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甜蜜

【愁辽】恋

緑川奈奈

2024/11/30 05:14

加载中……

第二天早上，辽平顶着一双黑眼圈背着书包去上学，书包里装着他多数是空白的数学作业，恋爱的幸福感和即将被老师责骂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辽平精神恍惚，感觉自己还在梦里，昨天他越来越激动，一想到愁也对他有好感，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他甚至半夜起来回到桌前撰写告白信的草稿，而丝毫没注意到躺在一旁仍然空白的数学作业发出的悲鸣。
接下来一整天，辽平遇到了各种不顺利的事情，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接开水的时候被烫到手；在本就犯了错的情况下还在数学老师的课上睡着了，不出所料被痛骂一顿；语文背诵也完全忘记了被罚留堂；又因为手被烫伤了没拿稳便当，饭菜都翻撒在地上……
即使如此，辽平依然没有沮丧或是抱怨，他本就乐观，何况恋爱的甜蜜正在他身体里流淌，就是老师喝令他出去罚站，他也礼貌有加地对老师鞠躬：“好的，我去啦。”
这是今天最后一堂课，放学之后又可以去弓道场练习了！辽平喜滋滋地想。还有一个月全国大赛就要开始了，这段时间，他们都鼓足了劲在练习“气合”，自从上次海斗和七绪和好之后，凑也和静弥一起研究了上次地区大赛中和辻峰的比赛，发现是队内默契的问题。小雅哥教给大家“气合”的概念，也参照比赛录像重现当时的情景，小雅哥的哥哥借了相机过来，大家也可以从视频看出自己的不足，调整射形和方法。“要丹田发力哦。加强练习的话，可以试着在放箭的时候吼出来。”小雅哥这样说。
因为小雅哥精准有效的指导和大家的帮助，辽平关于弓道的认识越来越深入，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技巧，弓道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多，因为弓道，他认识了新朋友，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磨练了他的意志，尤其是……在县内预选赛时第一次遇见了愁，这是他们之间重要的开端。
弓道，实在是太棒啦！
下课铃响，整栋教学楼里里外外都躁动着，放学啦！辽平欢快地走进教室，收拾好书包转头就跑向弓道场，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一下，他一边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查看，是愁发来的讯息。
「放学了吗？今天身体有好一些吗？」
只是平常的语气，辽平却立马红了脸，手机也变得烫手起来，他害羞地打字：「嗯，已经完全好了，不用担心！」
屏幕忽然弹出来电页面，手机在他手心里震动，辽平的心跳跟着加快，他按下接听，跑到一个安静一点的角落，背靠着墙蹲下，期望又紧张地听愁的声音。
“辽平。”他温柔地叫他的名字。
“在。”辽平贴着手机傻傻地笑，“愁，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沙绘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从昨天就盼着你来，今天让我一定要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样吗……”辽平的心思被沙绘转移，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即说道，“那我今天结束了部活就去你家，抱歉让沙绘久等啦！”
“倒也不着急，你周末有空了再来也可以。”
“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都要加练啦，小雅哥安排的，这个周末到下个星期三，我们要去一个专业的弓道场合宿集训，为了全国大赛做准备。你们呢？你们教练有组织集训吗？”
愁似乎对此有些陌生：“我不怎么参加部活和集训。”
“诶？”辽平歪头，“那你在哪里练习呢？”
愁如实回答：“比较便捷的话就在家里，正式一点就去外面的专业弓道场，偶尔会去拜访老师，请老师指导。”
“听凑说，你们小时候是同一位老师教的？”
“……嗯，他还会跟你说起这些吗？”
“是我自己问的，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辽平后知后觉自己的话很暧昧，脑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张着嘴半天不知道怎么找补，自闭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愁难得有些笑意：“小学的时候我就开始接受西园寺老师的教导，她在弓道方面很有造诣，有机会我会介绍给你认识。”
“好。”辽平揉揉自己发烫的脸，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愁也可以试着参加一下部活，我们最近都在练习‘气合’呢，就是默契啦，不止是射箭，在日常相处，大家也会更积极地互相了解沟通，用这种方式来增强气合。默契在团队比赛里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呢，只是我的一点愚见，愁的弓道已经非常厉害了，如果能有伙伴的力量，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我能懂你的意思，只是我更习惯自己一个人。”
愁的语气并不冰冷，也没有介意的意思，只是平静地拒绝了。辽平的笑容凝固下来，是因为通过电话联系而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吗？他怎么感觉愁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察觉到辽平的错愕，藤原愁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吓到你了吗？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己的想法，不想随口应承。如果是辽平希望我这样做，觉得这样有益，我也会试着偶尔体验一下。”
“好认真啊……愁。”
“嗯？”
“你很少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辽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有点不适应呢。”
“因为想认真地对待你。”愁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不想辜负辽平对我的关心。”
辽平读懂他的言外之意，幸福地捧着脸沉醉地笑，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其实，你们弓道部其他的成员都很尊敬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也许都会成为你的朋友。愁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吧，大家在成长路上都会需要一些朋友，凑、静弥都是你的朋友，还有我，也一直会陪伴着愁君。可是那也是远远不够的。愁很独立，很有能力，社交简单并不是缺陷，拿出一些时间来交友也不算是浪费吧，这是我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愁能比现在更快乐。”
“去部活会比现在快乐吗？”在这种事上，愁会有无限的耐心听辽平诉说。
“也许会。不读书的时候，什么都挺有趣的。”辽平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在带坏你哦……”
正中下怀，藤原愁停下脚步，转身往学校的弓道场走去，夏日午后的阳光晒着他白皙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刺的灼烧感，身体里陈年的潮湿的细菌被丝丝地杀灭，他难得地感到快慰：“好啊，变得‘坏’一点的话，我就可以和辽平更亲近了。”
辽平觉得今天的愁好像怪怪的，却说不上来，此时学校里嘈杂四散的人群都差不多去往各自的地方，辽平猛然想起来该去训练了，他惊呼一声糟糕，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跟愁说再见。
“结束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愁听着他带喘的声音，想到跑得气喘吁吁还要往主人身上扑的大型犬，心里软软的。
“好，我会的！”
“那么，晚点见。”
“嗯，晚点见。”
不知为何，挂电话都变得格外艰难，说完再见，谁也按下挂断，辽平还是把手机放在耳边，依依不舍。
“我要到弓道场了……”辽平跑得身体燥热。
“我也是。”
“你要去参加部活吗？”辽平惊喜。
“はい。”
“那好好享受吧，愁！”
“はい！”
“喂，辽平，在和谁打电话呢！你迟到啦！快来！”海斗站在门口像一只喷火的暴怒哥斯拉。
“抱歉！”辽平站在原地鞠躬，愁在电话那头传来轻笑，辽平的耳朵不禁红了。
“那我把电话挂掉，你去吧，好好练习。”听愁的声音，好像在笑，辽平心里闪过一丝欣慰，傻傻地举起手挥动：“你也要加油啊。”
“谢谢你，辽平。”
电话被挂断，辽平看着息屏的手机，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味愁的声音和笑容，心脏紧紧被箍在对方手里似的，对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的世界发生一场地震。他想起七绪说的话，果然啊，他真的是小狗脑袋吧，一心记挂着主人。
“辽平，你怎么了？”海斗疑惑地打量他，“魂不守舍的……”
“啊，没什么没什么！”辽平生怕海斗察觉到什么，连忙跑进弓道场，“走吧，快去换衣服训练！”
“哦。”海斗没有多想，跟着辽平一起进了更衣室。
“你的手……？怎么回事？”海斗碰巧看到他小臂上的泛红的痕迹，“要紧吗？”
“没事的！”辽平自己还裸着上身，被对方注视着让他觉得很害羞，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海斗，匆忙地穿上弓道服，系上腰带，拿起弓就走了出去。虽然现在还是很痛，但是等到第二天应该就会好一些吧？不能耽误训练啊……他暗忖，打起精神开始热身。
今天的训练内容并不算繁重，辽平克服手臂的疼痛，都出色地完成了，凑君把他的记录表拿给小雅哥看的时候，小雅哥也很惊讶，辽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说今天手感很好，小雅哥当着大家表扬了他，让他再接再厉，辽平感觉自己变成了气球，迎着风轻盈地飘动。大家也被他的积极情绪影响，纷纷更加努力地练习，弓道部每天的收尾项目是模拟比赛轮流射箭，四轮下来居然达到了惊人的20射18中，如果能在全国大赛也维持着这样的水准，一定会取得非常好的成绩！大家抱在一起欢呼庆祝，这是辛勤练习和刻苦钻研的回报，也是青春的果实。
部活结束之后，大家一起进更衣室换衣服，辽平才发现手上的烫伤疤像起了水泡一样高高肿起来，他一直极力忽略持续的疼痛感，直到现在才真实地反应过来，好痛……痛得他想哭。辽平小声地深呼吸，控制自己的眼泪，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现在周围都是弓道部的伙伴，等会儿还要去见愁和沙绘，家里还有姐姐，不能让他们担心……山之内辽平，要笑啊。他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提了提自己的嘴角，回想刚才不错的成绩和愁对他的心意，暗示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剧烈的疼痛被勉强压制下去，辽平收好自己的东西，一如往常地跟大家说笑。
告别小雅哥，女生们结伴回家，凑提议大家一起去寿司店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静弥故意逗弄他，说不要中场开香槟，凑和静弥打闹起来，海斗非常有责任心地劝架，七绪在旁边用手机拍他们表情失控的丑照，只有辽平落在后面，低头拿着手机喜滋滋地给愁发信息。
「训练结束了！」
对方立即回复：「辛苦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辽平放下手机，抬头看着前面正在说说笑笑的四个人，正要加入其中，忽然想到等会儿他们一起出校门就会看见愁，特别是凑，他记得他们俩几乎是类似于幼渲染的关系，那样的话，会不会很尴尬呢……糟糕，怎么有一种背叛了凑的感觉……
辽平马上又低头打字：「可以到后门来吗？非常抱歉……」
「好，没关系。」
辽平松了一口气，往前跑了几步追上他们，佯装自然地说：“那个……我姐姐刚刚打电话让我路上买菜回去，我要从后门去超市，就不和你们一起啦。拜拜~”
凑笑着和他挥挥手：“明天见。”
其他人也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地跟他道别，只有七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和煦地笑道：“路上小心哦，辽平。”
被看穿了！辽平倒吸一口凉气，抿起嘴唇，脸一下子红了：“是！我会的！”
七绪微微一笑，转身背着他挥手，好像在说去吧去吧。看着大家逐渐走远，辽平悄悄松了口气，扭头往后门跑去。
一出校门，他就看见愁站在路旁的树荫下等他，傍晚的风吹拂他宽松的衬衫，衣角和头发随风飘动，隐约显出愁高瘦的身形，愁笑着向他招招手，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风度翩翩。
辽平快步跑过去，满怀欣喜地喊他：“愁！”
“辽平！”他也温柔地叫他的名字。
“久等了！”辽平放缓速度，走路一蹦一跳地来到愁面前。此刻，他满心都是见到恋慕之人的喜悦，完全忘却了他们现下单纯的朋友关系，在相距不足40cm的地方站定，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藤原愁，坦诚得像主动把自己展开的一幅画，让人忍不住仔细观（揉）赏（躏）。
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就能完成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接吻，真是不设防的单纯小狗，藤原愁暧昧地想。于是，他也没有往后撤的意思，一双紫眸含情地看着辽平红扑扑的脸颊：“今天过得怎么样？”
辽平一下就忘却了一整天倒霉的遭遇，只是看着愁俊美帅气的脸，爱慕之情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非常棒！你呢？今天的部活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愁似乎是想起什么，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辽平身体前倾，期待他的回复，却被愁——他喜欢的人——自然地搂过肩，带着他一起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绅士地说：“上车之后再细讲吧。”
辽平强装镇定地坐上车，实际上心脏都快要停跳了，他紧紧地抓着校服裤子的布料，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愁从车后绕过去，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他身边，辽平被关车门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这才恢复呼吸和心跳。
他整个人都像才从岩浆里泡出来似的，坐在开了空调的车里也跟坐在烧烤架前没差，他甚至觉得自己滋滋地冒着热气。
愁真的对他有好感吗？这种暧昧的身体接触，居然毫无负担地做出来了……
“辽平，安全带。”愁细心地提醒。
“啊……啊！好！”辽平慌慌张张地扯出安全带，却不小心被带子的边缘刮到小臂上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烧感被再次唤起，辽平下意识痛呼：“嘶……”
“怎么了？”愁立马凑过来查看，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担忧的表情，“受伤了吗？”
辽平很快就缓过来，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不小心弄到的。”
藤原愁一眼看穿他的逞强，完全没有放下心来，再次发问：“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辽平从来是坚强的孩子，父母去世之后更是如此，他早早地放弃了依靠别人的希望，万事都自己想办法，生了病、受了伤都悄悄地自己解决，有时就连姐姐也不告诉，大家也都默认他开朗活泼的性格，只有辽平自己知道他对爱的渴望。面对愁认真的关心，他心里涌上一阵一阵的委屈，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脸色也苍白起来。
扒开乐天坚韧的外衣，里面也只是一个惘然悲伤的孩子，即使外面是三十五度高温的艳阳天，心里某个地方也十几年如一日地下着连绵不绝的湿雨。
“可以吗，辽平？”愁的声音像一粒石子投进他的心海，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温柔地唤起他求助的勇气。
辽平忐忑地点点头，把右手的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烫伤的小臂，皮肤上盘踞着一块手掌大的不规则的鼓起来的瘢痕，周边的皮肤也又红又肿，好难看……辽平尴尬地笑笑，又把袖子放下去，粉饰太平：“今天接水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藤原愁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靠过来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辽平的眼睛：“辽平，我看到了，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
管家先生在驾驶座扭过头来，关切道：“山之内先生受伤了吗？需要去医院吗？”
被两个人一起注视，辽平不由心虚，笑着摆摆手：“没关系的！只是小事！过几个月应该就好了！”
“去医院好吗？”愁微蹙着眉，像是在恳求他。
“不用的！”辽平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是在担心，去医院的话，肯定会花掉很多钱……
愁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一定会拒绝，退而求其次，真挚地问道：“那去一趟药店，行吗？”
“算了吧……让沙绘等久了就不好了……真的没关系，我自愈能力很强的！”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脆弱。
愁非常严肃：“如果不及时处理用药，会流脓腐烂的，也不会自然痊愈，到时候留疤了也没关系吗？有可能会比现在还狰狞，吓到沙绘了怎么办？”
一说起关于别人的事情，辽平就开始歉疚：“对不起……我没考虑过这些……”
愁垂目看向别处，似乎是在叹息，良久，他抬头看向辽平的手，小心地掀开衣服，眼神不忍：“很痛吧？”
“……是。”辽平终于诚实地承认。
“为什么还在坚持？明明都受伤了不是吗？”
“因为……不想让大家担心，而且……”害怕就算勇敢地露出伤口，也无人在意。
愁没有给他黯然神伤的机会，冷静而简洁地说：“现在去一趟附近的药房，诊断，拿药，十几分钟就能完成，可以吗？”
眼前的人给了他最务实的方案，既没有夸张的情感入侵，也没有过度的关心，辽平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对他松懈了防备。
“好。愁，谢谢你。”
藤原愁安心地笑了笑，依然牵着辽平的手，像是担心他临阵脱逃。
“可以开车了，小野先生。”
也许是因为害羞，辽平的手很烫，他第一次和喜欢的人牵手，居然出了手汗。愁的手温度微凉，掌心干燥，手指指腹和关节上有少许薄茧，是常年练习弓道的缘故，他们的掌心在一起摩擦纠缠，交换和传递温度，愁的掌心也沾上了汗，潮热交缠的感觉让辽平有些迷蒙。夕阳暖黄的霞光从车窗照射进来，使车内的气氛更添旖旎，他身上燥热，转头悄悄打量愁脸上的表情，对方一如往常的平静，辽平默默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耳朵和脸颊都呈现可爱的粉红色，如果他突然回头，就能看见藤原愁渴望而克制的眼睛。他凝望着辽平脖颈的曲线、他毛茸茸的头发、结实的肩颈肌肉……车窗上倒映着辽平的脸，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他闪亮的眼睛和恬静的笑容被尽收眼底，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好像一种点缀，叫藤原愁忍不住想亲吻。
心跳……好快。
两人同时这样想。
“很严重……怎么回事啊？没有及时处理吗？”
他们来到药店，药房的医师左看右看辽平的伤口，扶了扶眼镜，叹了一口气，抬头纹层层皱起。
“被开水烫了一下，然后就去上课了。”辽平老老实实地回答。
医师匪夷所思地瞪眼：“你不痛吗？什么时候烫的？”
“当时觉得还可以忍耐……大概是上午十点钟。”辽平低着头认错，像被老师批评的学生。
“一直都没有处理过是吧？”
愁替他回答：“是，一直都在假装自己没事，今天下午放学之后还参加了部活。”
辽平意外地看向他，啊，愁居然也是会揭别人短的吗？！
“啧，现在的年轻人……”医师转过身从药柜上拿了很多盒药，堆放在台面上，细心地挨着挨着教他用法，“这个是头孢，用来消炎防止细菌滋生，按照上面的标准用量吃，最近不要喝酒，你们还是高中生吧？本来就不能喝酒……这五盒是烫伤膏，勤抹，不能内服，抹上去之后要过一会儿之后才会见效，用完了再来买。这一盒是镇痛药，不能多吃，一天两颗，最多吃三颗，早晚一次，吃三次的话早中晚各一次，头孢和镇痛药都饭后吃，不然烧胃。”
她熟练地敲计算机：“一共八千四百八十円（约等于400rmb）。”
八八八八千！！！
辽平被这个数字吓得脸色发青，结结巴巴：“那个……可以替换成便宜一点的药吗？”
医师嘴角往下，有些生气：“你的情况太严重了，这种药膏见效快一些，我不会为了营业额而让学生多花钱的！”
辽平冷汗直冒，糟糕糟糕，冒犯到别人了！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鞠躬道歉，但是，他口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啊！！今天事出突然，他也没有带医保卡……怎么办……还是应该坚持一下不来药店的，每次都会花掉很多钱……怎么办……该向愁求助吗……可是现在已经很丢脸了，好难开口……辽平咬着嘴唇，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我来付。”愁上前一步，拿出手机递给医师，“请给一个袋子……谢谢。”
“好的。您拿好。”医师微微点头。
愁接过塑料袋，礼貌地询问：“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您，这种程度的烫伤大概多久能好呢？有什么注意事项也请您讲一下。”
“半年之后就差不多恢复了，但是疤痕会存在很长时间，一年两年或者三四五年才会慢慢淡下去……”
明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辽平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刚刚紧张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像是忽然失去了引力，以陌生的重量踩在地面上，外界的声音也被隔离，万籁俱寂，他怔怔地看着愁的背影，除了姐姐，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身前，他久违地感受到被“保护”的滋味，怔愣之后，四肢钝钝地发软，连着心脏、眼睛，也奇怪地传来不适的胀痛。
“走吧，辽平。”他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丝毫不关心别人的目光，辽平胸口发闷，从前憋回去的不合时宜的眼泪在此刻作祟，一齐涌上来，挤占他的心和头脑，使他浑身都遍布酸楚的痛觉，像泡在水里一样难以呼吸，明明应该很幸福才对，但是为什么这么想哭……
“等会儿就在我家吃饭可以吗？”又坐上车，愁温柔地发问。
辽平相当迟钝地点头：“好。”
见他一副呆滞的模样，愁不明所以：“怎么了？很痛吗？”
“没有……”他想笑一下，却提不起精神，垂着头像一只灰心丧气的小狗。藤原愁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考虑到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选择放下。
“抱歉，你好像不太适应在别人面前露出消极的一面我，是我不对，擅自越界了。”
辽平猛的抬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的不是的，愁今天帮了我，我很感激，所以不用道歉！”
愁为难地眯了眯眼，试着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是，我感觉……你不开心。辽平，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辽平觉得自己没必要跟愁说谎，抿了抿嘴，看着愁的眼睛，诚实地说：“愁做得很好。我太感动了，所以有点想哭。”
藤原愁不解地歪头，就只是这样而已，辽平居然会觉得感动吗？
辽平好像看穿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因为……愁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朋友。”
“我发现了，辽平在安慰别人的时候，会暂时忘记自己的心情。”藤原愁温柔地笑着。
辽平想了想，貌似的确是这样，刚刚低落忧郁的情绪已经消失了，愁把他从那片雨林里带了出来，正如他一贯的风格，柔和而又精准，愁的弓道也是如此，每次听见愁的弦音，都让他心旷神怡。
“先涂一下烫伤膏吧，我来帮你。”藤原愁拿出塑料袋里其中一个药盒，打开包装，拆出一小支膏药。辽平的目光凝住，价格这么昂贵，却只有这么一小支吗！辽平咬咬牙，如果他当时小心一点的话……不，如果没有受伤，也不会有机会和愁牵手，他苦中作乐地想。
藤原愁躬下腰，慢慢地小心地撩开他的袖子，在指尖上挤出一些药剂，动作轻柔地在伤口上涂抹，白色的膏体在瘢痕上化开，变成透明的滑腻的膏体。
在被触碰伤口的一瞬间，辽平的背就僵直起来，愁的神情非常认真，时不时问他痛吗，辽平只有无声地摇头，痛得他说不出话，手臂仿佛又被开水浇了一遍，他仰起头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愁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他能清晰地看见愁柔顺的头发，长长的睫毛，能听见他有规律的呼吸，假如他稍微弯腰，就能吻到愁的额头。辽平有一刻怀疑他们的亲密程度是否已经能算得上恋人，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轻易地沉溺在了对方的好处里了，将其贴上恋爱的标签而不想着回报，他不能这样贪心。何况，如果是真的在恋爱，一定会比现在幸福一百倍。
“愁，谢谢你……我明天会把钱转给你的。”他瘫在座椅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说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崩溃的调子。
“辽平？”藤原愁察觉到了不对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忐忑又担心，真诚地发问，“你哭了吗？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辽平另一只手捂着嘴，憋着自己喉咙里的呻吟，脸颊都已经别憋红了。
“如果很痛的话，就叫出来吧，就算你哭鼻子，我也不会嘲笑你。”
辽平强忍着摇头，如果叫出来的话，会给管家先生带来困扰，万一他的叫声很难听，给愁留下了负面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辽平泛着水光的红红的眼睛，藤原愁心里莫名有了施虐的兴趣，他低头继续帮他涂抹膏药，不经意地加重指尖的力气，辽平整个人抖了一下，失控地发出一声惨叫，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他委屈又可怜地喃喃：“好痛……”
“抱歉。”藤原愁得逞地欣赏他哭出来的样子，耳边还回荡着辽平失控的声音，身体里有什么潜在的欲望盘踞蛰伏，蠢蠢欲动，表面上仍贴心地安慰他，“既然都哭出来了，就不要再忍着了。没关系，我很乐意听辽平哭诉。”
辽平狼狈地擦擦眼泪，讨好地笑着说：“以后……以后时机合适的话，我会跟愁君哭诉的。”
“嗯。欢迎光临。”
“那是什么啊……”辽平哭笑不得。
“え？”愁抬头懵懂地看着他，“是我说错了吗？是いらっしゃいませ吧？还是いらつしあいませ？”
“没有……就是，谁会这样说啦……”他不好意思地说。
涂抹好药膏，愁扯了两张抽纸擦手，笑着说：“那么，我期待着辽平某天可以跟我讲你的事情。”
辽平被他撩得脊背一紧，脸上又飞上可疑的红晕：“嗯。”
轿车缓缓停下。
“少爷，山之内先生，已经到了。”
“辛苦您了。”辽平鞠躬。
“走吧，沙绘在客厅等我们。”
“好。”辽平想袖子弄下去遮住自己的伤疤，愁抓住他的手腕，摇摇头：“没事的，不会吓到她，我只是想让你引起重视，所以才那么说。”
“真的吗（红豆泥）？”辽平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伤口，皱成一个可爱的八字眉，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你的伤口需要通风，医生嘱咐的，尽量不要让衣服压住捂住，保持干燥，以防感染。”
“你认真听了好多呢……”辽平星星眼。
“因为你总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但是总要有人关心你的。”
辽平低头抓紧书包带子，脸颊两边浮起淡淡的红晕，心脏自顾自地就……飞快跳动起来……
他和愁一起走进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门廊，进到室内，天色渐晚，藤原家已经打开了室内的灯，远远看上去金碧辉煌，每当这种时刻，辽平总是觉得愁的背影格外孤单。
他上去主动揽住愁的肩膀，身子往前倾，侧头看着愁的脸，期待地问：“沙绘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不知道。她只让我一定要把你带过来，面对面送给你。”愁的心情很愉快，“她现在比以前更开朗了，托你的福。”
“沙绘本来就是开朗可爱的孩子，就是有些害羞，我只是陪着她玩而已。”
藤原愁回头，几乎快贴上辽平的脸，此刻他们眼中完完全全倒映着彼此的模样，是静谧的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愁羡慕地说：“辽平总是能轻松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好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辽平下意识移开视线，紧张又莫名期待，愁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呢？他壮着胆子抬眼看愁的嘴唇，要接吻吗？愁会愿意吗？会不会……太快了？
“少爷，您回来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辽平立即从愁身上跳开，像被捉奸在床似的慌乱，如果周围有掩体，辽平一定现在就抱头滚过去。眼前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女士，只比他矮一个头，严肃而不怀好意地打量他，辽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礼貌地对她鞠躬。
“您好。”辽平怯怯地抬头看，对方表现出的不友善让他不敢再说一句话。
被打断了，藤原愁不爽地斜睨一眼，回身面无表情：“有什么事吗，樱田小姐？”
“老爷和夫人说明天晚上会回来，请您和沙绘小姐做好准备。”
“知道了。”藤原愁转身拉过辽平的手，快步向前走，辽平回头看了看那位女士，不安地小声问他：“这是哪位啊？”
他头也不回，眉头不展：“我父母的生活秘书，叫樱田美里奈，我不喜欢她。”
“哦哦……”辽平笑笑缓和气氛，“她工作很认真呢……”
藤原愁无辜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悄悄说道：“其实我很害怕她，每次她来了之后，我父母就对我最近做的事了如指掌。”
“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藤原愁看着辽平期待的神情，有些不忍，看向窗外庭院秋千架上生机勃勃的月季，似乎有风吹来。
“他们平时住在市区里工作，要经常出差，不常回来。母亲是长发，会挽起来，耳垂上戴珍珠耳环，人脉很广。父亲穿西装，戴眼镜，闲暇时候喜欢看报纸……这就是我对他们的印象，他们都是很出色的人。”
“可愛いね（卡哇伊ne）……”辽平一脸欣慰地喃喃。
“诶？”愁歪头，额发滑落到鬓角，像一只疑惑的布偶猫。
他忍俊不禁：“没事没事……”
一进客厅，沙绘看到他们就从沙发上跳下来，兴奋地跑过来：“辽平哥哥！愁哥哥！哇，你们牵着手诶！”
两人像被闪电击中似的赶快松开手，辽平的脸红得像番茄，愁也难得地害羞起来，把头转到一边去。
“咳咳，”辽平连忙转移话题，“沙绘，最近你练了什么曲子啊？”
沙绘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里流露出期待：“《致爱丽丝》，你们要听听吗？”
“好啊。”愁率先说。
沙绘开心地跑去琴房，愁和辽平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我还不是很熟练，不要笑话我哦。”沙绘坐上琴凳，害羞做了前情说明，辽平一如往常地给她鼓劲，沙绘满意地开始弹奏，指尖下如溪流一般奏出悦耳动听的乐曲，浪漫的旋律使人心醉。藤原愁看向辽平，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辽平认真地看着沙绘弹琴，浑然不觉。
“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吗？”他在辽平耳边轻语。
辽平单纯天真地笑道：“不知道，很耳熟呢。”
“贝多芬遇到了一个叫格蕾莎的女人，他为她的美貌和品德倾倒，所以写了这首曲子献给她，表达对她的爱慕和崇拜。”
“诶？不是爱丽丝吗？”
“出版发行的时候写错名字了。”
辽平抿抿嘴憋笑：“原来是这样吗……”
“嗯。”愁也跟着他笑起来，“能和你一起听沙绘弹这首曲子，我很开心。”
“我也是。”辽平根本没看他，像小粉丝一样在旁边跟着节拍摇来摇去。
藤原愁笑容逐渐消失，尴尬地低头看着地板，什么啊，对方根本没懂他的意思……
沙绘弹完之后害羞地走到他们面前，辽平蹲下和她平视，笑容爽朗：“沙绘好厉害！”
“辽平哥哥，你的手怎么了？”沙绘这才看见他的伤口，紧张又担忧地皱着眉，辽平看了一眼愁，他们兄妹俩皱眉的样子真像啊……
他笑着跟她解释一番，沙绘十分懂事地抱住他，小手拍拍他的背：“辽平哥哥，快点好起来哦。”
すごく可愛いいいいいい！！！！
辽平的心都快化了，好感动，藤原家的人都这么可爱吗？！！幸福得快晕倒了……
“好啦……”愁蹲下来把他们两个分开，“先去吃饭。”
沙绘机灵地盯着愁的脸，偷笑道：“愁哥哥吃醋了。”
“不是这么回事……”愁无力地辩驳。
辽平眼珠转了转，同样十分机灵地把愁和沙绘往中间推了推，自以为聪明：“好啦，你们也抱一抱，不要吃醋啦，愁。”
藤原愁满脸黑线，他到底明不明白啊……怎么一到沙绘面前就变得这么迟钝了！
“好啦，愁哥哥笑一下嘛。”沙绘像一个可爱的小天使，轻轻抱了一下愁，又害羞起来，躲到辽平身后。
“哎……”他无奈地叹气，“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辽平哥哥吗？现在就揭晓吧。”
“好！请跟我来~”沙绘小大人似的优雅地鞠躬，带他们来到她的卧室门口，过了一会儿，沙绘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两个礼物盒子，一个紫色一个黄色，分别递给他们。
“嗯？我也有吗？”愁有些意外。
“是哦。”沙绘的声音脆生生的，非常可爱，“拆开看看吧~是我精心准备的哦！”
“はい！”
“はい。”
两人同时拆开礼物，辽平惊喜地提起来仔细欣赏：“是御守诶！谢谢沙绘！”
“嗯！”沙绘很受用辽平的反应。
藤原愁温柔地笑道：“很漂亮，谢谢你。”
“是好运御守，做成了锦鲤的形状，合起来就是一对~”沙绘满意地仰着下巴。
辽平好奇地把自己的御守拿起来和愁的御守拼起来，一黄一紫，合成了一个长长的椭圆。
“真的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回头看向愁，却被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睛看得怔愣。
“嗯，果然是一对。”说完愁移开目光，低头看向沙绘，“你有心啦。”
“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条上，再卷起来从这里塞进去。”沙绘点了点鱼嘴的地方，期待地合上手掌放在脸颊边，“我在夜多神社买的，应该会很灵验！”
“谢谢沙绘！我很喜欢！”辽平笑容灿烂，“如果真的实现了的话，我回来找你还愿的！”
“好呀好呀~”沙绘笑得脸红红的。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因为有辽平，原本沉寂的餐桌变得活泼可爱起来，三个人说说笑笑，气氛欢乐。
晚饭后，藤原愁监督他吃药，吞咽困难的辽平委屈地掉了几滴眼泪，看着他屡试屡败的样子，藤原愁恨不得把手伸进他口腔里，亲自把药推到喉咙下面。他脑海里出现一个场景：辽平被迫张着嘴，打开牙齿，脸色涨红，眼泪和口水控制不住地流淌，他的手指在辽平口腔里活动，压着他的舌头，看他表情崩坏地干呕……
藤原愁眼神一暗，欲望在身体里波涛汹涌，他默默握紧拳头，克制住把辽平推倒的想法，面上仍无害地耐心地帮辽平倒水。明明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想象……藤原愁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是这么重欲的人。
他邀请辽平留下来一起写作业，辽平欣然接受，坐在书桌前一边写一边打瞌睡，最后在愁的帮助下勉强完成。辽平振臂欢呼，拿草稿纸裁了两张细长的纸条，提议现在就撰写愿望，愁接过纸条，欣然同意。
书写的过程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把纸条塞进鱼嘴里密封好，辽平才开口问他写了什么愿望。
“我写的是希望桐先能赢得全国大赛的冠军。”愁诚实地说，他反问辽平，“你呢？”
辽平忽然结巴起来，视线闪躲：“我也写的这个……风舞赢得全国大赛的团体赛冠军。”
藤原愁也不拆穿他，温柔地笑着：“我认为我的愿望更有可能实现。”
“诶？为什么？”辽平不服输，“我们最近训练的成效很显著的！”
“你还记得之前县内预选赛时的菅原千一和菅原万次吗？当时他们目中无人，轻视弓道，现在已经得到教训了，最近也有端正态度。我们弓道部其他人的水平也一直都很稳定。何况，今年的比赛是高三的学长的最后一次比赛，我们会尽力的。”
“啊……是吗……那还真不好说呢……我会尽力的！大家现在都变得比以前更默契也更成熟了，尤其是凑，他身上的魄力让我很佩服……”辽平忽然想到了什么，托腮笑问，“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今天部活的事情。怎么样啊？部活有趣吗？”
“嗯。还不错。”愁脸上露出回味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大家现在都忙着训练，所以没有太多注意的目光。”
“之前大家都看着你吗？”
“嗯。一直被人注视，我很不习惯。”
辽平花痴道：“愁长得太帅了……所以大家目光都会集中在你身上。嘛，我是没有这种烦恼啦。不过，一直看真的不太礼貌。”
“不只是因为这个，大家总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好像被当成‘异类’了……一直以来，我都不擅长主动跟人打交道，但又很迫切地想要消除别人对我的印象，所以……”
“所以？”
“我模仿了一下辽平君的方式。”
“诶？”辽平瞪大眼睛。
“主动去摆靶子，去帮忙搬水和器材，试探性地给队友提出建议……大致是这些。”愁非常认真地列举解说，“总之就是帮助他人，脑海里想着，辽平君会这样做，于是就那样开口了。”
辽平受宠若惊地捂住嘴，眼睛眨啊眨，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你做起来还适应吗？结果怎么样？”
“大家都很惊讶，不过我在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拦我的时候就已经去做了。我有点紧张，担心自己做这些事情会看起来很奇怪，但其实并没有，部活结束的时候部长已经能自然地使唤我了。”
“明天也还去吧？”
“嗯。辽平，谢谢你。”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都是温和而又愉悦的情感，藤原愁想到自己看的日本爱情电影也是如此，一天劳作之后，安顿好孩子，丈夫和妻子在桌前休闲地聊天，讲生活的柴米油盐和趣事，是很温馨的画面。
“那我也该告辞了。”辽平站起来，信心满满，“下一次见面，就是全国大赛了，我不会输给你的。”
藤原愁跟着站起来，欣赏辽平志得意满的样子，笑容温柔：“打个赌吧，输掉的那一方要答应获得冠军的那一方的要求，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辽平跟着重复，有些不安。
“嗯。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要答应。”藤原愁的眼神和语气像是人鱼的歌喉，美丽且极其诱惑。
辽平被勾得脸红耳赤，咬着唇点点头：“はい！”
“あの……さようなら！（撒由那拉！）”辽平慌乱地向他鞠了一躬，转身就要出去，藤原愁上前拉住他的手。
“等等。”
“愁……”他回头害羞又期待地看向愁，是要接吻吗……会不会太快了……
“我让小野先生送你回去。”
“啊……哦……”辽平略略失望地低下头，轻叹一口气，又对愁露出笑容，“好，谢谢。”
他们一起走到房门前，不知为何，辽平脊背窜起一阵一阵的凉意，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而他是即将被吃掉的猎物。
“你好像很失望？”
他怯怯地回头看向愁，却一下子被按在门上，愁一手抓着他的肩膀，一手紧握着他的手，眼睛像鹰那样紧紧锁定着他，他不由自主往后靠，转头看向别处，以免心脏会爆炸。愁察觉到他的动作，立马又往前靠拢，放开他的肩膀，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下颚，让他被迫转过来直面他。
愁忽然变得好凶……辽平的心脏此刻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双腿发软，但这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吗……这双漂亮又忧郁的眼睛，只为他一人停留……甚至愁都还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辽平就像一只发q的小狗，呼吸急促，身体燥热地摩擦愁的身体，眼睛水汪汪地渴求地看着他，十分诱人。
愁的目光从他的眼睛转移，游走过脸颊、嘴唇、下巴、喉结，又回到眼睛。
现在的愁，变得好不一样……
辽平喉咙里发出渴求的呜咽，亲亲我，摸摸我，无论什么都好，不要抱着我但是又什么都不做……
藤原愁很满意他的反应，大拇指抚摸蹂躏辽平的唇，接着探进去打开他的牙齿，按压湿热柔软的舌头。
不行…身体忽然变得好奇怪……
“ちょうと（等一下）……”辽平缩了一下肩膀，舌头和牙齿都不能动，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的声音，眼睛闪着可爱的水光，“愁，不要……”
藤原愁顺从辽平的意思，撤出了手，着迷地看着他狼狈失控的表情，抚摸他的脸颊，夸奖与回敬各自参半：“可愛い……”
辽平的眼睛越来越红，像是遭遇了一场不能承受的打
击，崩溃地扑在愁肩上，抱着他的脖颈，委屈又害怕地小声地哭起来。
“诶……”藤原愁暧昧旖旎的心思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茫然地回抱辽平，轻声询问，“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对不起，我……我好像……”辽平难为情地把脸埋在他衣服里。
藤原愁第一反应是他不小心弄到了辽平的伤口，紧接着感觉被什么顶着，他放开辽平，低头看了看，顿时了然。
夏天的衣服薄，有什么擦枪走火一眼便知，辽平无助地缩着肩膀，惭愧地往后退开，滑坐到地上。
藤原愁的内心狂喜，果然，辽平也对他有着同样的欲望，而且……身体也非常敏感。
他在辽平对面跪坐下来，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对你那样做。”
辽平的手在脸上抹来抹去，至少脸上不再有泪水，双眼通红地看着愁：“怎么办啊……”
“要稍微等一会儿……”看着辽平流泪的样子，他心里也很难受，明明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有哭的人，因为他过激的举动，居然如同被击溃一般哭了出来。更糟糕的是，看着辽平哭的模样，他竟得到了精神上诡异的满足。这样变态的遐想已经有两次了，难不成，他真的是以施虐为乐的人吗……
“对不起，辽平，请原谅我……”他向辽平磕头。
辽平坐起来也向他磕头：“也请原谅我……擅自就……”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有没有想着我，自己解决过？”愁突然发问，神情却很认真。
辽平想着不能敷衍对方，诚实地点头：“有过。非常抱歉！”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那副模样……”
好奇怪……为什么愁一说话……下面就突突跳个不停……辽平咽了咽口水，没有发觉自己抖m体质，转了个身背对愁君，以求快速冷静下来。
“全国大赛之后，我们试着接吻吧。”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辽平一言不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好乱，他感到难以面对，额头靠在门上，努力缓解自己的紊乱症状。他稍微平复下来一些之后，转过头，底气不足地问：“愁君，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两人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感情，有了对以后的期待，甚至初步地亲密接触，愁也很关心他，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你认为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真的吗？我……我……”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吐露出来，喉咙和口腔完全石头一样地僵住了，辽平热泪盈眶，焦虑地皱着眉，为什么说不出来……心里明明那么喜欢……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出来？
“我也是。”愁抚上他的脸颊，手指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如此温柔，“我也是。”
“我不想……在你面前哭……”辽平哭得一抽一抽的，愁越温暖，他越觉得委屈，好像这么多年以来的眼泪都像海一样陡然倾倒过来，他不想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这么糟糕的样子，努力地抑制眼泪，而愁只是安静地抱着他，耐心地拍他的背，安抚他此刻不稳定的情绪。
“没关系，即使辽平没有笑，我也依然喜欢辽平。”
辽平怔怔地抬起头，愁对他的喜欢，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刻一些。
“习惯了看笑着的辽平，现在看哭成小花猫的辽平，我也觉得很新奇。”他捏捏辽平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他很满意。
辽平渐渐平复下来，他哭得头昏脑胀，身体也僵硬地发痛。他隐约明白了这股情绪的不寻常，这是他在除了姐姐之外唯一一个人面前这么失控地哭泣。
所以，他认为的他们的关系，不是恋人，而是家人。
刚刚沙绘可爱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说笑，饭桌上，沙绘说着自己在学校交的朋友，他们三个人一起其乐融融，聊着任何普通家庭聊的话题。他潜意识中的家庭顺位里，父亲和母亲是隐形的位置，说起家人，他第一时间会想起现在和他一起生活的姐姐，然后想起早已故去的父母。他来藤原家的次数太多，因为关系日渐亲密，也参与到了他们更多的生活细节，所以将愁和沙绘当成自己的亲人，将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说起来，真是十分可耻，他喜欢愁，似乎有部分原因是贪恋家的温暖，尤其是今天他感受到了被愁呵护的感觉，就贪心地想要更多，甚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快要把这些年委屈的眼泪都哭出来。显然，对方没有义务承担他如此意义重大的感情，恋人和家人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对于辽平来说，二者的距离神秘而又危险，并且他自己也完全没有做好成为对方家人的准备，如果他和愁组建家庭，他的生活一定会发生一场兵荒马乱的政变，况且，他离不开姐姐，姐姐也同样离不开他。
在恋爱的初期谈这种话题，显然并不明智，因此辽平自觉地隐瞒了自己的想法，坦然地说：“喜欢，我喜欢愁，希望可以和愁交往。这就是我认为的我和愁的关系。”
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非常惹人怜爱，真挚的表白拂动藤原愁的心弦，这就是辽平，他喜欢的人，所说所做全都遵循自己内心的指引，全身上下洋溢着充满爱的决心与勇气，无论做什么都坚定而自信，似乎很少有迷茫的时候。而他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走进辽平的内心，往辽平旺盛的心火里添柴加油，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为他遮风挡雨。藤原愁没有恋爱经验，也不懂如何爱别人，但至少具有爱的本能——让所爱之人变得更好。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察觉辽平内心的矛盾与苦闷，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发觉。上天赐予了他一次解开辽平心结的机会，他错身而过，全然不知道多年后他会有多么渴望回到这一刻改变故事的转折。此时此刻，十六岁和藤原愁和山之内辽平，像无知的孩童般懵懂地走进命运的陷阱，各自亲手种下了一颗稚嫩的苦果，要等到他们二十二岁的时候才能彻底拔除。

二、甜蜜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二、甜蜜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