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艾比莫尼的钟情夏夜

【枫恒枫cp】超新星人类

pendulum-

2025/01/04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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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枫在床上翻过第无数次身，终于咬了咬牙，颓然地坐起来，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就着远处微弱的灯火和空中闪烁的星光，他遥望着平原上横平竖直排列着的望远镜，看着它们在悄无声息之间随高天缓慢地旋转。长时间的失眠和混乱的遐想让他感到房间的环境过于逼仄，于是他决定出门走走，最好能在阳台上吹一会儿贝洛伯格夏夜的凉风，慰藉自己纷扰的心绪。
> 同伴们都已入睡，房门紧闭着，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脚步的回声。丹枫用指尖抚过粗糙的墙面，不经意间忽然发现其中某扇门对着走廊敞开，房内空无一人。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丹恒的房间，因为那颗“希斯利维”正在灯下发着光，像一颗微小的星星。他加快了脚步，经过客厅时看到了丹恒的身影。他正伫立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双手抱胸，倚着侧边栏杆，脸向着空中扬起。他在观赏这片夜空，并且似乎已经有了段时间。
> 他轻声走过去，推窗来到阳台上，又将它缓慢地合起。“这么晚还不睡？”他在丹恒对面站定，双手撑住栏杆。
> 丹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丹枫看到那双半灰半青的眼中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迷惘的情感。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抿唇露出一个感慨的笑。
> “你有心事？”
> 丹恒抬起双眼，重又望向那浩瀚的星空。丹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美丽宽阔的银河中散布着长明的星星。有一颗流星从中划过，在他的眼中堪堪留下细长的尾迹，转瞬间又隐没在星夜的光辉中。他心中忽有所动：
> “你…在想家？”
> 丹恒笑了起来。“是啊，”他顿了顿，“我在想家，在想艾利夏人的生活方式，还有我短暂而遥远的、在那里的种种生活。”
> 他抿起唇，似乎在等待什么。丹枫也不开口，意识到他的倾诉就要开始。
> “艾利夏是个美丽的地方，但也有致命的不足。它资源短缺，气候也颇为恶劣，因而那里的所有人都只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靠着毅力和勇气、远视主义和理性至上的思想生活。”
> “我们所有人一出生起便都活在未来——为了未来的自己、未来的人类和未来的艾利夏而活。我们在某个短暂的时刻作出的决定，都必须以未来的前途为锚点，必须让人与社会的发展依循最为高效的途径。这听上去有些荒诞，但没有办法——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严苛的环境可能会让艾利夏的人类社会迅速地瓦解崩塌，届时我们所有的拼搏和付出都会失去意义。”
> 丹恒叹了口气，回头望向丹枫。他右眼的眼睑正在微微地颤动。
> “艾利夏的新生代在少年时期便会由导引型人工智能进行兴趣与能力的全面分析，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我也不例外，甚至比同龄人更早地作出了选择。”
> “我的父亲在我三岁时死于勘探地的一场雪崩，母亲在我五岁时参与太空望远镜维修，因突如其来的恒星风暴殉职。当别人能够在学习工作之余陪伴亲人时，我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可言了。教育院成了我唯一的家，我的老师和朋友成了我为数不多可以亲近的人。”
> 丹枫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在他那平静敏锐却情感丰沛的双眼深处，在他蕴藏着智慧与学识的脑中，居然封存着如此忧伤的过往。
> “…我很抱歉。”他轻声道。
> 丹恒摇了摇头。“不用道歉。死亡已经发生了，它是我们唯一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事物。我花了许多时间去接受它、消化它，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对未来的选择与规划当中。那时我十岁，比规定的十二岁还要早上两年。”
> “导引型人工智能询问我的兴趣时，我下意识想到的是从前在夜空中看到的那颗耀眼的彗星。它的彗核的光芒足以掩蔽所有耀目的星辰，而彗尾就像一座宽阔的桥，将星空各处连接在一起…我如实报告了自己的想法，从而走上了这条难以回头的道路。”
> “我比其他人起步更早，却也更迷茫。理解那些艰深的知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如同深入无人之境的孤独也是我需要攻克的困难。好在即便去向不同，我少年时代的朋友依旧是值得交往的存在。在寒冷的冬夜里，只有他们能让我感到难能可贵的温暖。”
> 丹枫沉默地倾听着。他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表安慰，于是轻轻地抬起手，搭在丹恒的肩膀上。丹恒没有拒绝，依旧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
> “后来我成年了，正式完成了学业，经推荐与邀请登上了梦寐以求的擎天塔。那里是艾利夏最权威的科学研究机构，也是艾利夏未来发展的核心。没有它，我们就不能用尖端科技反哺社会，面对可能到来的灭世天灾也只能手足无措，逃无可逃。我站在电梯里随它一同向上升去，那时我感到自己真的像邀请函中所说的那样——‘如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在艾利夏的天穹热烈闪耀’。我的灵魂在那一刻仿佛与我的父母、我的老师，还有所有曾为艾利夏奉献出汗水、眼泪乃至生命的英雄，与他们无畏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我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使命、责任与生命之意义的存在。”
> “这些使命、责任与生命的意义…它们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之后几年、甚至是现在都依旧推动着我、鼓励着我，让我全身心地深入我终身的事业。我参与了指引我走上这条路的彗星的研究，并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果。曾经令远古人类形神俱灭的超新星大爆发，也在彗星的尘迹中展露出了它真面目的一角。”
> 丹恒娓娓道来，声音在风中摇曳着。这些曲折回肠的故事像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可它却是一个远道而来的青年真实的人生。
> “再之后便是大转折的到来。我的同事发现了安尼奥提塔继续坍缩的趋势，它会在百年内化作黑洞，毫不留情地将艾利夏撕成碎片。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故乡和我们的生命就此毁灭。在中枢型人工智能‘万代曙光’的协助下，我们想出了应对的措施：那就是先派遣一部分开拓者携带着‘生命之种’——关键物种的全能性干细胞——前往深空寻找新的家园，剩下的人则留在艾利夏，继续完善应对灾难的计划。这样，无论开拓者和艾利夏谁先遭遇不测，至少还能留存些许希望，从而不至于让艾利夏随着一声巨响完全消失在深空的幽暗中。”
> “这是个合理的想法，可一旦执行起来，对所有人来说都意味着沉重的代价。开拓者候选人需要经过艰苦的训练，牺牲部分常态视觉改造眼球，植入辅助决策的颞叶智库芯片，学习航天器的操作方法，忍受失重和超重带来的不良生理反应，克服恐高症、晕动症和深空恐惧症…并在通过最终考核之后才能正式启航。这是难以想象的折磨，但从未有人抱怨，因为我们知道总有人要做这些事，而除了青年一代，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 丹恒向丹枫走了两步，整个肩膀被完全揽进丹枫的臂弯。
> “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和激昂的斗志，和所有抱着同样心情的开拓者们开启了探寻之旅。这其中有我少年时代的同窗、现今光成像领域的研究员，有创建艾利夏基因文库检索系统的学者，也有‘万代曙光’新一代神经网络的开发者…他们都是十分优秀的人，经历了无数的苦痛与磨难，才走上这条伟大而艰险的道路。没人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可能是无法抵抗的巨星引力，可能是高速运动的小天体，也可能是毁灭性的电离风暴——我正是因此才来到地球的——但只有非常小的概率是一颗安静自旋的宜居行星。”
> “相较于以上种种，我毫无疑问算得上幸运。当我的生命危在旦夕时，附近能有一颗已有文明发展的星球供我作降落的选择，这是我先前想都不敢想的。意识到这一点时，求生成了我唯一的目标；我已经来不及想这近乎入侵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只能大胆地作出决定，在几秒内计算出坠落的地点，最大程度地避免冲突和伤害。事实证明，那枚颞叶芯片在关键时刻真是位优秀的伙伴和助手——我坠落在了人迹罕至的群山之间，罗浮天文台的所属地。”
> 这便是最初那场异动的来源——那颗现身时点亮了夜空的硕大的火流星的来源。完整的、有始有终的故事自此在丹枫面前铺展开来，他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将丹恒揽得更紧。
> “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们，遇见一群有着不同经历却志同道合的朋友。地球人的生活观念与艾利夏多有差别，这里允许更多热烈奔放的自由、享受乃至挥霍。我深感惊奇，也能够理解…但正是在不断的接纳与学习中，我遇见了一个新的难题。”他犹豫了一瞬，“或许比我先前遇到的所有困难还让人费神。”
> 丹枫心中一惊，感到今夜这场的谈话的关键、丹恒叙述的核心就要在自己面前显露真相。
> 丹恒看了他一眼，垂眸微笑起来。“我也不打算再顾左右而言他了，现在看来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就直说了——是爱情。爱情让我感到困惑。”
> 仿佛有人毫无预兆地给了丹枫当头一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心率在一刹那几乎飙到极限。他的手开始发抖，思维在丹恒平静的讲述中游移摇摆：
> “艾利夏人不推崇注定分崩离析的爱情，他们更需要平静稳定的发展和携手共进的承诺。所以，当我感受到爱情的浪潮在我胸中涌起时，我一方面觉得惊奇，思考着它原来是这种体验；另一方面又感到灰心，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如果由它摆布，未来我会面对怎样的结局——你也一定很清楚，对吗？”
> 他忽然举起手来，将肩上丹枫的那只手用力地握在掌心。
> “所以长久以来，我一直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试着在爱情的舍与得之间作出合理的裁决，但一无所获。我人格中感性的一面与长期训练而成的理性的另一面始终不停地搏斗着、对抗着，让我筋疲力尽，甚至偶尔会让我感到绝望。”
> 丹枫的心怦怦地跳着，任凭丹恒继续向自己靠拢。
> “但就在从那个小姑娘手中得到‘希斯利维’之后，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伏到栏杆上，“以前我总认为自己要取舍的是爱情，是它引发了我一系列的惶恐与犹豫；但实际上恐怕并不是这样。我真正要取舍的、真正要直面的是我的消极情绪，是我所有原地打转时徒劳冗余的幻想。它们才是阻碍我大步前行的罪魁祸首。”
> 他的音调开始缓慢地上扬。丹枫忽然有些发慌——丹恒真正要说的话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直觉告诉他，那将是令自己分不清幻梦与现实的勇敢的坦白，是一定会让自己心潮澎湃的情感的吐露。可他完全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面对那些语句的时候应该如何表态。
> “一旦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什么都好说了。想要解决它只需要我开口说出那些话——只要我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对着正确的人，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比如说现在、当下，此时此刻。”
> “等、等一下，”丹枫的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我还没有准备好…！”
> 丹恒带着微笑凝视丹枫的眼睛。他轻轻推开丹枫的手，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丹枫的肩膀。
> 胸膛碰撞在一起的瞬间，丹恒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将下巴搁在丹枫的耳边。
>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反应。”他轻轻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吗？”
> 丹枫不敢作答，只是僵硬地伫立着，由着丹恒将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 “…因为这说明你也正爱着我。”
> 
> 在丹枫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见证过别人的爱情，听过他们彼此间情真意切的告白，也在闲来无事时思考过它可能拥有的万千种形式。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曾想过，当自己有朝一日也臣服于爱情时，会被人如此大胆而直白地吐露情意——甚至是以这种直击他心脏、让他无法回避无处遁逃的方式！这就是艾利夏人告白的习惯？还是说这只是丹恒狡黠的把戏，好让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掏心掏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炽热的爱意倾吐而出？
> 他沉默着，攀升的体温却出卖了内心的想法。丹恒拥抱着丹枫，却仿佛对他的窘迫和羞赧毫无觉察，双唇靠到他的颊侧，继续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 “…果然说出来之后，心里就舒服多了。”他的声音很轻，对丹枫来说却如雷贯耳，“或许我早该这么做了。在更早之前，在你和我一起坐在角落里、对我低声耳语的时候——就像我现在对你这样，”他的气息在丹枫耳边流转，“或者在望远镜的暗室里、午后的走廊上，又或者在更久之前，新年钟声快要敲响的那一瞬间——”
> “别说了。”丹枫突然开了口。
> 他抬起双臂，环住丹恒的脊背，用力地将他按进了怀里。
> 所有先前的痛苦、焦虑、躁动、绝望都在这相拥的一刹那烟消云散。“...你说得对，”他闭上眼，体味着怀中人怦然的心跳，“我确实爱你。但我和你一样，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不敢开口，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 丹恒抚摩着他的头发。“…真好，”他叹息着，太阳穴疯狂地跳动，指尖拂过丹枫的耳廓，轻缓地低声呢喃，“原来和所爱之人拥抱是这种感觉。和那些经历过爱情的人说的一样，这确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 夜晚的凉风、火热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它们都在挑拨、煽动、诱导，让强烈的欲望如火一般在他们胸中腾起。每一次心跳、每一寸血流都让他们感到灼烧般的痛苦，理智开始在火中燃烧，又渐次化作灰烬。丹枫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压缩、折叠、退变，最终只剩下有关丹恒的一切仍拨动着他的心弦。他拂动丹恒耳畔的碎发，手指扫过他的嘴角。
> “我真想吻你…”他喃喃道，“我能吻你吗？”
> 丹恒不置可否。他只是缓缓推开丹枫的胸口，右手抚摩着他的脸颊，凑上前来吻了他的上唇。
> 他们迅速地拥吻在一起，手臂交缠着，胸膛紧贴着胸膛。真是奇妙的感受！丹枫知道丹恒的体温较地球人要低上一些，即便如现在这般被爱情占据了身体，他的手掌仍比自己更凉；可他没想过连他的嘴唇、乃至是接吻时犹疑羞怯的舌尖都是凉的！这样一个秋夜泉流般的人，这样一个面对爱情时沉默隐忍的、直到今天才敞露心扉的人，为什么一开口就能说出那样炽烈的话，让自己几乎措不及防？是艾利夏人的本性、他的基因与鲜血让他如此，还是地球生活丰富了他的情感，让它能够像利剑一般准确地扎进自己的胸腔，带给自己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颤？
> 风中一片静默，只有燥热的呼吸、疯狂的心跳和唇舌相依的声音时不时地在耳畔响起。时间的流逝已成无物，他们直到吻累了才勉强停下，亲昵地抵住彼此的额头。
> “这一切好像在做梦，”丹恒低声道，竟然感到有些头痛——想必又是那枚芯片在作怪，“很庆幸我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至少今天、明天，一直到结局来临之前，我都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 “...你很勇敢，”丹枫轻轻吻着丹恒的嘴角，“比我更勇敢。在这一点上，我——”
> 猝不及防地，落地窗后的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掉落的巨响。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彼此回过头去，只见松乔满脸惊恐地朝他们拼命摆手，紧接着踉踉跄跄落荒而逃，留下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看来被人发现了。”丹枫握住丹恒的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 丹恒真诚地望着他。“但…我还想再和你聊一会儿。”
> “那我去你房间坐坐。或者你来我的房间，也可以。”
> 丹恒沉默地垂眸思索，接着抬起眼睛一笑。
> “我去你那。”
> 
> 丹枫房间的窗帘拉开着，微弱的天光从窗中映入室内。他们平躺在床上，安静地转向对方，伸出手紧握在一起。
> “事情的发展真是超乎我想象，”丹枫低声道，牵着丹恒的手将他拉近，“矛盾纠结了那么久，居然在几分钟之内就解决了。真像在做梦。”
> 丹恒侧望着他，嘴角浮现温和的微笑。“现在我们之间恐怕不再有任何隔阂了。来随便聊聊吧；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 丹枫思索着。“...说实话，我很难去给它定义一个起点。仿佛从最开始，这份情感就已经存在了。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荒谬？”
> “不，我能理解。”丹恒用手指勾着丹枫的指尖，“早在我发现自己能跟你说上话、并且有很多共同语言的时候，就已经对你有好感了。只不过这份好感起初并不以爱情的面容现身，它骗了我们，让我们不自觉就进了它的圈套。”
> 寂静的房间内只听得二人耳语的声音。“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 “...什么？”
> “...我现在一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几个小时前你坐在我身边时的那幅表情。又像害羞，又像气恼，”丹枫顿了顿，“那副模样太动人了，几乎让我失去神智。”
> 丹恒有些脸红。他迎上前去，将丹枫揽进臂弯里。
> “但说白了，你似乎没有不动人的时候。”像是对自己的告白感到羞涩似的，丹枫垂下眼轻咳了一声，“呃…我的意思是，你不管做什么都能让我心生波澜。不管是在窗边眺望沉思，还是握着笔、撑着桌面，就一个理论自信地侃侃而谈，又或者是在博物馆满脸惊奇地欣赏尘封许久的文物…它们都触动着我。我从没想过世界上会有你这样的存在。如果你早点出现，我也一定会更早爱上你；如果你晚点出现，我也一定会将我的爱情封存到你现世的那一刻。”
> 他的心底忽然一动——但还是先不要想那件事了。如此曼妙的温存时刻，为什么要让忧愁的情绪来惊扰破坏？
> 丹恒拥着他的肩膀，呼吸着方才还沉寂着、此刻却被丹枫真挚的话语翻搅得躁动起来的空气。“只是有一点我真的很惊讶，”丹枫抬起眼来，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我没想到你会用那种方式表白。你不说自己的想法，却反过来揭露我的心声…这真的很难招架。我那时也真的很慌张。”
> “我…”丹恒终于开了口，“我只是下意识地就想那么说。冷静下来后再想想，那可能确实过于直白了。如果换成是你对我说这种话，我恐怕也无法保持理智。”
> “所以那是你潜意识的反应？艾利夏人表达爱情时都会像你这样吗？”
> “…怎么说呢？至少艾利夏人在这些事上确实会比地球人更坦率。”丹恒转过身来，握着丹枫的手搭在胸前，“这么久以来我读了很多地球上的文学作品——不管是虚构故事还是纪实文学。我发现大多数情况下，你们都会用复杂的修辞和丰富的心理描写来表达爱的情感，它们也是我花了许多精力去学习把握的知识。但我们一般不会。据我观察，我身边的长辈表达爱欲只会直入正题，而另外一人也都会欣然应允。比如说，”他牵起丹枫的手紧紧握住，明亮的双眼直视着他，坚定的目光令他竟忍不住想要慌张地躲避，“像这样握住对方的手，不带半分犹豫地说——‘我爱你。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情意。’”
> 丹枫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认真地构想这样的情境。“...有些难以想象。这种告白方式屡试不爽吗？”
> “我想是的。因为它只是最后的确认，而不是最初的试探。艾利夏人只会选择爱上合适的人。如果错误地对不合适的人动了心，他们会立刻掐断爱情的苗头，将它驱逐出自己的世界。”
> 丹枫眨了眨眼，上前来靠到丹恒的耳边。
> “再给我讲讲有关艾利夏的知识吧，”他轻声道，“我很好奇。”
> 
> 于是丹恒在这共枕的时刻给他讲了许多此前从未谈及的东西。从艾利夏人经营爱情的方式、他们不比地球丰富却仍趣意盎然的社会文化，到从古至今数百代伟大的文艺创作者与建筑工程师的杰作、擎天塔的主体架构与内部的工作形式，再到丹恒少年时代修习的课程和日常作息…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揭露，越来越多的疑问被解开。起初丹枫认真地听着，完全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后来他似乎困了，睫毛开始往下垂，呼吸也变得缓慢。在丹恒仍旧兴致勃勃地回忆、讲述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放松地睡着了。
> “那种灯可以调节颜色，悬在头顶，形状有点像天文台的方形白炽灯——你知道的吧，丹枫？”
> 身边人一言不发。丹恒回过头去，又轻唤一声：“丹枫？”
> 青年平静的睡颜落在他的眼中。他那双锐利的、面对亲近之人又能漾起柔波的眼睛此刻正紧闭着，睫毛淡灰的阴影垂落在眼下。他的呼吸很静、很深，就像清晨风中的海潮，徐徐涌至岸边，又缓缓悄声退去。丹恒不由得靠近了些，撑起半身，俯视着那双在不久前吻遍自己面庞每一寸肌肤的嘴唇正如何轻轻抿起，呈现柔和的弧度。他低下头轻嗅着，在丹枫的衣领上闻到“幽林深涧”淡雅的香气。
> 他感到心中一片温热，嘴唇没来由地作痒。于是他伸出手克制而深情地抚摩过丹枫的眉骨、鼻梁和嘴角，又转而上行，轻轻摩挲起他的耳廓。
> “关于一些事情，我们其实存有相同的看法…”他似在低声自语，又像在对丹枫诉说，“有时我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照照，让你也看看自己究竟是多么迷人的存在…”
> 丹枫不为所动，像是已遁入沉眠。丹恒忍不住微笑起来；他重新平躺下，怀着暧昧而跃动的心情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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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艾比莫尼的钟情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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