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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归已逝【约骨】
未归已逝【约骨】
落幕
2024/12/28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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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挟凉意的风卷起垂坠湖面的柳枝，摆动着落满厚重灰尘的枝条，明明是牵动无限生命的跳跃，灰尘却牢牢攀附着叶片，没有在湖面激起任何涟漪。 微风同样撩起少女微蜷的长发，轻轻拈起她绸缎的裙摆，将原本便惨白无血色的笑脸吹的更加了无生气。 少女圆圆的眼眶中盛着蒙尘的宝珠，仿若被无尽的荒芜蒙蔽双眼，呆愣地望着再无波动的湖面，端起的双手空无一物，徒劳地捏着，连风也不曾留住。 这是一片迷途的风景，连最富灵动的风也无法将她唤醒。 柔嫩的鹅黄飘摇着，飘摇着，温暖而平静地闯入无边死寂，娇嫩的花瓣融入池水，半盛的花苞砸出一圈又一圈逢春的柔歌。 倾覆一切的尘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宝珠压抑着，挣扎着，抖落将其蒙蔽的灰暗，生出一星灵动的光彩。 藕节般白嫩的手指在这双眼前晃了晃，轻轻打个响指，将迷蒙的少女惊醒，手指再一晃，恬淡的玫瑰香萦绕鼻尖，少女空空的手心便被塞入一朵鲜嫩的黄玫瑰。 “就算迷路，也不要停滞不前啊。”嫩绿的草尖扎在少年脚心，薄纱随着身形缓缓覆盖翠绿随着脚步拖曳，微风拂动青年的金发，湛蓝的眸盈满笑意，轻轻握住少女的手，牵动她向前奔走。 四周的风景极速飞掠，垂柳、湖泊、草地消失不见，成片的不知名花朵将二人环绕，克劳德轻推少女后背，将她送往花丛更深处，双手交叠阖眸祈愿“该上路了，愿您的灵魂永远温暖热烈。” 淡紫的雾气逐渐将少女的身影隐去，克劳德缓缓睁开眼，祝祷词念诵结束，转过身时周身环境便快速变了个样。 教堂宏伟的穹顶被墙壁上的灯火反射出斑斓的色彩，克劳德穿过一道道光束，在讲台前站定，俯首朝着翻阅书籍，拥有巨大翅膀的大天使长致意。 “你回来了，0311，今天有什么异常吗？”大天使长合上书，拿起一本册子递给克劳德。 “最近迷失在执念中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应该还有一个女孩会来报道。”名册上是字迹各不相同的记录，克劳德翻开新的一页，将大天使长一道递过来的身份册一一记录。 “没法子，现在的人心事都太多，保不齐去世后便在某处形成空间破坏平衡，来到天堂的灵魂愿意留下来任职的又少之又少，处理不过来……在你之后已经六十年没有新的后辈了。”大天使长轻轻扇动翅膀，忍不住无奈扶额，头疼的不行。 “毕竟我们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回报，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会有人愿意打白工的。”克劳德做完记录便将册子往前翻，找到今天的第一个记录，一个个往后检阅转世之人的名字。 大天使长长叹一声，沉默片刻将视线转向克劳德，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你还没找到你要等的那个执念吗？” “……嗯，英格兰地域宽广人员众多，不好找，不过没有找到也算是一种好事吧，最起码证明他应该还好好活着。”克劳德翻完后合上册子交还给大天使长，说不上开心或悲伤，轻轻笑了笑。 温柔的风抚过克劳德鬓发，侧身时刚好瞥见有人领着那位少女从教堂门口经过。 大天使长也看见了，翻开册子把名字记上。“是说明他没有到达天堂，0311，你来了60年，人间这些年来不清净，大多数时候比不得神殿，与其继续执着缥缈之物堕落，不如专心为神殿……” “天使长大人，”海蓝色的宝石被长睫轻轻遮盖，克劳德捏着薄纱拢了拢衣襟“多谢您关心，哥哥的踪迹我自会寻找，就算再过60年也不会改变，但执念不会影响我的判断，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为神殿工作的。” 大天使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笑眯眯搁下羽毛笔斜靠在石柱旁，看不出在想什么，摆摆手驱赶人离开。 克劳德垂眸躬身，不欲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身便朝神殿外走。 大天使长的册子记录着所有有资格上天堂后转世投胎的人类，克劳德守了60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他熟悉的名字。 其实挺期待的，倘若哥哥也能来到天堂团聚；但也不太希望看到，哥哥应该长命百岁，永远看不到也很好。 克劳德站在神殿由花枝与藤蔓缠绕而成的围墙外，神殿外侧的风更强劲些，把克劳德身上柔软的白纱都吹的猎猎作响。 那年他没能撑到和哥哥一起走到旅途的终点，被烈火焚尽的躯体剥离了魂魄，失温的游魂越飘越远，克劳德看着在车道上越缩越小的一个黑点，看着长到没有尽头的道路，彻底失去了最爱他的人的踪迹。 克劳德的记忆丢了一些，病重时和生命到达尽头之前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实在模糊，他不记得父亲母亲和哥哥去了哪里，只能放弃转世，在神殿做了一名神使，慢慢找，一点一点探寻。 但神使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克劳德走不远，进度很慢，他找了60年，心中殷殷的期待与忐忑却越发旺盛。 英格兰是金灿灿的秋天，广阔的田野上堆积着金黄干枯的稻草，本该是漫天漂亮的金色，克劳德所到之处却是旺盛生长的绿意，草垛被青翠浸染，自上空看去像是金色点缀着毛茸茸的绿毯，看起来暖和极了。 挨着绿毯的镇子是大片完全褪色的线条。 克劳德蹙眉看着覆盖整座镇子范围大的过分的瘴气，心中带着疑惑落在瘴气中心那处疑似源头的庄园。 什么样的人的执念，会大到令整个镇子陷入死寂，形成如此大范围的瘴气？ 克劳德的踏足让瘴气以他为中心淡了许多，古朴的庄园依稀能看出原貌，宽阔的花园中种满粉的黄的玫瑰，绿意盎然的蔷薇爬上墙面，为外墙铺上一层天然的新色。 这座庄园的主人品味倒是不错，这般漂亮的玫瑰，连曾经家中用心培育的都不比娇艳。 克劳德凑近花圃想嗅闻一下芬芳的花香，却意外发现在他凑近之后，那些娇艳的玫瑰迅速枯萎了下来。 玫瑰香味早就散掉了，是时间的流逝对这座庄园造成了什么影响吗？ 莫非这迷障的主人是个能叫时间定格的能人异士。 克劳德有些遗憾的离开花圃，看着大片枯萎化作齑粉的玫瑰，暂时离开花园。 厚重的大门缓慢打开，克劳德抱着探寻的心思试探走进，视线缓缓在客厅里扫视。 庄园主人是个热爱艺术且颇有品位的人，客厅内墙上错落有致地挂放着许多名家之作，精致繁重的画框上没有一丝灰尘，被保养的很好。 庄园内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克劳德目光一一扫过大大小小的房间，思考在这个整洁干净的庄园内该从何处寻找执念源头。 这座庄园太干净了，每个房间都没有人类留下的痕迹，但如此大范围的瘴气和时间定格的能力也不像是外物所能形成。 庄园主人应该学习过某种邪术，否则没人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后又逃的无影无踪。 克劳德思索片刻，干脆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屏息收敛起庇护自身驱散瘴气的神息，静等不断产生的瘴气再次覆盖整座庄园，以此来寻找源头。 这个过程无疑是漫长的，不过只等了十分钟，平素冷静自持的克劳德就坐不住了，这座庄园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有种诡异的熟悉感，熟悉到无聊等待的克劳德漫无目的的走到半开放的厨房柜台前，摸出了咖啡机和咖啡豆，十分熟稔地磨起了咖啡豆。 唔……虽说瘴气危险，但受其主人影响下的死物却没有经历任何时间的摧折。 碾碎的咖啡豆还保留着醇厚的香气，是他都会喜欢的口味。 许久不曾尝过人间食物的克劳德突然有点嘴馋。只可惜咖啡豆刚磨完，丝丝缕缕的瘴气便从地下的暗室迅速蔓延。 克劳德看了看手中的咖啡粉，无不遗憾地搁置一旁，履行起神使的责任，移步朝着地下室走去。 底层的地板选了暗纹的大理石，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肃，地下温度更低些，克劳德赤脚踩在大理石上，冰凉的温度从脚心传至头顶，冷的人不由得抬手搓搓胳膊。 连死去成为神使也不能避免怕冷的毛病。 克劳德蹙了蹙眉，踮起脚尖快速接近。 地下室的入口连接着小走廊，一左一右是两扇一模一样的门，丝丝缕缕浅淡的瘴气正门缝中溜出。 克劳德看着两扇门，纠结该从哪间查起。 两扇门完全没有区别，泛凉的指尖搭在腕间敲了敲，克劳德站的腿麻，轻啧一声。 都查一遍其实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与其纠结不如挨个探查。 克劳德心底给自己解释完，有些无语方才犯傻的自己，率先推开左侧的门。 被红漆涂抹过的灯光照满暗室，照在一整面墙笑容姿态各异的相片上，显得诡异又荒诞。 淡淡的刺鼻气味涌进鼻腔，克劳德抬手掩鼻，直奔略显凌乱的工作台。 刺鼻的气味便来源于这里，巨大的仪器占了大半台面，杂乱的丢了一圈剪碎的空白纸片，置物盒的水面上还漂着一张已经析出结晶的相纸。 析出的结晶模糊了模特的脸，只能看清僵硬诡异的半张笑脸。 克劳德并未动那些东西，转过身去看照片墙，墙面上是被钉子绷直的数条细线，一张张的相片就被夹子固定在上头晾干，散发着阵阵不详气息。 墙面的照片过于密集，每张相片的模特都维持着灿烂的笑容，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些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悲凉，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克劳德仔细看完所有相片后依然毫无头绪，暗室没有任何异常，都是很普通的工具，唯一让人感到诡异的便是相片，但相片太多，模特也毫无共同点，辨不清有问题的是模特还是相纸……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还是瘴气源头，克劳德虽感异常，但这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只能暂时搁下疑虑，退出房间将暗室的门重新合上。 第二个房间装有大片采光天窗，整个房间看起来清透明亮，克劳德尚且游移心惊，缓缓推开门时还在晃神，面上表情还未收回，入目的景象却已经不仅是惊讶所能表述的心情了。 窗明几净的房间，墙面、展示柜、展示台、边柜，整整齐齐，一寸寸一张张，摆满了画卷和相片。 桌案上一丝浮尘都没，每个相框都被擦的一丝不苟，大多数的相片上却有很严重的磨损，看起来收藏者经常会把他们取出来抚摸怀念。 严谨整洁的藏品室是每个贵族家中都会有的存在，就算藏品尽数是写画像也不足为奇，真正让人感到惊诧的，是相片上所封存的每一个影像都是他。 不，不能说全都是他，还是有区别的，摆在房间最显眼位置，被精美画框装饰起来的泛黄画纸，这是约瑟夫年少时惯用的风格，这画的是他，而后面的，以及大大小小的相片应当都不是，他去世时相机还没现世，所以这拍的是，画作的仿品或者，装扮成我的模样长大的……哥哥。 克劳德后退两步，仓皇扶着额头，所以，这里是哥哥的庄园，这是他的收藏室，那么这大片的瘴气的意思是，哥哥已经死了吗，在过去的六十年里…… 似乎是快要接近真相，紧紧环绕的瘴气缓缓散开，丝丝凉风灌入，贯穿房间，使得整个环境都清亮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此处浓密的瘴气源头便只可能是哥哥，但是哥哥去了哪里，他理应在这里，两个房间却都没有约瑟夫的身影。 克劳德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他有些慌张，目光乱扫，急切想要寻找能使他安心的答案，忽的发现那张挂着他画像的桌前飘落着一张相片。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突兀地飘落着一张相片，克劳德似有所感，快步上前打算捡起那张突兀空白的相片。 指尖触碰到相片的瞬间巨大的吸力附着克劳德全身，让人来不及反应便跌入一片虚无的空间。 这是一片失去所有颜色的空间，模样还是庄园的样子，似乎这里的时间也是静止的，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里的玫瑰不会因为他的靠近而枯萎。 这里的时间静止不是瘴气造成的……是因为相片的和其主……和哥哥的能力所形成。 克劳德站在客厅，来不及打量这片空间，似有所感地快步奔向地下室。 两扇门依旧禁闭，克劳德毫不犹豫推开右侧，倾泻的光束照到房间尽头，直直洒满捏着相片蜷缩成一团的人全身。 苍白的发丝刺的克劳德眼睛发酸，捏着门框的手攥紧又放开，义无反顾地扑向早已失去感知的约瑟夫。 神使的力量迅速环绕溶解，约瑟夫发僵的躯干缓缓回温，紧捏在指尖的相片飘落，干涩的嗓子发出嗬嗬气音，磕磕绊绊抬手环住稍显瘦削的脊背。 “克……克、劳德。” 克劳德闭上眼抱紧眼前人，颤抖应声。 约瑟夫眨眨眼，顿了顿才把脑袋搁在克劳德肩头“克、劳、德。” “哥哥、哥哥，是我，我找到你了，哥哥。”鼻头酸的快要落泪，克劳德圈紧约瑟夫，手指颤抖着抚上约瑟夫的白发。 原来，原来过去的六十年，我一直一直的祈愿都毫无作用，难怪我永远也找不到哥哥的踪迹。 约瑟夫缓过了神，白与金缠绕勾连，一缕缕交错编织，仿佛再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但他的声带早已苍老磨损，约瑟夫并未张口，却牵起克劳德温暖的手心，笑弯了眼眸一字字将说不尽的思念描在他手心。 我爱你，还好，你来了。 亲爱的，我将时间定格，停滞，回溯，等待我的神明降临重新推动那根指针。 还好，你来了。 停止的时间伴随着克劳德的拥抱飞逝，约瑟夫停留在青年时期的容貌也迅速发生改变，嫩白的手指变得干瘪，柔软的身体也逐渐枯瘦干瘪，硌的克劳德浑身痛。 “哥，我好想你……我、我爱你，所以不要走好不好，再陪陪我……不要走。” 爱意温养心脏，把我困在这里，把你困在我的方寸之间，在我枯萎的心上开出血色玫瑰，等待你亲手采撷。 你来了，将心脏的花期重新汇入洪流，便也是我的终结。 我爱你啊，可惜我的玫瑰早该枯萎，当定格的时间开始流动，我也将流逝在你的怀抱。 但请记住，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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