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渝】Red

【城拟】三联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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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渝普设。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

他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广播在水晶帘背后咿咿呀呀地响，头顶吊扇叶子搅动潮气，濡湿的地板永远也拖不干净，红和绿的地砖在暗处泛光。他和成锦蓉挤在电视机前讨论刚刚收音机播放的句子，诗的年代早已过去。出租屋什么都很挤，学生兼职挣的房租能宽裕到哪去？但是空间往往预示着心理，乐得挤在一块就不觉得烦恼，领了证倒不如能隔多远隔多远了。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窗台前的玻璃瓶子中花还泛着金边，也许过不了多时就要谢的。台式机前就是茶几，人，还有沙发，席地靠在膝头，他说，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悲观。”

毕业「ji」分手。
又是一个雨天。
虽然渝庆的志愿还没确定，成锦蓉已经决定留在蓉城剧院，他不读了，吃经验的行当他想早点登台。之前渝庆多少有考虑深造，但彼时彼刻他动摇了，成锦蓉则少见地爽快说不要为他改变自己的打算，说的时候在捻豌豆尖，“小渝一直是有主见的人嘛。”所以渝庆生气了。
摇摆意味着背叛吗？
本来嘛，毕业就很忙，上学期成锦蓉一直在准备表演系的毕业大戏，编导方向的渝庆则是一声招呼就跑到不知哪个深山老林去蹲素材。于是组员发现过去尽量规律回家的组长最近没日没夜泡在剧组——
是不是分了？反正已经有人分了。
是不是闹了？和平分手的也不少。
对于真相的捕捉则是，“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昨天好像还听说两人觉得大三才搬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今天就不理不睬了。人呐。渝庆冷静下来思考，他知道成锦蓉没说错，学校因为像一切都确定的孤岛而少有危机，进入社会则像跳进流动的江河，稍有不慎两个人就走出好远好远了。
维持异地是不容易的。不带情绪地考虑，这是事实，但他还是觉得烦。
“老大，它出来了。”
打开录像，一切都抛在镜头后。

“小渝会烦，是因为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往外走吧。”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回到家里一切还是没有改变，看起来留下的人没有因为上次不算吵架的吵架和不辞而别就搬离，或者只是大少爷懒得收拾罢了。他百无聊赖地想，放下设备在屋里睡到落日，夕阳将高架的影子投在被子上。天黑了成锦蓉还是没有回来。外卖界面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放弃。翻出垫子，渝庆趴在茶几上开始剪素材。他们在山里蹲了好久不要浪费。人临近半夜才进门，还带着酒气——肯定是老师带着所有演员聚餐，成锦蓉作为主演要帮衬。脚趾头都能猜到。渝庆模糊记得他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全体彩排。喝多了的成锦蓉一般不麻烦，他酒品好，醉了直接睡觉，但是今天他看他没有倒头就睡的意思，于是沉默地让了个位置。成锦蓉发现有人在家反倒有点惊讶，笑嘻嘻地说“娃儿你回来啦，还没吃饭吧。”
“我吃了。”
“耶（翻柜子）家里没泡面了，门外也没有外卖盒子，吃个锤子哦——不过我给你带了饭的！是不是该夸？！”
……好吧。
打开塑料盒才发觉自己饿了，开动另一个人就在旁边笑容满面盯着他吃，盯到渝庆内心发毛，表演系真不是盖的，他怀疑自己当初是被色相所迷，不知怎么成锦蓉脸上的酡红让他想到其惨白的戏妆。
“毛盯起劳资想爪子？”
“嗨呀，能看当然要多看几眼乖乖嘛，万一将来不能看了诶。”
“……”
又来了，又来了。真他妈的会说话。
忍起没把饭盒子扔到人脸上——上次他们就是因为这不欢而散。见他如此模样平时成锦蓉早就开始yygq，今天喝了酒浑然不觉，把手一摊道，“乖乖不要以为我想嘛，我有啥子办法？我又不能把你绑起，还绑在身边一生一世迈？”
……做得到就试试看阿？？
“你啷个晓得我回来？”
“听我们组熟人讲的三。”
渝庆不说话了，但成锦蓉今天仿佛话特别多，在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吵得渝庆想就地给办了——瞎**猜！有腾笼换鸟的打算就跟老子直说！！不过一个字都没往外蹦，成锦蓉鼓噪，渝庆就死命敲键盘，快捷键敲到冒青烟。终于成锦蓉不说话了，抱着双膝只露出两个眼睛，沉静的星月，老乌龟似的。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嘛。”
“……啥子东西？？”
“前两天你跟我说了回来安，你自己不记得咯。”
我说了吗？
报备已成了习惯，渝庆想起的是一切刚开始那个夏季午后，也没有翻出手机确认是否属实，成锦蓉已经抱膝盖睡着了。
网页下有一封电子邮件，现在都没回复，明明马上就过截止时间了。今天他本来想和醉酒的人说，但是现在他没这个勇气了。也许成锦蓉也有预感，渝庆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跟他去首都的，不管现在有没有工作。让老龟离开一步四川都费劲。他也没有劝对方走的打算，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为。前两天成锦蓉说也有事告诉他，但是渝庆关机了没看到，索性就没回。今天又是这一幅样子，不得不想起成锦蓉之前说过的话……怎么你就不记得了呢？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素材还有一点就收尾了。
他看见窗台前的瓶子空了，花在垃圾桶里。
“喂……”

天长地久是神话吗？
初稿交了，总算有时间松一松。
这两天渝庆一直跟成锦蓉混在他们剧组，有个学生请假了，正好把人拉过来打替。第一次当演员玩得还挺开心。“小渝那么聪明，剧本肯定一看就懂嘛”——“是你求，求老子才来的三！”成锦蓉亲自上妆，因为从来没化过妆的渝庆自己化虽然也能看，但是，
“太立体了，饱和度拉得嘿大，就很像你老家最爱的配色……”
“你直接说非主流不就行了。”
所以还是主演负责了。
哭哭笑笑真解压，难怪成锦蓉脾气那么好。
但梦总是要醒的。
“小渝，有事跟我说吧。”

—你一直就是这样的。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镜中倒映出花的影子，在盛夏间尚未凋零。镜像永恒。网络间的幽灵说」
—如果面对面站在面前都无法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人和人间的距离本来就是不能跨越的鸿沟，凭什么对感情寄托希望？愚蠢的，无望的爱……那么，又为什么认为网络一定抽象，现实一定真实呢？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对未来持悲观态度吧。
—好吧，确实是。不过——

「伤心绝望的少年从台上跳了下去。」

毕业大戏当天。
他下飞机就来了，一直等在之前后台候场的地方。渝庆到的时候戏已演到中途，主演抓着人的脸说，“为什么你认为网络一定虚幻，而现实才是真实呢——我们的爱都不过是开着玛莎拉蒂奔向末路，人临终前的呼号罢了”——老实说，他觉得这台词太非主流了，还是跟着念：
爱是自由落体，
爱是不了了之，
爱是突然刹车，
爱是细水长流——
无暇赴死，明媚凋零
逃离晨光，奔向落日
一切都会走向终结，逝去即永恒。
收拾好的东西堆在楼梯间。时间这么紧他们中间居然还搬过一次「家」，像在高楼间栖息的候鸟。他想起梦中屏息等待的白虎终于走出，水中倒映却变成了红色——热烈的，燃烧的颜色。从水可以延伸出很多，忧郁的蓝，怀念的灰，体会过才真实，而水是留不住的。月光落在枝头，乌鸦也变成了白。贫瘠可开出鲜嫩，风中芦苇碰撞才有姿彩。
让它发生——
什么发生？
「花。」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他那天会生气，因为觉得成锦蓉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自己了。
在后台卸妆的时候成锦蓉问他是不是有事要说，酝酿了一整场戏渝庆直接道“我接到了北京的面试通知。”看化妆镜前的手顿了一下，又赶紧补充，“但还没决定去不去。”“那恭喜你。”成锦蓉打断他笑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在家搜索过。”背过身去挂道具，侧影非常像即将凋谢的主角。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认命……
戏服中的手蜷了起来——
因为悲伤失去，就宁愿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你能不能，能不能……
“小渝，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跟我说过什么？”

「别怕失去我。」
「……嗯？」
他说我来告诉你一条永远不会害怕的理由，“喔？什么呢。”饶有兴趣，没想一向矜持些的恋人忽然吻住了他，惊讶之余不觉窃喜，又有点难过，因为这个吻是终将逝去的，美好的只有这一瞬间罢了——
“蓉哥，当快乐的时候就别怕太快乐，未来不要想太久。”
戏将尽。
从高台坠落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帘幕后爱人的眼睛。黑幕。身份从网络空间切换为现实，主演从垫子上睁开眼，黑暗中响起主角的内心独白。
“我总以为幸福的额度是有限的，今天太快乐，明天就会悲伤——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爪子安？”
后台成锦蓉交给他一封信。
分手信？渝庆刚从北京回来，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他跟对方发消息说决定不分手成锦蓉也没回复啊，当然可能是排练没看到（不过他有补充不回复当同意处理）——这是反悔了？？他已经预备过会怎么收拾对方，翻开却是一份用工合同，抬头是枯萎的花，渝庆从垃圾桶捡回来亲手晒的，只不过花下剧院方抬头写的不是成都。
“……为啥子是重庆？”
“你回来了我好去看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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