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湿的狗狗

被雨淋湿的狗狗

一房通行

2025/03/07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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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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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句流传很广的影视剧台词：成年人诱惑的第一步是放弃做人，要么成为猫，要么成为虎，要么成为被雨淋湿的狗狗。

御剑当然没可能知道它的出处。他不看电视……几乎从不看。童年时他曾和电视是很好的闲暇时间伙伴，御剑法律事务所的等待室里，或者御剑宅的客厅里，他在沙发上很乖巧地端坐，小少爷风格的短裤下，一双细瘦的腿空悬着，脚尖甚至还碰不到地面。那时的他丝毫不受这种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全感所困扰，只是像读父亲送给他的大部头一样，两眼放光、专心致志，通过一台电视，对围绕着他自身此时还显得过于广阔的世界有了许多理解。借着书籍和电视的力量，他在比满九周岁更早之前，就成为了同龄人中最才思敏捷也最知识广泛的孩子。等他恍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其实一直和他隔着一段和平距离，而在发现的同时就立刻被这世界的汹涌波涛无情吞没时，日常天翻地覆地改变，电视，就非常自然而然地从他的新生活中远离了。

再次和电视稍微拉近距离已经是他开始在高档公寓里独居，西装外套的口袋里随时收着秋霜烈日之后。公寓里的一切家具都是统一设置的高级品，宽广的客厅中仅仅一个长沙发、一盏落地灯、一张黑茶几以及茶几对面宽屏的大电视。御剑望着那在时代滚滚前进中一门心思只顾着拓展面积的屏幕，最先回忆起的是狩魔家晚餐餐桌旁每日事务性播放的、了无色彩的新闻栏目。旧日的乐趣在他之中似乎早已无处可寻。在寂寞得落针可闻的空间里，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不知是出于偶然还是某种必然，亮起的屏幕上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个样貌古怪的皮套超级英雄。

打开电视是偶然还是必然暂且不提，御剑迷上这个江户城将军形象的真心倒一定是受到命运指引。小时候也有一段时间喜欢过类似节目，长大成人后再热衷上的作品，除了让他一方面苦于旧日回忆，更多的还是强烈打动了他的感性，所以最终成功挽留住了他的心。御剑能者多劳，天才的名声在外有多响亮，堆积在办公桌上的案宗就垒得有多高。繁忙如他，他依然几乎不看电视，录播也很快放弃了，作为替代，电视下方的收藏柜里，很快整齐地罗列起他最喜欢剧集的蓝光DVD。不看电视的他唯独只对一个子供向作品死心塌地，那么像什么猫啊虎啊狗狗啊的莫名其妙属于成年人的台词，他当然是毫无头绪了。

然而，即使如此也的确是莫名其妙在哪里听到过，并就那样原模原样留存在了脑海里的。

因为，御剑心想，与此同时他正撑着一把无趣的黑伞立在夏季阵雨的中央，天上没有虚构的圆月，背景不是新江户城的宫殿，比起特摄剧确实更有一般都市恋爱剧的氛围些。他脸上因呆滞而未能形成什么表情，双眼如塑像般眨也不眨。

雨点在他伞的外围声势浩大地叩击地面，仿佛将天与地用水的丝线相连，淋在伞面上流下去，又在他眼前形成一层不完整的水帘。他的心跳比雨点更慢，但比雨点更重更响，像习惯的通宵后心脏猛然紧缩，使他全身陷入松软又难以抗拒的甜蜜的无力。伞的一角指向的前方，男人正回望着自己的眼睛。三秒前，还在如此暴雨之中慌里慌张地向前冲锋，直到他“喂”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朝他转过蓝色的身影来。

成步堂将廉价西装外套顶在头上。都市凄惨社会人多舛日常的一角缩影，在雨中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狭小庇护所，平时象征着某种个人讲究的背头在雨的攻势下失了形状，额上垂下一缕完全濡湿的黑发，后脑勺的其他发尖尖也都滴答着水珠。西装的蓝色布料吸了水后颜色变得暗沉，又重又黏，裤子和他浸透了雨变透明的白衬衫一样紧紧裹在身体上。雨的世界整体泛蓝，即使如此，在御剑看来他也还是其中最鲜明的那块拼图。他看着成步堂，成步堂也看着他，短时间内脸上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呆滞。

因为，御剑心想——这不就是传说中“被雨淋湿的狗狗”吗？你真别说，要素全对上了。望着从外套下的细密影子里向自己投来视线的、属于成步堂那带着些无助的熟悉的眼睛，那句台词非常顺滑地在御剑脑内浮出水面。这又是偶然还是必然呢？他不知道。

“御剑！下这么大雨你在这干什么呢？”

圆圆睁着眼的成步堂很诧异地提高声音向他喊话，生怕自己的惊讶被嘈杂盖过消失在雨声深处。御剑仍未回神，凝固了短暂的一瞬才分开了自己的嘴唇，空气中的水汽让他的舌尖发冷。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淡，但其实仍是呆滞所致而已。

成步堂终究是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比起眼前人更让人匪夷所思，比一般二十五岁成年男性要显得年轻的脸上浮现出善于煽动火大情绪的露齿笑容，在法庭上也见过数次的那个。不过此时此刻，他没有一手叉腰一手挠头摆个原版pose的余裕，浑身上下几乎像真的掉进水里了一样湿。在如此狼狈的情境下，这笑脸反倒有了一丝会惹长辈疼的可爱感。御剑发觉类似这样的无厘头思考，从那句陌生又熟悉的台词被想起后就不断从他脑中窜出，但他也没有感到过度的动摇。

没带伞也不找地躲雨，像个青春易感期的少年一样迎雨奔跑的原因，落在御剑耳朵里其实并没怎么被理解。试图跟上法庭之外的这位律师的脑回路本就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又同时往前抻了抻伞。

一把普通规格的黑伞刚刚好把两人拢在下面，但又不完全顾得到后背，伞表面的水流动方向改变，御剑则努力没让它随重量倾斜。成步堂头顶的外套被放了下来，而现在他们都在同一片影子下面了。更近处看到的成步堂有些泛着灰蓝色的眼中，瞳孔微微放大的样子清晰可见，就连御剑自己的倒影也在那里面。

“要我把你拾走吗？”御剑看到自己的嘴巴在动。

不感到过度的动摇，也许也是因为他同样没有余裕，和成步堂的状况类似罢了。

听到他似乎毫无来由的这么一句话，倒像是对电波系早已习以为常而接受良好似的，成步堂只是盯着他想了两秒，表情一转压下眉毛，眼神里的情绪就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什么拾走，把人说得像弃养的宠物一样，而且说着就已经把伞递过来了……现在再撑伞真的还有意义吗……话说你知道其实你的裤腿也早就湿透了不？”

这天气还有车不开车在外面跑，打伞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御剑刚低头确认完自己的裤子，接着他尾音的升调就把嘴回了回去：你才没资格说我。成步堂发表三点讲话，半晌才又开了口：还是谢谢你啦。

恐怖吐槽男名不虚传，虽然牢骚不少，放下手把外套搭在胳膊上，随即主动走入伞下站到他身边并附上一声轻飘飘但真诚的感谢，这一系列动作倒是无比丝滑。成步堂湿漉漉的肩膀从衬衫下透出肉色，和他的轻轻挨在一起，在冰凉凉的天气里没传来什么热度。伞悬在二人之间，位置比之前难把握些。总之先去我的公寓等雨停吧，离这里近些。御剑平淡地叙述，成步堂对此很轻易地就点了头，先前还飘荡在眉眼间的面向这大雨的无措，此时此刻已经尽数平息。

御剑不靠成步堂的那边肩膀上传来滴滴答答的触感。

先前像中了豆枪的鸽子般的惊讶脸也好，被戳中痛处就试图萌混过关的笑脸也好，不知前因后果听了自己的话而困惑的无语脸也好，现在进入伞的庇护后一边按摩手臂一边放松下来的脸也好……这男人真的是个表情丰富的家伙。

御剑小的时候也不是扑克脸小孩，但和同年代的成步堂相比就确实不在一个级别上。对方的表情，从那时起就像电视换台，于他而言，是在离开了电视的现在也到何时都大概看不腻的存在——围绕着他的世界里，是有这种人存在的。直接近距离目睹成步堂如此多表情变化，对他而言也是种稍有些久违的体验。这一时半会儿休止不了的夏季阵雨是最近才来的，而御剑回到日本是在数月之前。

三月底，天气干爽清凉。彼时一年不见的成步堂站在警察局的刑事课里，身后藏了一个正担惊受怕的小女孩，然而庇护着如此的女孩，他作为大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久违地面对面，成步堂说话的声色和身侧默默掐紧的双拳都向御剑传达来真实的愤怒，然而视线前方他的表情却的确没什么明显的起伏。他特别的眉毛本来就有很精神的上挑趋势，平时犬类一样和善的双目，在那时却尖锐得像能直直穿透眼前人，嘴巴没有向上或下的弧度，面部肌肉若有若无的有些紧绷。地面似乎在御剑脚下快要崩落，不安全感浸泡着他。面无表情的成步堂龙一很可怕——这是他在那一天诞生的全新理解。明明也曾在法庭上被他自信满满的笑脸逼上绝路，心想真是可憎，却也从未觉得那表情可怕过，但面无表情，这是他看不懂的，的确是可怕的。你要恨我是你的自由，御剑还能想起自己当时斟酌选出的话语其中有这么一句。他心里终归对成步堂的事有点把握，但在那一刻，其实他很认真地恐惧过——如果接下来的多少年成步堂龙一都将用这幅表情对着自己，那可该怎么办是好？

在这一点上他想，可能本以为百分百犬系的自己的童年玩伴也有猫的一面。就是……那种，饲主擅自出远门结果一年后才回来，被猫当陌生人呲牙又哈气地恐吓。猫的脸上也无法完成太有人情味的表情，双方难以顺利互相理解，作为这边只知道有在被超级警戒着……的感觉。

虽然也是立足于未来才心大能做这样的想象，但此时此刻正为他自己和成步堂撑伞的御剑也自知这想法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了。

结果而言，万事大吉，在他那么绝望之后不到三天时间成步堂就和他出去喝酒了，并恢复了一如既往咕噜咕噜变化不停仿佛电视切台的丰富表情。御剑还不至于为此公然做出胜利姿势，五指收拢不由得猛然紧紧握拳的小动作倒是当场就发生了。坐在居酒屋里，他情绪昂扬，细细回味这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神秘情感冲击，重归的脚踏实地感让他甚至感知到一种似乎可以称作“幸福”的体验。他也对自己呆了，居然就是为了这家伙对自己展露的表情这点琐碎的事……

也是在这个手指还没来得及放松的瞬间，他忽然想对自己诚实，也仅对自己诚实——他确实是爱上了这个男人没错，而且恐怕事到如今，已经无药可救了。

到这地步上，直接谈论“爱”云云，不擅长感情表达的御剑意外地并不为此感到别扭。也是因为他有许多年都在国外生长，也见过许许多多比自己祖国人民情感外放百倍千倍的异国爱侣。他的精神是西方文化与大和之魂取得微妙平衡而诞生的奇特产物，表现形式来说很好理解：也就是他在那夜居酒屋的氤氲中毫无障碍地认同了爱的存在，但余生却绝无打算将它放出他内部的笼子外来。

笼子，就像现在包围他和成步堂的这无休止的链接天地的雨幕一样。

并不是就比成步堂更有理由，他不开车，而是漫步于雨中，也无非是一时受到感性的影响。然而偶然还是必然呢？本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笼子，不知为何，成步堂也和他一起挤在里面了……不，好像是他自己顺势把人迎进来的来着。让人喘不过气的雨使他们被限制在同一把伞下，把他们单独隔在了世界之外。这是在任何一个日常和日常的延长线上，都无法实现的特别的状况。

御剑的听觉久久被持续的嘈杂雨声所蚕食，以至于成步堂进入伞后是否在伞柄的另一侧说过什么，他也并不太确定。他自知一目睹“被雨淋湿的狗狗”，自己就因这化作现实向他袭来的所谓成年人诱惑而大乱阵脚，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无间断地溢出，其声势与这场阵雨大有共通之处。不理智的情感冲动无法成为好事的开端，他至今也是同龄人中最才思敏捷、知识广泛的那个人，故对此比谁都要更加清楚。但是，他同时也清楚这件事——伴随着另一种甜蜜的绝望——就算要秘密地向这诱惑低头，这可能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随着不合的步伐，肩膀轻轻碰撞，连这事的发生都比他心跳的频率更快一些。他并不紧张忐忑。他要做的事是很自我满足的，因此也使尽了当下立马能想到的所有狡猾心思。

御剑朝自己被雨淋着的肩膀那一边转过头去，今日并不蓬松清爽的刘海在这一刻掩住他的脸，贴着面颊触感有些奇怪，让他好像是在望向街对面的某一处——肯定是成步堂望不到的一处。在这几乎可以说是犯规的掩护下，一丝雨从伞沿飘到他的嘴唇之间，帮助他的上唇和下唇在半晌的胶连后悄无声息地顺利分开。

首先是“su”——微微撅起，给气流留下一个小小的出口；然后是“ki”——嘴角往两边咧开，接触到空气而变得冰冷的舌尖轻轻抵在下门牙后方；最后是“da”——舌尖短暂地碰触上门牙根部，下一刻自然落下，嘴唇整体也分得比之前更开些。

他听见这声音从自己身体的深处响起了，落在耳中还带有一丝嗡鸣，对自己而言十分清晰，然而，自己身旁的人却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的。头发完全挡住了脸，那句话也完全是冲着方向相反的远处说的，分贝也刻意压在了大概会被雨声完全吞没的水平——一切应该都做到了“完美”。成步堂虽不会知道在刚才的数秒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御剑却觉得很满足，这是他自认面向对方的爱的存在后，心灵关于爱欲的那一部分最被充盈的一次。

于是他顺从这擅自变得高扬的心情，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得意，回过头来悄悄看向旁边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另一位当事人。

……不知怎的，成步堂也一样，仅仅隔着他们肩膀的距离，没什么表情，又一次用那灰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看向了他。

“你刚是不是说了啥？”御剑听见他问。

这看似是疑问，实则落入耳中却好像缺少上扬感的问句，一下子将刚刚瞬间陷入惊愕的御剑拉回了雨幕中的现实。他感觉脚下的人行道路面好像忽然有些湿滑，让他的步伐不安定起来，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全感深深困扰了他。刚刚虽然只对上视线最多一秒，但那是他看不懂的表情，他如此确信地想，当然也已经不敢再看过去了。不理智的情感冲动无法成为好事的开端，他明明是深知这一点的。刚还存在的充盈感和高扬感一转坠落成了很悲观的东西。正因心里明白，才更是忍不住被诱惑勾走，这就是作为“人”的可悲之处也说不一定。

但成步堂好像有别的想法。

现实验证了御剑的猜想，成步堂不是真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因为即使他已经内心乱如这雨，甚至忘记哪怕否认一句来为自己开脱，只是一味不言，成步堂也并没有第二次重复他的问题。两人在伞下没什么默契地并肩走，步伐本就统一不到一起，现在还撞来撞去，很是难受，等各种意义上都艰难地走完这条街，转过下一个路口时，提问后空气中仅有雨声作响的沉默空白已经持续至少三分钟。御剑握着的伞慢慢全偏了，都到了成步堂头上去，雨哗啦哗啦从他头顶往下落，可是下一秒，毫无前兆，一只湿湿但发热的手终于忍无可忍般“啪”一声就着御剑的手把住了伞柄，伞整个摆回原来的水平位置，颇有势头地往地上甩掉一些雨水。御剑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却对那只手毫无办法——从直接的皮肤接触过渡来的温度，飞快地暖热了他在冷空气中像冰一样凝固的手指，他感知到的这股热量让他困惑不已，不过天选检察官的脑子转得还是比常人要快：等一下，这个人是被雨淋得现在就开始发烧了，还是完全偏离自己的预想，正因为别的原因而在体温上升？

还是前者可能性更高吧……

事实上，虽然脑子敏捷，但容易陷入悲观是御剑二十五岁还未成功与自我和解的弱点之一。

“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瞧律师的敏锐程度了啊？”

不知萎缩的御剑之心，吐出了这么一句还蛮帅的台词的成步堂，额头上仍然垂着那撮湿发，整张脸都飘着红，比他湿透的领带颜色还显得更鲜艳。

“本来一直觉得你这人像猫一样，结果现在却突然摆出一副被雨淋湿的狗狗一样的表情……”

想被拾回去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啊？这话语几乎是属于挑衅范畴，御剑却实在不是能跟他吵起来的通常状态。没有余裕，从碰面到现在都一样。自己倒是又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才能收获对方如此评价，他也永远都不会有搞明白的那么一天。他只是在忍不住瑟缩的间隙里，抽空恍惚地意识到，成步堂好像也知道那句台词——当然了，谁都比他知道的概率要高。

对方的视线从偏低一点的位置向他探来，那双眼睛被伞和他的影子所遮蔽，却和他们久别重逢时一样闪着像能直直穿透他的光——然而面无表情的只有先前猛然一瞥的一瞬，现在不再是了。御剑的瑟缩中断了。仍在动摇的视野中央，成步堂的眉头稍微皱起，大概确实有点生气，但嘴角却是翘着的。和御剑见过的微笑、苦笑、露齿笑等等又不是同一种，对他而言像崭新发现的电视频道。

无法让长辈心生怜爱，却让成年人的腰深处传来一阵深层的、难以装作无事发生的颤抖。

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情。

“……算了，后续的审议还是在你家接着进行吧……可以的吧？”

正当御剑以为这僵持将会无限期地暂时持续下去，成步堂手指在他手上不易发现地微微一颤，随即便突然松了口，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脸上的红色比前一秒还更浓重了一些。

他是怎么了？也许是看出自己的确深陷于混乱之中，也知道自己或多或少终于开始理解状况。成步堂松口，但一点没打算放开那只手。伞柄之上，手与手的温度早已同化，之间的界限变得不再分明，好似自接触处开始某种无可挽回的融合。伞在两人的力量下没有再发生偏斜，将他们从雨中保护，也让他们在抵达最终目的地前除了对方身边无处可去。

在成步堂移开视线望向归路前方之前最后一秒，御剑还陷在慌乱的余韵里，多留恋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御剑有点嗓子发干，心脏紧缩，全身难以抗拒地脱力——那确实是至今为止第一次领会的、像老虎一样有魄力、热度惊人的他的眼神。而仅仅在那一瞬间，他也偶然透过成步堂的眼睛再一次望见了自己倒映在里面的脸。成步堂先前所说的被雨淋湿的狗狗，似乎已经消失到别处去了。于是，他好像明白了成步堂突然态度一转，要强硬地拉着他往他的公寓赶的原因。大概，彼此都是同一种心情。

成年人诱惑的第一步是放弃做人，要么成为猫，要么成为虎，要么成为被雨淋湿的狗狗。御剑到最后也不明白这台词究竟是在他生活的哪个时刻悄然进入，并默然无声地在他大脑深处占据了一席之地，不过，其实倒也无所谓了。

既然是所谓的“成年人诱惑”，也许早已成年的他们两个人，不知何时就都无师自通了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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