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OA】闷儿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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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来破个闷儿。

要回忆这件事是比较困难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打津有记忆起他就跟哥哥绑定了——四九城，顺天府，坤泽是公开的秘密，至少他们这些同类心里都有数。津作为出生相对没多久的小辈，年纪小那会不知道为什么有段固定的时间京不能见外人，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是“外人”——「我的诞生不就是为了保卫皇兄么？」
人都不能近身，又算什么保护？
唉。
上头说你还小，离得越远越好就是守卫了。
可……
同为京卫的保大哥示意他别再问了。
那个时候没有*教育读本，更没教材。谁也不能跟他说明，津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知道的了，也就记得上头看他长开之后，指了名宫女还是小厮给他。好家伙，津大人同人对坐到天明，灯儿也无话说。终于人家记起这是某位大人指的人物要给他宽衣，被碰到瞬间津比燕子跳得都高，头撞在床梁上哗啦一下撕破了帏帐直滚到地上。宫人见状也吓破胆了，不敢妄动——噗。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幕后笑，后来这件事传出去津才知道是皇兄指派的。
闹了个大笑话，从北传到南又从南笑到北。
二爷不行啊。有人说。
谁干的缺德四（事）。也有人这么说。
总之，把柄是留下了，哥们儿，朋友，师长哪怕关系远的熟人都知道。很久以后的午后他问幕后黑手您呢这么整小爷究竟对您有什么好处？黑手且摇着扇子闷声道，你还小，不懂。
这是后话。打那以后津就有点怵这事儿，听到风吹草动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再惹火上身现世宝。也好，也好，上头总算不用被缠着东问西问了，且看那位爷自己想怎么处理吧——咳。
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终于他也临近分化了。

说到分化这事，津内心其实无所谓，即使分成坤泽他也能打，只是缺个伴儿，不过这不成问题，届时上头或是皇兄指谁就是谁，那多半是保大哥了。谁都知他俩有守卫京师要务在身，既是同侪又是本家，也算职务之便了，守夜都轮流睡一张床，搭伙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天他但凡上集市也给保大哥多带点东西，保定府看晚辈也亲热些，不过保大还是没跟津弟解释为什么特殊时期只能他去守夜。天津心大，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有时候在宫里撞见皇兄有些微妙罢了。
哪里复杂？
得从一次换班说起。
那天保定说有事要家去一趟，大约两三天就回来。天津应承了，只是不知为何保大哥明明急着走又三番五次从门边赶回语重心长拍着他说，“你受委屈啦！”
“啊？”
——代两天班而已。津说区区小事大哥不必挂在心上。
唉。
保哥跟上头一样无奈，因为多说了这几个字又在家多耽了几天。
听到房中不规律的呼吸声时，他以为哥哥病了。偌大个宅子廊上却没有人，只有梁上飞燕。闯到门口却听见里面说，“不许进来。”威慑力一点不因异常减弱，只能垂手站在外面。日头毒辣，似乎能嗅到内室飘来的一丝幽香。津唯恐动辄得咎，也不敢吸气。然而室内一点没因阻止他进入而安静下来，反而越发严重，后来竟像要死了。
“臣去取药！”
“站住。”
津从没听过这么长的叹息，
“傻，孩子……”
室内稍许静了一会，好像恢复了寻常，“无甚大事。去吧，越远越好，没有爷的许可不得擅自入内。”
“遵旨。”
懂，但懂得不多——津正退到门边，一阵高亢的宣泄猛然如金龙盘住了他的脚。如果他那时已分化便能嗅到自己被浓烈的气息团团围住，但是天津卫尚无此种经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兄是否安然无恙。
“殿下恕罪！”
似乎预料到他会闯进，榻上的人并无波动，看起来也确乎无事发生，除了略显凌乱而压抑的呼吸。水晶帘动微风起，津跪在地上，想到这个五月的夏日的确热得反常。一时间没人说话，除了蝉的聒噪。
“平身。”
帘后有一只手将他拉起，令人想到“自是清凉无汗”那类词句。津自幼习武读得不多，恍惚间靠近，听帘中问他“可知为何”，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话到嘴边竟成了“让我帮您吧！”，连“斗胆”都忘了。
大胆！
他生怕被长兄呵斥，意识到僭越早早低下头去。哪知帘后不怒反笑，“帮我？怎生帮我？”帘幕竟整个在津跟前打开，吓得他只往后退——他记得上头再三叮嘱这时候京是不能见人的。但是，
哥哥这时倒真像是病了。
不只眼角有水光，面色泛红恍如胭脂在脸上化开，津记得燕国得名其中一例就是盛产「燕（胭）脂」，也没问过长兄传说是不是真的，哪知这故纸堆里的粉末竟跨越时空现在少年眼前。若要用病如西子胜三分形容只怕又太秀气，用故烧高烛照红妆又太雄浑，他想哭，想叫，看这呆样哥哥倒真真切切笑了，伸手将他的脸揉成任意形状。津知道自己完了，完了，要是心的模样一旦被揉捏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复原——听见他说，“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帮我。”
“大人！”
终于有宫人闻讯赶来，那时京早已放下帏帐——他们拉开了津，即使没分化也是不稳定因素，但在他眼中帷幕永远降不下来了。皇兄让留下药所有人都出去，津仿佛失了魂魄跟着人木然走到殿外，及至门边听到那同样悠长而晃荡的**才把他拉回现实，手心一层汗，晚上终于小声啜泣起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切的期盼自己可以是天乾。
连做梦都梦到。
保定终于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弟左看右看，包括走路，满腔疑惑“竟然无事发生？”津失魂落魄答“无事。”正要拍掌，保定突然发现不对，事情本不该是垂头丧气这么发展的，咳了两声安慰小辈，“没关系，那位爷虽然古怪也并非见人就收，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津听了就更郁闷了。保定又说不用担心，都有办法。他所知的是除了天乾，天知道他此时心中还有多少痴心妄想的念头！
“不要搞我啊！”
某日半夜，惊醒的天津发现保大哥跳下床瑟瑟发抖，方才觉察刚刚梦中的场景只怕让他在现实中也演绎，不觉羞红了脸扑通一下跪在榻上。保定战战兢兢地，“梦，梦到了什么吧，没关系，都都是反的……”津哇一下哭了出来。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会变成这样——”
哭声震天。保定赶紧捂住他，半夜无故大嚎别让人以为他们有啥再把老鸟招来。天津不管不顾抱着大哥哭起来，眼泪鼻涕全沾保定衣服上了。可怜见的！水冲淡了恐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保大哥也拍着他说，“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谁让人实在好得移不开眼，那什么，君子好逑……”
好不好逑津不知道，但意识到对皇兄的感情中掺杂了别的因素令他惊恐莫名，竟无法再与京对视，连近距离接触也做不到——这是「僭越」，完完全全大逆不道！
还有没有王法了。内心不断审问。
是你应该动心的人么。
许是天可怜见，津终于分成了天乾。
最高兴的人除了保定，宫里也有人微不可闻地松口气。保定府高兴是因为后继有人了——什么？津疑惑。
我是中庸！
保大哥说，因为授…职务之便才说是天乾的。

**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么不是哥哥分化成乾元而自己是坤泽呢，这样什么都好说——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榻上的人睡了，按宫规他不能留下来过夜，于是趁旁人睡熟便起身穿衣，穿到一半被抓住了手腕。漆黑的眼看了他两下又放开，津才知道他没睡着仅是阖着眼。
京侧过身去，背上还有大片红痕。
不如卖个乖，他想，让爷开口求人终归是做不到的，希望不会被追究——于是又合衣躺下故意问，您这是怎么啦？后面静了一会，你刚才明明答应爷叫哥哥。津红了脸，那，那时候说的不算数！似乎是促狭，那双眼睛威胁道，还要怎样才算？
“不懂规矩不分场合乱喊，明儿还不叫人丢出禁城去！”
再多告个饶，“那时您也看不到我了。”却仿佛说进对方心坎，“跟在爷身边终究辛苦，”烛火摇了两下，映在脸上，“你后悔么？”
他愣了——
“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说后悔就后悔呢。”
后悔还行，破廉耻倒是真的——
朝中不可能因为雨露期就让步，要么灌药要么忍着。那药津尝过，一口就苦得让人想吐（还真趴在栏杆上吐了），京仍面不改色喝下去，却还不是十成十管保，标记后把他一定带着。还好他们之间信息素波动不会影响到人类。朝堂上放帘子，他们就隐在隔间内听外面波云诡谲。初时津没有经验，不仅紧张下手还没轻重，京好歹忍住才没在朝堂失态。望着对方实在沮丧的脸一扇子又敲不下去，反倒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下了朝再继续指点。后来就没再这么好心，万一有点过火扇子直接敲上头。
有时来得突然实在来不及吃药，那就麻烦了。等到晚香猛然在朝堂上空炸开，人意识不到，同类免不了骚动。一次津亲眼看到朝上奉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旁边应天则随意找了个理由抬脚就出去了。
某天津从宫外进来刚好在花园撞见应天。南京见到他也不尴尬，笑问“可曾好些了。”津不知他究竟问哪个，何况北京的事是秘密，只好混沌地答“好多了，多谢大哥哥*关心。”据他所知，应天也是天乾，八成看得明白，见津着急立马侧身让开，在背后笑道，“阿不打搅，晚了可就等不及了！”津慌也似的跑了，果然到殿上衣也不曾宽就被整个拉进帘中。事后问他怎么回事，来不及想只得一五一十说了。若津知道后续或者不会如此，哪知第二天便有人在送给应天府的饭菜中做了手脚，最后闹得很不好看。
应天或许是调侃，却也没有恶意——他说您这次也忒不厚道了。
榻上的人哼了一声，拉过他就吻。
后来硬着头皮去给应天送行，人家也没为难他反倒宽慰了好几句，最后往城墙上瞟了一眼，“不待见阿，走还不成么！”明目张胆抓着津亲在额上，雪地里背影看起来像是吻了。津反应过来应天早已笑着甩袖远去——诶诶诶诶？？
有人站在上面脸都绿了。

「我想……」
白雪皑皑。津清早去请安才发现人不在寝宫，赶紧取了大毡就往角楼上来。人果然在这。他从后面接近的时候，还听见哥哥说“安邦治国，平天下”。
“着了凉就不好平了。”
雨露期刚过，京脸上还有些余韵红晕，不知是不是冻的。往掌心呵气，津将随身揣的暖炉交给他又握在手中。京笑道哪里就冻死了爷，把暖炉还给他。碎发拂过脖颈，是咬痕。
……只有三个月。
沉下眼，他想老天在设计坤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其从事生育以外的事，乃至站在权力中心点呢？
——要是哥哥可以是乾元就好了。
津一直觉得自己像个「累赘」，是京不得不带的挂件。
——如果是乾元，就可以来去自由，更加潇洒了吧……
“想什么呢。”
京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津也有犯难的时候。
因为体质不同于人，他们的标记绑定只有一年到半年不等，过后就要重新配。他数着哥哥脖颈上的咬痕，危机感来源于地位不对等，倘若京有一天因为各种原因要将他换下去津也没有怨言，只要新对象确实好过他——他称职吗？哥哥还满意吗？京老说兔崽子嘴尖牙利的。
只有走近他，才能看见他不是没有脆弱，不是没有生气的时候。京也有不能接受自己沉溺的一面——那种凝望。关着门，津在外面被风吹得泪如雨下，“开门啊！我不会把您怎样的！”
“你，你们都一样……唔！”
微不可闻的叹息，细碎呻吟好像蛇从脚底钻到他心里去，像砖面上吹起的雪花。
“您要是信不过，我把眼睛遮上还不行嘛！”
他不放弃，狗崽子挠门似的，
“我不看您，您把我当成「东西」就行，爱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
“……”
门终于赊开一条缝，清峻眼中他的影与黑暗融为一体。津克制住迫切想拥抱这个人的冲动，皇权至上，他是臣子，哥哥是他的也不是他的。
“你可想好了……”
尾音有一丝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情感还是欲望，“甘愿放弃天乾的身份？”
只要可以帮到您，津不假思索点头，身份并没有什么可贵。
门关上了。

“我想您要是乾元就好了。”
“什么话。”
“就不会为身份所束，也更加接近……您的理想。”
京沉默了。雪色纷扬中津偷瞄着他，哥哥本就轮廓突出，因为坤泽才长相清秀，若不为此乍一看说是乾元也有人信的。
“很久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津低头看手里握在一起的暖炉。
“那个时候爷在塞外，常常年年征伐不断，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得知这个消息爷想天要塌了。”
他怔忪着睁大眼，京捂住他的嘴，
“一开始确实感觉不好，时常被人绑着走，很难受……发生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要吐要疼才知道坏了菜了。也留不得。知道为什么爷不嫌么，那个药更苦。”
那是本人也不愿提及的记忆，难以翻开因为沾着血，多到人麻木，皇座之下累累白骨。雨燕则声，京的眼角微微抽动，
“不过，都过去了。这些混账东西还要爷来送葬。他们死了，爷还活着！爷从中学到唯一一件有用的事就是坤泽是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
“别说了！”
他大叫起来。顾不得皇权，顾不得威压，津整个抱住他，此时此刻京在他眼中只是一只受伤的燕子，绒羽在北风中微微颤抖，那是他无法穿越时空抚平的伤痕，唯一只能庆幸他们在当下遇见了。
“别说了，别说了。都，都过去了……”
“唉。你不要担心。爷比你想的强。”
回抱臣弟，京将下颌搁在他肩上，人说泽会对（被）标记过的元有几分特殊感情。他闭上眼，“记得我跟你说么，通过训练坤泽是能控制身体的……反正我们的时间那么长，死不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爷四处寻访，终于让爷找到了窍门。大明建立以前，
“爷就可以没有雨露期了。”
？！
电光火石间，一切仿佛轰雷掣电在津脑海中炸开，陡然什么都明白了。他扯开哥哥，
“那，那您……”
“对。”
京的笑意讳莫如深，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都是圈套——
他想骂人，一拳将津所有的词句收进肚里倒在城墙上。还好还好，这里尚且干燥也没有人来……等等他想什么呢？！要一把子推开覆上来的人又动弹不得，且听到，
“你从出生起就是我的人，这么好的条件可不能白白浪费咯。”
“我*你大爷——！您，您快下去！”
“不能。”
凝望是相互的，他摩挲少年的脸说，
“你要对爷不是真心实意的，那也罢了……事到如今，又怎能后退？”
“说，说什么——”
“昨儿的话还做数，臣弟不考虑一下？”
津脸红了，看京拾起一只脚俯身贴着耳朵道，要个娃娃如何？
可不是这么说——

「我倒以为，拥抱的时候可以不讲求zz。」
「……什么？」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收了折扇，他玩笑似的在弟弟头上打了一下也只换来几声哼唧。津累坏了，急需睡眠。他还没有，他清醒着，桩桩件件在心中走马灯似的过。如果弟弟是坤他为乾，玩笑话倒还有点过，但情况刚好相反就不在话下——说起这个事，他比津有经验。
得多。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既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果真有什么可以超越身份界限……
揽住旁边的人，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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