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霄椒/貊椒】魇

【霄椒/貊椒】魇

正文

Echo

2025/03/13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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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自然是大捷。”
       饭桌上，抖着粉色狐耳的医师笑盈盈地，用手上的羽毛扇子敲了敲一旁试图偷吃的影卫，“你的份还在锅里。”
    “椒丘……这次不会又是特辣的吧？”
    “怎么会呢——这次是特辣加辣。”
    “舌头，好痛……”
    少女用手扶着额头面露难色，虽然已经是曜青的天击将军，可还是改不了一些孩子心性，椒丘也不说，就这么乐呵呵地看着。
    “将军可不能挑食啊。”
    “可是你看貊泽，他都被辣哭了！”飞霄刚把勺子举到嘴边，就看见貊泽被辣红了眼尾，一整个影卫都变成了椒丘似的粉色。
    “没……咳……没有。”
    嗯，还能嘴硬，看来不算太辣。
    “放心吃吧，用量我有分寸，只是比之前稍微刺激了一些，有利于调理气血。”椒丘好笑道，他看见阳光透过树梢撒在院子里，光和影子都在跳动着，风吹得周遭沙沙响。
    起风了，困倦袭来，也是有些发凉。

不过肚子饿了，想吃些什么东西。喉咙也干，想喝些汤水润润。他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缕药香，和他特有的辛辣味不同，仿佛是朱砂沉淀出的幽芳……身体，好痛。
    椒丘睁开眼睛，漆昼未散，天还没亮。
    “唔……”他摸索着爬起身，手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可他想不起来了——胸口针扎了似的疼，脖子落枕似的根本动不了。
    点灯吧，但小心些不要惊了他人的梦。
    带着薄茧的苍白指尖在床边划过，悄悄探寻坠落的边界，药香味迟迟没有散去，他脑子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紧，根本来不及去思考着是哪儿来的香气。
    这里似乎不是他所熟悉的房间，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记忆中熟悉的灯具摆放在哪儿。
    “我这是……！”疑惑还没说完，他的手突然被谁捉住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椒丘尾巴尖都炸了毛，“——谁？”
    无人应答。在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头他的恐惧被无限制地开始放大，惊惧和仓惶间无数骇人的念头攀附着这下无法挣脱的触碰涌上心头，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面颊，椒丘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想要逃跑——马上，他要离开这里。
    梦吗？刚才那个才是梦吧——他似乎是醒着的，可为什么有人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还不声不响抓住了他，身体好疼，根本没有挣脱的力气，只在几息的挣扎中恐惧就已经捕获了这只不擅长逃跑的狐狸。
    他的喉咙像是被怪物的爪子掐住般发出“咳、咳”的声音，胸前的疼痛愈发明显，他无法呼吸……
    “将……军……貊泽……”有人在吗？任何人都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似乎是快被那人给扼死了，强烈地疼痛感让他忍不住猛烈挣扎起来，伸手用力拉扯着脖子上那只卡住自己喉咙的爪子，蹬腿去踢那个压迫自己的家伙，可是身体不知为何极其沉重，他所有的反抗就好像一团棉花似的，无法对那人造成任何妨碍，呼吸却因此变得更加困难……
    “……”好疼……
    恍惚间，在窒息和脱力中他看见了一副獠牙：映着寒光，不给任何准备的机会就咬断了他的喉咙。记忆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涌入脑海中，身体忍不住抽搐起来，椒丘还想再说些什么，或者喊些什么，张嘴便咳出一捧鲜血，滚烫着的，和他的眼泪一个温度。
    呼雷。
    这两个字像是枷锁，轻而易举便把他捆住那任人宰割——“椒丘！！！”
    
   椒丘猛得睁开眼睛，面前仍是漆黑一片，但他的手却实实在在的被人握住了，和梦里的那只手重叠在一起，让他下意识瑟缩了回去——“椒丘，是我们……”
    “将……军？”
    他的另一只手被一个更大的手掌包裹住，那只手的指尖有些微凉的金属制品，接着有一只带着练武之人才有的茧子的手抚上他的侧脸，似乎在替他把不知何时早已流了满面的眼泪轻轻擦去。
    “……将军？”他认得那是飞霄的手，他曾无数次替这位有些冒失的将军大人包扎过它，每一个茧子，每一次道伤痕他都记得。
    “……”
    他身后那人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不过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
    “貊泽？”椒丘稍微偏了偏头，柔软的狐耳碰到了一处硬实但又柔软的温热衣物。
    “我在。”
    骇人的感觉随着梦境的消退逐渐散去，椒丘眨了眨眼睛，空洞无光的瞳孔还是没办法捕捉到任何光线，药炉的熏香似乎有些淡了，他的喉咙又干又疼，身上也疼。
    “我这是……”椒丘渐渐回过神来，“我……又做噩梦了？”他忍不住蹭了蹭飞霄的手，又伸手摸索被貊泽握住的另一只手。
    少女和少年身上的温度驱走了心底弥漫的冷意，尽管身体依旧很虚弱，但椒丘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抱歉……我不知道现在几时了，有没有吵到你们？”
    “现在是凌晨一……”“凌晨五点半哦——我正要和貊泽去晨练呢。”
    飞霄伸出一只胳膊捅了捅貊泽。
    “对……将军和我正要去晨练，刚好路过这里，看见你睡得不太安稳所以来看看。”
    “……噗。”椒丘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虽然将军想要做什么他没办法阻拦，但貊泽似乎很容易在反应上慢了半拍，“抱歉……要不然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吧？”
     “将军……”貊泽歪了歪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飞霄对他摇了摇头。
     “椒丘，你……可能暂时不太适合去厨房，食谱我和貊泽也会一些，你想吃什么？”
    不是让府里的其他厨师去做的话，看来这个时间确实是不太合适。椒丘有些抱歉的笑笑：“不了，还是等天亮吧……”天亮就好了。
    “吃馍馍卷吗？”貊泽不知道从那儿掏出来一盒点心，“和将军逛街的时候买的。”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飞霄干脆坐在椒丘的床边，衣服下摆盖在椒丘的身上，“不准嫌弃我脏啊，这件衣服新换的，干净得很。”
“怎么会呢？”椒丘笑着，手指正好碰到飞霄的衣服下摆，他知道将军是有意这么做的，好让他知道她还在这。
“将军买完就忘了。”貊泽打开点心的包装盒，飞霄抽走一块，貊泽也抽走一块，两人看了一眼，飞霄从床边的茶盏里倒了杯茶放在椒丘手边。
    “是灵砂大夫开的安神茶，她可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身体，不然该找我们算账了。”
    “谢谢……”椒丘把杯子凑到嘴边，茶刚好微凉，大概是有人一直温着，“貊泽，你其实一直在这儿吧？”
    “……嗯。”沉默的影卫还是习惯呆在屋顶上晒月亮，椒丘刚被噩梦魇住时他就发现了，但一直叫不醒。
    “下次，可以不用伪装得这么好，你知道的，我又看不见。”一杯茶下去总算完全缓过气来，椒丘对于这位同僚的职业病有些无奈，幸好貊泽一向听劝，“知道了。”
    “貊泽毕竟是影卫。”飞霄爽朗地笑了，“不愧是谋士，反应真快。貊泽，别听他的，下次继续，争取吓他一跳以毒攻毒。”
    “好的将军。”
    “唉，你们——”椒丘话还没说完，馍馍卷就被塞进了嘴里，甜丝丝的。
    “味道怎么样？”飞霄收回手，貘泽也拿了一个叼在嘴里，“甜的。”
    “味道太淡了。”椒丘伸手拿住被飞霄塞在嘴里的馍馍卷，小口小口吃着，他暂时吞不了大的东西，不过得益于狐人出色的自愈能力，倒是不需要吃流食。
    “那是你平时口味吃得太重了，椒丘。”飞霄也拿了一个往嘴里塞，特色小吃味道倒是还挺不错，不过这个外形总是让人联想到什么生物……“啊，对了椒丘，梦貘呢？”
    椒丘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空床，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小家伙似乎不在枕边：“跑出去了？”
    “我守夜的时候好像看见它突然跑出来，还以为是你让的。”貊泽飞快打扫着点心的残渣和留下的垃圾，速度之快让椒丘感觉身边似乎刮起了一阵风。
    “我过来的时候倒是看见一只小狗似的东西在跑圈，还以为又是什么新的锻炼风尚——是那只梦貘吧。”飞霄托着下巴思索道。
    “大概……是这段时间实在吃撑了吧。”椒丘忍不住也有些同情那只小东西，狼毒对狐人的影响确实挺明显的，如果不是幽囚狱给的药，大概他在闻到的瞬间，就已经屈从于本能俯首求饶了。
    “椒丘，如果身体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和我们说，以前都开玩笑说医者不自医，这次倒是见了真章……”飞霄的手覆盖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背上，因为习武的缘故，即便年龄更小但也比椒丘有力量得多。
    “……”貊泽回来了，但是这次弄出了些动静，虽然只有“叮”的一声。
    椒丘知道他是故意让巡镝和短刃撞响的，对一个连呼吸声都可以压制的影卫来说，这个声响无异于让猫带着铃铛。
    “……好。”
    有她和他在，他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时间还早，好好休息？”飞霄捏了捏椒丘的脸，椒丘的脸从回来之后一直很苍白，被她这么一捏才有了血色。
    “别趁机欺负我啊，将军……”椒丘笑着，无奈皱起眉头，抬手似乎是要拿开她作乱的爪子，但又迟迟没下手制止。
    貊泽见状也戳了戳他的脸：“红的。”
    “闭嘴，貊泽。”椒丘面上飞起红霞，耳尖抖了抖，影卫被这对动来动去粉色的耳朵撩起玩闹的心思，椒丘似乎不知道狐人的耳朵对一个普通人类来说有多好玩。
    至少很多时候椒丘面上不显的情绪，全部会被他的耳朵和尾巴暴露出来。
    “貊泽，不要趁机摸我的耳朵。”椒丘耳朵轻动，抖落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
    “抱歉。”貊泽说，实在忍不住。
    “将军你也是……”
    椒丘似乎没发现自己说话时总是有些勾人的习惯，飞霄每次听见他这样都总是有些忍不住想欺负，难不成狼人的血脉和赤月连这个都会影响到吗……难办，很难办啊。

“椒丘，我可以抱你一会儿吗？”飞霄看着他身上的伤，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回报这位以身饲狼的医师。虽然椒丘总说，大捷就是最好的回报，但飞霄觉得不够。
    她命令椒丘治好她，而她却没能保护好这位尽职尽责的医师。
    “当然可以，怎么了？将……”
    椒丘的眼睛猛地睁开，飞霄把他拢在怀里，小心着伤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椒丘。”
    飞霄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不能露出太多情绪，她知道椒丘为什么一定要救活她的命，因为她的命不只属于她自己。
    但其实椒丘的命也一样，至少对她来说，椒丘的命现在起码有一半也属于她了。
    “我也要。”
    貊泽冷不防来了一句。
    “哎，你们……算了。”椒丘伸手摸了摸飞霄的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做过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天击将军，再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
    他伸出手摸到貊泽的侧脸，影卫似乎有些不高兴，椒丘无奈笑了笑：“我也要谢谢你们，毕竟你们没有放弃我。”
    “我差点……”没能赶上。
    貊泽虽然表面看起来沉稳，但实际上对狐人来说，他的年纪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
    “可你不是找到我了吗？”椒丘笑着说，他知道貊泽这些天可能一直守在附近，虽然嘴上总是用“我是将军的影卫”之类的嘴硬指挥，但连茶水温度都能注意到的孩子，心思怎么可能不细，怕是一直在自责。
    “你看，是你们一起救了我的命，所以你不需要自责。”椒丘也捏了捏他的脸，就像貊泽还是个孩子那会儿，躲在他药铺里，躲那些抓他去上早课的侍从时一样。
    “而且我年纪其实不算年轻了，虽然狐人的外表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值……”椒丘话音还没落，突然察觉到飞霄收紧了胳膊，貘泽也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好，说错话了。
    椒丘突然意识到自己安慰错了方向。
    “椒丘，别再这样了。”飞霄的声音似乎有怒气，从和呼雷大战之后就有些透支的身体此刻在微微发抖。
    “……”
    貘泽更是一句话不说死死握住他的手腕。
    “将军……貘泽……轻些，有点疼……”椒丘轻轻挣了挣，俩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飞霄，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也无悔这件事。”
    “可是椒丘，你知道吗，我怕了。”
    椒丘愣住了。
    飞霄抬头，昔日医者那对流金的眼睛，此刻死气沉沉。
    “无论是我，还是貊泽，我们都不想失去你，椒丘——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飞霄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不会再有下次了。”貘泽的把椒丘的手拢在手掌之间，尽量克制自己想要用力握住的冲动，天知道他是怎么把椒丘带回去的。
    他看见椒丘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点气息的时候，他又体会到了那种天塌了一样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将军带人清剿了他的“家人”，当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
    而当他重新知道什么是家人之后，又差点再次失去重要的“家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椒丘也挺无奈的，这俩人气血方刚的，他一个四肢不勤的医师哪里受得住这样有力量的“警告”。
    “将军……你再不松开我，我的伤口可能又要裂了。”没错，他现在就是这么一碰就碎。
    “貊泽，你也是。”手疼。
    
   “总之，没有下次。”飞霄对他发出最终警告，椒丘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来看，将军确实很认真地在同他讲。
    “我知道了。”椒丘笑着回答。
    “……”
    影卫总是不怎么出声。原本椒丘还可以从他脸上或者动作神态找到些线索，可现在倒好，相比善于表达的将军，这三天两句话的孩子可是着实让他头疼。
    “貊泽，你先放开我。”
    椒丘只能先出声，不然他怕这孩子闷声和他犟到地老天荒。
    “我也很害怕。”貊泽终于开口了，“我怕我来迟了。”
    椒丘刚想说什么，想想还是：“……你先凑过来点。”他得知道貊泽到底是什么状态，望闻问切，望不了那就只能靠切了。
    他的手指抚上貊泽的脸，找准对方的位置之后干脆就这么单手捧着他的脸说：“我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医生，貊泽……这种事情只要我还有随战的可能，就无法避免，就算你没有及时赶到，那也不是你的错。”
    狐人医师的表情很坚决，他习惯性看向对方的眼睛，就像小时候一样，只不过那双眼睛现在黯淡无光，他没办法从中获取任何信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我的死本来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你比你想象中做得更好。”
    椒丘比他要矮一些，又坐在床上，貊泽上次听他这么说教还是少年时，看着这位不知不觉间身形小了许多的同僚兼长辈，他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果然说教这种事情还是你比较在行。”飞霄笑着接话，貊泽闻言把兜帽戴得更深，直接遁入了阴影里。
    椒丘的手突然变空，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貊泽怕不是害羞了，有些好笑得收回了手：“毕竟我年纪确实也比你们大许多，也就你们还仗着年轻总拉着我东奔西跑。”
    “反正狐人看不出年龄，在乎这个做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活着。”飞霄把他摁倒在床上，重新盖上被子，“时间还早，这段时间就不拉着你晨练了，好好休息。”
    “唉，倒是轻点，我这腰可经不起折腾。”椒丘没办法估计自己和枕头的距离，被摁下去时总有些坠落的后怕，飞霄大大咧咧的动作又不懂得要“轻拿轻放”。
    头沾到枕头的瞬间，松懈下来的神经加上损耗过度的身体，加上被这么一闹，原先有的寒意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椒丘几乎是立刻重新陷入了混沌之中。
    飞霄带上门，椒丘听见巡镝和短刃碰撞的“叮、叮”声，药炉里的香薰晃了晃，令人安心的香味重新浓郁了起来。
    “晚安，椒丘，这次做个好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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