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尼奇会好好照顾阿乔

山茶鸦

2025/03/1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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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从隔壁州调任到N州的警察比过往增加了15%，不包括辅警在内，隔壁州警局的一半几乎被抽空，连带着今年在本州总局属下的警校内的毕业生，N州的警局终于又迎来了一次大换血。没有比这更让人焦虑的局势了，会议厅上的黑板贴满了纸条，既要处理最近工人暴动的事情，还要考核新进档案中的优秀学员。连卡齐娜这位本局新来的辅警都忙出了黑眼圈，玛拉妮连酌几口冷落的咖啡，疑惑的和与文件照片上的人打了个照面，又来回在电脑上比对：“基尼奇，警校毕业的第一名哎，为什么名单里没找到这个人？”
本来在比对信息的恰斯卡从繁重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浓妆之下黑眼圈仍然明显，语言里带着惋惜：“他放弃了这次机会，也能理解，N州的总局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看着又埋头在文山里的恰斯卡，玛拉妮叹气地将那份文件放到厚厚的那一摞里，余光仍然注视着这些浸染着墨水的纸张，却只能赌气似的继续打字。

站在大门前的基尼奇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刚从专车上下来，眼前这座富丽奢靡的私人住宅掩盖了夜色里仅有的月光。随着背后刺眼的打灯开始缩小，基尼奇用余光确定了那辆金杯确实已经开远，再次估算了他现在与家的距离：轿车从回升大道直行到悬木街道，右拐，左拐，直行，再右拐，六个红绿灯后拐入溶水城的边界，泥沙混合掺杂着大量水分，车辆行驶颠簸大概半个小时——他们绕了一圈——悬木街与溶水城交接处的起伏，过来时是上、上、然后重重的砸下，反之则是强烈的仰起到两次的冲击，而随后的鸟鸣声让他确定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城邦里早就因为总统的法令而驱逐了过境的鸟兽，能与悬木交接的，只有隧道的另一头，他现在所在的郊外——遗留之地——黎凡特。

很显然，这家人并没有派侍者来接他的意思，合同里也写的很明确了，他得自己找到路。
大门前正中闪烁的黄色箭头亮的刺眼，就像这条路一样简单，没人告诉他一进门就是楼梯，转角处接向紧闭着的大厅。出于礼貌，基尼奇选择直接走向发出电视嘈杂声的门。

「检测完毕」，几乎是基尼奇靠近人脸识别门禁时就已经完成了扫码，紧闭的房门发出喀喇的声音，在一秒内打开了。

入目的所有东西都显得奢靡而又铺张，桌上以黄金点饰的蜡烛、鲜花、满盆不同季的水果，推车上的点心，银制的餐器，还有一杯未尽的橘色，，额，他说不上来，果汁？视线上挑，电视机停留在福克斯新闻台，眼下最炙手可热的政客伸出双手像是要越出屏幕，她的模样火热而又大方，也像要点燃群众心中的火焰。
基尼奇听着女士的演讲，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搁置在长桌的一角，实木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目光又移动到大厅左侧架起的一台手工制作的钢琴，基尼奇对此所知甚浅，只注意到上方刻字Yamaha，但它光亮的色泽无时无刻不告诉他——它是那种会掏光你的钱包的家伙

他很想凑近看看，
但，有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你知道的，朋友，这种时候不管你想怎么应对，下一步永远是抬起你的双手。

于是基尼奇缓缓抬起手，然后，迅速的一个转身！左手翻转扣住枪管使劲上移，右手强势的掐住眼前人的脖子。
他紧盯着对方显得震惊的眼睛，右手尝试着慢慢卸力，

适当的让步也是获取信任的一部分。

可是这位金发的青年却一改刚刚青涩诧异的神情，转而勾起唇角得意的笑，玻璃珠般的蓝色眼睛实在让人移不开眼：“bong～”

那种冰凉的圈圈再次抵上了基尼奇的身体，这次是胸口，基尼奇条件反射地想侧过身，可是两只手松开的同时胸膛让他暴露了更多细节。

枪声轰的一声响起，基尼奇以为自己会死，或者大出血，但他没有。他被推到至那个人的脚边，臀部和背部传来精准的疼痛，只能看着金发的人手中的假枪冒出白烟，他狡猾地笑了，还不忘把眉梁上的墨迹摘下，得趣似的吹了声口哨——那只是个假枪而已，很显然被基尼奇打落的那一把也是。

“愚蠢的下等人，两把假枪而已就把你吓得站不稳了？”那个耀眼又乖张的家伙任由手中的枪支滑落，落在基尼奇的身旁发出咚隆的响声，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翘起个二郎腿将果汁一饮而尽。

他正在往茶杯里倒果汁时，基尼奇已经迅速调整好自己在他身后站定：“我来履行合约。”

茶杯被重重地放下，不少果汁被洒出来，“哼，你回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什么保镖”
他故意拖长了语气，交换了双腿换做另一条腿翘起，那微微炸毛的金发似乎预示了一种警告“而且像你这样的菜鸟，也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几句话的交流，基尼奇已经能确定他就是合同里注明的保护对象“库胡勒阿乔”，长桌前正对着电视机的沙发上有明显的压痕，不难猜测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从枪口抵上基尼奇的后脑勺时，他就知晓手枪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但还是陪这位少爷似的角色玩了下去，枪支没有枪油的味道，在基尼奇压迫库胡勒阿乔的脖子时，左手的触感也告诉他——那更像个玩具，9岁儿童会玩的那种。

这时候基尼奇更需要的是情报，而这该死的合同里只对他做出了限制，却没有对他的保护对象做出一点的说明。
但这向来是他擅长的，那七成调查，一成判断，剩下的用于出击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基尼奇神情漠然地说，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哈？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卑微的蝼蚁，能让你进来就该感恩戴德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

“合同里是这么写的，你付给我报酬，我履行保护你人身安全的责任”

“谁雇佣你了？我可没让你来当什么保安。恶心死了，阴险的绿色蜥蜴”

“合同已经生效，如果你要毁约的话，得支付我双倍的定金”

“那你刚刚还掐住我的脖子？！”

“刚刚我不知道你就是那位‘库胡勒阿乔’，而且是你先出的手，我和你同样有公民的人身权”

“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的！”

“合同里这么注明的，如果你想我称呼你别的也，，”

“多大的人了”，钢琴那侧的自动门打开，那白发里掺杂着黑发的男人背着手，仍然挺着胸膛向他们走来，“还像小孩子一样斗嘴”
年长者微笑向基尼奇示意，伸出左手示意他坐下，“阿乔”
库胡勒阿乔少爷坐正了。
“为什么不给客人递上一杯水？”

基尼奇刚想说不用了，长桌上划过刺耳的声音，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推到他的面前，男人非常礼貌地为他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水雾盘旋着升起，基尼奇道过谢侧目确认了库胡勒阿乔扔过来不是他刚刚使用的杯具，安心地握上了把柄。
杯缘遮住了他的一部分视线，水雾更是模糊了视野，等他放下茶杯时。男人在他对面放下了一叠文件、一支笔和一盒红色的印泥，库胡勒阿乔则坐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这位是阿乔，你已经知道了”他仍然带着笑容向他介绍，阿乔则背着他偷偷地向基尼奇吐了吐舌头，“我是这里的管家。基尼奇先生，这是你要签署的文件，合同你已经看过了吧？我们会需要这份最后的保障的。”他食指用力到泛白，抵住文件，优雅地挪动至基尼奇面前，然后抬起手慢斯条理地摘下眼镜，像在那金边的眼镜上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这倒是给了基尼奇足够的机会看完附属文件的所有内容，他没什么好说的，对于这次的委托他很满意，无论是报酬还是待遇，除了操作对象可能有点麻烦，但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起码他这么认为。

丰厚的报酬总预示着风险，而他恰恰是那种擅长斟酌代价的人，即使没有指向标，过往的经历让他有最起码的信心在充满风浪的大海里行驶。

“好了”基尼奇把签好字和手印的文件递过去。
管家似乎也正好忙完手中的镜框，起身双手承接过去，他的眼镜反光着颇为满意地翻看文件，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温妮莎？！温妮莎？！带这位合伙人去他的房间，以后家里也要多添一份餐具了”

被召唤的温妮莎像鬼魅一样闪现到基尼奇的身侧，在阿乔大声的不满和质问下神情安然地说：“请这边走。”，她的声音像是丝绸一般在耳边划走，但是却很清楚。基尼奇跟上了她的动作，向外走去。

身后阿乔在耐心品茶的管家面前晃来晃去，
“你这个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为什么让这个外人住在我们家？”

“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才不需要什么保镖！更别提是这家伙！”

“你说话啊，喂！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和我商量，简直要把我气红了！”

表达不满的方式听起来就像个小孩一样，基尼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点角度，自动门在身后关闭，阿乔的声音也不见了。

晚饭时阿乔依然保持着对管家独断的手法的怒火，气鼓鼓的切动着牛排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管家对此不予评价，基尼奇则因为还有事情要准备逃过了这磨耳的欢迎晚宴。

管家吃完晚饭临走前嘱咐阿乔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就断了他的青蜜莓。
“基尼奇先生在警校成绩优异，实际经验更是在同龄中的佼佼者，你应该好好向他学学才是”
“就他？！一上来就摔了个屁股蹲，有什么资格站在我身边？”

那个男人——被称作或自称管家的人，胡子随着笑容高高地翘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宽大的手掌覆在阿乔的头上，然后非常快速且潦草地撸了一把阿乔金色的头发，手法随意到认不出来刚刚那个优雅的影子，“呵呵呵”他满意地看到阿乔焦急地摸平翘起的发丝，转过身慢慢悠悠地说：“还是好好相处吧”

他摆摆手示意阿乔不要再跟上来。

基尼奇在合同期间被限制在宅邸附近有限的地理位置内活动，其他时间必须与阿乔同行，白纸黑字上写着——详细要求就依库胡勒阿乔拟定。
合约里给出了一个星期让他适应新环境，打从基尼奇看着阿乔盛气凌人地戏弄他时，他就已经知晓它的另一层含义来自于合同拟定人对阿乔的熟悉，没什么比难办的合作对象更让人愁容满面的了，基尼奇对此感触颇深。

但熟悉环境仍然属于他的优先级

被专车送出黎凡特后出了森林的包围就是彩石顶，这一片是基尼奇熟悉的地形，只是金杯停留在路边，他再往来时的路看就只能望见一片绿色，那些盛茂的生命将只存在于高级公职人员口中的黎凡特遮掩的一干二净，你望不见天，恐怕里面的人也见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再回头，这里的酒吧向来出名，来回的巷子里却勾出烘烤面包的香味，等你觅着味以为会去往一个黄色暖光照射的面包店时，一进门的黄铜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将你拉回充满着酒意的现实。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这个不知名的天外来客，铁着脸似乎很不情愿似的坐在了离门最近的吧台。

“一杯莫吉托，谢谢”

有些令人失望的开头，那些视线又向黑暗中隐去，酒保手脚利落地抵上，基尼奇小酌一口，隐蔽地掏出了一张百钞，顺着桌沿移过去。

那绿色的钞票闪地一下消失了

“出来玩的，哈？这个点？”酒保擦拭着杯子嘴角上扬着抛出话题

“家里有些事，只能晚上出来”

“嚯，家里那位管的严是吧？”，他上下打量基尼奇显而易见的俊秀面容，手臂随意地向左边撩过去，闪亮的器具整整齐齐地套在一起。然后在吧台上撑住，假装正在闲聊：“那你该听听话才是，才来过！这几个月都关了六个店了，我们店虽然也被举报，但关系够硬，哎，这年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

基尼奇没选择反驳，顺着他人假设的情景走下去更容易让对方放下心来，这甚至不算是为老虎梳毛的一件事，你意料之中的抱怨喂饱了这群人的臆想，剩下的就会如从松鼠的鼓涨的嘴巴里讨食一样简单。

“嗯，家里人确实常念叨。你说刚刚说他们来过，是什么时候？我来时没看到，回去会碰见吗”，基尼奇轻轻摇动酒杯，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指谁。

“走了有一会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吧”酒保改成了以双手肘部支撑的姿态，压低了嗓音：“来抓所谓的暴动的工人，有人举报这里发生了秘密集会。我猜准是街对面那家酒吧老板干的好事！我们这老板和他们不对付好久了”
接着他看似悠闲地耸了耸肩，眼神眯起来像是在满意地回想，“有个小妞长得像亚裔又像非裔，挺漂亮，行事也挺利落，和她说清楚就没再纠缠咱们了，要是换之前那五大三粗的老胖子，不得嫖光我们的酒！”

基尼奇心下了然，这里的大致情况和悬木差不多，没有再深挖的必要了。

也是，基尼奇付完酒钱向外面走去。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以为只有悬木深陷泥潭。人们对在位的总统大失所望、哀声怨道。恰好又有那么一位提倡“自由”之外的“平等”更甚的女性政治家显赫一时，饭后人总调侃：她一问候，那邻国外交官就眼巴巴凑上来啦；她一抬手，那群工人就追随到哪；她一次震怒，这资本家的金钱大厦就轰隆隆倒喽。
那些唱歌的大腹便便者，打着嗝囫囵吞下半个汉堡，虎视眈眈盯着路过的人像是个饥饿的秃鹫。

到哪都一样。

基尼奇正打算随便找个面包店应付了事，好回去和雇主交差，路上走着却被人平白无故撞的身形不稳。

“那位市民！帮忙抓住他！”不等基尼奇听完身后的叫喊声，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手肘碰上颈椎，脚尖碰上膝盖，一个呼吸间便借着刚刚的身体接触扣住眼前人的手。

女人紧随而上，闪亮的手铐扣上身下狰狞面容的男人，“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市民！哎？”

基尼奇在听见她这声哎时回过头，正好对上她押着的犯人瞪着他的眼睛，“需要帮忙吗？”他有些戏谑地说。

“不，不用了！”女人咖色的肌肤因为激烈的奔跑都染上红色，她仔细打量着基尼奇，到让他有些不自在，“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玛拉妮，我们的调查小组刚被调到这里，现在在管理这几个街区的暴动事件”，落在她之后的小队成员这才喘着气赶来，接过她手上的犯人押走，玛拉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帽，很是认真地向基尼奇介绍起自己。

“我们从州总局调任过来的。请问你是基尼奇先生吗？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了！没你我又得花好长时间再追上他”，她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我更擅长调解来着”

基尼奇对他的见义勇为和那个犯人不感兴趣，只有一件事让他非常在意，他调整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有些得寸进尺：“我想我没有犯什么事吧，没想到我在警察里面那么出名？”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敏感地想到他今天刚刚确认过的合约。

“怎么会！你忘记你之前向州局投递过简历吗？我之前好巧看到过，真的很厉害呢，基尼奇先生。因为觉得你没能去我们那有些遗憾，所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玛拉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她想问的。

简历？原来他向州局投递成功了吗？他以为当初投递后马上就被淘汰了呢。基尼奇回想起几个月前苦等邮差的日子，身上因为上警校的巨款而拮据，差点也沦落到顿顿快餐的日子。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封邮戳却不是来自机关局。
不过他对眼下的情况很满意，看过玛拉妮和队友合作配合追捕犯人的样子，他甚至有些庆幸没去警局，显然团队合作对他来说向来是一大难点，交流合作更是让社交压力倍增。而难搞的阿乔，某种程度上来说，基尼奇认为他们是同类人。那不会是基尼奇一味迁就阿乔，而是像钢铁磨炼钢铁，兄弟锻炼兄弟。即使能忍受阿乔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基尼奇不能是那少部分？一个阿乔和一个小队的社交，他用头上的发带想都知道选哪个。

他谢过玛拉妮邀请他去警局小酌一杯，转身拐着路线向那辆专车停留的位置接近。
身后警车鸣声不止，他脚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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