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兽岫花

梁幸禺

2025/01/24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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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风和日丽，清风拂过，神木上的金蜉蝣被吹散，迎风飞舞，像快乐的小精灵。

梅剑时今日穿的是染荷衣裳，点点粉透红被金蜉蝣卷起，青墨马尾随风飘逸，少年的淡漠与倔强添一丝迷人的感性。他那轻薄的身体差点被风推倒。君海尧伸手扶着他的腰。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金蜉蝣故意的，风有意将两人拉近距离。

“要是有一张红喜帕该有多好。”

梅剑时瞄一眼身后的江夙离和君岳升，心虚地推开他，站稳脚步：“少耍流氓。好恶心。”尴尬地伸手抹掉脸上的红晕。

君海尧看一眼身后。君岳升的魂识原本附在小狮头上，如今得到织体，需要时间去适应这“新身体”便留在江夙离身边。另一方面也是充当人质。

哎。人活越久，欠的人情越多，越难还。处处身不由己。

君海尧摘下腰上的小狮头的披风，随手一扬，风被强力推开发出呼的破空声，划出一张朱樱披风。将披风披在梅剑时身上，戴上兜帽。抓住他的手。

“咳咳。”江夙离当即发出大声响，以此警告。

君海尧知道他的意思，只好摘下紫手帕，用两端系在梅剑时和自己的手腕上。

“小心走丢。”

梅剑时乖巧地点头。

在打开鬼虎入口之前，江夙离给君海尧做提醒：“君海尧，记得准时回来。毕竟你儿子这个织体力量不足，你不看紧点，也许即便最后真的找到办法复活也会让他变成缺窍残识的小白痴。”

君海尧无奈地咂舌一声：“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把我儿子的魂魄带回来。”

回头看到小花一脸茫然。他小声问：“原来你回冥界不仅仅是为了帮我换头啊。”

“失望？”君海尧在他耳边问。

梅剑时立马捂住耳朵，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少恶心我。你记得别丢下我就好。”

“哪会啊。你可是我们的‘宝贝’啊。”

明明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恶心话，可君海尧这句话让梅剑时想起那天月下瀑布的场景。自那次以后，梅剑时隐约感觉不对劲。明明是一样的笑容，可有的时候他的笑容像阴天里短暂的阳光，赶不走忧郁与阴森。想到这里，心开始不平静。恐惧的情绪暗流涌动，不信任的藤蔓如蛇般滋长延伸，抓住灵魂——

捆绑在手腕上的紫巾化作冰冷的枷锁，紧紧擒住梅剑时的手。

梅剑时不清楚自己是否贪生怕死之人，但若要死在君海尧手里……比起身痛，心更痛。

“进入冥界，真的不用死吗？”梅剑时脸上写满不信任。

“你师父就在这盯着，我敢对你下手吗？”

“那要是到了冥界呢？”

君海尧顿了顿，打量眼前小花一眼，看到他头上的发簪，忍不住心里发笑。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他只是说：“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回人间的。”

“……”

君海尧以血开启，神木划出一道光。一阵迷雾扑面而来，瞬间包裹全身，目光所至只有自身，连差一个身位、走在前面的君海尧的身影都看不见。梅剑时回头望，已经看不见师父和小岳升了。四周的声音消失了，就像是被谁捂住了耳朵。此时此刻只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拉扯。

好安静。

其实自从月下瀑布那天以后，梅剑时总感觉君海尧“居心不良”。可仅凭君海尧一句对雀师兄的告白就认定君海尧对自己意有所图，梅剑时也会认为这是自我意识过剩的表现。可是那天过后，梅剑时确实再很少看到君海尧对自己真心笑过了。

每次交流，总觉得君海尧隐瞒着什么。是真心，还是情感，更或目的。梅剑时实在探不出个究竟。

感觉好像是君海尧故意释出的恶意。

刚才他说那句“宝贝”，明显是把我当做猎物。而且师父也好像在防备着他，特地叮嘱他要把我带回去。那我现在跟他进入冥界，岂不是羊入虎口？啊……这个通道就是叫“鬼虎入口”。

再次回望来时路，果真什么都看不见。该说连前路方向都不清楚。可看君海尧如此笃定地往前走，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趁机拐到哪去。他真的会把我带出去吗？……越想，心越是不安。

“君海尧……”

“喂君海尧，这里好怪，为什么听不到声音？我们现在是往哪走呢？”

“喂！君海尧！你说句话啊！喂！”

自从进入这个浓雾里，君海尧就不再哼声，只管往前走，跟行尸似的。四周气温骤降，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要不是身上披着君海尧给的披风，怕是早僵在原地走不动。

一片寂静。什么都看不见。更是看不清眼前的人。仿佛脚下非平陆，身处非现实。心里生出恐惧，想要逃离此地！

“君海尧！你听见我的话吗？”

快步上前掰过前面的人的身子。转过来的是——白骨！！

梅剑时吓得赶紧甩开了手，那副白骨顿时散落一地。

“这……”梅剑时吓得哑了语，呼吸变得急促难过。后退几步，转身就逃开。可四周迷雾茫茫，压根看不到来时路。顾不上太多，梅剑时只能盲目地往后跑。

孤身一人身处一片模糊之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人。直到再次见到地上那散落的白骨。

“怎么会变成这样？……”

梅剑时跪坐在白骨面前，把头骨抱在怀里蜷缩，委屈得忍不住抽泣起来。心里不停暗骂自己愚蠢！明知君海尧不对劲还要相信他的话，跟他来这个鬼地方。现在出不去，只有等死了吗？

“呜……师父啊……”小花抱着头骨，埋头饮泣。

“你在干什么？”

“废话！我回不去了，不得哭一下吗？……嗯？”梅剑时把头骨双手捧着，吸吸鼻子，“混蛋君海尧，你死了还能说话？”

“骂谁死了，我在你身旁。”

听见声音后，梅剑时抬起头看向旁边——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

可奇怪的是，感到惊讶的人是君海尧。

“……果然是这样啊……”他瞳孔放大，呼吸停滞。一向从容自若的君海尧也会有这种不淡定的时刻。

啊……上次他被蟾蜍怪施法换了容颜，虽然多少猜出是他灵魂模样，但心里还是存疑。来冥界的人都是以灵魂真容示人。所以——此刻的梅剑时的容貌才会是那样。

仙人的容颜天生美艳动人，摄魂勾魄。而梅剑时长相冷俊，双目冷淡中透着清澈单纯。哭红的脸像涂了胭脂，显得娇媚。湿润的双眼如同破晓之刻，浸在朝露下盛放的红梅，娇艳欲滴。论仙人相貌之美，梅剑时的相貌对比他师父江夙离的相貌或许不算上乘，可他有一双星辰般的紫莹眼眸，与此刻破碎的他相称，勾人迷醉。

心，仿佛被这样梅剑时一下子抓住了。君海尧内心直呼不妙啊……

他可是“牺牲品”。我本意并不想被迷惑心智，动了情。长得再好看，都不过是短暂的美。他的价值只是用来救岳升。可是……

委屈的梅剑时才顾不上君海尧在那纠结，连眼泪都没擦，看见那张混蛋脸蛋就想开口大骂：“我之前喊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理我！突然发现你变成白骨！混蛋！！你到底死了没有吗！”

与梅剑时态度相反，他温柔地低语，哄道。“不信我？那你摸摸看。”声音之轻柔，像一个诱敌陷阱。

梅剑时愣一下就拒绝：“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我怀里这个头骨到底跟你……咦？”怀中的头骨和面前的白骨都不见了。

“你是中了幻术。”君海尧把梅剑时扶起来。

“什么时候中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还一脸懵地盯着自己的手看。

君海尧给他解释：“这里是冥界入口必经之路，迷雾森林。生人进这里会中幻术。我才会特定把你捆绑在一起，你怎么还能迷路呢。”

“我哪知道那么多！你又没告诉我这个雾会让我产生幻觉！”

“好嘛，对不起。”

面对君海尧的好脾气，梅剑时想继续生气也难。

“我明明一直好好跟着，为什么你会突然不见人的呢？”

“我没有突然不见人，我一直有牵着你。是你突然甩开我然后逃跑。”

“我才没……有？……”

忽然觉得原本清晰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梅剑时紧皱眉头，想要理清思路但大脑愈发沉重，难以活跃。

“可我有叫你啊。”

“此处空间与黄泉相似，会吸噬误入之物，能吸纳声音，你看着四周死寂一片，毫无声响就知道声音在此难以传播，要靠得非常近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没事的，很快就走出去了。”说着，君海尧再次牵起梅剑时的手，十指紧扣，把他牵在身旁。

梅剑时少有的不抗拒君海尧的亲近，紧靠君海尧的手臂表情紧张，时不时偷瞄君海尧一眼。看样子，刚才那一遭把他吓得不轻。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你怕吗？”

“怕。一个人的时候连面对影子都会感到害怕。”

他鲜少如此坦率。君海尧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心被温暖给塞满，通过吻传递给小花，安慰他。

“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脸蛋微红，迷糊得眨眨眼，盯着眼前男人的眼睛看，随后闭上眼睛，不挣扎。将自己交给这个男人。

铃铃——

梅剑时听到猛地一激灵，紧紧抱住君海尧的手臂，屏息低语：“君海尧，你听见了吗？有铃声……为什么我会听见铃声？难道我的幻觉还没解除吗？还是说你也是幻觉？”

他声音听起来害怕极了，感觉快要哭出声来。

君海尧被他那害怕的样子给逗出笑声。

“君海尧！”他急了。

“如果我是幻觉，你猜我，会对你做什么？”那人故意用清淡的语气来掩饰他的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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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暨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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