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初识

【露中/哨向】包办婚姻合理性≠0

结鸳鸯

2025/01/11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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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布拉金斯基和王耀坐在车中，赤狐窝在王耀怀里。

王耀看一眼后视镜中跟着车跑的北极熊，北极熊疑似眼含泪花，四肢奋力刨地，透明长毛像银沙一样随着肌肉起伏。王耀欲言又止。

“这是普通训练。”伊万·布拉金斯基解释说，“米莎需要充足的运动量。”

王耀看一眼怀里的赤狐，赤狐警惕地蹿到车后排座位。

“福乐。”王耀温柔地问，“你怎么跑了？难道我会把你扔出去吗？”

赤狐大声“叽”一声，充满指责的意味。

“福乐说什么？”伊万·布拉金斯基问。

“它说颅骨很痛，拒绝训练。”王耀回答，然后扭头对赤狐说，“精神体怎么会被区区耳机打败，聪明的赤狐可以通过训练强身健体。”

福乐置若罔闻，甩甩蓬松的大尾巴，盘在后座装睡。

“好福乐，回来给我暖手。”王耀说。又哄它几句，赤狐别别扭扭跳回王耀手中，肚皮贴在王耀手心，大尾巴盖满王耀手腕和小臂，尾巴尖赖在王耀胸口，暖烘烘的。

“关于福乐颅骨痛，我有个猜想。”一直默默看着，直到赤狐就范之后，伊万·布拉金斯基出声，“我们今天执行任务的方式需要作出针对性改变……唔，到时我再和您说。”

车辆吱呀停下，两人一赤狐下车后，北极熊嗷地扑向伊万·布拉金斯基后背。

米莎站起来比人高出一大截，兜头盖脸，像一块又大又厚的熊毛披风。它起码700斤重，扑到伊万·布拉金斯基背上时，一声闷响，王耀分明看到战术靴应声下陷，沙子泼到靴面上。

伊万·布拉金斯基从砂砾中拔出靴子，面不改色拖着米莎向前走，熊爪在他身后留下蜿蜒的八条划痕。

王耀：“……”

“米莎说它累了，需要休息。”伊万·布拉金斯基解释说，“负重徒步是我的普通训练。诱饵在车后，请您拿好，我不方便。”

向导拎着特殊封装的鲜猪后腿，赤狐绕着肉来回看。哨兵背着熊进行普通训练，赤裸在外的手臂线条肌肉分明，背阔肌鼓起，在熊毛里若隐若现。

好刻意的发力，好刻意的角度，王耀想，伊万·布拉金斯基就像站在舞台上，迎着聚光灯，试图让光影最大程度凸显肌肉轮廓。

这样走过持续一段时间，一行人接近电子地图提示的任务区域，砂砾褪去仅剩的绿色。伊万·布拉金斯基神情变得严肃，米莎从他背后滑到地面，以厚厚的肉垫做缓冲，声响很低。

“福乐颅骨痛，应当是因为昨天它颅骨受击时，覆盖精神力的量或质不足。”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福乐蓦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转了转。

“哨兵和向导的战斗逻辑不同，我不能直接指导。您需要在实战里寻找答案。”伊万·布拉金斯基看向王耀，“您刚才看过沙虫的资料。等一会儿引出沙虫后，由福乐和它作战，您需要留意控制福乐各部位的精神力厚度。”

王耀听得认真，不知不觉神色严肃起来。

“其他都不需要考虑，有我在。”

哨兵和向导用精神力包裹自己，不泄露任何气息，潜伏在附近的沙丘阴面。诱饵被放在他们不远处的平坦沙面上，解除特殊封装之后，肉和脂肪的气味顿时刺鼻起来。

视线中的一切元素正在简单重复。风不规律地刮，扰乱着听觉。淡红的液体从诱饵渗出，随后蘸上沙尘，它红白相间的外表又缓缓增上沙色。

全神贯注之下，他们像是进入延时摄影机里，融进时间减缓的世界，只有时间轴能够显现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逝，可他们无心去看。

忽然，王耀耳朵捕捉到不和谐的声响。

簌簌，簌簌，从模糊到清晰，那是皮肉在沙土深处游弋。如同佐证，原本平坦的沙面忽然轻微凹陷，一条涡流似的轨迹出现在声响上方。福乐做出攻击准备姿势，王耀心跳加速，盯着那条沙线蜿蜒折转，缓缓靠近诱饵……

在沙虫张口试图吞下诱饵的瞬间，他们同时动了。福乐跃向沙海，王耀的精神力像一根箭矢钉入黄沙，正中沙虫尾部！

原本平静的沙面顿时炸开，沙虫受痛蹿出沙面，终于完整呈现在王耀眼前：它体长五米，头部有圈形口器，表皮质地近似于蜥蜴，通体暗红色，中后部有一圈稍淡，是沙虫生长区域。

——远比文字和影像震撼，瞬间就能激活人类发自基因的惧意，王耀无意识咽下口水，眼睛发亮。伊万·布拉金斯基安静地看向他。

沙虫迅速扭动身体试图逃走，却落入赤狐的攻击范围。

赤狐一个加速直冲沙虫的侧腹，沙虫毕竟狡猾，感知到赤狐的精神力之后，变更躯体重心位置、尾尖摆出弧线，带动身体几乎折角转向，险险避开福乐的爪击。而福乐冲得太猛，无法在空中调转方向重新攻击，眼看沙虫就要钻进沙中逃之夭夭。

目睹此景，王耀不慌不乱，精神力分缕结网阻止沙虫行动。沙虫奋力甩尾冲破精神网，赤狐已追了上来，再次挥爪攻击沙虫侧腹，却被沙虫看穿攻击路线！

沙虫就势头尾相连盘沙翻滚，转瞬之间集蓄动能，像怒驰的越野车轮胎，把左支右绌的赤狐击飞。

福乐害痛，又是第一次体会失重感，吓得叽叽大叫。王耀连忙调整福乐体内精神力的分布，教它借助大尾巴调整落地姿态，同时几股精神力如连珠箭射向沙虫，引导它的翻滚方向。

沙虫见势不妙，散开头尾恢复条状游弋，左突右转行动极其灵活。

王耀不断调动精神力、判断沙虫下一步行动方向，如此高度密集的对抗对王耀的损耗极大，他皱起眉头，冷汗渗出肩胛骨，琥珀色的眼睛却如同刀剑淬火一般，愈发明亮。

与此同时福乐落地，毛尾巴完全炸开，沾满黄沙非常狼狈，它气得大叫一声。此时王耀正引导沙虫向它靠近，它跳向沙虫，爪尖深深刺进沙虫淡红色的组织，赤狐瞳孔缩成竖线，调动浑身精神力，在沙虫表皮之下释放精神震荡攻击。

沙虫受到重创，表皮以创口为中心破碎皲裂，它奋力拧转身体，拍起黄沙如浪，试图将赤狐甩脱。沙虫暗红色的表皮片片脱落、葬于黄沙，赤狐被颠得七荤八素，漂亮的长毛统统黯淡无光，它更加愤怒地叽叽大叫，挂在沙虫身上死不撒爪。

“不用分心，有我处理。”伊万·布拉金斯基忽然说。王耀不明所以地看他，于是他以目示意另一面的沙丘，说：“猎物的哀嚎会引来猎手，你看。”

王耀定眼看去，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一只六米长的毒蜥，灰褐色粗糙鳞片紧贴身体，眼睛圆睁，正潜伏着。

“想不想看哨兵的战斗方式？”伊万·布拉金斯基跃跃欲试，也不等王耀回答，抬手打个响指。

好快！王耀悚然。

闪电般迅疾的精神力刺入毒蜥的头部，轰然炸开，精准粉碎了它的大脑，让它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死去。精神力在毒蜥内部震荡而后逐渐散去，它的外表始终完整如初。

赤狐战胜了沙虫，仰起尾巴，叽了一声，示意王耀来看它的猎物。王耀走过去，一边夸它一边挠它的下巴。他试图藉由舒缓的互动缓解自己过快的心跳，然而他的眼中反复回放伊万·布拉金斯基攻击毒蜥的场景。

——如同短暂撩起窗纱，只惊鸿一瞥，不禁更想看见力量的全貌。

这份力量，他一直渴望而未得。

他尝试过他能想到的一切提高实力的方法，统统折戟于“未结合向导”的身份。这样的窘境已近三年。

福乐愉悦地眯起眼睛，抖筛似的甩掉从耳朵到尾巴尖上的沙子，然后爬进王耀怀里。

“叽。”福乐说。

王耀失笑，抱着赤狐起身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说：“福乐说它脊椎疼，需要休息，拒绝训练。”

“辛苦了。”

“谢谢你，伊万。你说得对，受创和精神力分布有关。”王耀继续说，“这场战斗中，我留意调整福乐的精神力，果然抵消它坠地和翻滚时的冲击伤害。”

“不过，有些攻击我来不及做出反应……”王耀若有所思，“调整过程也不太顺手……”

“调用精神力是所有新战士的难题。”伊万·布拉金斯基由衷地说，“这是你第一次战斗吧？你很有天赋，战斗后期使用精神力控制沙虫行动范围时，明显比前期效率提升了。”

他们相视而笑。

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王耀，觉得对方额头渗出的汗水可爱极了，他认真地说：“耀，我从昨天就觉得，你是蒙尘的明珠，现在的生活方式埋没了你的光辉。战场是适合你成长的地方，那里也是我施展才能的天地。”

“耀，我们互相契合，应该组成搭档，一起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风声呜咽，两头异兽的尸体蒙上层层黄沙。毒蜥的下颌渗出苍绿的毒液，那怪异的气味直钻鼻腔，为沙漠再蒙上一股酸苦肃杀气氛。

这是王耀第一次亲手战胜异兽，以并不属于向导的方式。他的心脏还在迅速跳动，甚至伴随着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话，那跳动越来越响亮，像是在向世界宣誓他无穷的潜力和生长的欲望。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语调并不激昂，在王耀听来，却有着难以拒绝的信服力，王耀险些点头，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还有客观困难尚未克服，说搭档为时尚早。

福乐在他怀里晃耳朵，试图甩掉耳廓尖尖里残存的沙子。

“我认同你的想法，我们快点回去测试精神链接吧。”王耀粲然一笑，说道。

“再好不过。”伊万·布拉金斯基欣然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吃饭。”

王耀讶然：“饿了吗，你没吃早饭？”

“不止，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你答应我的请求，我终于觉得，”伊万·布拉金斯基垂下眼，有点害羞地说，“终于不再忐忑不安。这才想起我一直没吃东西。”

一股青涩又躁动的情绪，蓦地浮现在王耀心头。

很轻微，像有风拂过。

他难以分辨风从哪里来，只好红着脸点头。

向附近的异兽收容站交付两具异兽尸体，他们驱车返回“塔”中。米莎继续跟车普通训练，福乐趴在车窗边沿看。

“塔”下辖各机构有独立餐厅，各有特色。哨兵培养学校的菜别管是荤是素是红是绿，统统是水一样的味道，嫩木头一样的口感；向导培养学校的菜能够滋养精神力，坊间传闻其具有美容养颜的神效；异兽研究院的菜中，会唐突出现来源不明的肉类食材，是都市怪谈的常客；异植研究院的菜上限下限恍如云泥，取决于研究员课题方向；云云。

伊万·布拉金斯基选择了植研院餐厅。

“今天有我喜欢的素炒槐花仙人掌。”他对王耀说，“我喜欢它类似莴苣的口感，又比莴苣多出舌头发麻的效果。”

他们排队取菜，然后在角落里坐下。

“我是今年六月毕业的，学长。”伊万·布拉金斯基软绵绵地说。然后他像说贯口一样报上了自己的哨兵能力评级A、课业成绩、身高体重、家庭情况。

“好的，学弟。”王耀哭笑不得，“我是两年前的六月毕业的，能力评级A。”

他聊起塔内训练生活，向导和哨兵两边课程不同，彼此都觉得有新奇之处，聊天气氛很融洽。在他们身边，北极熊垂着脑袋去嗅赤狐，鼻子喷出的气息吹乱赤狐的耳朵毛，赤狐亮出前爪作为恐吓。

午餐后，他们走进共感力研究院，取号排号，等候进入共感测试场。看着熟悉的导引标志，王耀想起许多次包含遗憾和失落的回忆。

他又看向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比他小两岁，又高又大的哨兵满脸期待，好像完全没考虑过精神链接失败的可能。

这让王耀的心轻轻被揪了一下。他觉得需要和对方再次确认：“伊万，自从毕业以来，我试图和哨兵建立精神链接一直失败，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些人都不够好，配不上你。”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面对这坦然的态度，王耀无奈地笑笑。然而不可否认，他沉寂许久的心中浮起了一丝期待。

他们进入共感测试场。测试场位于地下，形状像是蛋壳削去顶和底，墙体用特殊材料制成，吸收、缓冲、防止精神力外溢，穹顶是单向透明特制材料，测试员位于其上引导精神链接，通过仪器实时监测共感情况。

他们听到柔和的语音提示：“请双方进行眼神交流、体触或思想感应。”

伊万·布拉金斯基伸出手，王耀将手放上去，十指相触，四目交接。他们试探着向对方敞开精神图景，在哨兵的眼中，如一白一黑两滴水凭空凝聚，再缓缓弥散开。

它们散开，于是其中的景象隐约可见。

萦绕在哨兵身周是一个充满白光的精神图景，其中隐约可见一颗明亮的光点。向导身周的精神图景，则如同化不开的一团墨。

白光与墨迹先是试图整体相融，两种色泽格格不入，试图相融时，互相衬得差别更大。

哨兵和向导有意识地控制精神图景其中某部分淡下去，让最淡的边缘互相交叠，神经末梢试着搭在一起。他们互相凝视，不知是谁的眼中，率先流露出一丝失落。

因为这一瞬的情感共鸣，他们情绪的频率交叉，开始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一股快乐蓦地点亮，像音符一颗又一颗跳进王耀心里，再从王耀心中轻缓地跳进伊万·布拉金斯基心里……

“测试结束。请双方退场，在1F自助报告打印机处领取报告。”

王耀充耳不闻，还沉浸在这股美妙的感受中，伊万·布拉金斯基捏捏他的手心，才唤他回神。

他们返回地面，守在自助报告打印机旁。赤狐的脑壳被什么舔过，漂亮的毛黏得乱七八糟，它蹿到王耀头顶。北极熊蹲在王耀身边，仰头看着赤狐垂下的尾巴尖。

打印机吐出报告，伊万·布拉金斯基率先一步将报告扯到手中，只看一眼，陷入沉默。

王耀看到他的神情，心中一沉，抿起嘴，拿过报告。

上面写着：精神共鸣度45%。

“塔”管理哨兵和向导已有25年历史，针对搭档关系，逐渐探索一套约定俗成的判断规律。

精神共鸣度达到30%，向导可以对哨兵进行精神梳理。和平条件下，精神共鸣度达到这一数值，哨兵和向导的搭档关系就具备了实用意义。

然而人类正在与异兽对抗，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25年。

“塔”基于战时需求，要求向导经过三年学校培训，能够与一切哨兵精神共鸣度达到30%，让所有哨兵都能及时获得治疗和救护。

同时，“塔”为了战士们的安全，尤其是哨兵的安全，建议精神共鸣度达到60%的哨兵和向导组成搭档。此数值之上的两人精神链接牢固程度，能够经受战场复杂形势的冲击；共鸣度越高，向导对哨兵助益越大，双方的安全越能得到保障。

这张报告无疑宣告了，王耀和伊万·布拉金斯基不适合成为搭档。

王耀的尝试再次失败。今天愉快的相处时光犹在眼前，北极熊用大脑袋去拱他握着测试报告纸的手。他感觉胸口发紧，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说：“失败了。谢谢你，再见。”

“别害怕。”伊万·布拉金斯基扯住他的手，把试图离开的他扣在原地，“我们明天再试一次。”

“明天也不会成功的。”王耀狼狈地摇头，眼眶发热，“我试过很多次。”

“明天再失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多试几次。”伊万·布拉金斯基坚定地说。

王耀不想再听下去。他捏紧报告纸，锋利的边缘勒进指根。累积两年的压力、失落和恐惧重叠在心脏上，摇摇欲坠，他用力甩脱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手，仓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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