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空】团雀的报恩

所谓八苦

2025/03/21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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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风习习，红叶如雨。

本应是伴随着怡人凉风的清爽季节，最近的天气却总是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笼罩着这座城市，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沉闷湿重，似乎随时都会来一场倾盆大雨，把倒霉的路人淋成落汤鸡。

似乎是自数天前那场百年难见的日全食后，天气就开始变得这么古怪了，终日见不到太阳，就连天气预报都解释不了连日多云的原因。

散兵扶着鸭舌帽，抬起头看了一眼风雨欲来的天色，又默默地拉下帽檐继续往前走。

走没几步，他就被眼前的一只小团雀吸引了注意力

小东西从外观上看有点像山雀，细看却又好像有点不同。它静静地蹲在路中央，暗淡的色泽与混凝土融合在一起而变得不太起眼。看到他也不躲不藏，黑豆豆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倒是不怕人。

……不对，是不怕人还是受了伤动不了？

散兵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把小团雀挪开，至少别蹲在路中央，以免被没留意的路人一脚踩扁。

他捡了根树枝，想将小家伙挑起移到路边，结果小家伙爪子一扑腾，躲开了。

再试，小家伙屁股一扭，又从树枝滑下来了。

“……哟呵？我就不信了！”散兵一时不服气，又取多一根树枝，像夹汤圆似的，想要将软软的糯米团子从底下托起。

这次可把小家伙吓到了，它惊恐地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走，却摇摇晃晃地找不着道儿，结果“啪”地撞到电线杆上掉了下来。

“！！”散兵看得心里一疼，连忙冲过去，也顾不得什么流感病毒了，直接将小东西扒拉起来检查伤口。

小东西毫无反抗能力，蹲在他手中瑟瑟发抖，令人怜惜。散兵轻叹一声，用自己有生以来最温柔最耐心的声音哄它：“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带你去疗伤，所以别乱动，好吗？”

小团雀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抬起脑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炸开的羽毛渐渐放松下来，很小声很小声地“啾”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

见小家伙不再露出害怕的情绪，散兵这才松了口气，捧着没精打采的小家伙往前走，顺便检查一下它身上的伤势。

“唔……伤口不算严重，只是一点小擦伤，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带去给兽医看看好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人类说要带他去找兽医，小家伙顿时又慌了起来，不顾伤口扑腾着翅膀又想开溜，好在这次散兵两只手将他拢在手心，小毛团的羽毛不断蹭得他酥酥痒痒，却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乖、乖，别动别动，我不去了，不去看兽医了，我带你回家，嗯？”散兵连忙承诺，小家伙才算是消停。

好在他以前养过小雀鸟，偶尔也会将一些粘着他不肯走的流浪猫带回家治疗，所以自学过一些给小动物上药和包扎的技巧。

在处理伤口之前，要先给小团雀做清洁。确认了伤口的位置后，他准备好水盆，调好水温，将小家伙捧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给它清洗。

小家伙似乎挺怕水，但它貌似也知道必须洗过澡才能处理伤口，所以也不敢闹腾，只能僵着小身板儿任由散兵将水泼到它身上一动也不敢动。散兵只觉得捧在手里的毛团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块，忍不住笑出声。

“啾！”小团雀气恼地扑腾了一下，猛地甩甩脑袋抖楞羽毛，把身上的水全洒在散兵身上。

“喂！你是狗吗！恩将仇报的小鬼！”

一通鸡飞狗跳后，浑身水的散兵将洗白白的小家伙从水盆里捧出来，用软布将羽毛擦拭干净，很快小家伙就从灰扑扑黏答答的水球变成了一个松蓬蓬糯叽叽的棉球。

之前因为脏兮兮的看不出来，此时清理干净后散兵才发现小团雀的羽毛是淡金色的。乍一看不太起眼，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羽毛仿佛夜空中的星辰闪着微光，非常赏心悦目。头顶还有一撮不太听话的羽毛，像坚韧的小草一样倔强地翘立着，怎么压都压不平，在圆圆的小脑袋上相当惹眼，还会随着小团雀的动作摇摇晃晃，煞是可爱。

小家伙娇小玲珑得很，一手就能完全握住，静静地窝在散兵的掌心里缩成一团，像一颗圆滚滚的毛团子。他用手指轻轻戳着小家伙的脑袋和脊背时小家伙也不恼，听话地蹲在原地任由他轻抚，时不时还用软乎乎的脑袋蹭蹭他的拇指，温顺得不得了，让他爱不释手。

趁着小家伙留在自己家里养伤时，散兵查了查小家伙的品种，谁知翻遍了鸟类图鉴大全都没找到一个符合特性的。

算了，无论是什么品种，至少可以确定它不是家养的雀鸟，那等它伤口愈合之后就放生吧。他一边逗小毛团子玩儿一边想着。

2.
小团雀在家里住的这段时间很听话也很让散兵省心，即便开着窗也不会偷溜出去，在房间里也不会四处扑腾或鸣叫，总是安安静静地伫立在角落看着散兵处理自己的事。散兵检查伤口的时候它也会乖乖配合，比散兵遇到的任何一只小动物都要好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小团雀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散兵预计要快得多，本以为要几个星期才能恢复，谁知才一星期不到就已经彻底痊愈了。

所有的相聚，最终都会迎来离别。就如以往每一只他捡回来的受伤小动物一样，在它们的伤势恢复后，他都会将小动物送回它们该去的地方。即便是这只听话的小团雀也不例外。

但这个小家伙太通人性了，每分每秒在他身边懂事又温驯的陪伴让他短暂地告别了孤独。早已习惯了离别的他竟产生了不舍，甚至动了想要将小团雀永远留在身边圈养起来的念头。

“啾？”小团雀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堇发青年挣扎的神情，眼里隐隐带着关心。

“我没事。”散兵摇摇头，捧起小家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示意小家伙看看窗外的风景，“你的伤已经好了，可以离开了。”

但小家伙不肯，蹲在他手上睁着一双乌溜的眼睛望着他，就是不走。

“你不属于这里。”散兵说着，捧着小团子的手又往外伸了伸，“外面还有很多漂亮的草木等着你去欣赏，还有很多幽深的峡谷等着你去跨越。窗外的世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被困在一个人类的家里被养成一只娇弱的笼中之鸟。快走吧。”

他双手向上一抬，小团子不得不飞离他的手掌。它焦虑地鸣叫着，扑腾着翅膀不知所措地滞留在窗户附近打转，却说什么都不愿离开。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保重。”散兵狠了狠心，不再多看小团雀一眼，猛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转身走回室内。

初秋的室温不算低，可他却觉得这股冷清凉到了心底。

他又变成自己一个人了。

3.
不过是救了只小动物并放生了而已，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次了，早该习惯了才是。而回归树林的小团雀想必也会很快忘记这个曾为它疗过伤的人类，与同伴一起潇洒自在地在无边无际的天空翱翔了吧。

所以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放下这件事，继续回到独自一人的生活。

平日里他形单影只，再加上他身形纤瘦，难免被某些人盯上，被当作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所以当散兵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发现自己前后都被围堵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领头的人甩着一把小刀，朝散兵狞笑，“小子，大爷我最近手头有点吃紧，给点钱来用用？”

散兵随手将背包扔在路边，“怎么？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啧，劝你识相点，别做无谓的挣扎。赶紧把值钱的交出来！”

散兵嘲讽地嗤笑一声，“最近我心情不太好……正好拿你们解解气。”

……

几分钟后，小混混全部趴地。

三下五除二将一群小混混轻松撂倒，散兵随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刚准备拿起地上的背包，身后一个漏网之鱼突然爬起身，抓起小刀朝他刺去——

“嗷！！”

伴随着一声惨叫，小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个偷袭的小混混痛苦地捂住眼睛哀嚎不止，原本拿着刀的手此刻起满了红肿的水泡，像被人用开水烫过似的。

一只淡金色的小团雀正穷追不舍地在那小混混身边窜来窜去，即便小混混死命用手护着脸也无济于事，小团雀依然用喙见缝插针地往那人脸上疯狂啄。

“……是你？”看着熟悉的金色小身影，散兵愣住了。

“啾！”小团雀拍着翅膀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窜向小混混的脸继续当起了啄木鸟。

“别、别啄了……好痛！！哪里来的死鸟……啊啊啊啊！！”

小家伙身形虽小可力气却不小，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戳得相当狠，尖锐的喙将对方的脸啄出了几个血洞。凄惨的小混混狼狈地挥舞着手臂想把小团雀拍飞，却连小团雀的一撮绒毛都碰不到。

话虽如此，对方几次险险地擦过小团雀的娇小身躯还是让散兵看得心惊胆颤，他连忙抄起棍子敲晕了小混混，抬手接住了直往自己怀里扑的金色毛团子。

“啾啾！”小团雀蹲在散兵的手掌心，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一副求夸夸的表情。

“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啾~”

小团雀落到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蹭他的脖颈。软乎乎的绒毛扫过他的皮肤痒痒的，却让他胸膛里仿佛塞了一团暖融融的棉花，几乎要将他的心化开。

“你想留在我身边？”

“啾！”小团雀兴奋地叫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过小家伙绵软的脸颊和小巧的鸟喙，小家伙有些局促地扑棱着翅膀，却没有躲开。

他顿时柔了眉眼，微微侧过头，嘴唇轻轻擦过小家伙柔软的腹部。

“那就请多指教了。”

自那之后，小家伙便在散兵家中住了下来。

4.
下定决心饲养小团雀后，散兵便去超市购置了鸟架和鸟粮，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番，在墙边挂上零食和玩具，又加设了窗纱、收起危险和锋锐的物件，以免小家伙受伤或不小心跌出窗外。

话虽如此，他买回来的鸟架是完全用不上——小家伙很黏他，比起鸟架它更喜欢落在他头顶把他的脑袋当窝。出门的时候则喜欢蹲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四处张望，却不会到处乱飞，这乖巧又灵性的模样总能吸引大批路人羡慕地回头。

若是在闲暇的午后，小家伙会像只软软糯糯的糍粑静静地团在他的大腿上，就算被他像搓汤圆一样揉揉捏捏也不恼，最多就是抖抖翅膀，带点警告意味不轻不重地啄一下他的手，又放任他继续折腾。偶尔抬起头来张开嘴，就能享受到散兵投喂亲手制作的下午茶糕点。

困了的时候小团子就喜欢蜷缩在他手心里打盹儿，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咕噜声，整颗软乎乎的绒球还会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这时候散兵就会觉得自己像是捧着一颗暖烘烘的、有力鼓动着的心脏，这份暖意和生机传达到他心里，让他升起强烈的保护欲，只想竭尽所有好好呵护这个脆弱却活泼讨喜的小生命。

小家伙也懂事得很，平日里他若是比较清闲，小家伙就会扑扇着翅膀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哀求他陪它玩儿。于是他就会放下手中的书本和茶杯，用指腹挠挠小家伙的脖子帮它按摩。这时候它便会歪着小脑袋，一脸满足地眯着眼睛，发出惬意又享受的咕咕声。有时候兴奋过头了，它还会直接滚倒在桌子上，小爪子一抖一抖的，发出软软的稚鸟叫声，看样子可舒服了。若是他突然使坏停了手，小家伙还会不舍地用脑袋拱他的手，带着埋怨意味地咬他的手指，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催促他继续。

可若是他忙起来，小家伙是绝对不会来打扰他的。它只会静静地伏在他的肩膀上或是书桌的角落，陪着他工作或是熬夜。它若是饿了，便会自己飞去鸟架上叼点东西吃，让他相当省心。哪怕是困了，蹲在那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它也坚持不回窝里睡，就只是默默地缩成一团蹲在他手边，无声地陪伴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寂静冷清的夜晚。

到了晚上，贪暖的小家伙喜欢把他的臂弯当窝，钻进他怀里睡觉。有时候散兵担心会把它压着，趁它睡着后偷偷将它放回窝里，谁知没多久，失去了温暖抱抱的小家伙乍醒了，小脑袋迷迷糊糊地转了转，茫然四顾地寻找他的身影，找到后便摇摇晃晃地又扑向他，自顾自地钻进他的脖颈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而他第二天清晨只能看着床褥中央的金色毛团子一脸哭笑不得。连着几晚都是这种结果后，散兵干脆就不再把它抱回窝里了，任由小家伙趴在自己的胸口上睡觉取暖。

习惯了孤独的散兵渐渐觉得，家里多了一个小生命的感觉也还不错。

5.
这日散兵带着小团雀出门，采购生活用品。天色依旧是暗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要下雨，与散兵初遇小团雀那天的天气一样。

应该说，从初遇小团雀那天到现在一直都是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太阳就没出过一次。

采购完毕的散兵手上提着购物袋，肩上停着小团雀，回家时经过了一家雪糕店。一直很安静的小团雀立刻来了精神，飞起身咬着他的衣袖就往雪糕店扯。

他假装没看见小家伙的动作，揪着毛团子的后颈皮轻轻放回自己的肩膀上。小团雀便知道这是被拒绝了，只好收回翅膀乖乖地蹲在他颈边发呆。

又走过几段路，小家伙又在他肩膀上蹦跶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街边的一间冷饮店，然后扭过小脑袋眼巴巴地瞅着他。

“……”散兵无言地看着释放出blingbling光波的小团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团子似乎特别钟情于冷的东西，或者说对能够制冷的物品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平时在家里开冰箱的时候他都要警惕地留意周围，看看小家伙有没有偷偷跟在他身后。否则小家伙就会像一支金色的箭矢窜过来，直直冲进冰箱，然后随便找个堆满水果和蔬菜的袋子，或是摆满咖啡罐的隔层，扭着屁股窝进去，好奇地左瞅瞅右瞧瞧。这时候散兵只能脸黑黑地搬开冰箱里的杂物，把浑身沾满菜叶或水珠的毛团子捧出来，一边斥责一边细心地清理干净，然后又在小家伙无辜又纯洁的乌溜眼睛中败下阵。

除了冰箱，空调也是小团雀非常感兴趣的电器。每次他打开制冷，小家伙就会立刻飞上能被空调直吹的柜子上，摊开翅膀歪着脑袋盯着电器看，金色的羽毛被风往后吹成了大背头。最后就会被搬了板凳爬上来的散兵拎着后颈皮揪下来，然后被拢在手心里将乱糟糟的羽毛梳理整齐。

小家伙甚至对冰块都兴致盎然。某次散兵给自己冲了杯柠檬水，往里面扔了几颗冰块后就走开了，却没有留意到小毛团悄咪咪地蹭了过来，爪子抓着杯沿，探着小脑袋往杯子里瞅，想要尝尝冰块是什么样的。谁知小家伙高估了自己的平衡力，翅膀扑腾了几下后终究还是没站稳，“噗通”一声直接摔进了饮料里。于是散兵回来的时候，便无言地看到自己的柠檬水被加了料，多出了一团柠檬味儿的毛团子。

此刻也是，一看到那些售卖冷制品的店铺，小家伙就来兴致了。见散兵不打算走过去，他便耷拉着眉眼，乌溜的眼睛像颗莹润的珍珠眨巴眨巴，委委屈屈地瞅着散兵。他仿佛听到了小家伙在软着声音向他撒娇：求求你啦！我想吃嘛！

看着金色小团雀的软萌模样，散兵差点就要松口了。但考虑到小家伙的健康，他还是铁了心肠毅然拒绝，“不行！你吃这些会吃坏肠胃的。”

“啾……”

小毛团顿时垮了下来，翅膀都焉哒哒地垂在两侧，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怎么对冷东西这么情有独钟？”散兵无奈地叹了口气，“乖，回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杂果沙拉。”

“啾！”

小团子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脸，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补偿协议。

6.
今天是个美好的周末。不用工作，不用早起，可以慵懒地缩在被窝里，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么想着的散兵连眼睛都不舍得睁开了，他决定再赖一会儿床，于是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将怀里的抱枕搂得更紧了些。

这抱枕手感真不错，触感丝滑软弹，像果冻一样，但却暖融融的，在微凉的清晨里足以把意志不坚定的人烘得懒洋洋的，恨不得永远埋在松软的床铺里不动弹。

……等等，我哪来的抱枕？

散兵吓得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个容貌清秀恬静、眉目精致如画、正砸吧着嘴睡得香甜、但全身却光溜溜地蜷缩在他怀里的绝色金发美少年。

“……你谁？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

四目相对，沉默是这个清晨的片头曲。

最后是散兵的动作和金发美少年惊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等等，你先冷静，放下台灯，别乱砸东西，先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

“……所以，你是那只小团雀？”

金发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

“那你变回去给我看看。”

“臣妾做不到啊！我那是能量不足的情况下强制进入节能模式，现在能量恢复了就变不回去了！”

听着金发少年的话，散兵回想起前两天闲到发慌抱着小团雀看的某部经典片段众多的著名宫廷剧，顿时眼角抽了抽。

“……别学这些奇怪的台词。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方法能证明你就是我的团雀？”

“我、我可以证明的！我想想……”金发少年低头绞尽脑汁，“之前我飞到你书柜顶上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本……日记？我记得上面写着什么……‘我的精神已然升华，仿佛度过了与天地同等的岁月，从此身回望，过去的我是如此渺小而丑陋……’”

散兵蓦地涨红了脸，“住口！别说了！我相信了！！”

为什么他耻于回忆但又舍不得扔于是塞在柜顶上眼不见为净的中二期发病语录会被一只团雀看到还记在脑袋里了啊！！！

虽然捡回来的团雀成精这种事情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接受。见对方全身白花花的一片无遮无掩，散兵实在是没眼看下去，连忙在自己的小兄弟精神起来之前扔给对方一套衣服先穿着。

看着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金发少年身上，他脑海里莫名蹦出一个词：男友衬衫。

从对方的衣领处能够隐约看到极少受阳光照射而格外白皙细腻的肌肤和形状精致的锁骨，从脖颈处一路向下形成的优美曲线没入薄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的勾勒引人无限遐思，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其藏在底下的美好风景，品尝其包裹在酥脆甜美外皮下口感软糯的果浆……

此刻穿着他的白色衬衫、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少年，就像一块被精心装扮点缀过的奶油蛋糕，随时随地等待他拆开包装动手品尝。

回想起今天早上金发少年被自己抱在怀里时的触感……散兵霎时被自己的思绪闹得脸红，局促地吞了吞口水，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故作严肃地轻咳一声，收回胡乱发散的小心思，盘问起神秘少年的来历。

金发少年自称空，问起空是什么身份、从何而来、为何会变成团雀时，空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的来说就是除了名字其它一问三不知。

不过散兵也不想为难他，反而是向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又帮你疗伤，又给你吃给你住的养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唔……你想要我怎么报恩呢？”

散兵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留下来，在家里帮我做家务。”

空的表情有些纠结，“可、可是我没做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

“不会做我可以教你。这点你不用担心。”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空留下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帮他做家务。

“好！”空闻言爽快地答应了，暖阳般的灿金色双眼望向他，真诚又炽热，“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努力报答你的！”

散兵看着金发少年如鸟雀羽毛般蓬松柔软的长发，忍不住将少年的手握进掌心里，就像拢住了自己的金色小团雀。

虽然手里没有了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团雀让他感到有些可惜，但能有这么好看的小男孩给自己洗衣做饭……好像也不错。

……

不过，白天有多愉快，晚上就有多尴尬。

散兵看着唯一的睡房和唯一的单人床，又看看身边一脸无辜的金发少年，默默地从衣柜里抱出一套被褥往客厅走去。

“诶？！”空惊呼一声，“你去哪里？”

“去客厅睡。你睡我房间就好。”

“为什么！之前我们不都是一起睡的嘛！”

“……之前你只是个小团雀，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变成人形了就不能跟我一起睡了吗！”空气愤地鼓起嘴，下一秒又突然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啊，也对，以前你经常会摸我的头，会喂我吃零食，会亲我的脸，会帮我梳理翅膀，会陪我玩。但我变成这幅模样后你就不肯再跟我这么亲近了，我一凑过去抱你你就会厌恶得全身僵硬，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团雀形态的我吧？可是我已经变不回去了，抱歉，如果你讨厌现在的我，那我立刻离开……”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散兵心一慌，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行动，急切地捉住了金发少年的手臂，“别忘了你还要向我报恩！可别指望能擅自逃走！”

“可是……”空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甚至连跟我共处一室都不愿意……”

“我、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散兵不知所措地漂移着视线，却无意间扫到了空微卷乱翘的金色长发、因委屈而弥漫上绯红的眼角和鼻尖、随着动作而上翻的清凉短裤和隐隐约约挤出来的奶白面团……

某个母胎solo的稻妻纯情男青年瞬间红透了脸。

“总、总之！我没有不喜欢你！”他慌乱地松开手，眼神无措地四处飘，不敢再看向空，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反正你不准离开！听到没有！”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空气哼哼地叉着腰，“今晚跟我一起睡，不准离开房间，不准不睡觉，不准溜下床，不准半夜偷偷逃跑，用行动好好证明你不讨厌我。不然明天早上你就别想找到我了。”

“你……”

被吃得死死的散兵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只能咬牙签下了战败协议，答应了空与他同床共枕的要求。

获胜的空立刻开心地扑到床上滚了一圈，然后趴在单人床的边缘，拍拍身侧的床铺，笑吟吟地看着散兵。

像是从蒸笼里捞出来的某个面红耳赤的稻妻青年只好磨磨蹭蹭地挪向床铺，一脸拘谨地在床的另一侧躺下，那副规矩又僵硬的样子像个躺在棺材里的木乃伊。而空则往他的方向一滚，很自然地就往他怀里钻，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一脸满足地轻蹭。

散兵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拥住怀里体温偏高的少年。少年的脑袋埋在他胸口，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少年柔顺细密的暖金色长发，以及头顶和小团雀一样翘着的一根Q弹Q弹的呆毛。他想起了那只总喜欢把脑袋往他臂弯里挤的小毛团，不由得失笑，琉璃色的眼睛化作一池温柔的湖水。

倒是和小团雀时的习惯没什么两样。他想。

看着渐渐入睡的金发少年，对方清浅而安稳的呼吸声让他感到放松，不由自主地也忘记了最初的紧张和慌乱，慢慢坠入梦乡。

相拥着入眠了几个晚上后，散兵也习惯了空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行为，不再为此慌张得手脚无处安放。倒是后来空不在身边时，怀里没有了暖乎乎香甜甜软蓬蓬的金色等身抱枕，反而让他失魂落魄，彻夜难眠。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7.
时隔一星期，散兵再次带着空出门购物。只不过他这次带着的不是小团雀了，而是看起来年纪与他一般大的青少年。

两个秀气养眼的男孩并肩而行，引来不少路过的女生暗送秋波，但当她们看到两个男孩互相挽着手的亲密劲儿，便立刻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姨母笑。

两个男孩倒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尤其是空，在他看来他跟散兵关系这么好，他也很喜欢散兵，和散兵手牵手逛街什么的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他正被另一样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勾住散兵的手腕撒娇：“阿散阿散！那个！我要吃那个冰冰凉凉的，好多水果和碎碎的冰堆在一起的东西！”

散兵闻声看向空指的方向，“刨冰？”

“嗯嗯！”空亮晶晶地望着他，双手合十满脸期待，“我现在是人类了，总该可以吃了吧？好嘛好嘛？阿散~”

“好好好……”散兵哪能拒绝得了空软着声音的撒娇哀求呢，“你对冰的东西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他表情虽然无奈，却也还是牵着空的手走进刨冰店，买了一碗刨冰给他尝尝。

晶莹剔透的冰碎作底，淋上香甜的炼乳和糖浆，再铺上新鲜多汁的芒果块，点缀些色彩鲜艳的糖果，一碗冒着丝丝寒气的刨冰端到了金发少年面前。

空好奇地用勺子戳了戳芒果冰山，挖下一小口放进嘴里，顿时被冷得一个激灵。

“唔……！原来这就是‘冰’的感觉吗？会在嘴里融化成水……好有意思！”他语气变得更兴奋了，脸上满是新奇的表情，金色的双眼比面前磷光闪闪的冰沙还要璀璨动人。他忍不住又舀了一大口往嘴里送，然后再次被冻得一阵哆嗦。

据空的说法，他以前所在的地方温度都不会低，所以他从来没有碰过冰凉的东西，也因此对冰相关的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是指他来自一个四季如春、没有冬天的地方吗？散兵疑惑地想，接着又被自己否定了，可总不至于连冰都没尝过吧？

但老天爷似乎真的铁了心不让空吃冰。他的刨冰不知为何融化得特别快，别人吃十分钟都还是一整碗清爽可口的冰碎，他捧在手里三分钟就融成一碗凉水了。

看着空可怜兮兮地抱着一碗炼乳糖水委屈巴巴地喝，散兵实在是看不下去，又去给空买了一碗。但这次他没有递给空，而是自己拿在手里，舀起一勺喂到空嘴边。

空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接着便开心地眯起眼，张嘴将凉丝丝的沙冰含入口中细细品尝，享受散兵的投喂。

看着露出如阳光一般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金发少年，散兵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8.
空来到散兵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哪怕已经同室共处了几个月，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散兵依然会在每个清晨一睁眼的时候，看到对方沉静柔和的睡颜时感到惊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腻。

金发少年的容貌本就相当耐看，脸蛋白白净净的，五官清秀素淡，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是让他觉得顺眼的类型。暖黄的灯光斜斜地打下，将少年的下颔线条柔化晕抹，温润得像是随时都会融化进光里。

一头柔顺的长发是与其小团雀形态的皮毛色泽一样的淡金色，揉起来也是和团雀羽毛一样手感松软顺滑，令他爱不释手。长发束成麻花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发尾还系着一根羽毛，随着少年的动作晃悠着，像一根逗猫棒在他眼前跳来跳去，荡进了他的心底，扫得他胸口麻麻痒痒，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小辫子抓进手里把玩——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对方总会在他上手揪辫子时不满地抱怨两声，然后又任由他将发辫拆散，用手指作梳齿，轻柔地梳理着，看着发丝如细腻的绸缎从指缝间滑走，又重复被他捞起来卷在指尖，乐此不疲。

鎏金色的双眼兴奋起来的时候如艳阳一般璀璨耀目，亮闪闪得让他自惭形秽，所以总是会让他慌乱地错开眼神，不敢对视太久；笑起来的时候如夜空中的碎星，又像是湖泊中莹月的倒影，波光粼粼令人着迷，总能让他的视线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撒娇的时候像一块融化的柠檬味糖果，湿润而黏糊的，让他忍不住想要含进嘴里品尝丝丝酸甜。

他对空的爱意如藏在酒窖中的醴浆，在时间的推移中、在朝夕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愈发醇香浓厚。等他发觉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醉意早已让他神魂颠倒。

他们都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仿佛他们一直以来就应该是互相陪伴着的。散兵忘了空本是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团雀，空也忘了他来到散兵家里的原因。谁都不想打破这份幸福的安宁。

他们就这样，自欺欺人一般，沉浸在如泡沫般虚假而易碎的遐想中，过着如同普通情侣一样平凡而悠闲的同居生活。

但“现实”总会主动找上门来。

某天，散兵有事出门，而空正在家里哼着歌为散兵做饭。

他很有厨艺方面的天赋，而散兵也意外地是个很有耐心的导师，所以他很快就成功出师，可以独自为散兵准备丰盛的菜肴了。

正当他的歌曲唱到了休止符，准备将锅中的菜肴装盘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略显清冷的熟悉嗓音。

“哥哥。”

空瞬间僵住，捞起的肉片掉回锅里。

该来的还是要来吗？他在心中苦笑，放下手中的锅铲，转身看向身后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少女，“荧。”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少女问。

空张张嘴，看着餐桌上摆放的两副餐具和橱柜上成对的水杯，想起睡房新换的双人枕头和并排放着的两个懒人沙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荧想要的回答。

“哥哥，不要再任性了，你所背负的责任不允许你继续逗留在这里。你已经拖延很久了。”

“……我知道了。”

“责任”两个字砸下来，压在他身上，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我保证，今天就会跟你回去的。”
“但至少……让我等他回来，把情况告诉他，好好跟他道个别吧。”

……

于是，等散兵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欢喜地扑进他怀里乱蹭的金色毛绒绒少年和摆满餐桌热气腾腾的美味料理，而是冷凝僵硬的气氛和面色沉重的空。

空身边还站着一个与空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娇颜是与空如出一辙的精致秀丽，神色却是与空截然相反的面无表情，望着他的眼神透着淡漠与事不关己，一如寒山之巅绽放的花朵，冷傲且难以亲近。

“……发生什么了？”散兵看了少女一眼，焦躁地捏紧了袖口。他虽然有所预感，却依然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只好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位小姐是？”

“这是我妹妹，荧。”空简单介绍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一刀切入直奔主题，“阿散，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已经很久没有晴天了。”

散兵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因为我就是太阳。”

“……哈？”散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的本体是金乌，也就是太阳的化身。而我的妹妹荧则是鲲鹏，是云雨的化身。这段时间我不在天界，一直都是荧在帮我隐瞒，所以人界的天气一直都是乌云密布。”

见散兵露出茫然又混乱的表情，空解释道：“天狗食日，这个故事你也听说过吧。”
“你们人类所说的‘日全食’，就是天狗捕食太阳鸟的现象。”

天狗以太阳鸟为食，每三百多年它就会苏醒一次，然后开始狩猎太阳鸟。上一任太阳鸟便是这么丧命的。

继任后的空是第一次遭遇日食。他运气不错，在与天狗的搏斗中保下了性命，却也因此耗尽能量，坠入人界，在自我保护的机制下变成了最节省能量的团雀形态。同时也因为受了伤，他连飞行都成困难。

他早就听闻人类喜欢捕捉稀有的野生鸟类收藏，让鸟儿彻底困于笼中；更甚者会有将小动物带回家活生生折磨虐待致死的残忍案例。所以他很担心羸弱的团雀形态无法抵抗人类的捕捉，却又连移动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只能无助的蹲在街边，祈祷着不要有人类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散兵出现在他面前。

“幸好我遇见了你。幸好发现了我的人是你。”他喃喃道。

他被这个善良的人类救下来带回家疗伤，又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几天，心中无比感激。而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人类其实是个嘴上要赶他走、实际上很渴望陪伴的孩子，便想留在对方身边一段时间报答他的恩情。反正他的岁月很漫长，分那么一点碎片的时间给一个人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自己都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个月，于他的生命当中不过是弹指一挥，却已经把心给交出去了。

“阿散，我……很开心认识你，也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耐心照顾。与你相处的时光非常愉快也非常难忘，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等等！我不允许你走！”散兵连忙追向前，想要抓住他的金色团雀。

早该意识到的，会变成人类的团雀、能将小混混灼伤的能力、从来没接触过冰的经历、比常人要高的体温、拿在手里迅速融化的刨冰……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都在提醒他，空不是什么可以与他长相厮守的普通人类。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忽略掉这些细节，任由小团雀蹦跶着闯进自己的心里。

“人类，哥哥可不是你的所有物。”站在身旁许久未说话的金发少女一横身，拦在了他和空之间，“虽然很感谢你救了哥哥，但哥哥已经陪了你很久，也算是偿还了人情。哥哥并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他还有自己的职责，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抱歉，阿散……”空苍白着脸退后一步，抬手勾住发尾轻轻一扯，一枚坠着羽毛的圆环状发饰便落入他手中，少年那长及腰的发辫也随之散开，如鎏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此时的金发少年就像是一位不染尘埃的神之子降临凡间，散兵顿时看呆了。

“这个发饰上的羽毛是我第一次换羽期时取下来的，我一直贴身佩戴，陪伴了我很久……现在送给你作为纪念吧。”空递出手，控制着发饰飘起，落到散兵掌心间。

散兵呆呆地握着那束羽毛。羽毛光泽柔亮，触感温热，似乎还残留着空的温度。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阿散。”空轻声说，“保重。”

9.
习惯关怀与温暖只需要短短数天的时间，而想要重新回归孤独与寒冷却是几十天都难以适应。

距离空离开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

自从空离开后，天气果然恢复了正常，持续了几个月的阴云终于迎来了晴空。艳阳带走这段时间积累的湿气，重新变得清凉干爽，总算有秋天的样子了。

散兵家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从未用过的鸟架依然挂在窗边叮当摇晃，成对的水杯和餐具依然并排摆放在一起，只是另一个使用它们的少年已经不在这里。

每天清晨他总是惦记着给另一个人做一份杂果沙拉，结果做完后才想起人早已不在，只好默默自己吃完。

每天下午依然会习惯性地准备一份某只金色毛团最爱吃的甜品，然后看着刚出炉的甜品发愣，最后端到屋外碾碎了喂给野外的小麻雀吃。

睡觉的时候总是会贴在床的边缘，仿佛在等待另一个人躺上另一侧；冷藏柜里总是摆着几盒雪糕，等待着爱吃冰的金发少年前来品尝；衣柜里给少年新买的衣服依然整整齐齐地叠在角落，在他的妥善保存下纤尘不染。

他总是希冀着他的团雀男孩会在某天出现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甩着长辫赤着脚丫子扑过来，兴奋地勾着他的手臂向他好奇地问这问那。

可他又清醒地知道，他的金色团雀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走在街上，他会忍不住停下步伐，抬头怔怔地望着天空高挂的耀阳，手里不自觉地揉捏着挂在胸口的羽毛项链。

空送给他的发饰被他用红绳串起环在脖颈，只为了能无时无刻地与这片代表着空的羽毛紧紧相贴。

轻软的羽毛离了主人也依旧具备韧性，哪怕长期挂在胸前被他时不时地抚摸，色泽也依旧鲜亮，握在手里的触感柔滑细腻，竟然还会散发着舒适的温热。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并非普通鸟类吧。

刺眼的阳光晒得他眼睛发酸，但他依然无视了视网膜的刺痛，固执地凝视着，直到生理泪水流满脸颊。

他所爱的人是高天之上遥不可及的太阳，是生来要为世人普照的无私神明。

他不配拥有。

10.
“哥！你的阳光照歪了！别再往那边照啦！”

发着呆的空突然听到荧的尖叫，他连忙回过神，顿时被人界的景象吓了一跳。

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某个人类所在的地方，他竟忘了随时间移动光照。这就导致半边人界被他长时间释放的炽烈能量晒得地面干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极端高温和干旱；而另一边没被他按时照射的区域则因为缺乏阳光而降至超低温，新闻播报着严寒天气警告，人人都在为漫无尽头的黑夜百思不得其解。

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连忙将光照挪回正确的位置。

“哥，你最近工作怎么都心不在焉的？”荧担忧地望着他。

空沉默地垂下眼睛，不知该如何向从未体验过人类情感的妹妹解释。

身为金乌，作为太阳的继承人，自有记忆以来他便明白自己的使命，用自己的力量照亮人界，将每一缕光辉均衡地撒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灵上，让他们在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爱人，却也不懂爱人。

他的爱是给予众生平等的温暖，是普及世间万物的光芒。他不会、也不能偏爱某个人或物。否则他的权能将会失衡，世界的某个角落失去了他的博爱，陷入无昼与极寒，再也无法孕育新的生命。

可是现在，他似乎忘记了该怎么爱人，却也因此学会了爱人。

他再也无法将自己的爱平分给世人，但他想要将所有的爱献给那个与他相伴过的人类。

“荧，我决定了。”沉默许久的空突然开口。

“嗯？”

“我要辞职。”

“嗯……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的荧顿时跳了起来，被哥哥这个猝不及防的决定吓坏了，“辞什么职？辞太阳鸟的职位？为什么？！”

“我已经不适合这个职位了。爱上人类的我不配成为太阳。”空温柔地轻抚妹妹的秀发，“我听说最近诞生了一只新的太阳鸟？好像是个活泼又热情的小女孩……她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吧。”

11.
“叮咚~”

听到门铃声，站在窗边发呆的散兵回过神，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口。

他没什么朋友会来访，也没有点过外卖，这时候谁会来敲门？

“咔嚓……”

伴随着门锁开合的声响，他看向屋外的景象，随后怔在原地。

他的金色团雀正站在门外，头顶的呆毛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眉眼泪汪汪地垮着，像一只被雨淋得焉焉的委屈小鸟，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被革职了，现在是无业人士，无家可归了。”
“你可以收留我吗？”

END

题外话：
新上任的小太阳叫可莉。小姑娘不喜欢循规蹈矩，成天想着偷溜出去玩，尤其喜欢跑去人界的湖里炸鱼，然后又被掌管风的琴小姐拎着后颈皮带回天界关禁闭。

番外·怀里抱着个太阳是什么感觉？

1.
身为太阳鸟，空的体温天生就比常人要高得多，以至于散兵和空牵手的时候，时常会觉得自己正捧着个暖宝宝。

这种体质也在两人拥抱的时候造成了显著的影响。

冬天还好，感觉像抱着个暖炉，散兵恨不得将恋人揣在怀里，走到哪儿都不撒手。但夏天可就遭殃了。

试想一下，烈日当空的大街上，浑身都被太阳晒得直冒汗，衣服被汗水打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来不及挥发的热意从脑袋蒸出来，周围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闷热得让人觉得像是身处桑拿房。

在这种情况下，手里还要捧着一个持续发热的小火炉……那滋味儿简直不逊色于烤刑。

空看到恋人一手扯着汗津津的单薄T恤，一手拿着小扇子疯狂扇风，双脚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步，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恐惧和愧疚，大概是在挨热和打击恋人之间的选择天人交战中。

但散兵的反应已经伤到空了。空焉了吧唧地缩到角落自闭：“都怪我……我这体质果然让你很难熬吧……”

他倒也没有埋怨散兵的意思，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确实会令恋人很不好受，只好尽可能离散兵远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会儿轮到散兵慌了。他咬了咬牙，最后毅然朝着热源的中心走去，一把将热烘烘的恋人搂进怀里。

汗水黏着他的衣服和碎发，还没来得及蒸腾的汗液又被迎面而来的热浪给逼了回去，持续上升的高温把他的烧得几乎喘不过气，脑袋晕乎乎的，但他却固执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太阳搂得更紧了。

“笨蛋！你想中暑吗！”空惊慌地想推开恋人，却被禁锢着无法挣脱。

“别管那么多了……”散兵趴在空的怀里闷闷地说，“我现在只想抱着你。”

只要能拥抱住空，就算会被烧成灰烬，他也心甘情愿。

2.
天界。

“荧——”空哭丧着向妹妹诉苦，“我最近不能跟阿散亲热了——”

“不能亲热？”荧顿了两秒，瞄了自家哥哥一眼，“你有了？”

“……呸！我是公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啊！！”空简直要被妹妹的跳脱思维无语到了，“是现在天气太热啦，他和我贴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辛苦，所以这段时间我得离他远远的……”

“那个人类竟然敢嫌弃你？！”荧闻言一怒之下拍案而起，散兵所在的城市在她的操控下瞬间从阳光明媚变成了滂沱暴雨，“他知不知道他得到的是谁的爱，是前任太阳鸟的爱！他怎么敢因为你的体质就疏远你！”

刚出门就被淋成落汤鸡的散兵：？

“冷静点啦荧！”空连忙将妹妹扶回座位，“他没有嫌弃我，正相反，明明热得快中暑的情况下他还是想要拥抱我……”
“我很心疼他，不想看到他为了不伤我的心而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才决定离开他一阵子，等过了夏天再回去找他。”

“可是……才几天不见，我就已经很想念他了。一想到要过完整个夏天才能见到他，我就煎熬得要发疯。”空抱着腿，郁闷地在地上画圈圈，“我好想……好想控制住自己的体质，随时随地都能与他亲近，又不会让他感到辛苦。”

对恋人的思念像毒虫一样噬咬着他的心神，让他自分别后的每一个日夜都变得无比空虚漫长。曾经兢兢业业坚持驻守太阳职位上百年的他，如今却因为见不到一个人类而感到分秒难捱，度日如年。

他低头轻抚自己的胸口，殷切地望向自己的妹妹，“其实你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我们的体质刚好互相克制，只要你将寒流注入我的核心，就能抑制我本体的热能，从而降低我的体温……”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这对你的伤害有多大吗！”荧气得发抖，“若是失误了，你的核心就会受损，你也要永世遭受寒流侵蚀的折磨！就为了那个人类，真的值得吗？”

“值得的。”空抿了抿唇，泪光闪闪双手合十，“拜托你了荧，我想立刻就能见到他，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荧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无奈地垮下肩膀，“笨蛋哥哥……真不知道那个可恶的人类给你注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能让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会帮你的。”

3。
散兵又惊喜又诧异地看着门外的恋人。

空数日前因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毅然决定暂时离开家，让他免受高温的困扰。虽然他确实不用再受到无时无刻不被火烤般的折磨了，但见不到朝思暮想的金色太阳，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煎熬呢？

这几天他做什么都有气无力的，让他流汗不止的灼热感成了思念的毒药，也让他辗转难眠。

所以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熟悉的金色身影，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拥住了他的太阳。

但预想中的热浪没有袭来。散兵疑惑地低头，看到怀中回抱着自己的恋人正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按着空的肩膀心慌地上下打量，“你用了什么方法抑制了自己的体温？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我不准你用！”

他太了解空了，很清楚空为了能满足他的愿望，怕是什么对自己有害的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我很想你……”空满脸委屈，“我想立刻见到你，我已经忍耐不到过完夏天了。”

“我也很想你。但这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散兵将空搂进怀里，亲吻他的眉心，“我可以带着风扇，多喝点水，往身上贴降温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我无惧炎热贴近你。所以，不准再做傻事了知道吗？”

见空扁着嘴乖乖点头，散兵这才放柔声音，刮刮恋人的鼻尖。

“不要小看人类的智慧啊，我有的是办法解决温度过高的问题。”

没有任何外力能够阻碍我们相拥。

END

【散空】团雀的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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