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片酬》（下）

【庄莲】逆鳞系列

As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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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片酬》 （下）

红莲来到紫兰轩之前，想当然地以为午休时间会先跟哥哥姐姐一起吃个饭，所以拉着卫庄直接去了演员休息室。不料等她推开门才发现，偌大的休息室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没打开的深色手提袋孤零零地被放在窗边的矮桌上。

“嗯？什么情况啊……”

红莲皱着眉低喃了一句，随便把自己的背包放到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快步走去桌前打开了袋子。

在她身后，卫庄不紧不忙地进屋，先从椅子边拿出背包两侧的保温杯，随后进到茶水间把杯子涮净，另接了两杯水出来后，才慢慢走到火气渐起的红莲身边，听着对方用极为不满地语气道：

“…这两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把手提袋里的四个保温饭盒全都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红莲侧坐在桌边，伸出一根手指在两个盒盖上来回敲了敲，毫不客气地迁怒道：

“大中午的不知道休息，把人家叫过来陪你们加班啊！……光知道订饭，就是不知道吃！”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太多次韩非和紫女赶片场赶到不吃饭的经历，红莲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这对兄嫂没吃饭的原因一定是在工作，大脑早都忽略了类似摸鱼之类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微小几率。

“…还好意思说什么‘食无求饱’，有本事倒是先吃啊！接那么多赞助有什么用，肚子不还是空的！”

卫庄坐到席上，喉间低沉的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保温杯，把红莲手下的两个饭盒直接装回了袋子里。

失去了发泄对象的少女索性转移目标，一把抓向男人的手腕，刚想再抱怨些什么，忽然收住了话音——

清凉的铁质感从掌心传来，红莲眨了下眼睛，呆呆地看了看卫庄塞到自己手中的保温杯，耳根迅速泛红地从桌边站了起来。

……恩，还是直接去教训本人比较好。

红莲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口水，随后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抬手戳了戳卫庄的肩膀，道：

“等我一会儿，我去把那两个不懂事的家伙揪下来。”

卫庄一反常态地没有点头，反而直接把桌子上的手提袋递到她手边，不甚在意地回道：“你可以解决完问题再下来。”

那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且先不论，他只同意了陪她过来，可从没说过要跟别的什么人一起吃饭。

“……好！”

红莲眉目微展，大致理解了卫庄的意思，拿过袋子笑着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诶，对了，主演的片酬不用分期来付吗？”

卫庄喝了口水，表情都不带变的回道：“不用，一次付清。”

红莲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事，有点不太甘心地瘪了瘪嘴，好吧，谁让自己还是新人呢。

“恩……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搞定！”

——————

红莲提着一个深色手提袋，站在紫兰轩的会议室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慢吞吞地回了句“不是说了先放休息室么”后，故意拖长了嗓音道：

“大~忙~人~，这不就是你们的休息室吗~”

“……”

门内，还没想好再说些什么的韩非被听到声音迅速起身的紫女撂到了窗边，舒适的软香枕一下变成了无情的硬木栏，介于体表触感的反差过于巨大，躺得一动都不想动的大忙人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好妹妹，你可真懂事。

紫女捶了捶腿，自顾自地走到会议桌边，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安稳地坐到了皮椅中。

红莲跟着韩非进屋，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重重地把手提袋放到了桌面上：

“二位辛苦~~不吃不喝的功力又晋升到第几层了？”

韩非坐到紫女身边，一边拿出袋子里的饭盒，一边意思意思地回了句：“诶……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

红莲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认在喝牛奶补充营养的同时还知道替对方准备一份的自己，比某些你不吃我也不吃的大人强多了。

紫女温柔地笑了笑，在红莲坚决地眼神示意下，先自觉拿起了筷子，然后才把桌上的文件推到红莲面前，道：

“看一眼吧，你的终期片酬。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周五就能给你。”

红莲也不坐，看到两个人乖乖地开始分饭后才拿起文件，飞快地扫了眼上面的数字，弯下腰直接在尾页签了字。

——————

合上文件之前，红莲犹豫了一下，用手指蹭了蹭合同上“现付”的字样，抬起头认真地对紫女说道：

“周末放假的时候我会去办自己的卡，下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紫女回看了她一眼，笑得有点无奈，好像觉得对方多此一举，不过也还是点了点头。韩非眼皮都没动，把两个人的食物重新拨好后，磕磕筷子立马开吃。

……

不用明说，三个人心里都清楚，下周五过后，已经成年的小姑娘就不再受自家管家的约束了。

……

完美解决了所有问题，红莲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磁卡，终于站直了身体，像往常一样得意洋洋的娇声道：“那就这样啦~下周五记得准时给我，我还要请人吃饭呢~”

韩非咽下嘴里的食物，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开心道：“他又饿不着，哪用得着你请。”

红莲不加掩饰地回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开心道：“我乐意。”

紫女但笑不语，安心吃饭。

活动了一下手腕，红莲不再跟这两人啰嗦，交代一声“我吃饭去啦”后，转过身放松地走向门口，口中自言自语地感慨道：

“还是主演好，片酬都是一次付清，省了好多麻烦……”

？

在场的两位主演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事，转过头彼此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会议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上，韩非才猛地扔下筷子站了起来……

紫女坐在椅子上没动，脸上同样因为想到了某种可能而显得表情很丰富……

看着韩非迅速找出了他不久前才收起来的那份厚厚的文件，紫女不太确定的问道：

“……不算代言和广告，你准备给红莲的正式签约金有多少来着？”

——————

时间稍向前移。

演员休息室的门合上不久，卫庄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那张黑色磁卡。

独自坐在席上看了它一会儿，卫庄又表情淡淡地把卡收了起来。

上午随机调出的几组资料中，有一条他也没见过的记录，依然是那位野路最多的上上代掌门留下来的战时物流记录，其中掐头去尾、语焉不详的分析了几句几十年前的地形利害，与今大不相同，没什么参考价值，他就直接把它隐藏了下去。

正如他师父公之于众的消息一样，“鬼谷门卡”记载了历代掌门收录的全部门路资料，许多记录不仅时间久远，而且涉及的地域范围也远在他的阅历之外。那些瀚若星河的传承光点，他至今仍未看全。

也没必要看全。

【陈旧的道路留存在先人的记忆里，今人的方向每分每秒都在转移。】

卫庄自幼拜师入门，凭着绝顶天资习武修技，出师后孤身一人闯进新郑地下，在黑暗中暗自经营揣断时机，于无声处拔剑出鞘，以雷霆之势重洗了地下的牌面布局。

然后呢？

翻云覆雨，乾纲独断？

他对那些无聊的权利游戏没有兴趣。

卫庄记得，他和他师哥拿到各自的门卡之后，同时做成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别抹去了起始页记录的那条“纵成必霸，横成必王”的古老谶言。

“鬼谷先生”那时忙着“开路”收供，重订门规，没功夫搭理这两个私删祖训的小徒弟，后来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装糊涂，一直没让他们再改回来……

青史可鉴，那些了不起的王霸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那奉天承运的旧世帝王，尸体都在马车上放烂了，还做着子孙万代的千秋美梦。

应时而变，随机而行。

——纵横之路自古都是由生存者走出来的。

一片偶然经过的云朵恰好遮住了太阳，射进窗内的光线亦随之暗下。

卫庄单手支在腿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战火熄灭之后，黑暗依然笼罩在大地，渺小的人类沉睡其中。而他睁着眼，看着那自以为是的无形之手一次又一次地扼住每一个无知者的喉咙，看着他们或悄然不醒、或惊起挣扎，或缄口沉默、或悲恸长歌。然后他提剑起身，脚步始终向前——

为了燎燎天下？涂涂苍生？

他的脸上带着冷笑，黑色的眼睛望向长夜尽头——

为了斩断拦在他路前的那把命运之刀。

……

——————

红莲站定在桌边，盯着戾气盘身的卫庄看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跨过对方支起的长腿，在他盘放的另一条腿前找准缝隙落脚，面对面地坐到了他身前的桌面上。

红莲屏住呼吸，把身体又往前移了移。

……

柔软的触感从眉心传来，卫庄倏地睁开了眼睛。

……

红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黑眼眸，满意地呼了口气，接着抿嘴笑了笑，忍不住又亲了下他的嘴角：

“梦到什么了吗？”

卫庄的眼神转瞬恢复了清明。

“……忘了。”

红莲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眼角余光瞥到自己手边的饭盒后，慢慢起身道：

“我也记不住自己做过的梦……不管它啦，吃饭吃饭~~”

卫庄同时站起，先一步挡在了红莲身前。

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卫庄只是低下头，试探般的贴近到了红莲面前。

——仿佛是身体已经自动接纳了她的气息一般，他居然都没发现她进来。

红莲眨了眨眼，看着卫庄那双摄人心魂的黑眸，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仓皇躲开了他的视线。

卫庄定定地注视着红莲，黢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的一切都纳入他的眼中……

红莲眼珠左右晃了半天，感觉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索性俩眼一闭，冲着卫庄微微嘟了下嘴，就义般地嘟囔道：“就一下啊……”。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卫庄直起身，抬手捏了下红莲的鼻子，接着又坐回到了席上，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先吃饭。”

“……”

红莲睁开眼，决定看在食物的份上，暂时先不和这个可恶的家伙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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