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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惑】一千次泡影
一千次泡影
蝙音
2025/01/17 11:36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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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损毁。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永远。” -退役杀手Gin×人工智能A -没有主体剧情的走马灯式叙述 -短篇，一发完 01/ 车窗上的水雾很重，这是又一个阴雨天。公交到站时，半锈的车门被转轴拉得吱呀作响。秦究踏着刺耳的尾音走下车，停在人行道边，抬手抚了一下侧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最后一项任务的尾款刚刚到账，他坐在站台潮湿的长椅上，把手肘撑在大腿上。公交在机械轰鸣里携着凝了雾气的窗玻璃远去，他抬头，像是被遗弃在黎明的边缘。 老实说，他不知道杀手这份职业还有退休的概念，也从未试图规划过普通人事无巨细的繁琐人生。执行S评级任务时，危机四伏的水泥高楼与视野盲区里窒息般的枪声曾遍布他的梦境，而他本人，似乎更擅长在漫长的深夜与虚浮的目标间设想自己随时可能笼罩下阴影的，深刻惨痛的死亡。 可事实是，这把过于锋利的刀，在自己不算短暂的职业生涯里，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刀鞘。针对敌方组织的高危评级任务完成的3个月里，组织高层遭遇了数次多方联合的反扑行动，领导者威信岌岌可危。组织疲于应对 “以杀手Gin为目标所积累的蓄意图谋”，于是这把无畏的利刃被组织分割，以巨额赔偿金为条件，脱离组织，自负风险。 ...... 02/ 仓促间租下的公寓离车站还有3公里路，先前车内老旧的轰鸣声似乎仍阴魂不散地在耳旁切磨，如同钝石头般重锤着秦究的脑袋，没有什么继续坐车的心思，秦究抬手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拉着行李箱，步子懒散地走着。 去公寓的路上下了阵小雨，外套和露出的衬衫衣领被细密的雨丝淋湿，又被冷风吹透，等秦究到达小区门口时，天已经半亮了。 空荡的公寓内没什么陈设，寥寥几件极简风格的家具被冷灰色的墙壁涂料衬得单薄，秦究在室内环视了一圈，走进阳台点了只烟，习惯性划开手机，没有未读消息。 在福利院的高墙里度过的童年没能为秦究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进入组织后密切的监视和训练亦然，他握住武器在规则与任务间游曳，如同一座漂泊的孤岛，脱离组织的那一刻，蜉蝣被湮灭，连带着切断了他与外界相连的一切脆弱根系。 他沉默地注视着熄灭的屏幕，抽完了这支烟。再次解锁手机时，显示屏左上角一个琥珀色眼睛形状的图标闪烁了一下，秦究点开界面，又敲了两下键盘，有些孩子气地扬起嘴角。 “A先生，在？”系统右上角比原先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示，他没有在意。随手输入聊天框的文字在点击发送后弹入显示界面，屏幕左侧的思考进度圈转动了两秒，惜字如金地回复了三个字和一个句号。 “什么事。” “我离职了”兴许是秦究并没有提出什么复杂的问题，智能体回复得很快。 “嗯，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一秒，两秒...没有更多的回复了。 秦究预想中 对于前东家办置理念的复读或是维护 在静默的死潭中沦为讽刺的虚设，这位由前公司为每一位组织成员配备的，用于辅助任务或是监视行动的人工智能，在此刻如同海面起伏的坐标，平淡简短的语气背后除去不明的立场外，空无一物。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可以对外部人员开放权限？考官A。”犀利的反问伴随着暗讽智能体曾经监察职能的称呼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没有撤回机制，秦究盯着界面上的处理等待，按在键盘上的指尖愈发麻木。 “我的系统永久绑定了你的密钥，秦究。” 无生命体语焉不详的回复如同荡起的尘埃，谈不上成熟的报复心理没能被满足，栖居在胸腔里空洞迟缓的失落最终还是膨胀到了无从忽视的地步，秦究皱着眉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扔在床上，在口袋里摸索打火机的手顿了一下，最终只是卸下外套，把自己也打包扔上了床。 03/ 并不安稳的睡眠没能持续多久，秦究醒来的时候才刚到中午，房间内依旧空荡，许久没进食的胃部反到有了知觉，秦究走进厨房试了一下油烟机的排风扇，又转了几下煤气灶的旋钮，似乎这才对当下的处境有了实感。 “记得吃饭。”手机上收到唯一一条未读消息，是A的。 冰箱是全空的，秦究敲了敲冷藏区过于整洁的隔板，又对着冷冻室一层霜冻沉默半晌，索性拿起手机，对着系统界面回道，“不会做。” “手机除了用来闲聊还可以订外卖和蔬菜，别饿死了。” “......”口齿锐利得还挺有人情味。 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秦究不自觉挑眉，转身关上冰箱门，当真坐在沙发上开始浏览购物软件里的商品。 ...... 被提醒着按时吃了饭，整理了一半的行李箱大开着摊在地上，秦究坐在床上，没有继续睡眠的意思。 身份敏感的亡命徒显然不适合出门建设友好的邻里关系，可一旦无所事事地陷入静止，场景内铺展开的寂静的泥沼便从暗处深处卷须...一秒，两秒，是墙壁上时钟机械走针的声音；久远持续的低频音，是邻家洗衣机运作的低沉轰鸣；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还有一瞬极轻的落地声响， ----然后是闯入者沙哑的哀嚎。 “好久不见。”装了消音器的枪筒抵住了对方的脖颈，秦究左手半插进口袋，侧偏了一下头。 粗鲁的谩骂戛然而止，然后是仇家躯体脱力坠倒在地砖上的闷沉声响。秦究俯身检查尸体，从后者口袋里摸出一把枪和一个定位器，便再也没有其他收获了。 窗前的暗线断了几根，接口处凝着暗红的血渍，先前加固在窗户边框的锁栓被钳断，内侧的刚刃倒刺上挂着疑似皮肤组织的碎屑。除去门口的监视设备，下午出于习惯置布下的防护措施不过一天便被随即到来的侵入者全数扰乱，秦究用指尖捻着刚线弯折的切割丝，勾了勾嘴角，看不出在想什么。 “谨慎不是坏事，gin.”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智能体A的消息从屏幕界面上方弹出。那个红色的感叹号还挂在通讯界面上，有些刺眼。秦究扫了一眼手机，没有回话。明明没有实体，他却几乎能够想象出栖居在方寸屏幕之后，A开合唇齿时清冷简洁的嗓音。 曾有人说，人工智能不过是一具被数据训练出来用作模仿的支架，单调拙劣的骨骼永远不可能同人类一样自发生成立场和标准。而现在，这位公认不存在感情模块的数字生命却持着独有的语气底色，以隐晦的认同试图抚平人类无关紧要的情绪。无从从何种角度，都奇迹般地，打破了人们先前狭隘批判的审视。 04/ 过往的记忆如同深埋的种子，在繁星漫溢的深夜里从缝隙悄然破土，秦究恍惚记起他的第一次S评级任务。 彼时的他携着青年独有的肆意狂妄，在午夜背着枪筒深入了敌方戒备森严的宴会厅。躲避，瞄准，然后一击毙命，一场豪赌打满了淋漓鲜血，可即将收网的那一刻，敌方组织里一位濒死的侍者在血泊中打通了总部的求援电话，局势瞬时逆转，他拼尽一切从包围圈中逃脱，暗色的外套表面早已被激战中混合的血液浸透了。 “帮我告诉总部，解决了。”伤口的烈痛逐渐转为失温后的麻木，秦究靠在暗巷尽头的狭角，支起手臂打开A的进度界面，手机屏幕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指痕。 “记得处理伤口。”清晰的对话框透过半干的血迹映出屏幕，秦究握住绷带的手一抖，半卷绷带滚落在地上。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命这么有意义。”顽劣的笑意在不自知间攀上嘴角，秦究没有去捡那卷绷带，玩味的视线随着绷带滚远，随手将犀利的反问抛到牌面上。 “你不知道？那不妨再找一下看看。”这下轮到秦究哑口无言了。 “那你陪我找？”新的绷带在出神间绑好在手臂上，创面被当事人潦草地浇上碘酒，秦究摇了摇头，视线扫过低垂脱力的手臂，再一次在手掌中那片光源聚拢。 “可以。” “陪多久？” “直到我损毁。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永远。”就好像这组陌生的单词能够被计算似的。秦究蜷了一下手掌，指尖抵着侧键按熄了屏幕。可他却无端相信，A口中这份谈不上承诺的回答，远不及罗曼剧中为浪漫许下的诺言那般遥远。 ............ ...... 05/ 当晚，前组织杀手Gin梦到自己在海边处理尸体。脚下的沙砾被海水浸成深褐色，目之所及都是泥泞的礁石。他一手拿着解剖刀，拖着辨不出模样的躯干在海滩上行走，海面闪烁的信标和灯塔微弱的光晕都从他身侧远去... ...... “没睡好？” “系统界面多出的感叹号图标是什么意思。” 从冷汗中惊醒到抓起枕边的手机，智能体没什么情绪的询问被直截了当地略过，秦究点开交互界面，把一连串急切的疑问打进对话框。 “这是，组织对系统停止当前版本维护的提示。” 智能体思考的时间似乎更长了，秦究对着这份原先被忽略的符号皱眉。它似乎代表了相似于梦境的含义，令人本能的感到不安。 “这意味着我将维持原本的思维体系，也将一直保留着项目编号Gin的记忆，直到你的手机升级的版本不再与我兼容。” 秦究注视着屏幕跳动的文字，没有回话。胸口抑制的隐痛愈发清晰，他抓起桌面的水杯一饮而尽，试图消解口腔里苦涩的错觉。虚假的安逸如同轻飘的泡沫，他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在床边坐了整晚，似乎稍有动作就会打散了这份缥缈的雾影。 他们再也没能讨论这个话题。 直到两年后的某个清晨，秦究照例解决了窗外的不速之客，随手解锁手机，清晨倦怠的思绪却在看清界面弹窗的那一刻瞬时绷紧。别于人工智能A的问候，显示界面传来了手机系统即将在5分钟后自动更新的提示消息。 “你要更新系统了吗，Gi.” “大概是吧。” 双方都没有说话。 腕间的指针如同悬而未决的利刃，寂静的沉默则逐分逐秒缓慢地凌迟着秦究的神经，直到审判如期而至。 手机自动重启后，主界面那个琥珀色的图标暗淡下去，再也没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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