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14

落花斋

2025/01/31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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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白真正生气时是一言不发的，吴邪自知闯了泼天大祸，提心吊胆下自然也是一派沉默寡言。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坐着汽车，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吴宅静悄悄的，亮着通明的灯火。
吴二白背着手，领着吴邪往院落深处的享堂走，路过正房前的庭院时，吴邪瞧见了跪在院中的贰京，心中骇然之意更甚，已经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享堂内常年亮着长明灯，供奉着吴家的先祖。供桌前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长条板凳，吴邪苦着脸，偷偷瞥一眼吴二白，然后自觉地趴了上去，抱着两条凳子腿，很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吴邪上了初中后，就没人再打过他的屁股了，他调皮惹祸，吴爷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邪的三叔更是认为男孩子就应该活泼一些。只有吴二白会用戒尺打他的手心，最严厉时也不过抽他后背几下。这一回吴家二爷动了真火，一尺多长的硬木戒尺狠狠抽在吴邪的屁股上，小小的享堂内回荡着啪啪的闷响。
吴邪挨了几下就不受控地落了泪，咬着嘴唇浑身发抖，哽咽声硬是被他忍在喉咙里，只偶尔露出一些细细的呜咽。他本来心里数着数，现下也没心思去数了，疼得一脑门汗，手指死死攥着木头腿，到后来竟疼得麻木了，连吴二白什么时候停手了都没觉察到。
他在凳子上晕头转向了好一阵，喘得一抽一抽，泪水淌了满脸，嘴唇也咬出了血。吴二白用戒尺拍他的脸，他泪眼朦胧地仰头，模模糊糊也看不出二叔的表情。
“起来，跪着。”吴二白声音很冷，没有一丝人气。
吴邪啜泣着，哆哆嗦嗦四肢并用从长条凳上滚下来，颤巍巍地爬到了供桌前的蒲团上，七扭八歪地跪了。他自认今日之事虽有不妥，可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大罪，这么一想便委屈得又掉了几滴眼泪。
吴二白站在他身边，命他抬头看满墙的牌位。吴邪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一双仍然湿漉漉的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牌位里，有一多半的人死在了长沙的灭族之祸中。
长明灯的火焰跳动着，一站一跪的两道人影也跟着闪烁摇曳，吴二白也没跟吴邪讲道理，所有想说的一切都在这座小小的享堂内。吴邪当即明白过来，后背蹿上一股刺骨的冷意，他打了个哆嗦，真心实意地悔过了。
“对不起……”吴邪哽咽着，“二叔，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吴二白的手按在吴邪的肩膀上，面向着牌位，声音疲惫，“跪一跪，好好反省。”说罢，他将吴邪一人留在原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享堂内没装地龙，冷得像个冰窖。吴邪跪完了后半夜，又冷又痛，第二天一大早，贰京敲门叫他，他僵手僵脚爬起来，和贰京一样，一瘸一拐往主屋走。
折腾了一整晚，吴邪发了高烧，家庭医生来给他打了针退烧药。他趴在床上，不敢仰躺，怕疼。吴二白端了汤，他挣扎着爬起来，病恹恹地斜靠着，一口一口慢慢喝二叔喂来的营养汤。
“还疼吗？”吴二白摸吴邪汗湿的短发，把人又往被子里塞。
吴邪抽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还有点。
吴二白叹气，给他把被子掖好，低声道，“你也别怪二叔心狠，世道太乱，稍有不慎就可能家破人亡，二叔不敢赌。”
吴邪闭着眼睛，小声说，“嗯，我知道，我不怪二叔，是我太胡闹了。”他偷偷伸手，拽住了吴二白的衣角，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格外贪恋长辈的照拂，他无意识地往吴二白的方向蹭，吴二白温暖的手指抚在他发间，他趴着，药效上来，沉沉睡了过去。

生病加禁足，吴邪被允许出门时，已经过了新历的元旦了。年关将至，荣盛楼唱封箱，特意邀请了股东之一的吴老板。
吴邪本来是乘汽车前往，可司机王盟是个初学者，一路开得跌跌撞撞七扭八歪，街道上人又多，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吴邪只得亲自上阵。他一边开车，一边教育王盟，小伙计嗯嗯点头，眼睛往车窗外飘，顾着看道路两旁热闹的街景，完全没在意吴邪说了什么。
戏楼内已经坐满了人，台上的解语花在唱红拂传，手持双剑，边唱边舞剑，动作间行云流水，喝彩声几乎要将戏楼掀翻。
封箱大戏热热闹闹了一整晚，解语花返了两次台，散戏卸妆已经是夜半时分。吴邪等在后台，他换了件湖色的长袍，和吴邪一同出了戏楼。
吴邪请解老板到东兴楼吃夜宵，开车的时候，解老板坐在后座上止不住的笑。吴邪知道他在笑什么，副驾的王盟已经在打鼾了，像个真正的小老板。吴邪无奈多一些，对解语花解释道，“他是个生手，我可不敢让你坐他的车，所以就自己辛苦一点，伺候解老板一回。”
解语花往前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依旧笑盈盈的，“那就多谢吴老板了。”
东兴楼以胶东菜闻名，干炸丸子，酱爆鸡丁，芙蓉鸡片摆了一桌，吴邪酒量不好，索性和解语花以茶代酒，边吃边聊。
解语花果真给吴邪封了个大红包，厚厚一沓，吴邪受之有愧，又顾着解语花会多心，只好厚着脸皮收了。他给解语花布菜，“我过年不在北平，提前给你拜个早年。”
解语花疑道，“你去哪里过年？”
“北平近来是非多，你也知道我们家和陈家的恩怨，二叔怕三叔回来过年会有事端，就决定大家一起去香港。”吴邪说着，冲解语花一笑，“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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