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梦】汽泡如何拥抱彼此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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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刺激它，让它生效。
味觉应该为人类服务，而不是带来烦恼。[/b]

桌上摆着今天份的鲜果奶油蛋糕，是永梦带来的。
永梦是主动提出要给镜飞彩带蛋糕的，以恋人的身份。他并不擅长应承这种事情，但是永梦捧着他的双手凑上来，双眸亮晶晶的，让他不由得退了一步，不得已低了头避开永梦的眼神，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他同样不擅长拒绝。
蛋糕的香味仿佛能够透过外包装传到外面，他闻到了。人类对于食物的记忆总是这么组成的：鼻子嗅闻到的气味，餐具取用时的触感，入口时舌头感知到的味道，咀嚼过后的食物混合着食用时的心情一起滑入食道输送进胃里——身体内在“吃”这方面最权威的器官将会决定这段小小旅程的结局。食物的旅途就是取悦人本身的过程，以消耗自身为代价。而当胃部完成消化，鼓胀的感觉消失之后，人就会发觉自己又饿了。这种饥饿是无法自控的。
镜飞彩拆开了包装盒，挖了一块蛋糕品尝。
其实他不是什么甜食狂热者，术后会吃蛋糕也只是因为“需要”罢了。一方面是为了补充能量、缓解积累的压力，另一方面……或许是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吧。但是最近他越来越能够体会到甜食带来的振奋感了。
一般是这样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在奶油的表面打上一层亮光，**青年鼻尖渗水的模样，皮肤好似果冻一般透明，**让人忍不住动弹了两下手指；由冷藏一变而为常温的温度差使得水汽攀附在盒壁上，**青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水汽刹那间化作水滴飞至地下；雪白的奶油口感蓬松，细碎略硬的巧克力稍作点缀，抿进口中，**和他的头发触感那么相似**……
镜飞彩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的是什么。他猛地站了起来，衣袍带走了刀叉，把奶油飞散到空中。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整理衣服，还有自己的表情，最后是那满地狼藉。
永梦回来的时候问他：“飞彩！今天的蛋糕怎么样？好吃吗？”
他的眼睛太明亮，像是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波纹，一圈一圈地迸发光芒。镜飞彩被这过分孩子气的期待啄了一下眼皮，眼神偏移向一旁，矜持地“嗯”了一声，再公式化地夸赞了他一番。太阳的倒影立刻就投射在了永梦的脸庞之上，奋力发光发热，烫得人脸红。镜飞彩咕哝了一声，别扭地转过身去，招呼永梦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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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味剂的出现譬如洪水猛兽，它削减了人类控制食欲的能力。**

最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太近了。
是他变得像蛋糕了，还是我病得更严重了？镜飞彩舔了舔齿缝，牙齿随之咬住唇肉。收回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追上永梦背影的视线，他不自在地眨了眨双眼，深吸一口气，等了好一会才走出CR。
自动门滑向两边，永梦的笑靥如花一般自豁然洞开的缝隙之中挤出生长，脖颈似纤弱的茎叶颤巍巍地探出头来迎接他。镜飞彩不由得在原地顿住了，眉心微微蹙起，流露出些许不耐。
“飞彩！”话还未说出口的时候永梦就已经向他奔来，像只笨得不会飞而只会蹦蹦跳跳的小雀。镜飞彩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指腹碰巧按在了腰部。永梦抓着他的手臂阻住冲势，抬起头就朝他笑起来，好像完全意识不到刚刚自己有多危险。
指尖已经触及永梦的额头，指腹隔着白大褂和T恤揉搓着底下的皮肤，脸突然凑得很近。**白得发亮的是奶油，红珠一样的是樱桃，倏然散落下来的，那就该是白巧克力碎了。**他不是很喜欢太甜的东西，但是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所以总是将巧克力拨到一边，用奶油裹起来，舌头伸直充作餐盘，半舔半卷地把一整块含进嘴里——
当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拉开距离了，镜飞彩不自然地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把两手全部收回，轻咳了一声。对上永梦疑惑的表情，他并不敢多作解释，怕被看出些什么来，只好佯装恼怒，责问永梦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飞彩……这是在担心我啊。”永梦注意到他松开手的动作，没有再主动上前，反而后退一步，来到飞彩正前方，接着说道，“对不起，飞彩医生！我不该在走廊上打闹！”他们之间隔着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对于同事来说有些亲密，对于恋人来说，算是将将度过了生疏期。可是永梦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于是这层又浅又薄的疏离感也立刻就消融了。
飞彩的视线沿着地砖的缝隙一路追赶，终于赶上永梦的鞋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睫毛抖动了两下，指尖无意识地捏在一起互相摩擦起来。他刚要反驳，但他的反驳注定慢上一拍。
永梦矮下身问飞彩：“今天的晚餐，你有安排了吗？如果可以的话……？一起？”
[b]喉结，动了一下。
卡在喉头的那块奶油，终于滑进了食道，一路滚落到胃里去了。[/b]
“好啊。”镜飞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得这么迅速，就像是在贪图着什么、生怕某样东西从手里溜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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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品尝甜品时犹疑的人，不是讨厌，就是伤了心。**

镜飞彩没有想到永梦所谓的“一起吃饭”是要到家里去吃，永梦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饭后水果。当他们一起坐上汽车，永梦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的时候，飞彩几乎是当场就愣住了。
“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避免提到“我家”这样的词汇。
“诶，怎么会……”永梦苦恼地皱起眉，“难道你和院长都是在外面用餐的吗？”
“我很早就搬出来了，现在是一个人住。”
“那——”永梦一点点挪过来，像喜欢攒聚在一起的猫猫狗狗那样和镜飞彩贴在一起，“我们一起去采购吧！飞彩是不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好像被冻伤了似的，背脊、大腿肌肉和腰腹都悄然皱缩起来，牙齿发力咬住，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些。“只是不擅长而已，这有什么难的。”镜飞彩低声嘀咕了一句，悄悄地变更了一下坐姿，两腿稍稍放远了一些，免得和永梦贴得太紧。接着他吩咐了一下司机，转道就去了超市。
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不要再过来了！他在心里对着永梦大喊。他想他的两腿应该已经满布，背后沿着脊椎也挂了一连串犹如葡萄，可他宁愿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也不乐意亲口对永梦说。相反，他开始频频地瞟向永梦，那样子有点像一个坏了的摇头电风扇，可他本人一点自觉都没有。
镜飞彩已经开始弄不清自己了。
他探出一根指头，试探性地放到了两人中间。永梦似乎没有注意到，仍然很专注地看着外面的街景，时不时摇晃一下脑袋，十分开心的样子。指尖落地几乎没有声音，镜飞彩用自己的手指演着蹒跚学步的戏码，却注定吸引不来观众。他的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攀附到永梦身上，缓慢上移，爬到肩上坐下。他还是太矜持，或者说是胆怯，不敢明目张胆地欣赏恋人的脸颊。手指磕磕绊绊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在终点前停了下来。镜飞彩不自然地转回了头，也是觉得这种行为很小孩子气，让人不太好意思，脸颊终于开始升温。
可当他再想前进一步的时候，车门开了。本该乖乖坐在那的人转眼就欢呼着下了车，指尖找不到目标，踉跄了一下，就这样倒在了终点前的位置。
……明天的蛋糕，就吃黑森林吧。

[b]樱桃、奶油、巧克力，还有酒。
酸、甜、苦，还有醇香。
当你吃下第一口，就再也难以放弃。令人迷醉的味道与口感大肆嘲笑着怯懦不前的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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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同样的剂量，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舌头也会使得这份味道成为唯一。**

是在两人一同踏入屋子时，镜飞彩才想起来那件事的。
其实在他心里是没有什么避嫌的概念的，或许这和他潜意识里对两者的定义不同有关，但是当永梦进入这一方空间的时候，镜飞彩才算是对永梦现如今是他“男友”这一既定事实有了充分的认知。随后他立刻想起来，客厅茶几的相框里还有小姬和他的合照。
永梦四下扫了一眼，找到厨房，就跟他打了个招呼进去了。镜飞彩心情复杂地站到茶几旁，捞起相框，手指在边角上摩挲了一会。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很好地来面对你，小姬。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怎么去竭尽全力地爱一个人了吧。”他斟酌着言语，吞吞吐吐的，说不好话，“但是我现在在努力地迈步，走到他那里去。所以……我想，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无措的汗水一股脑地漫上来，浸染了额发，镜飞彩结束了独自一人的糟糕对话，眼神晃悠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接着他把相框折叠起来，带进书房，塞在一堆医学专著中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他走到厨房门口，凝望着永梦忙碌的背影。逐渐涨潮的笑意把嘴角推到了浪尖上，不一会，就连眼底都泛起了一片柔和温暖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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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梦。”镜飞彩喊道，“你要不要住下来？”
“嗯？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永梦吊高了嗓子回答道。
镜飞彩悄然地走了进去，双手贴着肋骨来到永梦身前，两手手指交错穿插在一块，一同覆上柔软的腹部，就像是把人锁在了自己的怀里一样。
他说：“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永梦。”他的吐息如同一个吻，嘬红了永梦的耳尖和耳垂。

**吮吸奶油的片刻与横亘永久的漫长时光，两者充斥着等质的幸福，这毋庸置疑。**

（完）
2020.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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