快被冻得僵硬。漂顾不上蚀骨严寒，目光在四周来回扫视。但是风雪太重，什么都看不到。她听见周围细微的狼嚎，像一张网，将她围猎在中间。

金色的共鸣力挡开飞来的冰锥。少女干净利落地将长剑插入第二头雪鬃狼的胸口，将其狠狠甩出。狼尸溅起一片雪尘。尘埃中央又跃出一头狼 通通被紫黑的共鸣力吞噬殆尽。狼群的围猎被打开一道缺口。雪鬃狼算是多拉冈德山最顶级的猎食者之一，虽然单体战斗力不算强，但能运用风雪的能力和群聚的特性令它们甚至可以猎杀箭簇熊这样的顶级掠食者。趁它们还没完全聚集过来，针对一个方向单点突围是唯一的选择。

“嗷呜——”

迎面飞来的冰锥震得漂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剑。一头硕大的，足足有两人高的雪鬃狼屹立在风雪之中，群狼在它的嚎鸣下重新聚集，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漂浮的鬼火。

是狼王。

这里的雪鬃狼比她想的多了太多，她几乎没有胜算。寒意顺着脊背攀爬，来自本能的恐惧令她的心脏咚咚直跳。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不想死……不想输……

雪鬃狼王巨大的身躯将漂死死压在身下。千古洑流卡住它锋利的犬齿，呼啸的寒意顺着呼吸落在漂身上，叫她渐渐失去了力气。雪鬃狼靠个体群居可以杀死箭簇熊，而狼群的头领，只靠自己，也能杀死箭簇熊。

意识模糊的边缘，漂感到了黑暗——仅有的一点光芒不知为何消失殆尽。大地好似突然被夜幕笼罩。从侧面扑向她的两头雪鬃狼被一道漆黑的东西狠狠抽开，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身躯轰然落坠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炸出一片放射状的鲜红。

深沉的黑暗之中，夜幕之下，睁开了一双古奥的龙瞳。

漂的注意力完全被头顶那双巨大的金色眼睛夺取——多么美丽又庄严的双眼，像黑夜中的宝石，流淌的岩浆，黎明的太阳。金色的花纹如同日光般灼灼燃烧。

紧接着，那头巨龙张开血口——

咕。

漂紧紧闭起眼睛，恐惧与紧张让她的感官无比敏感，却如同被寒冰封冻，无法显露于躯体。她觉得自己要完了，要葬身于巨龙口中，却叫不出声，也无法挣扎。她等待着死亡与疼痛，却觉得身上一轻，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到她面颊上。漂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鲜红的，腥臭的——雪鬃狼被巨龙一口吞噬，咽入腹中。

她看向巨龙。那双金色的龙瞳炽热如同沸腾的演讲，反复收缩舒展的花纹好似宇宙间星海的秘语，她看得见，却无法理解。

周遭的雪鬃狼呜咽着，落荒而跳。

一声粗重的鼻息之后，巨龙离开了她身体。漂踉踉跄跄坐起身，却发现巨龙之形已经消散——在风雪之间，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白发男人，他抹了一下唇角的鲜血，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名字。”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长尾慢慢缠上她的身体，描摹着肌肉与骨骼的纹理。漂能感受到那些硬邦邦的鳞片和外骨骼，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紧接着，他的尾尖挑起她的下巴——他的额发很长，遮住了右眼，只能隐隐看见虹膜与巨龙如出一辙的滚烫的金色。他的手臂和上身一部分被晶体般美丽的紫黑色龙鳞覆盖，脖子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很眼熟，像是荆棘。同样，哥舒也看清了她的长相。

“名字。”

“……漂。”

她的心跳的很快，紧张到极点。

“祭品？”

男人看够了她的脸，开口道。

“雪鬃狼不会来了，我杀了它们的头领。”

什么情况？漂梳理了一下思绪，发现这头龙不仅没有吃掉她，反而还救了她。

漂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哥舒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以为，故事应该是自己一路披荆斩棘，摸到哥舒的老巢，和它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雪鬃狼围攻，反而被哥舒救了一命——这让她愈发不知所措。按法图斯人的故事来说，这头巨龙十恶不赦，向他们讨要牲畜、财宝、孩童和女人，可眼前的人双目如此美丽，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澄澈通透，不像那样的恶龙。

哥舒见她没反应，皱起眉头：“起来吧，这里很冷，人类的身躯扛不住这种严寒。”

说完，他摇身一变，变回了漆黑的龙。这不是他完全的形态，但也足足有五六米高，紫黑色的双翼遮天蔽日，挡住了雪花和寒风。他甩了甩脑袋，瞬膜间露出金灿灿的巨大龙瞳，像是教会里美丽的玻璃花窗。他低下头，长尾点了点漂的肩膀——他的尾尖由紫黑色的肉膜、骨刺和羽毛构成，力度轻柔——示意她爬到他头上来。

在那一瞬间，漂思考了很多，在想她的使命，在想这是不是陷阱，在想自己现在有没有机会杀了他。但各种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还是抓住他坚硬冰冷的龙角，翻身爬上他的脑袋。坚硬鳞片之间有柔软的羽毛，漂窝在里面，像一只回到了巢穴的小鸟。

哥舒鼓动双翼，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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