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你是落在我生命里的光

你是落在我生命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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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里的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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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光第二次见洪河哭，上一次是他偷偷跟着洪河到医院发现了他放弃围棋的秘密，洪河那天的话沉重得像是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得时光的心脏生疼。

“人生总是会遇上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总是要面对一些无能为力的事儿，我们都长大了，必须去面对……”

可是，没有谁比时光和沈一朗更懂，洪河有多热爱围棋！

林厉坐在拥挤简陋的八人病房里，看着把头埋在他膝盖上痛哭的洪河，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一朗拉拉时光的衣袖，“我们去请保洁来把这里清扫一下，再去给洪叔叔重新买份饭。”两人出去了，把洪河留给林厉和林灿父女。

“洪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说不下！我林厉在棋坛这三十来年，从不轻易收徒弟，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学生里最小的关门弟子，天赋绝佳，个性坦诚，我始终相信你在职业赛场上一定会大有作为。你认我为师那天，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洪河抬起哭红的小眼睛看着师父，终是答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我既是你的师父，也算是你的父亲了？”

“是，师父，这个我洪河一辈子都不会忘。”

“洪河，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现在，不管是我，还是你父亲，都希望你回去下棋，你干不干？”

病床上的老洪扯着歪斜的嘴，还在喊：“下棋……”

洪河走到病床后面的过道上，“扑通”往地上一跪，俯身磕头在地，前额砸得地板一声闷响，“爸，师父，我听你们的，我回去下棋，一直下，再也不放弃了！”

林灿赶紧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师哥，我爸已经联系好了最好的医院，把叔叔转过去治疗。考虑到你家里有困难，他向棋院和俱乐部都提交了说明，争取帮叔叔解决一部分治疗所需的费用。另外，护工也找到了。”

林厉点点头，“你什么都别想，该下棋就下棋，该打比赛就去，有了工资有奖金，才是真对你爸孝顺！”

洪河握着林灿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光和沈一朗买好饭回来，正碰上洪河送林厉和林灿出来，忙点头打招呼：“林老师。”

“时光，北斗杯我看了，你下得很好，沈一朗也定上段了，你们三个，一定要在围棋的路上互相扶持，共同前进。洪河有三个月没下棋了，你们要多帮帮他。”

时光双眼放光，“洪河，你要回来下棋了？”

“嗯，我刚刚答应我师父和我爸了。”

林厉又对洪河嘱咐到：“今天下午你就给你爸把转院办了？从明天开始，每天上我那儿去半天，把你这三个月的亏空赶紧追回来，听到没有？”

洪河连忙答应：“是，师父。”

“走吧，我们回去。”

林灿赶紧对她爸到：“您先回去吧，我帮洪河师哥给洪叔叔办转院。”

林厉只好先回去了。

时光看着林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回头一把抱住洪河，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呜呜呜哭起来。

沈一朗走过去，张开双臂，把他的两个好兄弟抱住，一旁的林灿也红了眼睛。

洪河一边给他爸收拾东西，一边给林灿道歉：“对不起，灿灿，当时我爸中风的时候，我正在比北斗杯预选赛，等我二叔他们发现的时候，他至少在地上躺了俩小时了，如果能早点送医院，情况不会这么严重。都怪我，因为他反对我下棋，我进道场之后一直住外面，也不回家，都不知道他这几年血脂血压都高，我没有关心他，他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出事了以后，我就想着不能连累你，不能让师父操心。”

林灿哭得梨花带雨，“你当初说的话还作数吗？”

洪河看见师妹的眼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作数，当然作数，灿灿，这辈子，师哥随叫随到，风里雨里，师哥都等你！”

“可是这三个月，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你要么不接，要么挂断，后面直接把我拉黑，你光想着你自己，你怎么不想想我，想想我爸？”

“灿灿，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从今天起，我洪河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否则，天打雷劈！”

“哎，别胡说。”

两人重归于好，终于收拾好了东西，时光和沈一朗也帮着一起，帮洪河他爸办理了转院。

晚上回到家，时光洗完澡躺到床上。掏出手机来看，有好几个俞亮的未接来电，下午帮洪河，一直忙着跑上跑下，手机丢在沈一朗的包里，还设置了静音。

时光赶紧给他回电话，刚嘟了一声就接通了，俞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你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我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

时光的心被他低沉的嗓音撩得有点痒痒的，“对不起啊，我才看到你的未接来电，就马上回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洪河决定回来下棋了！”

俞亮听着听筒里时光清脆的声音里的快乐，忍不住受他感染，嘴角翘起一个温柔的幅度，“真的吗？太好了！其实，今天我有跟师兄提过，我们可以为洪河的爸爸发起一个募捐，师兄同意了，他说他会去向棋院提。洪河不下棋真的很可惜，他在北斗杯预选赛上的表现很优秀，未来也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棋手。”

“俞亮，谢谢你。”

“我是为洪河，你干嘛要谢我？”

“不是因为洪河，而是其它的很多事！”

“哦，有哪些事，可以给我说说吗？”

时光听着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只觉得贴着手机的那一侧脸颊和耳朵烫得像要烧起来一样，“就像你说的，这八年八个月零二十五天，没有你，我不会成为职业棋手，不会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还有，谢谢你那么相信我，不管是定段赛、还是北斗杯预选赛还是北斗杯决赛，你把对阵韩国那一场的主将给了我，俞亮，你是我围棋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俞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四肢似过电一般的酸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愫，只知道时光之于自己也一样重要，“我也是，时光，你也是我围棋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两个人握着电话煲电话粥，一直打到手机滚烫，电量告急才挂。

俞亮看着已经关机的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晚安，时光！”

月光洒在时光的小床前，照在小棋桌上，时光从床上爬起来，抬头望向窗外，月亮正悬在中天。

“月亮，俞亮，褚嬴，月亮确实一直都在！”

新秀赛的第一场，抽中时光的是今年的B组第一，和穆清春同样来自坐隐道场，就连性格也和他少白头的师兄相似。

人一屁股坐到时光对面，就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你就是传说中的时光？”

时光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抬眼看他，一个桀骜不驯的初生牛犊。

“最后一名成绩定段以后，罢赛半年，侥幸拿到了北斗杯的参赛资格，又跟着俞亮一起拿回一个北斗杯冠军。现在貌似全棋院都是你的传说啊？你还真是幸运。”

时光终于笑了，“如果你认为我是靠运气赢棋的，大可以来试试！”

那边主席台宣布：第八届“三只松鼠”杯中国围棋新秀争霸赛现在开始……

四十分钟后，对方往棋盘上放上两颗白子，“我输了！”

时光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盒里一丢，“承让了！”说完站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如果你认为凭运气就能赢棋的话，你的职业道路走不了多远！”

对方无言以对，目送时光的背影消失在比赛大厅门口……

时光出了比赛大厅，走到旁边的休息室门口。打算在里面休息一下等沈一朗，他今天对上的是岳智，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戴着耳机闭着眼在听音乐的俞亮。

时光心里一笑，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摘下他的一个耳机。

俞亮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时光。

“你怎么来了？”

俞亮摘下耳机放回包里，对他笑到：“我来看你比赛，给你加油，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时光心里高兴俞亮亲自到场给他加油，他笑出小小的梨涡，“嗐，这只是第一轮而已，你还亲自跑一趟，辛苦你了，俞亮三段。”

“赢了吗？”

“中盘胜。哎，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的这个新初段可牛了，听说是B组第一，好家伙，比赛还没开始，他就打上嘴炮了，你还别说，他真跟穆清春挺像的，连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我听穆清春说过这个人，今年的B组第一，他的师弟，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就是传说中的时光？你知道吗？去年穆清春在新秀赛第一次见到我，也是这句！我就很奇怪，今天这个新初段这么说我还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俩拿回了北斗杯，可穆清春为什么那么说？他一个B组第一，怎么可能关注我这个最后一名？他有那么臭屁！”

时光有时候就是话多，穆清春还能怎么知道他的？不就是从俞亮的嘴里听的——你别小看他，他已经追上来了！

但是这些话俞亮不能对时光说，只好沉默。

时光还在那自顾自地说：“这个人棋力还行，可是狂的很，他觉得我能赢棋，完全是因为运气好。我就卯足了劲儿，40手就逼的他投子了。”

俞亮冷笑到：“总有一些人，不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输了棋也要嘴硬，穆清春的这个师弟，跟他倒是挺像。还有一个岳智，也是这种性格。”

“说起岳智，对了，他今天对上的是沈一朗，搞不好，岳大少家的厕所门又要倒霉了！”

俞亮疑惑到，“厕所门？”

时光笑了，随即跟俞亮八卦起弈江湖的陈年往事，“以前在道场的时候，岳智就老是输给沈一朗，一次都没赢过，输了棋他就躲到厕所里砸门，用红色水彩笔在上面画棋盘复盘，怪吓人的。有一次，我和洪河还有沈一朗还以为厕所闹鬼了，就去打鬼，结果我一脚把门踹开，岳智在里面，鼻梁骨都差点被门板给撞断了！”

俞亮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了，就是前年幼狮赛的时候，他得了第四，还上台和你站一起领奖来着，你不记得了吗？他鼻子上还贴着纱布，我看他站在台上真是想笑又不敢笑，憋死我了。”

“幼狮赛？”俞亮茫然地在记忆里搜索那天的情景，只记得他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时光，问他愿意挤挤吗，被他一句话怼了回来：“领奖的先上呗！”，后来又遇到了桑原；再有就是颁奖仪式上被宋坤半胁迫着签了东湖证券——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还有就是他站在领奖台上看到底下坐着的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时光了！

岳智那天也在吗？没有印象了。

“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和李春树的那盘棋。”

那年的幼狮赛，时光一轮游就被刷了下去，他后棋的收官太差了，最后还是输了一目半，褚嬴就告诉他，俞亮来看了他下的棋，一定惊讶于他的进步。

时光突然想印证一下褚嬴的话，“那盘棋？你看到了？唉，我最后还是输了，没能冲进第二轮和你对局。”

“我只看到了你们中盘后的棋形，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后来我去问了师兄，他告诉我的。说实话，你的进步真的让我太惊讶了！”

果然如褚嬴所说，那时他不仅在关注着自己，还惊讶于自己的进步。

时光突然伸出手握住俞亮的手，对他微笑。

他的手软软的、暖暖的，俞亮的手背顿时麻麻酥酥的，心里酸软一片，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且只会在和时光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竟然让他的心情没来由地特别轻快。

俞亮也对着时光笑。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沈一朗走了进来，时光赶紧放开俞亮的手，问他：“怎么样，赢了吗？”

沈一朗不说话，站在门边，伸出右手比了个“V”字。

不用说，岳智二段家今天得换厕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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