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叶周】点妖星

一叶知周

2024/11/15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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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切结束后，周泽楷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叶修抱住他，挨着休息了许久方才放开，用一记净尘诀将身体清理妥帖后，叶修将蒙着周泽楷眼睛的薄纱轻轻拂去，小蛇眼边显出的蛇鳞仍未消散，隐隐显出金光来。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羁绊，仿佛是某种天地间不可言说的玄妙法门，将他们彼此之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周泽楷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叶修此时的心情。叶修面上仍是平静的，心中却有些隐隐的酸涩之感，似乎有许多不便言说的不忍与不舍。仿佛他的小蛇是冰做的，只待春阳一来便要消融殆尽。

这种心情或许就是所谓珍爱，周泽楷从未感受过，看不见也摸不清，心中便也跟着酸涩起来。

叶修瞒了他许多事，却有一样原原本本，没有丝毫隐藏。他对周泽楷的感情并非作假，他希望来日携手同行的念头亦真切无比，他只是担心世事无常，担心未发生的以后。

周泽楷低下头，将红意未消的面颊埋在叶修肩上，方才未落尽的一滴泪晃晃悠悠落下，砸在飘飘摇摇的幻境之中，一瞬间像是把天地都撞碎了，显出其后仍然缥缈似幻的景象来。二人相携站在杳杳云海中，不见来路，唯剩一段长长的天阶。

似能从这路直攀九天之上，又似乎一朝就能坠落，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还要继续前行吗？周泽楷还要看见什么？

他迈出的步伐一时犹豫起来，叶修也并不催促他，而只是牵着他的手，动作很慢很慢。

周泽楷从来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比起深究，他更愿意耐心地等待，等待叶修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一切的那一天。

台阶徐徐向上，周泽楷的步伐越来越慢，却走得十分坚定。叶修一手牢牢牵着他，就像他们过去许多年中一同经历的那样，毅然决然，毫不回头。周泽楷再次看见了天空之中那轮巨大的圆日，金乌团居其中，只有巍峨的神山之巅与之遥相呼应，在此天地为幕的戏台之上，他和叶修只是悠悠沧海间不起眼的一粟。

可是这一切如此静谧，仿佛只有他和叶修是鲜活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脚步声是真切的。

二人一直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就见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阶梯终于抵达了终点，尽头之处的景象却都被云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瞧见些金光。

叶修直觉有些不对，下意识停下步子。周泽楷被他牵着，步伐也是一顿，再往上瞧，只见层层云雾之中不时闪出电光来，仿佛内里正有什么无边力量正在酝酿，叫人莫名敬畏。

就在二人想要缓步上前之时，叶修脚下石阶忽的一松，仿佛失去凭拖一般，直直向下坠去。关键时刻，周泽楷立时反应过来，紧紧将叶修拉住。叶修也不磨蹭，变回原型顺着被吹开的袖子往上一钻。

第二节石阶紧接着也松动起来，周泽楷不敢逗留，提起衣摆急急向上奔去。他的身体此时却仿佛有千钧重，好像他多年来修行仙道得来的一夕之间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具肉体凡胎，还有一只盘在他怀中的小蛇，或者说是小龙。

叶修自然也没闲着，实际上若非他此时放出力量来抵御威压，周泽楷就远不止是妖力被遏制这么简单了。他能感觉到峰顶之上等待他们的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可出关之路唯此一条，若不选择前进，他们便只有一条死路。

前路无多，二人一步步走向云雾，就在没入浓白之中的一刹那，周泽楷瞬间觉得怀中一轻，原本安分呆着的叶修忽然不知所踪，四周一片白茫茫，他足下似是一方水镜，踩上去才觉是一方幻象，仅有承托之力，实则空无一物。

他尝试着抬步向前，一直走了许久，方才在浓浓云雾之中看见了些许金色的雷光。一瞬劈过，带有雷霆万钧之势，散出的威压直叫他动弹不能，待那金色雷光闪过，周遭的云雾仿佛被拨开一般，露出其后巨大的一双金色眼睛来。

那眼中的竖瞳几乎就与周泽楷整个人一般大，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仿佛瞬间就能将人看穿了。周泽楷无法动弹，来自本能的惊惧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毛孔中流露出来，叫他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他却一步也不让，直直站在那只巨眼面前。他勉力放出妖力来，却也只能做到堪堪站直身体，在那只巨眼面前，他渺小得像一粒微尘。

巨眼紧紧盯着他，片刻一眨之后，它飞快地后撤身子，在白天白地的一片云雾之中站起身来，那身形过于巨大，周泽楷堪堪能看清轮廓，以及其上金色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只盘卧着的龙。

巨龙张口，许久才有一道悠远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落在周泽楷耳中。

“汝从何来？”

周泽楷本想开口，却又一道声音替他做出了回答：“从山下来。”

周泽楷一惊，回头瞧时，只见一人通身玄色衣袍，发冠之上坠有珠玉，瞧着华彩非常，可一瞧面孔，分明却是叶修。

却不是周泽楷熟悉的那个叶修，而是许多年前，还没与他相遇时的叶修。

只见那个叶修走上前来，径直穿过了挡在他身前的周泽楷，走向巨龙，他的眼中同样没有惧怕或敬畏，有的只是满满的兴味，似乎眼前的巨龙非是他的前辈，而是他前行路上不得不扫清的障碍。

在两龙的交谈之中，周泽楷大抵听明白了一些事。原是西海之界一位与蛟族交好的人族修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枚妖丹，妄图炼化以登仙界。此事西海蛟族无能为力，便向上届求到了龙族之处。仙龙久不理人间俗世，事情便就派给了资历不深、年纪也不大的叶修。

炼化一枚妖丹原不是难事，对仙龙来说更是眨眼工夫便能完成。可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差事，叶修却办砸了，非是他做不到，而是叶修不愿意。

他不愿为此事，还刻意毁坏了那妖丹，平白让修士损失了一段机缘。修士因此将事状告到仙界，叶修此番前来，便是来接受族老审判的。

叶修听完有关他的种种罪状陈列，却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已无生机的废丹，道：“长老不妨瞧瞧，这是什么妖丹。”

巨龙原还是一副严肃模样，接着叶修抛来的妖丹一瞧，却是脸色大变。原来叶修给出的那枚妖丹气息极为驳杂，非是一种妖物所能有，而且其身虽然浑圆无缺，却自丹身上多处能隐隐感觉到强烈怨气，显然是多种妖物妖丹粘合所致。

这样一个东西与其说是妖丹，不如说是魔物更加妥当。若叶修当真出力炼化，其中众多的驳杂气息都需要他的能力一一祛除，怨气更是会随着因果沾惹到叶修身上，届时想祛除都有心无力。

用心险恶之处还在于，这东西将其本身隐藏得极好，若非是仙龙得到，下届妖族雀族若是得了去，恐怕还以为是什么难得的宝物，念在一族情分之下，说不得就帮着炼化了。白白成为怨念容器不说，妖丹之中是否有自己同族性命，他们也不得而知。

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想来蛟龙之中应是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这才送上天来，叫仙龙们处理。

长老看完，当即也想明白了情况，即命叶修带着妖丹下界，一是与西海蛟族说明情况，二也是查清此事来龙去脉，莫叫歹人为祸人间，损耗天道气运。

叶修领命，带着妖丹便下了山。

周泽楷在原处站定，只见高大的巨龙身形渐渐隐没在水气之中，他面前的叶修却是变了一套装束，出现在人间，模样与他后来相识时一般无二。只是这样的叶修却还是瞧得出仙龙气息，即便有所收敛，与凡人瞧起来到底还是不同的。

他有些不解，随着叶修下界的步伐，继续往下瞧。

叶修来到人间，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西海。西海蛟族早知他会来，当即将他请入本族秘不外宣的禁地之中，坐谈三夜。

原来人间有个修士不知自何邪魔道中得了一样秘法，能将妖族妖力禁锢不说，还可以将妖族妖丹相互融合，组成更加强大的妖丹，以此吸收增加法力。

而且妖道试行此法之时，利用人族与妖族结契损耗妖族命力，白得妖丹不说，还不必沾惹天道因果，是以天道也对之无可奈何。

西海之中一只小蛟多年前死于妖道之手，后来便假意拉拢，潜心蛰伏，直到得到这证据，才好递上天界，叫仙家突破天道桎梏前来庇佑。

如今那妖道在人间为非作歹，已非人间之力所能敌，非得叶修出手不可。

叶修原还以为只是处理人界妖祟，一算之下居然发觉此界力量绝强之人居然几乎与天道持平，半步仙家了。

更何况这人手下还有无数道观，观中种种妖族正在受难殒命，叫他不能不投鼠忌器。

看到此处周泽楷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早先遇见的那桩桩件件的事，尽皆都与此妖道有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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