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觅长生

【公钟】觅长生

清心为衡

2025/04/07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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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先生！先生！”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但这可不是千里传音，这说话的人也不是王熙凤，而是那愚人众的小执行官。他砰得推开自家大门，气都没喘匀，嘴里便一味地唤着自己的爱人。钟离正在厨房忙碌，听他声音推开窗子招呼：“回来了。怎么了？”“问先生个事儿。”达达利亚趴在窗框上笑得眉眼弯弯，“今天我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谈论修道的事儿，就去了解了一下。”“嗯，然后？”钟离不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颔首听着。“听说修行到一定程度会变得很强大，还能寿与天齐？”“啊，是有这回事，但……”“太好了！”达达利亚半个身子探进屋里去吻钟离，钟离手上菜刀还没放下，站着没动，眉头却微蹙了。“这样我就能永远陪先生了！”达达利亚微仰着头，看见钟离的凝重表情，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低下了头，“……先生不开心吗？先生是在嫌我命太长阻了先生往后的桃花？那我……”这又扯到哪里去了。钟离拍拍他的头发：“公子阁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画本故事？自然不是因为这个，进来再说吧。”

桌上照例摆了几样精致小菜，达达利亚虽是满心兴奋，但见钟离脸色不对，也识相地闭了嘴。钟离为他夹了一筷子金镶白玉板，终于放下筷子斟酌开口：“公子阁下真心想要寿与天齐？”“先生不想我多陪伴你几年吗？”“不是因为这个。”钟离重申，“修道成仙绝非易事，身死道消者十有八九，能达到化神境界的更是万里无一，更不必说修成神仙的了。有人死于妖兽手下，有人横尸自然诡境，有人……”“我说先生怎么如此犹豫不决，原来是因为这个。”达达利亚指尖一动，他面前汤碗里粘稠的白粥腾空而起，化成一条鲸鱼吻上钟离嘴角，还留下几滴挂在那儿，乍一眼看好似带了点别的意味。“但是先生，请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人陨落，那人一定不是我。毕竟我是神选之人。”腰间的神之眼还发着光，他凑过去吻掉钟离嘴角的粥渍，笑了。“而且先生会帮我的对吧？”“严格来说，虽为过去的神明，但我并不知道怎么帮你。修道所需炼体炼神，我其实并未经历过。不过……我或许可以帮你找些材料。”达达利亚眯起眼笑了：“我就知道先生对我最好，谢谢先生，这个就作为谢礼如何？”他拦腰抱起钟离，钟离扫了眼桌上的饭，叹气：“小事而已，不用谢礼的，阿贾克斯。”“这样啊……那就当做先生刚才称我为‘公子阁下’的惩罚吧！叫了两声，所以要两次——”“嗯？我刚才……唉，罢了，随你吧。”

二、

达达利亚本身就具有神之眼的力量，对于驱使元素力不算生手。再加上钟离不知道从哪里为他弄来的秘籍，达到炼气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在瀑布下冲了一个星期的冷水澡，捎带着念口诀炼心境，他终于感觉有哪里发生了变化。经脉运行似乎顺畅了许多，一闭眼，眼前却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蓝色光点。他试着像使用水元素一样催动水灵气，却并不自如。旁边坐着陪他的钟离也立即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点点头：“不错，你已达到了炼气境界。如今你能汲取水元素之力并为你所用……当然本来就可以。你还可以利用天地灵气强化自身，还有神识，也就是你的意识……你可以使用神识探查自己无法到达的地方。”“那神识可以用来攻击吗？”好战分子提出了问题。“可以。你且先做一下准备。”语毕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而来，虽然已经大有收敛，但达达利亚还是猛得感觉头针扎一样疼。脚步略一踉跄，他狠狠掐了下手掌，眼前这才清晰了些。钟离已经收了神识，略带些担忧地望着他、“唔，这就是真正的‘神’识吗……”达达利亚揉了揉太阳穴。“此神非彼神，而且你并未做任何准备，难怪受了如此大的影响。怨我，未曾教过你如何利用。你将意识……”钟离正欲开讲，却突然被一丝轻微的神识扰动打断。虽然那力量不够强大，攻击性却很强。利刃名不虚传。钟离点头：“……不错，阁下天生智慧，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多说一句，你既已炼气，就算是修道之人，而修士自有其规矩。不得对凡人动用灵气与神识攻击，此将积累邪气，邪气过高将会招来天谴。当然，神之眼的力量与此相独立，不受限制。但，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你不去伤人。”“没办法嘛先生，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天谴？我不畏惧这种东西。毕竟我已犯入深渊之恶，行渎神之罪，如今不还是好端端在这站着吗。”好吧，言之有理。钟离挡回那一缕捣乱的神识，想了想又说：“明日吧，我将为你准备一个特殊的战斗训练，或许比较困难，你愿意接受吗？”“当然愿意！”达达利亚眼睛倏得亮了，“是要和先生切磋吗？”“这倒不是。不过，‘他’也是个强敌，大概会合你的心意。好了，突破炼气不易，今晚我请客琉璃亭，权当庆祝，如何？”“先生请客我付钱对吧？我记得先生今早出门又忘了摩拉。”“……啊，确实，回去补给你罢。”“好，那我可记着了。璃月古话说得好，钱债肉偿天经地义！”“嘶，以普遍理性而论，并未有这句古话。”“岩神大人金口玉言，现说一句不就有了？”达达利亚调笑道。钟离大概知道他成心玩笑，惯着他似的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达达利亚刚睁开眼睛，猛然发现身边的钟离不见了。他套上衣服打算去找，却发现腰间的神之眼也没了。这是什么情况？钟离先生因为自己昨晚胡闹太过一时恼怒携神之眼离家出走？可是他要一神之眼干什么？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拿着摩拉袋子吗？总之还是先把钟离先生找回来的好。他一把推开院门左右张望，钟离没看到，却是看见了门口空地上的一个庞然大物。那东西能有两个他高，胳膊腿比他腰还粗。他伸手凭空一握本想凝水为刃，却忽然想起自己没了神之眼。运气的方法在他脑中纷乱地浮现，而那东西并未给他思考的时间，动了起来，巨大的拳头挥向他。他显然不能接这一拳，闪身躲开，却忽然发现这东西是个岩造物。钟离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凝神，运气。为了修行，你不能借助神之眼的外力了。”循着声音来源抬头一看，他的先生正端坐在墙头上，手心托着个岩壁围成的半透明盒子，中间正是那被隔绝了的神之眼。钟离双腿优雅交叠，笑盈盈地看着他，而他所制造的岩傀儡却是拳风凶狠，再次发动攻击。达达利亚费劲地回想起凝气的方法，才刚开始却又被迫躲避。“钟离先生，”他说，“弄死了我，你可就犯杀夫之罪了！”“不会，我相信你，达达利亚。”钟离慢悠悠地回答。达达利亚却是终于在手心凝成了一把小匕首，身边还围绕着三把精巧的小型水剑，随他动作一起飞出攻击目标。“这东西，也要打核心对吧？”他趁傀儡俯身攻击之时从它背后几步攀上，顺着它肩膀摸到胸膛，四把水形剑一并刺入那闪闪发亮的核心。大家伙的动作停下了，达达利亚方才松一口气，却发现岩元素结晶将自己的手和傀儡连在了一起，怎么也拔不出。眼看傀儡就要向前轰然倒下，情急之中他灵机一动，直接将手中残余灵气引爆。水灵气爆炸虽不如火灵气那般灼热，冲击力却半分不少。达达利亚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院墙上眼一闭晕了过去。而那岩傀儡生生往后退了数米，倒在地上飞起扬尘。“达达利亚！”钟离从墙头纵身跳下，单膝触地去探他鼻息，指尖感受到气流才松口气，叹息一声想把他报到里屋去。哪知才刚揽过他身体，怀中人便发出声低笑，伸手环住钟离的脖子，凑上去吻他的唇。“你……”“哎呀先生，不是说了相信我吗？这般程度而已，我没事的。”“那你刚才……”“哦，你说昏迷啊，装的咯。就是想逗逗先生，看先生为我着急。”眼看钟离微微皱了下眉，达达利亚精神百倍地从地上弹起来：“怎么样先生，我厉害吧？”“引灵气自爆这种会危及自身安全之举，绝非公子阁下这般聪明人当为。”钟离并未正面回答，挣开达达利亚的怀抱往屋里走去，“其二，灵气运用不纯熟，不能很快地作出反应；其三，对敌了解不清楚，以至陷自己于险境，被迫用下策脱身。综上所述，公子阁下对厉害二字，怕是有什么误解吧。”达达利亚一时语塞，慌忙开始辩解：“我知道错了，先生，但我真的有数。被撞出去的时候我用水元素在我身下垫了层垫……”钟离顿了步子转身走向他，达达利亚本以为自己辩解成功，哪知钟离面无表情轻锤了下他后腰。垫垫子当然是胡扯的，达达利亚没料到钟离这一手，一时失察痛呼出声，抬头一看，钟离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果先生会说粗口的话，想必一句“我听你放屁呢”已经脱口而出了。达达利亚想。

钟离偏过头去不看他，沉声道：“‘如果真的有人陨落，那人一定不会是我’？公子阁下好大的口气。若是这般莽撞下去，怕是……”他住了嘴，推开院门一步跨过门槛，回头却看见达达利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当石狮子吗，公子阁下？你且先进来擦些药，后腰处十有八九磕青了。”达达利亚蹭过去挂在他身上，竟是顺杆爬了上去：“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得太切中要害，钟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答否于本心有违，答是又怕这年轻人恃宠而骄，知错不改。真可谓是进退维谷。

他沉默的刹那，达达利亚明白了。趁钟离移目，他迅速用水灵气凝结成两滴水挂在眼角，整理出个悲声缓缓开口：“我就知道先生厌了我了，既然这样，先生不必委屈自己，我走就是了。”话音一落便转身欲走，只留给钟离一个挂泪的侧脸。钟离转身回来，拉住他的手擦净他眼泪：“言重了，并未到这种地步。我并未厌烦你。”“那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对吗？不会不要我？”“不会。”达达利亚“破涕为笑”，而钟离片刻后开口：“不过，公子阁下倒也不用以这种方式来探听我的真心，毕竟我能感受到灵气波动。”未等达达利亚反应过来钟离已经踏进屋子，直到他身影消失达达利亚才品味出话中含义，急忙跟上：“为什么先生能做到这个……先生等我一下！不是说上药吗！”“嗯，嗯。”钟离应声，“按修道的标准，我修为远高于你，所以这倒没什么难度。药我早已备齐，公子阁下请。按我的计划，明日可还有一场恶战。”那明日恶战如何达达利亚暂且不去想，他清楚今晚倒是有场恶战——关系到他能否进卧房，他可决不能输。

三、

数十年光阴说来漫长，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过得倒也快。修道确实有效，从外貌来看，达达利亚与他二十岁时相差不大。钟离的岩傀儡陪他度过筑基期，便因“实力不足”被钟离否决，结束了它的陪练生涯，达达利亚也终于正式拿回了他的神之眼。如今他一动武，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是水形剑，钟离笑称之为“省了铸武器的花费”。后来突破至金丹期，达达利亚才真正感受到了修行上的阻碍。于是终于得了先生的首肯，去山间与强大的魔物战斗一二。

达达利亚拒绝了钟离要陪同他的请求，将钟离送到璃月港听书，自己走了，临别前再三嘱咐钟离不要担心他。钟离嘴上应了，心里却还是不安，听书也难得的听得三心二意。正候着消息，忽然听见边上路人议论：“西边那座山上盘踞的元婴妖兽今天不知怎么，忽然出来作乱了，真是吓人！”“听说林子都被焚了大半！”西边山上……不就是达达利亚去的那座吗！客卿先生猛然站起身往那边走，哪怕尽力压着步子，仍是步履匆匆，有失优雅。才刚走到山脚，他就远远看见山上烈火焚烧，大片树木都化为了焦炭。隐约看见那凶兽于山间穿行，追着攻击一个极小的身影。钟离眯眸细看，见那身影通体浅灰，身边隐约带点水蓝，是达达利亚无误。巨兽一爪拍向达达利亚，他似乎有点躲闪不及，重重摔到了地上，露出了致命的破绽。钟离正欲上前帮忙，余光却瞥见一个大火球朝围观的人群飞去，而他们显然难以闪避。这可如何是好。千钧一发之际，钟离遵循自己原初的本能，纵身飞跃至人群之前，断喝一声：“莫慌！站在我身后！”抬手元素力凝结成巨大的玉璋护盾将众人护住。火球狠狠撞击在护盾上，钟离不动如山，目光仍紧跟那妖兽动作。水本身便能克火，再加上达达利亚有神之眼的外力，跨阶击杀元婴妖兽倒也不无可能。但毕竟境界压制，危险系数仍是极大的。若是有神之心，修为完全外显之时，想必才到山脚那妖兽便会闻风而逃。但是站在这里的是钟离，就只能以钟离的方式来处理。达达利亚似乎挣扎着站起了身，重新做好战斗准备。钟离略微松口气，微微颔首。而且那是达达利亚，他是白银利刃，不是废铁锈刀。缓缓收起护盾，身后的人群里传来低声的赞叹，钟离正欲离开，却忽然有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儿子跑上前：“好心的先生，求您救救我儿子！”稚儿双目紧阖，似乎是受了过强灵气的影响。钟离最后扫了一眼山头，轻声对妇人说：“好，莫要慌张。”

与此同时，妖兽似乎进入了狂暴状态，身形比之前还大了一倍，相比之下达达利亚显得更加渺小，但他半步未退。“今日我便斩了你这祸害！”达达利亚张弓如满月，凝有水元素的箭矢正中妖兽的眼睛。失去视力的妖兽动作顿了一刹，而达达利亚就抓住这一瞬间几步上前，左手水刃浇灭它身上熊熊烈火，右手拔出大腿外侧别着的寒铁匕首狠狠划向妖兽脖颈，他算是精于此道，一刀毙命，殷红液体喷了他半边身子。达达利亚不闪不避，只抬手微微蹭了蹭眼角迸溅上的鲜红。嗯，先生同款。

沉重的身躯终于倒下，达达利亚神经放松下来，也终于力竭倒在了血泊中。战胜是不错，但是要怎么和钟离先生交代呢……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不顾敌我境界差距悬殊，贸然出手可算鲁莽，落得这么狼狈……如何是好。一时也无头绪，他干脆拖着那残躯先下山去，哪知一下山便有一群人围过来欢迎他，赞他是大英雄。这……名声倒无所谓，怎么这事传得这么广！他慌忙清了嗓子：“咳，小事不必宣扬，尤其别让钟离先生，就是那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腰细腿长辫发及腰屁股很翘的先生知道！”“可是……”一名群众支支吾吾，话音刚落钟离便从那边草屋出来，对门口候着的一个妇女说道：“令郎并无大碍，我已为他做了些处理，应该不久就会恢复。”妇女连声道谢，钟离这才看向达达利亚，先被他一身鲜红刺了眼。放出神识无声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只有点皮外伤才松口气，开口和达达利亚一同告辞。

归家路上钟离一路无言，达达利亚也没主动找话题，心里七上八下。他直接训斥倒还好了，越沉默达达利亚就越心惊。一进家门张口欲辩，话音未出便被钟离一句叹息挡住：“终是岩笼关不住雪原的鸟，璃月港困不住海中游鲸，我以为我能约束你，是我错了。”“先生……”“不必顾虑我，你想成仙成神身后必不能有牵挂，已是百年，公子阁下早非稚童，那便随你心而行吧。”“我……”“我知道有处地脉有利于加快修炼速度，你日后去那里吧，于你应该大有裨益。”“我不走！”达达利亚终于喊出了一嗓子完整的话，但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要被轰走了吗。他想。先生真的生气了，很生气那种。“我没有生气，阿贾克斯。”钟离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叹口气勾起嘴角，“只是，时间不多了。”

四、

时间不多了。又是一甲子，元婴中期的达达利亚还是不明白。明明他寿元所余尚多，哪来的“时间不多了”？在他们交谈的那个晚上，钟离站在房内，凝视着达达利亚轻声说：“这原本就是条孤独的路，你不能永远偏安一隅，那便前去远方吧。自璃月出海之彼方大有可为，你去吧。”“可以不走吗？”达达利亚伸手把他揽入怀中，迟疑着带着些恳求询问。“……我不建议。”钟离缓缓回报，“无妨，若有闲暇，回来看我就好。”他摸出张符贴在达达利亚心口，甫一贴上，达达利亚便听到自己心里浮现钟离的声音：“公子吾爱，愿你此去，得道而归。”符文融进肌肤，消失不见。钟离开口：“此物名为传音符，顾名思义，可传音千里。原本随身携带便可使用，贴在心口，也算是我的私心吧。”“先生原来也有私心？”“忆往昔诸事，所谓壮举，皆为苍生，实公心居多。回望至今，仅有私心不过一个你罢了。”这算是一种诉真情吧。达达利亚却不知足似的再补了一句：“那我便求先生一件事。自始至终，先生那些私心给了我，也只能给我，如何？”“好，契约已成。”钟离吻了他眉心，在他双唇落下之处隐约金光闪现，一枚岩印闪烁一瞬，复又隐入肌肤。钟离微微弯眸：“去吧，带着我的私心。”

走出美好的回忆，达达利亚才发觉所乘坐的船停下了。在他面前的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座秘境。境内或许有机缘，能窥得天道，早些使修为更上一层楼。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手指轻抚那岩印的位置，达达利亚步入了未知。

天已完全暗了，钟离侧卧榻上，翻过最后一页书，缓缓合上。达达利亚几天前传音说他将进入一个秘境，或许不能及时联系，但符在人在，让钟离不用过度担心。说得轻巧，这又怎么可能。钟离揉了眉心，虽然他在那岩印中隐藏了部分力量，危机时能保达达利亚一命，但世间诸难，又有谁能算清？钟离吹熄了灯，刚合上双眼，困倦之意便袭来，半是入眠半是昏迷地进入了沉睡。而窗棂的微动，他并未察觉。

再次清醒已是上午了，钟离本欲起身之前舒展下筋骨，却猛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水元素束缚，口中塞了一团软布。何人？方欲挣扎，始作俑者笑盈盈地走到床边坐下，手里还把玩着钟离的神之眼：“早安，先生。”达达利亚？钟离悬起来的心才刚放下，又提了上去，因为达达利亚很明显挂着个皮笑肉不笑。这是怎么了？钟离整理出个笑，同时暗中放出神识探查，这才发现达达利亚已经到了元婴后期。嘴里还塞着布，难以开口，只得用传音符问他：“你已经元婴后期了？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他没听见似的取下钟离口中的布，忽然发狠倾身上前将钟离紧紧按在榻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一字一顿，却还是能听见他牙关颤抖发出的碰撞声：“你早就知道，入化神之境，需灭七情六欲，断凡尘牵挂？”钟离移目，表情淡了下来，轻声答：“对。”“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走这条路？”“变强，难道不是公子阁下一直追求的吗？”“但这不是我此生唯一的追求！”达达利亚猛然提高音量，死盯着钟离的双目与他对峙。钟离看着他，眼神中隐约带了些无奈。少焉，达达利亚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我……我在秘境中进入了一个幻境，我在里面看到了你，我们，我的家人。那些亲情，友情与爱情，昔日是我甜蜜的回忆，而那时……我对这些毫无反应。我看见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甚至看见我的剑贯穿你的胸膛，而我没有一丝反应，没有痛苦，没有悲伤……”钟离悄悄解开束缚，抬起手拥抱了达达利亚。年轻人梦呓般说：“你知道吗，钟离？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我知道。”“你不知道。”达达利亚降头靠在钟离胸口，低声笑了：“不然你怎么会认为，只要让我进入化神境，就可以让我不为你的磨损殆尽而悲伤？你好自私啊先生，明明是我的事情，你却连我都瞒着，只为了你一个人心安，留我寄于人间？”“你……”钟离微微睁大了眼睛。“我怎么会知道磨损的事情？”达达利亚附在他耳畔，“素日里先生睡觉，绝不会熟到一个人进来还无知觉的，哪怕是力竭以后。现在……是因为成人太久逐渐不设防了呢，还是早已无力分神探听外界了呢。”“不可能因为这点东西就推出我磨损的程度吧。”钟离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也和秘境有关？”“不错，先生真是聪明。而为什么偏偏我会知道……这就是所谓‘天道’吧，先生知道的难道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天道。阻止达达利亚修成神，真的是所谓天命所归？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抉择而已。

“所以你的选择是……”

孤独地站上顶峰，还是苟顺私情，激流而退？

“大概是受了先生的影响吧。”达达利亚笑了，攥起拳，“我全都要。”

天道不仁，我便亲手将其毁灭。我要站上武艺的巅峰，涤荡世间的污浊，我要击碎加诸你我身之枷锁，与你共觅得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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