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人生过客

《崩裂》（重置）

Warmth

2025/03/14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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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斯星。
格雷斯星的天空一如既往地灰暗着，阳光已销声匿迹了很久，久到格雷斯的精灵们都已对遥远的记忆里那阳光明媚的日子模糊不清了。自从光明种子失窃，光明守护者家族被戮后，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年，三十五年足够一批新的精灵出生再成长，他们一出生就习惯了格雷斯的黑暗，讶异于父母辈口中昔日的光明，也已经忘记了光明守护者曾经的存在，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和身影。
不过，今天的格雷斯星，似乎就是要跟以往不大一样。
幽暗的天空出现一抹蓝紫色的光，紧接着，阴云被撕开，一个陌生的精灵从天而降。她颇为优雅而轻盈地落在地上，轻轻一挥手，随着围绕着她身边的蓝紫色能量消散，那团被撕破的阴云也归了位，一切又趋于平静。
这是一只——不对，一位化作人形的精灵，她的面孔年轻秀丽，在这颗星球上显得格外陌生。是的，对于格雷斯星来说，她是一名天外来客。如果是其他星球的话，有外星精灵降临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可对于被邪灵组织占领后早已陷入恐慌和黑暗的格雷斯星来说，这就相当罕见了。自从格雷斯陷入衰落，精灵们不但不会移居过来，甚至连留下都不愿意，稍微有能力的就都逃去其他星球了，也因此显得她的到来格外奇怪了。
——不过，很快就不奇怪了。
刚落在格雷斯的土地上，精灵少女就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吐纳之间，缠绕在格雷斯空气中的暗影之力立刻像得到召唤般涌进她的体内，令她顿时精神大振！
“哇——好浓厚的暗影之力，不愧是格雷斯星！”少女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哥哥会让我到这里来游历，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是的，这位少女是一只冰暗影双属性精灵，格雷斯星的黑暗环境正好有利于她的修炼。讽刺的是，多年前，格雷斯因为她的光明和美丽而招人喜欢，多年后的现在，却又因为其幽深的黑暗环境吸引来了不少拥有暗影属性的精灵。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同时也是朝着投奔邪灵组织而来，不过好在，这位少女似乎并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在降临到陌生星球后，少女稍作休息，便开始了她的短暂旅程。她环绕着四周悠闲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环境，就如传闻所说，格雷斯是一颗被黑暗覆盖的星球，气温极低——不过拥有冰属性的她丝毫不怕——周围极少有精灵出没，他们都躲在自己的领地里，小心翼翼地生活，就算偶尔能见到一只，也是面黄肌瘦，看起来生活很糟糕，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少女停了下来。她刚好走到一座山丘上，远远望去，一座庞大且幽暗的宫殿映入眼帘，而她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邪灵组织。
在来到格雷斯星前，她已经从各种精灵，尤其是哥哥口中听到了许多邪灵组织的信息。邪灵组织的成员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们奴役弱小的精灵，血腥镇压反抗的精灵，企图从格雷斯星扎根，朝整个宇宙都伸出罪恶的藤蔓。因此，虽然哥哥一直在鼓励自己去格雷斯星修炼，但也一直在叮嘱自己要小心邪灵组织，一有不对就要立刻离开。
不过，她可不是这么柔弱的精灵，早就有勇气和实力独自面对困难，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修炼了！也因此，少女告别了兄长，独自来到了格雷斯历练。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她真正看到格雷斯星上的乌烟瘴气，看到那片宏伟的从精灵们的血汗尸骨上长出来的宫殿时，心地善良的她还是忍不住为此愤愤不平了。
可恶的邪灵组织！真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坏家伙！
不过，想归想，骂归骂，少女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不好惹，也暂时不想惹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地方，然后静心闭关修炼。好在，就在这座山丘附近有一个幽暗的洞穴，她走进去，冰蓝的颜色顿时晃入眼底，本来就气温极低的格雷斯星，在这座洞穴的深处甚至结了好多透明的冰。不过，这对她来说刚刚好，她刚伸出手触摸洞壁，浓郁的附带着冰冷的暗影之力就攀上指尖，噢，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想到这，少女愉快地笑了笑，旋即盘膝而坐，微垂下头，合上眼，不久，水蓝色和暗紫色的能量便从她的体内缓缓淌出，绕着她交合、旋转，显而易见地，少女进入了修炼状态。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可能是一个下午吧，在这个白天晚上都是黑夜的星球判断时间可真麻烦——少女结束了修炼。她深吸一口气，将泄露在体外的能量悉数收回，旋即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从洞穴里站了起来。
“唔~不愧是格雷斯星，修炼的效率都提高了两倍！太厉害了！”少女高兴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并俏皮地数着手指，“嗯~既然如此，还是在这多待段时间吧，多待三天？还是五天呢……”
不过，还没等她算明白多待几天，“咕咕咕”，空空的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少女眨眨眼，拍了拍小肚子，挑了挑眉，笑道：“啊，肚子饿了，该吃东西了！吃点什么好呢~”
想到这，少女便相当活泼地蹦出了幽深的洞穴。即便在黑暗的格雷斯，她的眼睛和笑容也依旧明亮灿烂。少女有着水蓝色的眸子，浅紫色的蜷曲头发，脑袋两边用深紫色的蝴蝶结扎着可爱的双马尾，娇小的身上穿着浅紫色的蓬蓬裙，白皙的脸蛋活泼又可爱。她本来就该是这么可爱的少女，正处于风华正茂的青春，对未来抱有玫瑰色的想象，精力十足，随时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
这才是青春的颜色。
离开山丘后，少女在四处闲逛，没多久，就在一处悬崖边上发现了一丛神奇的树林。这里的树木的枝干颜色是青色的，叶子是白色的，而上面挂着的累累硕果则是蓝色的，十分奇异，也十分漂亮。少女没想到在看似如此贫瘠的格雷斯还能找到这么一丛繁茂的树林，她靠近了它们，抬头嗅闻着果子的味道，一股芳香顿时钻入鼻孔，她伸出手用能量去感受，干净的冰系能量流回自己的体内，这也告诉了她——果实无毒，可以食用。
“太好了，没有毒，可以吃！”少女饿坏了，因此很高兴能发现这样一片树林。她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颗，用手擦擦果实的灰尘，微小的冰粒悄悄洗干净果实的外表，紧接着她闻闻诱人的香味，舒服地眯起眼睛，旋即张开口，就要咬下去时——
“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我爸爸！！”
这时，一个稚嫩的哭喊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些许难听的叫骂声。听到这，少女停了下来，她将果实放进怀里，悄悄躲进树林中，然后透过密密麻麻的树的缝隙，悄悄观察着那不和谐的动静。
不远处，一只小小的粉红色精灵，正抱着另一只大一些的灰蓝色精灵恐惧得边哭边抖。他们都有着大大的耳朵和细长的身体，头顶有着春笋似的小犄角。而在他们身边，几个披着深色长袍的精灵把他们团团围住，虽然少女还是第一次来到格雷斯星，但在来之前也对格雷斯做了充足的了解——那两只被包围的精灵，是格雷斯星上的吉嘟一族，而那几个身穿斗篷的精灵，从他们衣服上的花纹可以看出，正是邪灵组织的成员。
“受伤的精灵又不能工作，难道留下来浪费我们的食物？”其中一个邪灵阴险地笑道，“杀了他，是帮他解脱！小子，我劝你马上滚开，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追究你的责任，再浪费时间，把我惹生气了，我就连你一块杀了！”
“不……不要！”小吉嘟恐惧地哭着，“求你们了……饶我爸爸一命吧，他不会妨碍到你们的，我、我替他干活！做双倍的工作！我什么都能做的！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臭小子，你擅自带劳工出逃，没追究这一点，已经是我们大发慈悲了！”另一个邪灵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他磨着自己锐利的爪，眼睛里寒光闪闪，“居然还敢得寸进尺？我说，干脆把他们都杀了吧，把这小子耳朵砍断，这样看她还怎么逃！”
“不不不……”刚刚那个邪灵似乎拒绝了这个提议，他眯起眼睛，阴冷地扬起嘴角，晃着尖锐的指尖，“今天我心情好，不开杀戒。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那我就如你的愿好了！”
听到这，小吉嘟惊讶地睁大眼睛，扬起耳朵，可接下来从邪灵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又让她瞬间面色苍白：“不如这样，你跪着走过来，叫我一声‘五当家大人’，然后舔我的脚，把我伺候满意了，我就放过你爹。怎么样？”
“哈哈哈哈！”邪灵狂妄的提议让他的同僚们全部大笑起来，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中，只有小吉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真不错，真不错！你的胆子大得很啊！要是等你以后真被大当家大人提携，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去啊，臭小子！让你去叫，去舔，不然我们立马杀了你这个没用的爹！”
一边起着哄，几个邪灵一边踢着小吉嘟的背和屁股，小吉嘟的眼睛闪着羞耻的泪光，可是回头看看奄奄一息的父亲……她最终还是忍下了侮辱，肚子贴在地上像虫子似地蠕动过去，趴在那个邪灵脚下，恭恭敬敬地、颤抖着叫了一声“五当家大人”，顿时耳边爆发出更猖狂的笑声，那瞬间她感觉自己沉入了无尽的深渊，可是为了父亲，为了仅剩的家人……她还是闭上泪眼，伸出舌头准备去舔，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痛忽然从背上传来，小吉嘟顿时发出惨叫，整个身体都被死死压在了地上！
“叫得不错，我很爱听。”是那个肆意妄为的邪灵，他伸出脚猛地踩在小吉嘟背上，用力地碾着她的脊背，“你也不用舔了，我嫌脏！为了奖励你……兄弟们！”
邪灵高喝一声，另外几个邪灵顿时拥了上去，一个抓住灰蓝色大耳吉嘟的耳朵，一个抓住尾巴，一个抓住脖子，大笑着往不同的方向拉扯。大耳吉嘟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看到这小吉嘟立刻凄厉地叫起来：“不要，爸爸！爸爸！！坏蛋，你不守信用，快放了我爸爸！！”
“信用？”听到这，邪灵笑得更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们邪灵还需要信用！好了，快点，把他扯成三段！让小家伙看看什么叫‘五马分尸’……呵呵呵！快点，快点，让他叫得再大声点，血流得更多点……哈哈哈哈！！”
随着邪灵们猖狂的笑，小吉嘟哭得更厉害，她的父亲的声音也由呻吟渐渐变成了惨叫。被碾压在脚下的小吉嘟，除了绝望哭喊外什么也做不到，她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不停撕扯，眼看着唯一的家人就要被撕成血腥的一块块，就在这时……
“喀啦”
突然，一块块冰凭空射来，明明肉眼看着只是普通的冰块，射到邪灵们身上时，却猛然间化作飞镖，深深地扎进了他们的肉里。邪灵们顿时痛呼起来，其中有一个甚至被扎中了眼睛，捂着受伤的地方哀嚎着。踩着小吉嘟的邪灵咬着牙把身上的几块冰扯下来，却发现手中冰块融化，只留下几片雪白的叶子。
“谁？是谁！”邪灵咬牙切齿地咆哮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袭伟大的邪灵组织？！”
“伟大？”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来，夹杂着冷冰冰的嘲笑，“欺凌弱小，言而无信，这也叫伟大呀？”
说着，一个紫色的少女从树林里飘然而出，微风轻轻拂动她的发丝和裙子。看到这，邪灵们愣了愣，这明显是个陌生面孔，而且还是只化作人形的精灵……能够化作人形，说明她具有一定的实力，更何况从她体内涌出的大量冰暗影系能量，更让他们意识到——面前这个精灵，绝不是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弱者！
“噢，是个生面孔。”另一个邪灵稍微压了压怒气，对着她高声道，“你是才来格雷斯星的外星精灵吧？看你也不懂这的规矩，我们就先大发慈悲原谅你一次，我们邪灵组织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成心跟我们作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慈悲？”少女讥笑道，“欺骗侮辱小精灵，当着她的面残害她父亲，这也是慈悲？如果是的话，那我也不需要你们这点慈悲！”
“好哇，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邪灵们怒了——他们本来就是生性残暴的精灵，对内横行霸道，没谁敢对他们不敬，只不过看在外来精灵要么是来加入邪灵组织，要么都有几分实力的情况下勉勉强强客气一点，谁叫这家伙这么不识抬举！“那就让你尝尝我们的厉害！一起上！邪灵攻击！”
邪灵们扔下了小吉嘟和她的父亲，纷纷围了上去，要以多欺少，但少女浑然不怕，见几道紫色的攻击冲过来，她立刻抬起手臂，紫色的卷发与长裙无风自飞，紧接着，蓝色与紫色的能量从她足下飞起，环绕着她形成一个透明的护罩：“寒月冰舞！”
看似气势汹汹的邪灵攻击一碰到护罩，就立刻像融化的冰似地消散了。看到这，邪灵们心里暗叫不妙：好厉害的精灵！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少女两手一挥，冰蓝的痕迹顿时从地面飞过去，所到之处纷纷结冰：“极限霜冻！”
邪灵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冰冻住了双腿，他们虽然立刻挣脱冰冻，但也遭到了冻伤，经脉根根结冰。紧接着，少女的双手又腾起暗紫色的火焰，在她洁白如玉的手中揉搓着，最后化作一簇簇凶恶的残影朝他们扑来：“毁灭之影！”
“呃啊！”这些邪灵只是最普通的士兵，在少女的接连打击下竟没了还手之力。当然，要是邪灵军团整装待发，少女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这几个邪灵只是奉命追赶逃走劳工的零散士兵，还不足以将少女碾压。更何况，被双倍克制的暗影系技能攻击的滋味很不好受，邪灵们一边咳着冰粒子，一边瞪着愤怒的眼睛，两边对峙着，一时间有些僵持。
要战胜这个少女，靠他们几个恐怕是不行的；但要是被其灰溜溜地赶跑了，那肯定会被上司发现身上的伤，然后狠狠地责罚一顿。万一被报告给四当家大人就不好了！他们是属于四当家大人的连队之一，四当家可是出了名的凶狠，下场可不会好过……
另一边，少女也在想着对策。虽然看起来她占了上风，但对方毕竟好有几个，要让他们彻底服输怕是很难呢。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打跑他们，只要能救下那只小吉嘟和她的父亲，她的目标也差不多完成了。想到这，她打定了主意，暗影系的力量顿时从她十指中窜出，又陷入地底，直扑敌人：“黑暗枷锁！”
话音刚落，暗紫色能量顿时从邪灵们脚下升腾出来，形成一个个黑暗枷锁，将邪灵们死死束缚在原地。看到这邪灵们大吃一惊，他们纷纷用力挣扎，却一时间挣脱不能。看到这，少女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旋即向那只小吉嘟走去，而就在这时——
“黑夜侵袭。”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一簇簇暗紫色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来，“唰唰唰”地将缠绕在邪灵们脚上的黑暗枷锁割碎。看到这，少女大吃一惊——竟然有人能如此轻易割断她的黑暗枷锁！而还没等她抬头，几个邪灵就先抬起头，然后激动地大叫起来：“二当家大人！”
是的，及时赶到救场的正是他们的二当家大人。虽然也是顶头上司之一，虽然也是个极冷酷无情的角色，但比起三四当家来说，二当家大人对下属却要宽容许多。也因此，见来救场的是二当家，几个邪灵高兴坏了，纷纷叫喊道：“你完了，我们的二当家大人来了！你就等着被他撕成碎片吧！”
听到这，少女抬起头，仰望着他们口中的二当家。那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深蓝色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和身体，但还是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腿、半只洁白的胳膊、几缕修长的黑发和一双湖蓝色的冰冷眼睛。对于邪灵士兵的歌功颂德，二当家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女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厌烦和轻蔑。
“——你们下去吧，这个人交给我。”
片刻后，二当家这样冷冰冰地下了道命令，而得到他的口令，几个邪灵更高兴了——得以脱身，还不会被责罚，谁不高兴呢！他们对少女不可入耳地叫骂了几句，旋即转过身逃之夭夭，冷风习习的悬崖内部，就只剩下二人了。
奇怪的是，明明是据说强悍无比的二当家，明明应该比那几个邪灵更凶狠更难对付，少女的身体却奇怪地放松了下来。她瞪着大眼睛，盯着对方随风飘动的几缕黑发，似乎是在等着对方先出口。
“你是外来精灵吧？”等了很久，等到那几个邪灵彻底无影无踪后，二当家被斗篷遮住的口中才吐出这么一句话，“这里是格雷斯星，是邪灵组织的地盘，一切都必须遵守邪灵组织的规矩。你如果遵守不了，非要跟我们敌对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跟刚刚的邪灵说的差不多的话，但奇怪的是，少女觉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就是要顺耳很多。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似乎在默许。
而就在她等着对方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余光注意到了那对吉嘟父女。小吉嘟钻到奄奄一息的父亲肚子下面，撑着他虚弱的身体艰难地一步步爬行，拖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很清晰，可面前的这位二当家，却仿佛没听到似地，置若罔闻。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见自己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二当家在停顿一会后继续说道，“要么乖乖遵守邪灵组织的规矩，要么现在立刻离开格雷斯星。”
“——那如果，我不遵守，也不走呢？”
没想到，这个刚刚还气势凌人的少女，竟然摇晃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听到这，二当家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耐，可紧接着从少女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僵了僵：
“你会杀了我吗？”
少女继续说道——不，她逼问道。对于那个字，二当家的肩膀抖了抖，尽管这些年他在那个人的逼迫下做了很多这样的事，可他还是忌讳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字，更何况，她问的是自己要不要杀了她。他讨厌回答这种问题，这种问题会让他一次次想起在那个人脚下跪着的屈辱历史，想起在他的逼迫下一次次让双手沾满鲜血的残酷记忆。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难道是为了让他难堪？
“……会。”
片刻后，二当家冷静地说。他还想说点什么增加自己的威胁力，以压制面前这个少女，可接下来少女说的话却让他如此诧异，以至于整颗心都为之震动——
“你不会。”
那个少女，那个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的少女，如此笃定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听到这，二当家睁大了眼睛，而少女背着双手，偏着脑袋，还在继续说：
“你不会杀了我，不然你不会在他们走后单独劝告我，你明明看到了吧，我这么成心跟邪灵组织作对，还击伤了你们的人，可你却还要给我机会……最重要的是，刚刚那对吉嘟父女，是你故意放走他们的。你那么厉害，不可能听不到他们逃走的声音，你是故意的，你跟那些家伙不一样，你不想伤害他们，你想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不会杀他们，所以你也不会杀了我。”
还没等二当家反应过来，末了，少女又补上一句：
“我听说，邪灵组织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几个首领更是凶悍残忍……可身为二当家的你却不是这样，甚至跟他们很不一样，也许你根本不想杀人，其实……你也挺善良的，对吧？”
咯噔。
听到这里的二当家，感觉好像有一块冰坠入心海，在融入水中的同时，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他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喉咙，却丝毫不觉得不适。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精灵们“刽子手”“杀人犯”“恶魔”的咒骂，习惯了沉入血海深渊，甚至连自己都要相信了——可就在此刻，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却对自己说出了这种话——这种他其实一直在期盼的话。
她在理解自己。
明明还是第一次见面。说不定只是连猜带蒙的。可是，可是……
“……胡、胡说八道。”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二当家却发现自己居然卡了壳，天哪，自从加入邪灵组织后，他什么时候这样结巴过？“我是邪灵组织的二当家，怎么可能善良？我杀过很多人，只是在你没看到的时候！我——”
“噗”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解释完，少女先笑了。她捂着嘴笑，但他总觉得她笑得非常放肆——她说不定在嘲笑自己！于是他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居然有些气急败坏了：“你笑什么？！”
“噗呼呼……哎呀，没笑什么、没笑什么。”少女挥挥手，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褪下去，还说没笑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真奇怪！我夸你善良，你还要结结巴巴解释自己根本不善良……噗，哈哈哈！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叫‘越描越黑’吗？不对，你这个叫‘越描越白’……哈哈哈！”
他奇怪？她才奇怪呢！在自己这个“臭名昭著”的邪恶二当家面前笑成这样，她才是最奇怪的人！二当家觉得自己大概很生气，眉毛都竖起来了，想要冒火地说些什么压她，可是……根本找不到话说。不对，他生气吗？他真的生气了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憋了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天哪，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吵架输过？不对，这是在吵架？那从心底里偷偷涌过去的一点点甜是什么？“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无话可说！好话说到这，你要是非得和邪灵组织作对，不守规矩，那日后再相见时，我就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没想到少女笑吟吟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他顿了顿，少女则自顾自地说道：
“我叫尤米娜，你呢？”
“……无可奉告。”到这时，二当家似乎才冷静了一点，他扭过头，尽管被兜帽遮挡着，但隐隐约约的侧影相当俊秀，“你我只是彼此的人生过客而已。我看你实力不菲，所以最后奉劝你一句：邪灵组织很危险，绝对超出你的想象。为了保全你自己，不要再接近邪灵组织。”
说罢，二当家瞬间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残影，掠过空中，消失在少女——尤米娜的视线里。尤米娜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虽然他嘴巴很硬，但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位传闻里的二当家，其实是个善良又温柔的人，他其实是在关心自己呀！也许是刚刚见义勇为的自己，触动了他，所以他才对自己发出这样的劝告……
不过，话虽如此，但尤米娜并不打算马上离开。这里可是适合她修炼的绝佳宝地！不仅有浓郁的暗影系能量，温度还很低，真是冰暗影系精灵的快乐老家呀！更何况——
她对邪灵组织，最重要的是，对那位神秘的二当家已经产生了兴趣。所以，她绝不会匆匆离开，草草结束自己的格雷斯之旅！
想到这，尤米娜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了这处悬崖。
看来，这次游历会比自己想象中有趣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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