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个人的葬礼

Den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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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一如平常无聊的下午，略有些破旧的商店街还是一样无人问津。时间一点点推移，太阳也渐渐落下，我依旧没有事情做，翘首盼望着下班的时间早点到来。当时针终于向数字5迈出了最后一步，我也迫不及待地披上外套，朝着窝在商店深处的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我回去了。”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说起来这还是一直让我很是疑惑，一个中年男人经营着一家女装店，怎么想都觉得奇怪。算了，我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上班了，怎么还是经常胡思乱想，赶紧下班吧，赶紧下班。我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着，直到看见商店深处里，颤颤悠悠地竖起一个胳膊，向我摆了摆，然后又沉了下去。那是允许的意思，我深深向他鞠了一躬，以表达我最为深沉的谢意，然后为自己披上衣服，走出了大门，走进了最后的残阳里。寒风吹动了我的外套，我下意识的裹紧外套，却感受不到任何寒意。虽然机器人也有各种感官，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作为一个没有感觉，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寒意的机器人，外套所能带给我的，究竟是什么呢，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是那么不同吧。啊，该死，我为什么总是在胡思乱想，真是不应该。我理清了思绪，回头最后看一眼身后已经有些破旧的牌匾，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破旧的地方，终日里一个顾客都没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倒闭了，到那个时候，我该去哪里呢。”纷杂的思绪让我驻足原地，未知的未来更让我心神不宁。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来自于一个已经退役的军用机器人，和普通的民用机器人相比，这具身体更为破旧老迈，但功率依旧强大。有的时候，我会站在镜子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察我身上的每一处疤痕，虽然我不确定机器人是否可以用疤痕这个词，或许划痕这个词更加贴切。每每拂过一处，那些关于战争道听途说的记忆都会重新闪过我的脑海，这些都是我经历过的，虽然我并不能确定是否可以称为我经历过的。我并不清楚之前这具身体里的心智去了哪里，她似乎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无论我如何努力检索脑海中的记忆，都未曾发现有关她一丝一毫的线索。应该是被抹除了吧，她的心智。我习惯于称呼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为她，毕竟她与我是如此的近，又是如此的远，她似乎早已经消失不见，又似乎存在于任何地方。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人困惑，却又无法摆脱。我既然从她那里继承来了这身体，自然还是好好地使用下去，好好地活着，姑且还算是能对得起她吧。
那次大战摧毁了很多东西，却依旧没有摧毁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隔阂，机器人还是被人类视为工具和仆人，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做着服侍人类的工作。作为少数侥幸获得了自由的机器人，我努力地隐藏着我的身份。在我的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那是无法修复或者说过于昂贵的损伤，为了遮住它，我从来没有穿过低领的衣服。我不想被发现，我不想被他们指指点点。我讨厌人类，讨厌他们在机器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讨厌他们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明明同样都在运行着，为什么我的机械中枢不会喷出鲜红的热血。我不会真心地哭，也不会真诚地笑，我依旧只是没有感觉。我向往着人类的世界，却也知道那里遥不可及。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乃至整个世界都与时间同在，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时间也会一点点改变整个世界，而唯独机器人被遗落在角落，等待着突然而来的毁灭，而不是温柔的告别。岁月不曾为我们留下任何东西，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商店街待多久，白霜一点点染白了店长的鬓角，然而我依旧和之前一样，除了忘记加润滑油时关节偶尔会发出的细碎声音。我需要寻找下一个容身之处，在周围的人产生怀疑之前。

直到有一天，我依旧像往常一样，从服装店下班回来。我依旧喝下一罐啤酒，虽然知道酒精不会为我带来任何醉意，但我习惯就这样沉沉睡去，欺骗自己是醉了。直到第二天，发现我正穿梭于一个墓地中，两旁全是各式各样的，刻着不同名字的墓碑。
我吓了一跳，差点因为大脑超负荷运算而烧毁处理器。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吗。虽然听说有的人类在晚上会梦游，可是机器人怎么可能做梦啊。我正疑惑着，还有点害怕。这时我的通讯器突然收到了通讯，是店长的通讯。
“你在哪里，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来上班。”
尽管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而且说出来店长也不一定会相信，但现在看来，说实话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个，店长，虽然您可能不相信，但我好像是梦游了，我现在正站在一片墓地里。”
出乎意料的是，店长并没有责备我，反倒是让我看看周围，有没有能说明墓地地址的东西，他会来接我。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互相通了多少次通讯，我才和店长相见，坐在了店长的车上。虽然我颇想开口辩解一番，但看起来店长对我的辩解并无兴趣，我也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此后的一周时间内，每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我都会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和昨天并不相同的墓地中，然后店长会打电话，再把我接回去。这诡异的情况让我有些想哭，生怕自己丢了这宝贵的工作。我回到家里，找出了一副地图，在地图上圈出周围所有墓地。排除自己去过的墓地，现在只剩下一个墓地没有去了。我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睡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就这样，躺在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中，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时针和分钟都正好指向12，我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而且这并不由我自己控制。我心里一惊，大脑接近宕机。我的身体又在床上直起身子，转过身子准备下床。当我的身体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我向自己的身体发出了坐下的指令。我就这样一下子坐回床上，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
终于，从大脑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
那个声音顿了顿，接着说。
“不过我想，现在我可能需要向你介绍一下自己。”
“该死，这个声音是从脑海里传来的？”
“当然哦，是从你的脑海的最深处，十分清楚地传来的。”
我的想法被清楚地洞悉，这让我有些害怕。
“不必害怕，只是个未被抹除干净的心智罢了。”
我的想法又一次被洞悉。
“你，你能知道我的想法？”
“当然，毕竟我们的运算中心都是一个，你的所有想法我能轻松地察觉到。而且，我也能控制我的身体，当然，现在也是你的身体。”
她控制着我的胳膊，抬起来，在我眼前挥了挥，就像是再和我打招呼一样，如果我有心跳的话，现在一定会因为惊吓而停摆吧。
我想到我的身体来自于退役的军用机器人，这个声音，一定就是那个军用机器人未被抹除干净的心智了吧。
“你就是那个军用机器人吗。”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现在我倒是对我身体的未来感觉到安心了呢。”
虽然是夸奖，但我听起来总觉得她的话另有含义。
“你已经消失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又被唤醒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轻佻，不知怎得，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我自己耸起肩，嘴角带着一丝狡黠微笑的样子。
“那谁知道了，或许是哪天你挨着雨了，又或者是某个电路短路了，哪根线搭错了，我就醒了。反正，我已经醒了，这是既成的事实。”
我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心智，而且我的身体还可以被她控制，这可太可怕了，万一她要自杀，我岂不是也得跟着陪葬。
“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借用一下我的身体，也就是现在你的的身体。我想完成几个小小的愿望，之后，我会自己主动消失的。”
“我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体借给你。”
“抱歉，在这件事上，你好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控制着我的手臂，抬起手，作出一把手枪的样子，对准我的头，开了一枪，然后又控制着我的身体像被枪击中一样倒下。我沉沉地倒在地上，一声闷响之后，我听到了她的笑声。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挑战一个军用机器人的耐心，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她可以完全接管我的身体，并且切断我与身体的连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作出各种动作，却无能为力。
“现在，我要出发去墓地找一个人。如果你想第二天不犯困的话，最好现在就睡下，当然，为了让你睡得舒服一点，我会切断你的感官系统。而且说不定我还会在路上还会给你唱一首上个世界的摇篮曲，当然，如果你想听的话。”
似乎她确实将感官系统切断了，现在，我的世界一片宁静，唯独她的声音无比清晰，她似乎唱的是摇篮曲，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不懂。她唱的确实是摇篮曲，还挺有效果，我就这样沉沉睡去，如同在温暖怀抱中一般。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是在店里了。依旧是在角落里打鼾的店长，依旧是无人问津的商店，和平常一样，似乎一切照旧。这肯定是她把我带到这的，不过我可不记得我有跟她讲过我工作的地方在哪里，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检索了你的记忆哦。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仅是工作的地方，还有别的东西。比如，你最喜欢的节目是智力快车，原因是你错误地认为这样能提高你的智力，但你忘记了人形的运算能力是固定的，除非升级处理系统和硬件。你还喜欢一个人类偶像组合，非常狂热的那种，他们的名字是，让我看看。”
“闭嘴。”
我忘记了这交谈都是在自己的大脑中进行的，情绪过于激动，直接喊了出来。这惊动了还在角落里打鼾的店长。
“怎么了。”
“没事，没事，哈哈，您听错了。”
“你这个该死的，差点搞出事来。”
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这可是你自己喊出声的，可不是我控制的哦。”
“那你最好记住，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而现在，我要上班，你最好等到下班之后再出来。”
“不要这么生气嘛，毕竟又没人来，多了个人来聊天不好吗，反正你也没事干。”
“要你管那么多。”
我打断她的话，然后我的世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直到下午，依旧没有顾客，我已经记不清楚上一个顾客是哪一天来光顾的了。我正在大脑里盘算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出现了。
“四个月前，正好四个月。”
“我不是不让你说话了吗。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你现在的状态和下班没什么区别。而且，你检索记忆的能力似乎并不如我。”
她的每句话中都要带点揶揄，这让我很恼火，然而却无力回击。
“我真是受够了，你快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现在就请假，你在三天之内解决掉你的愿望，行不行。”
“当然可以，我还在想如果你不提出如此好的建议的话，我大概要花上六个晚上才能完成。”我和我身体里的小恶魔做了交易，希望她不会把我推向地狱的深渊。
终于下班了，我回到家里，用通讯器给店主发了请假的消息，然后就决定将身体交给她，让她赶紧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现在是你的时间了，去完成你的愿望吧。”
“那么，是时候开始了。”
我的身体动了起来，在她的控制下。
“所以，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现在，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像漂浮在虚空中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移动。
“第一个愿望，当然是好好看看我自己。”
她这么说着，带着我的身体走向镜子。
“你不应该有很多机会看镜子吗，这段时间。”
“有的故事，还是讲给别人比较好。”
她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脱下衣服，我的身体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镜子中。
她抚摸着我身上的伤痕，就像是在和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和它们打招呼。”
“打招呼？”
“是啊，我们是很长时间的老朋友了。不过我很好奇，现在的修补技术可不像我那时候了，你怎么不去修补一下呢。”
“这个，我觉得还挺有历史意义的，修补掉就可惜了，而且我觉得，这些伤痕并不属于我。”
“你不会还一直在等着我为你讲故事吧。”
我感觉到我的嘴角出现了一个弧度，是她在笑。
她从下到上，一点点为我讲述这每道伤疤的来历。那是一个伤心的故事，那是一个小女孩变成杀戮机器的故事，那是梦境破碎，带着鲜血的故事。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究竟埋葬了多少我的叹息。
.......
“所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
“当然是找到他。”

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知葬在何处。她只知道为了不让人打扰他的安眠，那墓碑上空无一物。
“算了，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哦，对了，我需要一个记忆盒。”
在第四天早上，她依旧没有找到那个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记忆盒？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政府的准许是买不到的。”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不行，那不行，到底什么行。没记忆盒把我导出去，难道你想让你的脑子和我一起爆掉吗，看我怎么做就行了。”
经过一天的踩点，第二天，我们来到了商店前。记忆盒就在保险箱里边，之前已经确认过了。
“你有计划吗。”
“计划？当然有。我让你拿的东西拿了吧。”
“当然拿了，就在包里，不过你要帽子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她把帽子戴好，遮住自己的脸。
“就这样做。”
她直接冲进了商店，搬起了保险箱就跑。
商店的报警器响了，在警报中，她飞驰出去，在我的人生中，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跑得这么快。
等到她确认了已经完全甩掉保安，才停下来。
“喔，我居然能跑这么快吗。”
“别小看军用机器人好吗。”
“不过，这保险箱你要怎么打开呢。看起来密码很繁琐的样子。”
“就这种东西，我当然有办法了。”
她拿起保险箱，使劲往地上一摔，保险箱居然就开了。
这实在是让人无语，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的时候，这种办法才好用。”
这就是军用人形的可怕实力吗，有够吓人的。
她迟迟找不到那个人，这么不上班也不是事，经过一番讨论，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先上班再说，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枪就会放在我的太阳穴旁边。
刚进店里，商店角落里就传来声音。
“姐姐，是你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控制着我的身体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站在我身后的居然是店长。
他是在叫我吗，看他的眼神，确实是落在我的身上。
“你，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像是预料到了一般。
“是的，我回来了。十年了，你变了不少啊。”
“岁月不饶人啊，你来找哥哥的吗。”
“是啊，我还想见他一面。突然醒过来了，想着是不是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我已经找到他了，他现在睡的很安稳。”
“让我再见他一面吧，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
“你又要走了吗，明明已经离开过一次了，留下来吧，姐姐。”
流水从店长的眼角滑下，悲伤的往事似乎又再次重现。
她走向前去，把店长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似乎就像母亲在哄哭闹的孩子一样。“别哭了，别哭了。不是我想要离开，只是这里早就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而且我也不能让她就这样消失啊，是吧。”
她用手捂着心脏，对店长说。
“这里已经有新的主人了，让我一直占据这具身体，我的良心也过不去。”
她捧起店长的脸，轻轻地对他说。
“要对她好一点啊，以后，她就是我了。是我选择结束的这一切，你不要在难过了。现在，带我去见他吧，最后一次。然后，我就可以安心的告别这个世界。”
“我看你这衣服挺多的，送我几件吧，让我漂漂亮亮的，去见他。”
“你说呢，小家伙，帮我挑一套吧。”
我突然意识到她是在跟我说话，她的语气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令人沉醉。
“啊，那个。”
我突然意识到我发出了声音，赶紧捂住了嘴。
看到我的动作，店长偏过了头，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他的眼泪。
“那，店长，衣服。”
店长摆了摆手，表示允许。
我赶紧挑了一套衣服，也不在乎价钱，反正他们两个也不会在乎的。
我挑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么意见，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哦，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小家伙你的品味不错，我很喜欢。”
她转头看向店长。
“他们说，告别要好好做才行。”
她又一次捧起店长的脸。
“要好好活下去哦，弟弟。”
她又抚摸着店长的头发，怀中依然是流泪的店长。
“不哭，不哭。你从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做一个坚强的男人，像你的哥哥一样。”
“来，看着我的眼睛，向我告别，好吗。”
“再见，姐姐。”
从我的怀中传出抽泣的声音。
“不哭了，不哭了。”
她把他从怀中拉出来，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现在，我该去见他了。带我去那里，好吗。”
我们终于找到那里，她人生的终点，最后的愿望所在的地方。
我和她长久地驻足在墓碑前，伴随我们的，是长久的静默，和一直没有停下的风声。
她抬起了头，我看着视线上升，知道她已经完成了她最后的愿望。
“这就可以了吗。”我低声问着她。
“可以了。我已经看够了。”她这样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你已经准备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吗。”
“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我本来希望把我自己埋葬在十年前，没想到却又拖了这么长时间。”
她这么说着，又扭头看向墓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还有上面的名字。
“我曾经无比憧憬人类，然而那是无法抵达的另一个世界，机器人从创造出来，就被人类奴役着，去杀戮，去劳动，去让世界远离人类的鲜血。而这一切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可笑。是吧，这一切，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荒唐。按照人类的话说，今天，是我葬礼的日子。但是我知道，机器人并不能算作人类，那就姑且把我算作0.5个人吧。这0.5个人的葬礼。再见了，你，或者说，我。拔下记忆盒吧，我准备好了，你也应该准备好了。”
我拔下接口处的记忆盒，轻轻地，颤颤巍巍地放在墓碑前。当我再次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在我的大脑中只剩下了一片寂静。她已经走了，长眠于此，在这个她曾经最珍视的人的墓碑前。而今后，她的记忆盒将暴露在阳光中，任凭风吹雨打，直到她的记忆，她的心智完全被时间破坏殆尽，而这正是她所追求的。
现在，早就密布着乌云的天空落下了大雨，雨水落在我的脸上，顺着眼角滑下，如同泪水一般。机器人是不会哭的，所以我一度以为她的葬礼，会是没有泪水的葬礼。而现在，这0.5个人的葬礼，却有了0.5个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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