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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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单手托着下巴，悠哉地看着对面的美人用饭，每道菜色不同，温客行时而浅蹙眉头，时而面露微笑，眉目间流转千种风情，睫毛忽闪忽闪，像只蝴蝶扑扇的翅膀。他叶白衣几十年古井无波的心，竟然这么容易就见色起意了，究竟是他道行不够，还是眼前人实在太过夺目。
“老妖怪，为什么不吃饭？”温客行向来是不怕被人盯着看的，不过叶白衣的目光还是过于炽热了些，他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去了，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
“昨天吃多了，今天没消化。”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过温客行有个优点，不想说他就不刨根问底了，谁还没有一点不能说的故事呢，他一个鬼主也着实没有必要去关心自己的头号天敌会不会饿死这种问题。温客行摇着扇子出了门，明日便是七月十五武林大会了，岳阳城已经遍地都是江湖人，武人一言不合动刀动枪皆是常事，岳阳派的人只能一刻不停地在街面上巡逻着，调停斗嘴动武的江湖人，以维持城内的秩序。大街上勉强还算安宁，可这安宁，怕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想到明天高崇就要变成泥菩萨，温客行的心情十分明媚，除了……身后跟着的尾巴不太美妙。
“老怪物，跟着我作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怎么算跟着你？”
“那你倒是离我远点啊。”
“那边人太多，挤得慌。”
温客行看着挨着自己右边肩膀的叶白衣的肩膀，翻了个白眼，“挨着我你就不嫌挤了！！！”
叶白衣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不是小蠢货太蠢了，别人都怕自己被传染，退避三舍，留出了偌大空间，不挤~”
温客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甩了扇子去揍叶白衣，叶白衣侧身躲过，右手顺势接住温客行的扇子，左手挡住温客行攻过来的右手，手腕一翻，抓住了温客行的脉门，将他的右臂禁锢在温客行自己的背后。只是一招很平常的擒拿手，但是叶白衣动作比他快上许多，以至于温客行没有躲过去。挣扎了一下，愣是没从叶白衣的手中挣脱，温客行拧过身子，左手出掌向着叶白衣而去，叶白衣却仍是快他一步，扇子一合住敲他手臂穴位，温客行只觉手臂一酸，攻势变缓，叶白衣收扇入袖将他左手手腕也擒住，带着整个人一转。这下温客行变成双手交叠在胸前，手腕被叶白衣的左右手攥着，后背抵在叶白衣的胸口上。
叶白衣把下颌撑在温客行的肩窝，吸了一口气，温客行爱干净，身上一股淡淡的青竹气息十分好闻，很衬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温客行的脸过于艳丽，难免令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亵渎，但这青竹气息盖住了几分不可侵犯之感，反倒令人想靠近得更多一点。
比起叶白衣的惬意，温客行可就不觉得那么妙了，叶白衣温热的呼气洒在他的脖子上，一阵酥麻，痒得他耳朵都红了，偏偏他还挣脱不了。他一副好容颜，自也常有人觊觎有人垂涎，但试图近他身的都被他掐死了——除了叶白衣。
长明剑仙，果真是鬼主天敌！

叶白衣没干过偷香窃玉的事情，不大熟练，不过他向来是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过了把瘾就放开了温客行的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温客行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外衣，揉了揉微微发红的手腕，眼神里都透出了杀气，恨恨地想十年之内一定要把这个老妖怪揍得满地找牙，然后一块一块地数他的骨头，最后捏着他的脖子给他拧断。
路人都被温客行释放的寒气吓跑了，却还有一只手不怕死的递到眼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瓷罐子。
这爪子他认识，刚刚还攥他手腕子来着。温客行凶巴巴地抬眼看去，叶白衣含着笑温柔地看着他，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阳光洒落肩头，有些耀眼又有些温暖，让他想起昨夜这人劈开黑夜向他走来的样子。
“甜的，尝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温客行定定地看着叶白衣，似要将这副画面刻在心里。温客行觉得，他此生不论是尸山血海抑或腥风血雨，他都不可能再忘记这个场景了。嘴角微微的上扬，暴露了他此刻的欢喜。罢了，就算长明剑仙诛杀鬼主是我们必然的结局，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也好。
良久，温客行接过瓷罐子，尝了一口。桂花糖水，确实很甜，明明没像前几日一样多加两勺糖浆，他却觉得比那日吃的糖水还要甜上百倍。他其实并不嗜甜，只是贪恋一些无忧无虑的蜜糖时光罢了。不过，蜜糖似乎不再只停留在过去了。
叶白衣脑袋凑过来，鼻尖都差点挨上温客行的鼻尖，直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明媚又带着浅浅笑意，美人不管是蹙眉还是薄怒，都很美，但他还是最喜欢这含着笑的样子，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不生气啦？”
这次温客行没躲开，眨了眨眼，唇角浅浅笑意不散，“是甜的。”
叶白衣又开心又心疼，这小崽子竟然这样好哄，不知道从前过得得有多苦啊。执了温客行的手，“走吧，带你逛街去。”

对于叶白衣来说，逛街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许多年前，还是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曾经来过一次岳阳城，算起来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的岳阳城，还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繁华的重镇，岳阳派也只是一个很小的门派，当时的掌门，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在长街之上和他不打不相识，他们提着酒壶在不大的岳阳城逛了一圈又一圈，聊江湖义气，也聊毕生追求，那小子说要带领岳阳派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还豪言壮语地要创立一门属于自己的绝学流传后世。当时觉得这小子很对脾气，所以后来容长青托他看管鬼谷，他就将山河令交给了岳阳派，只可惜这小子是个短命鬼，还没创出一套令他满意的绝学就已仙去。
如今这岳阳满城繁华，岳阳派也已是五湖盟第一大门派，可他的知己故旧尽零落，这世间终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老妖怪，”温客行提着一个风铃在叶白衣的眼前晃了晃，“这个怎么样？”
叶白衣回过神来，看见温客行手里的风铃，是一个娃娃造型，乌黑如墨的头发被白色的发带高高扎起，身上着一件飘逸的白色袍子，背上背了一把剑，似乎有点……长得像他？叶白衣失笑，“你喜欢？”
温客行点点头，把娃娃提到他的脸侧比了比，“长得很像你。”
然后又拿到眼前晃了晃，叶白衣才发现娃娃的脑袋和身子是分开的，内部都是挖空的，用细绳穿在一起，铃铛藏在了脑袋里，和身子连在一起，手上提溜着绳子一晃，娃娃的身子就摇摆起来，发出叮叮的清音。“老妖怪会跳舞。”
叶白衣的笑意更深，掏出银子付了钱，“喜欢就买。”
温客行歪着头隔着风铃看着他，“老妖怪，昨天不还是连饭钱都出不起吗？”
“我又不是没钱，只是试试有没有小蠢货肯请我吃饭而已。”
温客行翻了个白眼，这人脸皮太厚，吃霸王餐都理直气壮，懒得理他。把风铃系在腰间当配饰，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叶白衣想了想，问了摊主一句，“你这风铃样式能定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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