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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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温客行站在山洞前，看着簌簌而下的雨滴，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高崇的举动出乎意料，让他不免对自己多年以来的执念产生了怀疑。今日之局环环相扣，最终以高崇身败名裂而死告终，做局之人既不是高崇，那五湖盟之中自然另有运筹帷幄的胜者。五湖盟五子已去其三，剩下做局之人，不是沈慎便是赵敬。看今日赵敬行径，加上之前抢夺琉璃甲只有三白山庄未被灭门之事，足以说明和赵敬脱不了干系，只是沈慎是否有参与其中，尚不得而知。
周子舒给张成岭留下吃的，走出来便看见温客行萧索寂寥的背影，温客行对五湖盟恨意颇深，上次与高崇见面之时便在多方试探，今日高崇的举动显然超出了温客行的预料，被别人算计一遭，想来心中自然不太好受。走到温客行的身边，心下计较着该如何安慰。
温客行率先出声，“今日之局，幕后之人可算得上好一番算计。”
“怎么，被别人算计了一番，心里不舒坦了？”
“我被算计？”温客行冷笑了一声，“我此番就是为了看五湖盟的热闹，高崇，赵敬，沈慎，他们谁生谁死，不都是正中下怀？这狗咬狗一嘴毛的热闹可谓精彩，不是吗，周首领大人？”
“老温，”周子舒颇不赞同地看着温客行，“你对五湖盟成见太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影响了你对五湖盟的判断，今日有人故意设局引高崇入瓮，高崇的举动还不能让你醒悟吗？”
“醒悟什么？”温客行直视周子舒的双眼，“五湖盟藏着琉璃甲二十年缄口不言，坐看江湖风云四起，就算今日勾结鬼谷抢夺琉璃甲的人不是高崇，二十年前藏匿琉璃甲，五湖盟五子又有谁是真的干干净净？”
“老温，你如此恨五湖盟，还骗我你不是容炫之子？”
温客行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去，“相识以来，我从未骗过你。只是你从不信我。”
“你既不是容炫之子，为何要与这些庸人计较？从安吉四贤到高崇，你错的还不够多吗？一味的偏执，误的只是自己。”周子舒始终想不明白，除了是容炫之子这一个答案，温客行还有什么理由恨五湖盟和整个江湖，恨到要做假的琉璃甲为祸江湖，恨到就算高崇以死自证清白都不能让他放下执念。
贪欲无极，人之本性，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都该滚回他们地十八层地狱。温客行不欲与他多加争辩，周子舒和他从来不是同路之人，他们是不可能互相说服的。他虽不明白周子舒作为天窗这样杀手组织的首领，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心地善良，但他清楚他要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放弃。
就算那个人是……
他想到了叶白衣。叶白衣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他所做的事情和他的身份。叶白衣对他多少有些意思，如果他知道他想做什么，会阻止他吗？如果阻止，以叶白衣的武力，他全然没有把计划实施完成的可能性的。若是取得叶白衣的信任，徐徐图之，将他杀了，使他不能够阻止自己的计划，实在不失为一条好计策，这样的手法，他在老谷主身上已用过一回，早已玩得是得心应手。
但他不可能这样对叶白衣。
那个人，周身风雪寂寥，却肯送他漫天萤火。一生孤苦，有人肯以心相待，他又怎么可能为了报仇而去伤害他。这是个两难之局，却不是件难做决定的事情。
平生所遇，唯君不同。可我终究不敢相信，这一句不同，于你而言分量几何。你可能够等到我报仇之后，再铲除鬼谷呢？温客行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叶白衣承诺要铲除鬼谷，自然是为了维护江湖安宁，而他要做的，是翻覆整个江湖，等他做完以后，叶白衣再铲除他这个鬼主，何尝不算背弃诺言呢？

身侧周子舒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仇恨和执念，温客行恍若未闻，脑子里想着尽是叶白衣抓个人怎么这么磨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过来。嘴里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老妖怪，莫不是个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动作这么慢！”
正念叨着，一个麻袋从洞口被扔了进来，叶白衣撑着伞跟在后面飘了进来。“小蠢货，让你找个山洞找个这么偏僻的，害我一顿好找。”
温客行刚看见人时的欣喜被叶白衣两句话给搅没了，就是忍不住要呛上两句，“抓个人都这么磨叽，老妖怪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动作迟缓啊。”
这时张成岭听到动静从里面跑了出来，周子舒主动给他介绍叶白衣，也给叶白衣介绍成岭是他的徒弟。
叶白衣嘴角一弯，秦怀章还算是个机灵的小子，周子舒收徒的眼光怕是不太好，“傻了吧唧的，一代不如一代咯。”
“我家孩子再傻，也总比那些张嘴就不说人话的老妖怪强多了。”温客行回怼他。
“你家孩子？”叶白衣有点吃味，明明是周子舒的徒弟，温客行倒是护得紧，是他墙角挖得还不够用力了，迟早得给你挖穿了不可。“你又不是四季山庄的人，关你什么事？”
叶白衣一句话戳中了温客行的伤心事，神色一时有些黯然。叶白衣敏锐地发现了，但是心里更不爽了，他不知道其中渊源，就是觉得温客行还是念念不忘周子舒，心心念念着要做四季山庄的人。剑仙大人不爽就得怼人，“秦怀章的徒弟，有吃的吗？”
“前辈，我有名字的。”
“我爱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你哪那么多废话。”叶白衣一脸嚣张。
“前辈说得是。”周子舒乖乖应声。
“说的是，那吃的呢？”看着周子舒从怀中掏出一张饼，叶白衣万分嫌弃，“这是什么呀，这是人吃的吗？”
周子舒面色尴尬，和张成岭面面相觑。
怼完人心情舒畅的叶白衣理了理衣摆，眼睛瞟了瞟温客行，温客行面上平静，但叶白衣总觉得他有些情绪低落，想问问，当下人又太多。就听周子舒问起麻袋里的人是谁，张成岭把袋子打开，被里面的龙孝吓了一跳。温客行笑着问张成岭，“傻小子，你以为那里面是谁啊？”
“我以为是小怜师姐。”
“我都差点忘了，阿絮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徒弟媳妇呢。”
周子舒没理会他，转向叶白衣，“叶前辈，你抓他做什么？”
“你们以为，高崇千里迢迢把这臭小子请过来，就是让他在英雄大会上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龙渊阁在他老爹手里呢勉强还算个戏班子，可如今的龙渊阁主四个字，已经一文不值了，这臭小子有什么用啊？想要弄清楚二十年前容炫和琉璃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龙渊阁就是打开往事的钥匙。抓了这小子，我们才能找得到龙渊阁。”
周子舒自觉与琉璃甲之事无甚牵扯，实无必要跑这一趟，但看张成岭目光灼灼，想到他全家皆因琉璃甲而死，必然也想要知晓背后的故事，便点了点头，“那我和成岭也随前辈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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