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七）

【影散】永遠

HUTTEN17

2025/01/26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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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知道自家孩子有了朋友更令影开心的，是假期开始没多久的某天，散告诉她收到了好友的邀请。

“是吗？枫丹啊，的确很不错——那你答应了吗？”

“我有兴趣，所以来问你。”

“我？呵呵，我不是一向尊重你的自由吗？”

「自由...」一缕阴霾拂过少年心头。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也去。”

闻言，影先是因他这不经意间流露的，对自己的依恋感到暖心，而后暗暗感慨自家孩子人际交往方面的经验欠缺。

“我的儿啊，”影语重心长，‘卖弄’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称谓，“你好好想想，你们三个小年轻结伴出去玩，旁边跟着一个我，不会很奇怪吗？”

“试想一下，你们三个坐在枫丹那个著名的，额...圣丹尼体育场是吧？激动地看着球赛时，旁边坐着一个柊或是枫原的父母，你会是什么感觉？”

散微微思考的神色很快转为领悟的表情，道：“的确。”

“而且这段时间我有些事要处理不说，最主要的是过些天要作为顾问去面谈城中心即将举办的一个书画展，还有几张在杂志网站发表的图谱的事。”

“所以，不用牵挂我，放心去和伙伴们一起享受假期吧。”

“嗯，我明白了。”失落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影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明天我们一起，给你好好准备一下旅行的行李。”

所幸，与爱人分离的伤感很快便被好友的陪伴所填补。

影未能亲自送行，无疑为分别增添了遗憾，好在少年的失落情绪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时便一扫而空。

刚一下车，便看到两个不远处微笑招手的身影，无疑是十分暖心的。

阳光下暖白色头发的万叶依然是那眉清目秀的脸和温和如春风的神情，站在那甚至会让人产生如今时值春日的错觉——以及身处青春校园电影拍摄现场的错觉。

一旁栗色头发衣着不凡的那位，言谈举止间便透出与家世背景匹配的气质，开朗而不失得体的微笑招呼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虽然没见过几次，九条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呢。“

闻言，散嫌弃地看向他：”要不我把她叫回来让她替我陪你去，好吗？“后者正目送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黑色轿车。

”是我不好，“柊立马转过头来，一脸赔笑道，”作为赔礼，我来替我们的少爷拉行李。“

一旁的万叶只一如既往默默笑看这二人拌嘴。

坐在宽敞而清静的厅室里设计感十足的沙发上，又喝了一口面前精致雕纹茶杯中散发茉莉芳香的茶水，散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你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地方？“

这个白主红辅的现代简约风格所谓”休息室“，怎么看都像是一家异国高档咖啡馆。

”真不知道世人看到我们尊贵的雷电殿这副井底之蛙的模样会是什么心情，哈哈！“

散平静地反击道：“会夸赞其戒奢从简的品质。”

柊看到对面少年即将出言追击时伴随的诡笑，及时解释道：”枫丹航空，是这样的。“

”稻妻和璃月，倒也不似这般夸张。“

”毕竟枫丹嘛，航空行业发展最为悠久的国家，而且他们的文化习惯也更推崇这种...说好听点...「讲究」的精神？“

柊言语间突然有一丝得意：”更何况，我们是头等舱。“

”更何况，...“

在柊家少爷继续宣扬由他请客的这次行程的更多豪奢之前，散用一句”败家子“打断了他。

好在负责接待三个头等舱贵宾的枫航人员是位金发碧眼、身形优美的枫丹小姐姐，于是这趟跨越大洋的航班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里，枫散二人得以安安静静地在机舱一角，讨论这趟枫丹之行与最近的有趣见闻，留下舱室另一侧几乎全程在用枫丹语和异国佳人滔滔不绝搭话的柊。

枫丹廷，这座集政治、经济、商业、文化中心于一体，各种美丽别称多到数不过来的名城，在一年中的夏假时节，格外多的是蜂拥而至的年轻面孔。

三人是在清晨抵达的这座水上之城，那位金发枫丹女士驾着一辆黑色卡宴，一路将三人送到近郊的一幢小别墅后才热情地告别而去，无疑加强了枫散二人对这趟航班无限接近私人航班的定位。

“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吗？”

柊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门框，着装整齐、神采奕奕，活像一个雄心壮志的船长。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即刻出发！”

“急什么，又不是一辈子就来这一次。”散一边整理自己的房间，平静地说。

静坐盆地中央，温和海洋性气候的枫丹廷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因此在这晚夏时节慕名前来的游客不必体验璃月那种夸张的酷暑。

三人第一站自然而然是坐落于市中心，塞纳河北岸的宫殿博物馆，无头无首的胜利女神，断臂的美神，以及世界上最著名的微笑。

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心态浮躁，自然只有目的性地欣赏完最出名的十几件藏品便匆匆离去，枫散这两个审美观高于平均值不少的文史少年，则扯着一路吐槽的柊硬生生逛了一下午，“仿佛要目尽这超过四十万件收藏品，干脆申请住在附近得了”。

三人傍晚从博物馆出来，已是饥肠辘辘，随便找了附近的一家枫丹特色食品店钻进去“补充能量”。当然，这家店用远超普通餐厅的价格过滤了相当数量的游客。

晚餐后，万叶有点疑惑听到散决定先行会住处休息。

“受不了这个家伙，遇到本地的、异地的异性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三人原本约好夜幕降临，一同前去枫丹那条著名的步行街漫步购物，万叶先前就有注意到散曾低调地为某位女士准备过不少次礼物，突然的变卦不免让万叶有些疑惑。

“你不是夸口要送我们每人三件自选礼物嘛？我想转赠万叶。”

“好好好，我们殿下的美好品质又在发光了，如何，万叶？”

看着散认真的眼神，万叶默默点头同意。

坐在车上的散揉了揉太阳穴。

“不好意思，可以把冷风关掉吗？我身体不太舒服。”

司机听着这位年轻的异国乘客礼貌的的言语，倒也没有什么怨念，当即关掉了冷风。

好心的网约司机甚至询问数次是否需要送他到附近的医院诊所，都被散以症状太轻婉拒了。

“没事，你们不回来正好，让我独享这个豪宅。”

散看着万叶发来的消息图片苦笑几下，然后熄上屏幕，又裹紧了些身上的鹅绒被，感受着包裹全身的热气。

在从博物馆出来前他便感受到些异常，喉头微微吃痛——心思谨慎的散当即决定回住处歇息。

症状在数小时里急剧加重：他的头脑开始晕乎、发痛，额头和脸发烫，浑身却又感到不住的寒冷。

「为什么会有人在夏天感冒啊...」少年全身不适，依然在内心抱怨着自己。

吸进的空气如刀割般折磨着喉咙，周身的热气也只能微微缓解。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大脑也开始嗡鸣起来。

夏日的枫丹，晚上八九点才迎来日落，他回到房间时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如今不知过了多久，从房间内的漆黑大概可以判断已是深夜。

浑身的虚弱感让他无力起身，床头柜上已然积累了不少纸团，他的胸口、腹部、四肢不时发痛。

散在床上抱着加好热水的保温杯，蜷成一团，在寂静与漆黑中，感觉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

理智告诉他应当呼叫友人，但是间歇舒缓的症状，加上沉重的困倦感，让这一向自傲的少年迟迟不愿求助。

突然，随手丢在面前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是那个最让他安心的头像。

“你那里怎么这么黑？被绑架了吗？”

影的背景似乎在户外，后半句话甚至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量。

俏皮的开场白尚未结束，她已注意到他怪异的神色，并且似乎裹在被中。

她微微皱眉严肃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异常的嗓音足以解释一切，影似乎隐隐看到他眼眶发红。

“别怕，我马上到你身边。”

或许是病痛对理智的消磨，亦或是散对影过分的信任，他竟沙哑着回了句“好”。

影打开房间的小灯时，看到自己至爱的那双眼正探出被外，疲惫地看着自己，似乎含着泪花，顿时心疼无比。

她把随身带着的小包放下，坐到散的身边安抚道：

“没事了，妈妈在呢。”

影伸手去拨开他有些汗湿的头发，触碰到发烫的额头时，心又是一紧。

“把头露出来吧。”

短暂离开后，影端来一盆水，把一条叠好的温热毛巾安放在他的额头。

“我知道你冷，但是这种情况还是要做些降温的。”

影一边掖着被子，一边说：“待会儿把药喝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嗯。”

“嗓子不舒服就别出声了。”

“晚上什么时候吃的饭？”

影用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将打开了记事本的手机递给他，示意让他打字。

“嗯，那等下先吃点东西，空腹服药可能会刺激到胃。”

虽然只是把切片吐司放进烤面包机加热，影还是在烤好后试吃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把四五片涂了蓝莓果酱的面包放在盘子里端了过去。

一向被厨房敬而远之的将军大人也是拼的紧，现学现用了烤面包机后，又马上查了病人是否适合饮用牛奶，最终为了避免影响药效，还是放弃了热点牛奶的念头。

之后自不用说，影是如同照顾植物人一般喂食孩子的；先被病痛折磨得身心俱疲，又突然被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少年平素的矜持已在九霄云外，顺从得像任何普通的、依恋母亲的小孩子一般。

舐犊情深，无过于此。

直到今天，散才发现影还懂得按摩。

在吃过东西、等待药水降温时，影就坐在床边，耐心地反复按摩起他额头、面部、颈部的几个穴位。

她细致地把手泡热了些，温热的手指对关键穴位恰到好处的力度施加，让散感到说不出的舒适，头痛很快就几乎感觉不到，连堵塞的鼻腔也顺畅了。

影看到他的呼吸渐趋安稳，也是安心了不少。

“乖，先别睡，喝完药再睡。”

散点了点头，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给她。

影的语气依然是温柔又不容抗拒：“现在起身可能会头昏眼花，我抱你过去。”

她身着无袖衬衫和高腰短裤，轻松地抱着散往卫生间走去，裸露的右臂膊就和散大腿底侧紧紧接触，路上还低声侃了句：“又穿这么短的短裤...”

闻之，散有反驳“你也一样”的念头，进而想到会被她以“体质不同”驳回，再唠叨回头要督促自己一起锻炼...

于是他只是默默地收紧了些臂弯，还往她身上贴了贴，看上去不知是难为情还是在撒娇。

情感或许是存在阈值的。

当散靠在床上被影喂着喝药，看着自己嘴边那个她常用的保温杯，闭上了眼，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影拿开杯子，用手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

药水微甜，带着草香。

“没什么，看到你的杯子，很感动。”

其实二人的关系早已亲密过了这种程度，散却在此刻，看到影用她自己的保温杯装了药水给自己喝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母亲」的份量。

“谢谢你，妈妈。”

“嗯。”

散眼含热泪的深情表白，无疑对她有相当的杀伤力。

影也心头一热，道：“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直到永远。”

次日早上，散醒来时如同重获新生一般，除了轻微的虚弱感和不时的咳嗽，已无其他症状。

甚至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嘴上已经被抹了些润唇膏，鼻塞时用口呼吸造成的的唇干感也荡然无存。

影先前已经解释：她原本是打算悄悄前来给他一个惊喜，加上对于他没有她陪同的情况下出国的不放心，隐隐的担忧竟真的撞上了散数年里一次的生病，也算是歪打正着。

至于药水，更是神乎其神——影只说神明接触过的东西皆可脱凡，她在附近的林中采的药草，细致地清洗处理后制成了药水，仅此而已；如此说来，她的水杯也有某些功效也说不准。

散看着床头影的杯子，依然觉得很梦幻，伸手掂了掂发现是加好了水的，自己的杯子则是远远的放在窗边的书桌上。

影回到屋里，看到把自己的杯子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坐在床上玩手机的散，不禁一笑。

“那个保温盒里有吃的，就算你不想吃也要好好吃完。”

她进来时没有拿什么东西，也没有找什么东西的迹象，看得出单纯只是过来看看散醒了没有。

“待会儿要开视频会议，想着不打扰你，就去别的房间了。”

“在这里开吧。”

“嗯？”

“没什么打扰的，我想听你说话。”

“呃...好吧。”

散很快就明白她为什么答应得有点迟疑了。

影戴着耳机坐在落地窗边的书桌前开会，整个房间只有她的声音。

“嗯。”

“这里，改掉。”

“不行，还是突兀。”

“大概？为什么是大概？”

...

语气平静如同无情的机器，影开口的频率也不高，压迫感却是沉重更胜山倾海啸，听得散隔一会就愣半天，默默替与会者感到悲哀。

以至于她突然转身说“跟你的朋友说一声，不用管你了，理由自己想”时，散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下意识答了声“是”。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问毕竟之前约好了，突然放人鸽子会不会...

“跟他们一起玩了一天半，够了吧？”

“你们也不是此生只能来枫丹一次，对吧？”

（散：......）

“朋友能占用你一天半时间，那你的将军、母亲、未婚妻该你花多久去陪？”

靠在床头的少年身子慢慢下滑至平躺，看着房间宫廷风的天花板思考起来。

“我现在就想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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