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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BG】去你的世界观
【番外2/3前置篇】赵何:异国重逢
茶某什
2025/02/12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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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前须知: 这里是两位“前夫哥”赵熙衡、何缜合集番外的前置篇,为保证阅读体验,在务必在阅读【番外2】【番外3】前阅读本章,故事才能衔接顺畅。 —— —— 1. 七月,兴国。 这里入夏也不算热,只是太阳更耀眼,白昼更长。几匹飞骑载着一车猎物急驰于碧绿草茵,将铺地的冠茅踏出清新的汁液味道。 为首者有着兴国随处可见的卷发,却蓄了条与众不同的长辫,他放缓马速,满意地打量着猎车上的诸多战利:一头雄鹿、两头野彘,剩下的都是野鸟、兔子等小型动物。 此时肥膘未上,毛薄肉柴,并非狩猎的好季节,但谁让他是兴皇,而此刻他正高兴呢? 扈从们觉得,若自己是兴皇,也该高兴的。 今年是登基的第五载,国富民丰,皇后终于有妊,兴国即将迎来本朝首个皇子,方满而立之年的帝王要做父亲了。消息传到皇后的娘家荆国,荆帝格外重视,派储君魏留仙出使慰劳,月底即将抵达敏都。 兴皇这几日新衣变着法地穿,将他那张昳丽面孔衬得英俊不凡,此时猎车尚未载满,还想觅头猛兽压轴,便率了众人重新催马驰于如丝蔓海之上。 群林在视野边缘排队退去,露出猎场外悠闲吃草的如云羔羊。天高,草盛,羊白,风轻,百姓康宁,窥得安乂海宇之一斑,饶是猎兴也为闲适让步,兴皇不由得从心底流出一声慷慨的赞叹。 “还有水吗?”他回头问向扈从。 水囊早在射雁时就空了,接连问过两人皆无储水,兴皇便用下巴指了前方,道:“去帮朕向牧民要些水来。” 听命行事的是个年轻侍卫,斗狠习气未收,竟挥着马鞭对牧人吆五喝六。这下可好,牧人埋首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别说水了,连个敢抬脸的都没有。 能治天下者往往难约束身边人,可身边人跋扈至此,官吏又能好上多少?兴皇的叹息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到——羊惧怕执鞭子的牧民,牧民惧怕执鞭子的食皇粮者,他离想要的太平盛世,还隔着群山万壑。 呵止了狐假虎威的近随,兴皇摆出他一贯示人的温和,牧民跪伏的脊背高高低低,像羔羊又像山峦,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挨个扫过,不知为何突然一停。 被盯着的那人像是察觉了视线,身体伏得更低了,兴皇盯了半晌后,命令左右道:“好好为朕取水来,要给钱的。” 为首的牧民起身拿水,队伍开始骚动,兴皇始终看着那个人,看防风帽子将他头发和面孔严丝合缝地罩着,看他故作佝偻的背,和利落挪身的动作。 水来了,他却不饮,反手抽出鞍侧的宝弓,搭矢拉弦,瞄准人群,下一刻,白羽流星就呼啸着飞出,将那人来不及移动的宽大衣袖射进草稞,箭尾犹在震颤不绝! 兜帽掉了,头发散了,佝偻的背挺直了,一双勃怒的眼瞪向兴皇。 刺客! 护卫立时搭出十余箭矢,无一不指向那人心窝。而兴皇,行动和态度总是南辕北辙的兴皇,此刻竟收了弓,向他微笑致意。 “好久不见。” 对方的回答是从牙里咬出来的:“好久不见。” 还没说出更多寒暄,双臂已被反剪,兴皇悠然问道:“你自己选,是想‘腿’着,还是‘马’着?” 对方略微一顿:“‘马着’,不然要我走去敏都天牢?” “呵呵,‘腿着’是你走去不假,‘马着’是拴在马后头,拖去。”兴皇笑得像玩弄老鼠的猫,可到底没有那么狠心,“天牢岂是待客之处?还是朕的寝殿宽敞,反正你体量小,不占地方。” 对方气得高声大骂:“赵熙衡!你有什么毛病!” “直呼朕的名讳,罪加一等,朕会记着的。”兴皇继续吩咐道,“回去准备浴水和干净衣服,今夜朕要……” “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说恶心话好吗?我都快吐了!” 可接着,他的咒骂和脑袋就一起兜进了牛皮袋,只听一句幽幽的旨意从黑暗中传来。 “回宫。” 套头者被无情扔上猎车,一行人快马加鞭,向敏都而去。 —— 2. 牛皮袋被扯下,何缜重见天日,看到赵熙衡人模狗样地站在面前,立时破口大骂。 “我犯了那条律法?皇帝就能公报私仇、草菅人命吗?还让我到你寝宫,你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怪癖!” 赵熙衡不动声色地听他叫嚷,趁他停下歇气儿时突然抬手一掌,将他打得连滚两圈。何缜双臂被缚,毫无还击之力,见赵熙衡又在活动手指关节,不由得惊道:“你疯了吗!” “这是你欠我的——你当初也这么打过我,你忘记了,我可没忘。” 他和自己打过无数次,这是讨哪辈子的债?何缜觉得赵熙衡的脑子里一定有个案桌,陈芝麻烂谷子都一笔一划记在上头,就算死了化成鬼,那账本都不会遗忘哪怕一行。 “加之言语冒犯国君,朕没将你凌迟处死,已算帝王之仁了。” 何缜啐道:“冷箭伤人,卑鄙至极!若非我周围尽是无辜者,投鼠忌器,不敢擅动,岂容你小人得志?” 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将剑尖冲着子民不成?何缜怎么想的。 “当年也是这样,打不过我,还找一堆借口。”赵熙衡笑道,“荆国何前储卿殿下,你为何大驾光临弊国?又为何隐姓埋名,藏身牧人之中?” “我不想同你废话,你做什么绑我过来?就为打我讨债吗?” “是叙旧。”赵熙衡纠正道。 “我没旧同你叙。” 何缜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沉默起来,任赵熙衡问东问西也不发一言,只靠在墙根悄悄调整反剪手臂的绳索,这下心更凉了——绑得非常结实,自己基本上无法脱身。 那可如何是好?面前这个皇帝不仅弑父弑兄,还是曾经的情敌,他将自己囚禁在此,一定会用尽折磨之法。 何缜将愤懑的目光投向赵熙衡,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然而对方询问无果后,只是打了个呵欠,抓抓头发,就熄灯宽衣了。 何缜眼看他躺下,忍不住问道:“喂,你就睡了?” “你不愿叙旧,我要等你一夜不成?” “那我呢?” “随便。” 何缜手臂和双脚还被绑着,躺都躺不下,想到赵熙衡之前的吩咐,提醒道:“你不是还派人准备了浴水和衣服?” “那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你这拒不配合的样子是客人吗?是俘虏。”赵熙衡翻了个身,用屁股冲着他,“俘虏绑着就好,不需洗浴更衣。” 这人! 什么狗屁皇帝,坏得烂心穿肺!何缜不想让他好过,一会儿叫喊一会儿咒骂,把能够到的东西踢了个遍,可赵熙衡睡得像聋死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何缜就折腾不动了。 肠胃饥馁,四肢僵硬,口干舌燥,绳索将手指勒得发麻,不远处的鼾声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什么‘叙旧’,不就是想打听我那点事儿吗?”何缜沙哑而沮丧道,“先把我放开,给我拿点水喝。” 方才折腾出多大动静赵熙衡都没反应,这句话刚说出口,那装睡之人就翻身坐起,笑吟吟地汲上鞋子。 “快讲讲,你是怎么被她扫地出门的。” —— 3. 什么叫“扫地出门”啊。 赵熙衡不会相信自己重病未愈,亦想象不到离开的决定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为了让赵熙衡解开绳索,何缜将请求和离之事略讲了一遍。 他不求赵熙衡理解,也不觉得他能理解,果然,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嘲讽。 “嘁——我以为你曾与姓梁的分庭抗礼,总该有点能耐,没想到是个蠢蛋加怂包。走也罢了,还将地位、姓氏拱手相赠,助他名正言顺坐稳储卿之位……梁穹前世救过你的命不成?” 何缜早放下与梁穹的争执,对愤慨并不共情,只是问:“如履薄冰的陪伴,生怕遭人厌弃,卑微得不像自己,也不知对她的爱用光后该如何自处。如果这是储卿之位的代价,你愿意要吗?” “要,”赵熙衡的回答不假思索,“如果是我,我就要。这些问题朝夕相伴迟早解决,你做不到是你无能,是我一定会迎刃而解。” 他这么自信,说得像自己当过储卿一样。 指指点点就是比真操实干简单,何缜也知道,赵熙衡的自信来源于从前两人的真心相爱。爱,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爱”字。他想了五年,愈发看不懂它的含义了。 “五年了,当初的症结,如今想通了吗?” 赵熙衡也在问他,他是真的哑口无言。 “还想回去吗?” 何缜还是沉默。 “啧,怎么回去呢?她根本没给你回头的机会嘛,储卿之位两年前就给梁穹了,你回去当庶卿,还是当使奴啊? “听闻他又是那副嘴脸——‘储卿重病未愈,不宜偏私更易,让殿下担负薄情之名’。辞让三次,占尽贤名,最终还不是美滋滋地受了?只剩你长吁短叹,顾影自怜,这是图什么?” 何缜并没有顾影自怜,她对梁穹的偏爱又不是今日才见端倪。自己毕竟是后来者,当时的不甘、争执,早就被时间的河流带走。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一定胜过梁穹的执念,输了就是输了,总好过连竞逐资格都没有,只会背地里酸溜溜说小话。” 赵熙衡就阴阳怪气:“不愧是异母异父的亲兄弟,你现在都开始帮腔哥哥了。” ……他迟早,迟早把这根气死人不偿命的舌头拔下来。 苦于双臂还在绑缚中,何缜息心哑火,将入耳的奚落当成狗放屁。 —— 4. 他被囚在寝殿足足三日,虽然解开绳索,想逃数次却未果,因为殿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只有赵熙衡自己可以出入。 “寝殿只有你一人吗?”何缜不解道,“怎么从未见过安吉郡主找你?” 赵熙衡道:“她怀孕了。” “哦,”何缜不知内情,只道,“那你要当父卿了。” 得知何缜还被蒙在鼓里,赵熙衡暗笑他储卿当得名不副实,魏留仙都不会对他说要紧事。想到半个月后她才会到,赵熙衡尚在左右互搏:何缜如约找到了,可到底要不要让两人见面? 答应过她,是该遵守约定的,可是……真不甘心啊。 赵熙衡盯着何缜琢磨,突然灵光一现。 “何前储卿,你不是说我趁人之危吗?不如公平打一架。”赵熙衡道,“打赢,我就放你走。” 何缜错愕了,赵熙衡是转了性吗? “但是打输,你得帮我做一件事。”赵熙衡又道。 —— 5. 宽绰的寝殿当擂台还是略显狭小,何缜猜不透赵熙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执了铁扇在手,也将自己的佩剑还了回来。 “兵刃无眼,你太自负了。” 何缜以长打短,占据优势,可是赵熙衡不以为意,执意要将寝殿当成校场。 兵刃相对间,四周陈设不免乒乓受难。敏捷一向是何缜所长,这把剑自成璧赠送后,与他磨合了整整五年,但赵熙衡金丝织就的光滑扇面布成密不透风的防线,屡次将剑刃阻在身体之外。 交戈之音铿锵作响,室内装饰愈发凌乱。何缜注意着他手指的动作,凝云堂的铁扇最多携带五枚暗器,赵熙衡只防不攻,一定是准备暗箭伤人。果然,几枚暗钉弹出,被何缜灵敏闪躲。 当最后一枚暗器被击落,赵熙衡也没伤到他,他也没近赵熙衡的身。 平局。 至此,何缜心中竟隐隐有些佩服。 “当皇帝日理万机,你还不忘精进武艺?” “你有几招师法了凝云堂,看来闯荡江湖没少四处学艺,可惜还是没赢我,这回你得帮我做完这件事。”赵熙衡道,“随后你还是可以走。”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大张旗鼓? “我需深入北部群山之中,寻找一件宝物。此处外有重兵把守,内有机关暗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做成。可身边人要么不堪用,要么不可信,你倒是勉强可以帮忙。” “什么宝?” “赫颐族的镇族之宝,遗失两百多年了,前不久我得到一份地图,嗅到了那宝物的踪迹。”赵熙衡道,“地图不止一份,我要趁别人行动前将宝物窃来,拿住赫颐族的命脉。这群雇佣兵对兴、荆不依附也不服从,谁出价高就能为其所用,一向是两国大患,有了此物,我和你前妻主都不必发愁了。” 他是想要赫颐族杀手组织归顺自己?何缜心头警铃大作:“此事安吉郡主知道吗?” “不能告诉她。” 那还得了?何缜立即拒绝:“我还是不走了,继续当你的‘卧中之客’吧。” “别啊。”赵熙衡道,“为求枕边安逸,赫颐族迟早要除,若非归顺,就是剿灭。你知我为何不告诉安吉?因为她想斩草除根,不免生灵涂炭。我瞒着她,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天下苍生。” 这话从赵熙衡口中说出来,何缜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但赵熙衡也不强迫:“你不答应,我就物色别的帮手,反正我势在必行。” 不答应帮忙,便是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口称帮他,至少还能留在身边监视一二,若有不对处,及时止损。 何缜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 赵熙衡满意道:“那明日,我们就出发。” —— 5. 北部群山似与夏季无缘,近处还有丛生的绿草,可抬头就是雪峰盈目,林中枝叶并不舒展,像是为了抵抗寒气那样干巴巴地拧成一团。 正如赵熙衡所言,这里有重兵把守。赫颐部落家门即师门,杀手的能力和经验随血缘相承,与其说它是部落,不如说是组织严密、彼此亲赖的集团。 赵熙衡手握地图,指挥前进,两人借助杂草和灌木掩盖身形,一路躲避敌人的视线,直到天黑,才平安转入密林深处。 “赫颐族人将此处视为灵山,死后灵魂来此安息,即使罕有人至,也要严格守卫。”赵熙衡沉声道。 何缜越听越糊涂了:“怎么他们失传已久的东西,就藏在自己守护的山林里?” 这就是“灯下黑”的道理。赵熙衡又问:“何缜,你怕鬼吗?” 何缜摇头。但周围影影绰绰,给赵熙衡没头没尾的问话增添了许多不安,何缜道:“莫非有什么传说?” “赫颐部落一向遵从树葬传统,将尸体挂在灵山古树风干,鹰兽食腐,碎骨堕地,才会收殓。我们所处的密林就是赫颐族坟墓,你右手边就挂着一位墓主……” 何缜向右前方看去,正与被布料兜着悬在树杈上的东西擦身而过。人形是看不出的,林风中若隐若现的恶臭却找到了来源。放眼远看,许多树上都挂着这种东西,悠悠荡荡,像是尸体汲取森林之力伺机复活。 比起害怕,何缜心中更多是敬畏。神秘习俗背后总是潜藏禁忌,西部人很重视这些,他后悔一无所知地随赵熙衡行动了。可令人讨厌的向导还误解了他的沉默,喋喋不休地夸耀起来。 “这就怕了?里面还有更多呢。跟紧了我,可别吓尿裤子。”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诡异的劲风掠过头顶,两人下意识伏低身体趴进草稞,原来只是一群结伴而飞的鸦鸟,但何缜注意到有道玄黑锐影从眼前划入远处的树丛,转头一看,赵熙衡正紧紧捏着铁扇的机括。 “我不怕鬼,”何缜爬起来道,“我觉得鬼怪也不及你危险,还不知羞。” —— 6. 循着地图,两人找到一处并根而生的巨树,用手扒开层层叠叠的残枝败叶,惊起无数老鼠和爬虫。黑暗狭长的洞口浑似山神惺忪睁开的睡眼,将他们映入漆黑的瞳孔。 赵熙衡侧身试了试,可以通过,便身先士卒入内,确认安全后才让何缜跟着。点亮火折子驱散四周的黑暗,陡峭的岩石中间,宽广洞穴徐徐展露了自己的半貌。 “跟我走。” 何缜随之继续向下,一路警惕赵熙衡所说的机关暗道,但遇见更多的是动物:手臂粗细的蛇,叽叽吱吱的蝙蝠,硕大的蜘蛛和老鼠,不知什么留下的白骨和皮毛……封闭在地下的动物过得潦草,不久后,他们头上挂了蜘蛛网和沙土,也潦草得酷似地底动物了。 而他终于明白赵熙衡携带自己的缘由:依据图纸的标记,两处暗弩和一处陷阱都是一触即发,唯有身手敏捷、轻功出众之人可以接近。何缜有惊无险地破坏机关,也逐渐适应了黑暗,来到一处空地前,赵熙衡下令原地休整。 据他从地图中得来的信息,这里是唯一的安全所在,他们拾来枯枝和动物粪便,点就一个小小的火堆。劳累被暂时的歇息放大,前些日子被绑的关节隐隐发痛,何缜带着怨气咀嚼生硬的肉干。 他的搭档仍旧精力旺盛。 “这五年来除了习武,你还去了哪?没回过京都?我猜你一定偷偷见过她。” 何缜的嘴无声咀嚼着,耳朵学会了将他屏蔽。 “不回去是为面子,可挂念不会说没就没,你难道不关心她的近况?” 何缜嚼得像头沉默的老牛,他本不想搭理赵熙衡,可对方为他递来了水:“我挤兑归挤兑,并非不理解你。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爱上过同一个女人,又都折戟沉沙,你当我真不懂你的想法?” 喝下了水,何缜的抗拒有所松懈,他道:“我想避开有她的地方,可这件事似乎办不到。” 他的话语平静地回荡在空旷的山洞内,经过数道反射后,拖出了忧愁的尾音。 “任储君以来,她做的相当不错。我去南郡时,那里盛传她举办武试选拔人才充实各地边防之举,勇力之士不问出身,走出家乡大展拳脚。我去六朝埠,农田里站着她改良的风动水车、筹修的池陂,暴雨时节,岍江洪水再也不是农民的心头大患了。我回到凤苑,茶馆里都是她当年率军攻下黄原,赶走外敌,引来天神相助的传说。我又去八百云关,阳陵军在边境建了面墙,雕画她与严大人腾云驾雾驰援关隘之图…… “无论是她曾同我一起去的,还是她没带我去的地方,这五年来我都走遍了。一起去过的地方有她的回忆,只有我去的地方,有她的传闻。” 一路没有她,又一路都是她。赵熙衡凝望何缜,笑了笑,那笑罕见地没有丝毫讥讽。 “你避不开她了。” 是的,避不开。时间没有让放弃的人走上康庄大道,却将他抛弃在迷宫的入口,揶揄地看他迷迷茫茫,四处奔走。 “三年前,我的确见了她一面。” 赵熙衡挑眉:“哦?” “那年我回铜山派看望师长,顺便聊聊武学滞涩之处,将要走时,正赶上她去碧州视察,便在人群中远远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冲动到见她的面,也没按计划搭上去往黄原的车。我留在城里找旅舍住下,不知自己是要做什么。她在碧州待了三日,我也逗留了三日,她出城回京那天,我也离开,她东进,我北上。” 赵熙衡品咂着他的落寞:“是什么心情?” “刚见时百感交集,既希望她好,又希望她没那么好……最起码我的离去,该带给她一点惆怅吧,”何缜苦笑道,“可平静三日后,就只剩下希望她好的祝福了。其实不用我祝福,她就是很好,走在自己的路上,做该做的事,引得别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光芒吸引。 “若是以前,我一定悄悄尾随,直到见她平安回京,可这回的我也不同了,我去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计划一别两宽,却于茫茫人海中相遇,是何等奇缘。可缘分又止于相遇,像两条相交又远离的线。 “万一这是重修旧好的机会呢?你又退缩了。”赵熙衡道。 “她说过,五年间无论何时我想通了,或者后悔了,都可以找她。”何缜皱眉道,“可我总是没想得那么通,或许我只是在拖延‘见她’这件事,不愿想得太明白,后来干脆就不想了。” “那就逃避吧,”赵熙衡道,“铜山派人脑子都不好,你想不通,我一点都不意外。” 他挑衅地看回去,逗弄何缜是他最近的乐趣所在,可何缜没听见似的,喃喃道:“我很思念珉儿,我走时她还没断奶,现在相见,恐怕都认不出了。” “珉儿有父卿,虽吃过你的奶,与你的关系还不如与你哥哥近。” 何缜才意识到赵熙衡又在不说人话了,翻了个白眼道:“揭我的伤疤会让你更好受吗?” “会,看到别人的痛苦,就会觉得自己的挫败没那么重要了。”赵熙衡半真半假地笑着,起身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吃饱喝足,我们该继续往前走啦,何前储卿。” 以土盖灭篝火,又将火星踩碎,黑暗重新回到四围,他们继续前进,几乎一言不发。 脚步声和心跳声在逐渐狭窄的甬道内回荡,接下来的路程何缜有些心不在焉。他一向与赵熙衡合不来,今日竟莫名惺惺相惜了。 或许因为以武会友的敬佩,或许因同样失败的感情经历,以及见证情敌弱点时那相似的理解。 思绪纷繁中,几乎忘记疑神疑鬼,转过一道斜向下方的弯后,突然听见赵熙衡笃定而惊喜的声音。 “就是这里!”他一边触碰石壁,一边掏出火折子探照细节,“附近应是有道暗门通往藏宝处,你帮我仔细找找。” “是什么样的暗门?” 何缜去另一边帮他寻找,可不知怎的,脚下骤然一空,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连人带包裹跌入黝黑的地道,像个浑圆的皮球沿着斜坡头晕眼花地滚到底,赵熙衡的叫声在耳中逐渐远去。 “你找到了!何缜,你还好吗?” 他怎么也不提醒留心脚下!这王八蛋。 肩膀狠狠撞上一块巨石,漫长的滚动终于停止,何缜挣扎着爬起,只觉浑身骨头都开了片儿。头晕眼花让周围涌动着诡异的蓝绿,火折子也跌飞了,他只能摸索前进,好在空间不大。在石壁上,他的手指触碰到一条横向缝隙,有微弱的风从是处传出,看来里面别有洞天。 莫非这就是藏宝点? 知晓机关的赵熙衡不在身边,何缜没有轻举妄动,只蹲下揉开肩膀的痛楚。 “何缜!何缜!” 赵熙衡寻来了,可何缜心中带着气,并不搭理。那声音得不到回应,又吵起来:“何前储卿!何前公卿!你还活着吗?” 叫得何缜心烦:“别嚎了,我在这儿!” 赵熙衡带着摇曳的火光循声赶至,有了覆车之鉴的他丝毫不狼狈,他首先注意到了那条缝隙,移火相照,隐约可见内中有口巨箱,喜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将火折子递给何缜,努力向缝隙中挤,可这回他无法身先士卒了——缝隙太小,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服输,将衣服脱了再试,差点把手臂卡住。 “你行不行?”何缜不耐烦道。 “早几年还行,我近年身形更加壮硕,实在进不去。”他说罢,转头看向何缜,“还得你来。” 何缜迟疑道:“里面不会有陷阱吧?” “有,但我会告诉你怎么拆解。”赵熙衡殷勤地帮他拿包裹,看何缜极不情愿地将肥厚的上衣脱了,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脐下的圆疤。 赵熙衡将火折子凑近了照:“这是什么?” 何缜反问道:“你不知这是什么?” “你……”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何缜也察觉了刺痛情敌的快感:“叫我那么多次‘何前储卿’,我有春疤难道不该?怎这般惊讶?” “是你自己点的吧?”赵熙衡嘴硬道,“或是这五年间你遇到了旁的女子,总归不可能是她,她又不喜欢你。” 何缜不屑解释,付以冷哼,专心尝试通过缝隙。脑袋过去了,肩膀过去了,整个身子也跟着过去了,洞内的风吹得何缜直抖,将赵熙衡递来的衣服草草一披,就被催命似地指挥去拆解机关。 左边如此这般,右边这般如此,箱盖缓缓开启,何缜探头一看,里面还真躺着个东西! 那物什呈长圆柱形,上有浮雕花纹,莹莹地发着绿光。何缜拾起凑近观察,觉得它接近于某种信物或者权杖,又因它奇怪的颜色有些排斥,身后的赵熙衡催促道:“拿来给我看看。” 何缜便从缝隙中将宝物递过,再原路爬出,可始料未及的问题出现了——他进来时卡在两石间的缝隙里,借着垂落之势进入,如今要逆着突破这道门关,反而无法做成了。 他尝试很久,直到满头大汗,赵熙衡终于从“宝物”中移开视线,意识到他被困住了,道:“把剑给我,我将洞砸了。” “不能砸!”何缜用手感受石缝里透出的风,阻止道,“四周空隙很多,结构怕是不稳,你一砸,没准儿将我埋在里面了!” 这话刚说出口,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竟然轻易将宝物交给赵熙衡——这厮不会卸磨杀驴,故意将他活埋吧! 他可是赵熙衡啊,就算路上再惺惺相惜,这人也是个坏蛋兼情敌啊! 令何缜忐忑的对象弯腰拾起两个包裹,将它们一股脑从缝隙塞进去。 “这些食物和水供你撑五日不成问题,你在里面待着,等我带人救你,别在我赶回之前被赫颐人发现。” 何缜连忙唤住他:“为表诚意,你把宝物留下!” “想什么呢?”赵熙衡奚落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如今你除了祈祷我良心尚存,也没别的办法。” 何缜真急了,道:“别走,喂!别走!” 可是那身影和光就这么消失了,留他在杀手部落所守护的圣山底下。何缜几乎绝望,想到一路目睹的动物尸体。 赵熙衡不会回来了,而自己就要死了,何缜没由来地确信这一点。 五年之约……可是五年之约,还没兑现呢。仙姐会当他食言吗?会怨恨他吗?还是会继续等他呢? —— 7. 赵熙衡回到敏都时天都快亮了,还有一个时辰紧闭的城门就要开启,他想找地方安静等着,可城门上突然有人擎起火把,向下问道:“来者何人?” 他不欲声张,反身就走,那人追问:“可是吾皇陛下?” 他只能仰头,让灯火照亮自己的面孔。 城门轰然洞开,守城的卫兵们齐齐跪下了。 “我等奉皇后之命,在此恭迎陛下。” 赵熙衡捏紧怀中的赫颐族宝贝,若无其事入城,试探问道:“皇后有何指示?” “荆国储君殿下昨夜抵达敏都,皇后遍寻不到陛下,就命臣等……”他的话被打断,赵熙衡急切问道:“魏留仙已经到了?” “是,此刻正在宫中。” 赵熙衡方才还怕暗度陈仓的寻宝计划暴露,此刻狂喜已经将心占满,立即催马回宫。 她来了!比计划提早了整整五日。听闻荆国刚修了利于车马行走的大路,竟让路程缩短这么多天,自己筹备万全,却措手不及了。 一颗心被颠得七上八下,好多待办事项在颅内乱糟糟地挤成一团:山洞里亟待解救的何缜,怀中的赫颐族宝贝,要瞒着安吉,想方设法寻求魏留仙的支持……可是当务之急…… 她会穿什么衣服? 荆国尚玄金、凰尾纹,他穿银色龙鳞那件最合适,何缜有足以支撑五日的食物,够他接待好了魏留仙再找机会救他出来。 救出来后,要让两人见面吗?虽然不太情愿,但答应过她……最好还是别见。魏留仙会带谁随行?道貌岸然的梁穹,还是那只护主的狗?有机会该和江成璧打一架,试试自己实力有多大长进。 见她的第一面,要做官样的寒暄,还是问一句“别来无恙”?要小心说话,别搞得又吵起架。得再找几件衣服,在不同场合与她相搭……等等,自己这一身风尘,相见实在不雅。 他决定先沐浴,再换上那件银色龙鳞的衣袍,打扮得清清爽爽体体面面,来一场阔别多年的重逢。 刚入宫中,就听见热闹的谈笑声远远传来,他往宴厅帘后站定,想远远地看眼魏留仙就走,眼睛还没记牢她的身影,就有个东西跌跌撞撞来到脚边,将他一把抱住。 “卿叔!我还没躲好呢,这次不算!” 低头一看,是个眼睛亮亮、笑嘻嘻的小姑娘,对方看清他的脸,反而愣住了。 “不是卿叔,你是谁呀?” 赵熙衡心脏倏然而动,不由自主蹲下拉住对方的小手,一旁的宫侍介绍道:“帝姬,这位是兴国皇帝陛下。”那小家伙头一歪,对赵熙衡甜甜笑道:“舅舅!” 他的亲人要么惨死,要么被他以牙还牙地讨回欠债,这声久违的招呼简直将他的心叫化了。赵熙衡以格外柔和的声线问道:“珉儿,你是珉儿吗?我上次抱你时,你还在襁褓之中,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舅舅抱过我吗?”珉儿毫不羞怯地打量着他,“怪不得我见舅舅十分亲切,方才还将你错认成了卿叔。” 赵熙衡被哄得眉开眼笑,想抱她,又嫌弃自己身上脏,只能继续拉她的手:“待舅舅换身衣服,再来抱你。” 然而魏珉笑道:“我在和卿叔玩躲猫猫……舅舅,我能不能随你走?这样卿叔就找不到我啦!” 赵熙衡问:“江卿叔?” 魏珉点头。看着那张小小的面孔,他很难联想到该死的铜山派人,只会看到尘封在记忆中的另一张脸。 那年他初来荆国,见魏留仙的第一面,她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被皇卿抱在怀中,笑容明媚。 生命在延续,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话的意义和所指。 赵熙衡将外衣脱了,用干净的内里把魏珉包成一个球,搭在肩上,感受她趴在后背嗤嗤地笑。 “嘘!舅舅带你看好玩的去。” —— 8. 虽然兴皇不在,可由安吉组织的接风仪式丝毫不见仓促,皇后的权力和认可比前桥想象中大,她意识到情报消息不假——安吉正逐渐将赵熙衡架空。 兴皇的后宫也和印象中不同了,许多院子空荡荡的。赵熙衡即位后,曾将父皇的妃嫔聚在一起,讨论今后如何谋生,若有刺绣、唱歌、制衣、跳舞特长者,就发个就业证,按照品秩兑换成创业基金,支持太妃们出宫再就业。 从天龙人变成“下九流”,太妃们起初惊慌失措,却因政策支持找到了安身之途。有几位深耕数年,已在业内有了名气,专为皇宫做供应商了。 反观本朝兴皇,除皇后外无有妃嫔。有人以子嗣不繁为由劝兴皇选秀,却遭斥咄。 “朕今年才二十几岁,你怕朕命短?” 若有人再劝,兴皇就要说——他和皇后乃少年夫妻,恩爱不疑,只愿皇后能诞下两人爱的结晶……用这借口拖延五年,臣工们也盼了五年,终于将皇后的肚子盼大了。 “我还想问你呢,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凤仪殿内,前桥问安吉道。 “我自己的,难不成是赵熙衡的?”安吉张嘴衔住一位眉清目秀的宫侍喂来的水果。 四年前,借着与赵熙衡回荆探亲的机会,安吉将昔日“寡郎宅”中的夫郎扮作奴仆,尽数带到兴国,腹中骨肉或许就是面前宫侍的助力之果。 “皇姊还是希望你回荆国安胎生产,等你头三个月过了,胎象稳定,我和你一同回去。”见她点头,前桥又问,“赵熙衡去哪了?” 安吉狡黠一笑:“他的心思无非就那几样:权力、口碑和女子呗。” “女子?”前桥惊道,“他在外头有人了?!” 安吉摆手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从前很少交流,如今分别数年却像有无数话说。大人叙旧时珉儿醒了,闹着要与成璧围着宴会厅捉迷藏。珉儿人小鬼大,喜欢藏在意外之处,成璧为哄她开心,会先假装找不见她……谁知这回真找不见了? 当前桥和成璧终于寻到女儿的下落、找到打扮一新的赵熙衡时,魏珉已在满床玩具的包围下睡着了。 赵熙衡那头卷毛光泽蓬松,对前桥笑得人模狗样:“朕因事出宫,有失远迎,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前桥不满道,“你干嘛拐跑珉儿?害我和成璧着急。” “大人熬夜聊天,小孩子就得陪着吗?哪有这样当卿叔的?”赵熙衡不指责前桥,却将矛头对准成璧,“好在安吉身边没你这号人,不然我会操碎了心。” “安吉的孩子,轮得着你操心么?”成璧回敬道。 前桥本以为赵熙衡治国功绩不错,几年不见应有很大长进,谁知还是烂嘴一张。见他又要发作,连忙堵他的话:“别吵了,珉儿还睡着呢。” 赵熙衡借机凑近献殷勤:“我刚见她就认出来了,她一点儿都不怕生,还唤我‘舅舅’。珉儿好聪明,简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前桥道:“是啊,梁穹特别会教。” 成璧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赵熙衡的赞美也噎在当场,只能徒劳强调:“是‘何穹’。” “我私下里从不这样叫他。” 提到“何穹”,又不免地想到何缜,她当年在信中叮咛自己留意何缜消息,如今人寻到了,她们不日即将重逢,可怜自己孑然一身,无人惦念。这次见面他期待了许久,可她连句热络话都没有,赵熙衡内心顿起一阵酸涩。 谁愿意当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世人敬我畏我,既无人在意我,凭什么又为别人牵线搭桥? 让何缜在山洞里待着吧! “你这次怎么没带储卿?”赵熙衡道。 “我出使看望安吉,府中得留人坐镇,今年是第五年,万一何缜回来寻不到我,梁穹能为我解释。” 她们亲密无间,信任牢不可破,至此,赵熙衡愈发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前桥命成璧抱走魏珉时,小家伙刚好醒了,又在对他笑:“明天见,舅舅。”他竟然心中一慌,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告别。 赵熙衡弄不懂,这是出于亲情的呼唤,还是对她惦念的延续。 —— 9. 珉儿叫赵熙衡“舅舅”,是因他曾做质子为先皇收养,叫安吉“姨母”,是因循翼亲王的血脉,可这听上去完全不似两口子。 “都想和你做一家人,只能各论各的。”成璧幽幽地道,“他那身衣服恐怕都是为你特意穿的,有时间收拾自己,也曾偶遇珉儿,又为何不直接见你?” 为何呢?赵熙衡作为一国之君,打扮得像只盛装开屏的孔雀,心思昭然若揭。前桥想起安吉说他心中只有三件事,那最后一件不会是指…… 猜测旋即有了答案。 下午前桥睡醒后收到宫侍传旨,说兴帝邀请荆国使者们同行游猎。孔雀再次抖擞了尾羽,只待炫耀的时机,赵熙衡打扮得意气风发,信心十足地做好万全准备,可当他看到扎紧头发、拾弓上马的前桥如约而至时,有一瞬间被晃了神。 上次一起打猎,距今有十五年了,他几乎忘了骑装的她是什么模样,相信她也不记得那时的自己了。 那正好,今日留下的印象必然深刻。 “猎场有鸿雁也有走兽,殿下尽可自便,得了猎物命人烹宰,晚上我们吃个痛快。” 他将那把雕弓拿出,箭尖直指天阙,口中一声呼哨,便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在兴人眼中,如今的盛世是兴皇戎马平叛、扫除奸佞所创,正值壮年的领袖率先冲锋激起铁血热情,列臣山呼万岁,喊声震天。 那箭矢落下时正中远处草靶人的头颅,而赵熙衡也恰在此时骑射一剑,与之同时到达。这不仅需要臂力和准头,更需要把握时机,有此神技,在场之人无不惊呼赞叹,就连成璧都情不自禁叫了声“好”。 赵熙衡一定远远听见了观众的赞叹,返回时主动放慢了马速,以便更好地享受崇拜和欢呼。看他装模作样的神态,前桥直呼赵熙衡生错了时代,怎就没有摄像头和闪光灯满足他的自恋呢? 那匹万众瞩目的马也趾高气昂,冲她走来。 “殿下想吃什么野味?”赵熙衡的微笑自信而优雅,“朕将用最高礼仪招待尊贵的荆国储君,今日效劳鞍马,殿下但凡说要,朕绝对办到。” “谢谢,”前桥环视四野,对赵熙衡道,“这猎场真好,我想先催马跑一跑。” 他道了句“请”,就礼貌让到一旁,看前桥微微调整后纵马驰出,他也跟在身后,借机和她说话。谁知前桥突然从鞍旁箭筒中抽出箭矢,直身向靶,“突”“突”“突”三箭连射,精准扎入赵熙衡方才落箭的位置。 跟在后面的赵熙衡怔怔地扯了一下缰绳,他不记得魏留仙会这招,而与坐骑一起发出嘶鸣的,是身后众人的叫好。 “赵熙衡,不用你的‘效劳’,我想猎什么就亲自动手啦!”前桥驰在前头笑道。 一心炫耀的孔雀竟被别人的羽毛晃了眼,但孔雀没有失落。童年时那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 10. “赵熙衡!” 又是一声呼唤,声音不大,却让他从愣神中吓了一跳。 “殿下在想什么?” 那个声音语速放得很缓、很温柔,像是为了让他听清,一边说话,一边用纸笔写下这六个字,又将笔递给他。 赵熙衡看见自己生涩的字迹一笔一划出现在下一行。 “魏留仙。”他写道,并用不熟练的荆语回答,“为何,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将笔握在掌心,与那男子一起看向窗外。宫人们热闹地围着二帝姬魏留仙,听她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国史》,原文摊开在旁,居然一字不差。声音远远地被风吹来,将桌子上的字纸掀开一角,赵熙衡转头,看到后来的皇卿穆信之若有所思的脸。 “殿下是想说,自己身为皇储,却是质子,留仙也是皇储,却备受宠爱。”穆信之问道,“殿下是想变成她那样?” “我不想当庸才。”赵熙衡道,“父皇……不喜庸才。” 穆信之笑了:“没人说殿下是庸才。字要一点一点学,武艺要一天一天练,殿下只是起步晚,并非天分不佳。” 赵熙衡眼望字纸沉默着。 “至于你父皇的喜欢……这很难,即使有天分,即使什么都做得好,也很难得到喜欢。”穆信之向不远处张望了一眼,暖春正在迅速挥手,于是他匆匆起身,对赵熙衡道:“储君面圣结束,我要过去了,下次进宫,我会再来看望殿下。” 赵熙衡连忙起身相送,隔着花窗看到穆信之迎接魏凰邻的身影。时为荆国储君的大帝姬魏凰邻面色很差,大概又被她的母皇斥责了。赵熙衡来荆国后,就目睹过数次帝王对储君不留情面的批斥。 ——即使有天分,即使什么都做得好,也很难被喜欢。 于是他又把羡慕的目光转向被笑语包围的魏留仙。 —— 11. “赵熙衡?” 记忆中的脸逐渐放大,她调转了马头回来找他:“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高超的技艺震慑得不敢动吧。” 赵熙衡发觉自己正立在牧野之上,回神后跟上她的步伐。 “射得真好,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弓吗?” 前桥大方地递过,赵熙衡看出那是一把旧弓,样式也不似宫廷之物,猜着是成璧为她寻来的东西,便道:“我回去送你一个更好的。” 前桥却说:“不必,这把我都用顺手了。” “它叫什么名字?”赵熙衡又问。 “不知道,”前桥答,“是何缜留下的。” 四年前她在何缜房内看到他未带走的弓箭,反正无聊,便用这把旧弓练习准头,或许前主人对骑射的擅长传递过来了吧,从此越用越顺手。 赵熙衡惆怅地闭了嘴,华丽的羽毛像被雨淋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这几年间,你可曾听闻何缜的踪迹?” 赵熙衡喉咙一哽,答了个“未曾”,便听前桥叹道:“看来还是外面的世界吸引人啊。” 众人如何打猎,射来何种猎物,赵熙衡已无心关注。夜晚的篝火晚会十分热闹,他却草草吃完就回到王帐之内,叫来十五名身手矫健的护卫,刚要吩咐营救行动,前桥又未邀自来,举着酒问:“我看你滴酒未沾,什么时候戒的?” 赵熙衡搪塞道:“昨天。” 前桥注意到了待命的护卫,因问道:“你要出营?” “只是提醒大家,不要仗着皇室护卫身份凌驾于百姓之上。”赵熙衡道。 她来了,是因为关心吗?那颗渐冷的心有一瞬间回温,赵熙衡解开领口的扣子,故作随意地伸展双臂,让胸肌跟着撑起,也让前桥不得不注意他袒露半截的前胸。 似乎是身形壮硕的缘故,紧身的衣服更能显出曲线,赵熙衡察觉了她的视线,故作无辜道:“找我有什么事?” “你平常就这么穿衣服吗?” 赵熙衡抿唇而笑,半真半假地“嗯”了一声,还想调侃几句,帐帘又被掀起,这回走进来的是安吉。等前桥再转过头时,发现赵熙衡不仅把身体坐正,还将“V”型的领口重新恢复成了“I”型。 看来这孔雀果然心怀鬼胎啊。 安吉是来邀请她和珉儿玩耍聊天的,前桥得以离开赵熙衡的王帐,心里还在想他偷偷炫耀胸肌的意图。而路上的明火将安吉的表情照亮,前桥看她似笑非笑,赶紧澄清道:“嗳,我刚才可什么都没干啊。” “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安吉道,“他方才是不是以色诱你来着?” 前桥纠结道:“我觉得,也不太是……” “他是,”安吉一言道破天机,“为了赫颐族的宝贝。” —— 12. 赫颐族? 这名字并不陌生,前桥知道那是位于兴国北部雪山之中的中立部族,不向任何一个国家俯首,而是凭借家承的高超武艺,成为所有势力价高者得的雇佣兵。 “宝贝?” 安吉道:“看来他还没对你说。上个月敏都拆除旧庙宇,墙壁中得数卷旧籍,呈于御前,其中有部图册乃赫颐人绘制,晦涩地记录了族中宝物的藏匿位置。赵熙衡研究了好久,兴许是破解了吧,于几日前出发至北部山林寻宝。” 呦吼,赵熙衡被架空果非传闻,安吉能将他的动态摸得一清二楚,大概早就在他身边布满眼线。 “他回来后,绝口不提自己去了何处,做了什么,我猜宝物已经到手了。”安吉正色道,“此物作用非同小可,赫颐族人将其视为凝聚祖先神明意志的法杖,执杖即获祖先意志,可向全族发号施令。近两百年,此宝物丢失,赫颐群龙无首,若被赵熙衡手握,他便有了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军队。”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前桥问:“他想夺回国家大权?还是说……” “我倒觉得他只是想自保,毕竟我已有妊,大概怕我为给孩儿铺路,设计将他废黜。”前桥刚因安吉的话松一口气,暗叹赵熙衡只为自保,误会解开就好,又听安吉道,“我觉得孩子还未出生,离废黜他还有数年呢,我肯定不会那么快行动。” 前桥哭笑不得,赵熙衡惶恐得没错,自保也及时……说来当时扶持赵熙衡上位,一是为用皇室血脉稳定民心,二是因赵熙衡已经滞势,可以稳步实现改弦易帜。既然他脱离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桎梏,立志要当一名贤君,那就做个共赢的交易——你过你的皇帝瘾,把未来留给荆国。 这艘大船五年来就是这样貌似稳定地行驶着,可随着安吉有孕和权力的偏移,暂时的平衡被打破了。只求今生的赵熙衡怎会对“今生”的缩水坐视不理?事关生死存亡,他不会不争。 “赫颐其民狠辣,视人命如草芥,即使附庸为兴所用,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自刃之器。”安吉道,“故而我一向主张只杀不留,斩草除根,但它对于熙衡而言,却是救命稻草。” 所以安吉的诉求,是想赵熙衡将宝贝吐出,赵熙衡的诉求,则是不想处于随时被废黜的惊恐之中。 “你们还是定个契约吧,你保证多少年不动他的地位,他保证交出私兵。”前桥忍不住道。 安吉却摇头:“我不能代表荆国立誓,你知道,一但时机成熟,我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要么咋你们俩做成了一对儿呢?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暗藏反骨。 “留仙,你仁慈,不愿血祭江山,可国家需要仁君,也需要酷吏。我非仁君,但我得做随时想用随时就可出鞘的剑,以待你姊姊、或者你发号施令。”安吉不容置疑道,“所以留仙,你得帮我。” 前桥做不到像安吉这般,起初她觉得这是自己的缺点,可后来意识到,太平盛世的仁君、动荡乱世的雄主,都是她们需要扮演的角色。 “你想我逼他交出赫颐族宝物?” 安吉道:“是你的话,不一定要逼迫。你看他最近的样子,不就因为你出使兴国了吗?” 事可看破,却不好说破,难不成安吉要她利用赵熙衡余情未了,哄他放弃得之不易的宝物? 虽然目前看来,这是最省力,也最容易成功的办法。 “你是他妻主啊。”前桥别扭道,“怎能让外人诱惑自己的卿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都不介意和你‘通院’。”安吉道。 “可我介意,我不想今生再和他有孽缘了。” 安吉神秘一笑:“那我再提一件事,你看份量重不重——你的前储卿,何缜,我有关于他行踪的消息。” 此事算是说对了地方,前桥的心狂跳两下,脱口问道:“何缜在兴国?” “你拿赵熙衡的宝物,来换何缜的消息吧。”安吉调皮地眨眼道。 —— 13. 这对儿妻卿可真能折腾! 她是来探望怀孕的安吉的,怎么这么麻烦?还要利用赵熙衡的感情设下陷阱,别说这是前世种种的因果报应,她并不屑以这种小人行径换来胜利,倘若人能奸诈至此,和当初的赵熙衡有什么区别? 她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经过复盘,前桥发现自己接下来要做几件事:其一是确认赵熙衡掌握宝物只为自保,而非怀揣复辟野心;其二是确认赵熙衡对两人感情格外重视,而非一时兴起的聊骚;其三是何缜的下落,既然安吉知晓,赵熙衡应非全然无知,或许他上次没说实话。 于是她决定天亮后再见赵熙衡一面,与他深入谈谈。次日一早,她来到王帐时,里面却已空空如也。 “兴皇去哪了?” 宫侍道:“圣上身体不适,起驾回宫了。” 前桥知道这是托词,当即命成璧将人拿进帐篷,逼问实话:“他去了哪,带着多少人?” 宫侍沮丧道:“圣上怎会告诉小人?小人只看到,圣上带着十余护卫,天刚亮就向北去了。” 向北?不好,他一定是去用宝物命令赫颐族人了!若当真动起刀兵,荆兴两国的合作立时斩断,五年来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不说,身处兴国宫中的安吉,也会面临杀身之祸。 得去拦着他。 前桥命成璧留下保护魏珉,自己挽弓上马,向北追去。 —— 14. 苍凉的盛夏在视野中飞快掠过,雪山似永远碰不到的界外贴图,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前桥和飞驰的马匹,所有人和所有事都像一场错觉。 但火堆做不了假,驰马的蹄迹做不了假,赵熙衡走过的痕印被风吹散在各个角落,让前桥逐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真在不久之前来过。 马不停蹄赶路,终于在下午时看到一处民宅院内停留着十余马匹,有几人听见声响警惕地走出,看到她的面孔,又都愣住了。 “赵熙衡呢?” 被直呼名讳的国君也出来了,并不生气,只是错愕看着她。 “你……”赵熙衡问,“你跟踪我?” “你突然告病,带人离开,要干嘛去?”前桥反问。 “是关心吗?”赵熙衡试探道。 前桥不答,下马走入房子,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原来他们在生炊做饭。赵熙衡拿来一把椅子道:“北部山林中有异族作乱,我去巡视一番。” “平乱不带军队,只带护卫?”前桥道,“你有事瞒我。” “身为国君,难道不该有秘密?” 他准备充分,带着易于临时烹饪的食物,一定是上次寻宝探出了合适的路线,可他目前还不想承认。 他将食物挟到前桥面前:“不用担心,也别跟踪我了,我明天这个时候就回来。” “我也去。”前桥道。 意料之中的,赵熙衡拒绝了。 “你有那么多护卫,还怕我遇到危险?” “他们不是我的人,是安吉的。”赵熙衡压低声音道,“我没有完全值得信赖的、属于自己的人,悬于枕边之刃,时时刻刻都在头上。” 可见赵熙衡的确存了自保之心,前桥又道:“既然如此,你更需要我,关键时刻总比那些护卫靠谱吧?成璧都放心我独自前来,你却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而是赵熙衡觉得,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理解自己的举动。 “你……其实是安吉的说客吧?”赵熙衡看着她,无比认真地问,“你也觉得,我的利用价值结束了,该从容赴死吗?” 前桥叹息道:“我不是她的说客……”话还没说完,就听“吧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桌上,前桥仔细一看,原来是赵熙衡鼻子中流出一道鲜血,“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 “鼻子……”前桥提醒道。 赵熙衡随手将血抹去:“从昨晚就这样了。” “让医官看过了没?” 赵熙衡抹着源源不断的血,面色愈发凝重:“我得赶紧回到灵山。” 前桥看不透目前的状况了,赵熙衡中毒了?难道安吉为了那个“宝物”,已经对赵熙衡下手?而他想回灵山掌握赫颐军队,临死前放手一搏? 可恨这两人谁都不说破,留她一个人夹在中间猜测。 “赵熙衡,直说吧,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未免他犹豫逃避,前桥抓住他的手腕,非要他一个回答,赵熙衡怔怔地看着她,瓮里瓮气道:“当然是想活。” “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宝贝交给我,我带你找安吉拿解药。”前桥道,“我是荆国储君,杀不杀你不该由安吉做主,兴国也承受不起一场自相残杀的动乱。你身边带着的都不是自己的人,是想让他们在赫颐族部落中尽墨吧?若当真如此,等同于与安吉撕破脸皮,我皇姊绝不饶你。届时你来之不易的地位、和平,都会付之一炬了。 “你把宝物给我,我承诺不会让你头上那把剑无缘无故斩下。即使安吉的孩子羽翼丰满,我也保证你体面退场。” 她猜错了方向,可终归是想保全诸方,赵熙衡缓了一会儿才问:“我不信你会帮我,你和她才是一家人。” “可是珉儿还在叫你‘舅舅’。”看赵熙衡双眸一闪,前桥道,“纵然发生过很多事,我们一起长大的童年、曾经真挚无猜的过去不可抹杀,我不会眼睁睁看你玩火自焚。” 更何况,这把火容易烧到邻居的后院。 “把宝物交给我。” 赵熙衡很矛盾,交出宝物意味着把性命一并交付,若这是她们联手做的局,他就毫无后悔之机了。可面前站着的、与他谈判的又是她,或许是陷阱一场,也或许是难得的信任交换。 两条线重新有了交点,多么难能可贵,他做不成默默守望的何缜,也舍不得因猜忌放弃这次机会。 交点,值不值得自己赌上一切? “你可与我击掌为誓吗?”再抬眼时,赵熙衡严肃地立起手掌。前桥不解道:“击过掌就可以?” “我们小时是这样的。”他道,“击掌无悔。若你与我击掌,我就将宝物交给你,性命也交给你,听你的所有部署,对你说所有实话。你不必付出任何,就能得到我的全部。” 这也意味着,她先付出一次信任,换来一个终身偿还的承诺。 —— —— 如果你是前桥, 你的选择: 1.用真心换真心,信任对赌,与他击掌为誓——开启赵熙衡《兴国艳后》番外篇,跳转【番外2】,获得茶某什保证:何缜不会有事。 2.心有疑虑,“我们还是用大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吧”,与他签字画押——开启何缜《五年之约》番外篇,跳转【番外3】,获得茶某什保证:赵熙衡不会发疯。 好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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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BG】去你的世界观
一、官方活动
二、大意了
三、喝断片儿
四、什么玩意儿初恋
五、解散是不可能的
六、找个没有男人的地方
七、绕不开的那次夜宴
八、一壶酒有几个牛
九、小郎君呀
十、欸
十一、孤家寡人
十二、好姊妹,跟我走
十三、无欲无求的共享单车
十四、散财童子与荆国合伙人
十五、谁不爱热闹呢
十六、工具人
十七、失策
十八、庶卿与梁小郎
十九、眼中钉和鸳鸯棒
二十、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二十一、仙之所留也
二十二、人造符瑞
二十三、赏罚分明
二十四、何以治玉为竹蛏
二十五、二龙戏
二十六、老当益壮
二十七、初涉朝堂
二十八、《记京都夜游》
二十九、人形充电宝
三十、僵局
三十一、合婚之仪
三十二、小桃枝上宿双莺
三十三、超生游击队
三十四、小狗呲牙
三十五、魏留仙的珍宝
三十六、寝殿风波
三十七、雪山下的落水犬
三十八、新欢旧爱
三十九、耍宝
四十、出点风流汗
四十一、社死现场
四十二、发带与木雕
四十三、丁丁陈列柜
四十四、讨喜
四十五、拼补回忆
四十六、天谕
四十七、赁奴
四十八、为八卦事业奉献终身
四十九、明庚
五十、男女通吃
五十一、野猫偷腥
五十二、梦里花落知多少
五十三、潜力股
五十四、乖奴
五十五、影子
五十六、不看僧面看佛面
五十七、回头草
五十八、殉
五十九、荆国脑袋和兴国脑袋
六十、出口转内销
六十一、爱弛
六十二、纵使相逢应不识
六十三、筠郎
六十四、意外收获
六十五、黑寡夫
六十六、度假是一场危险尝试
六十七、维护
六十八、蜜糖与砒霜
六十九、邀月阁
七十、少女情怀总是诗
七十一、欲障
七十二、后劲儿
七十三、不能打破的幻梦
七十四、影响
七十五、干柴与烈火
七十六、生辰之谋(1)
七十七、生辰之谋(2)
七十八、烧春疤
七十九、无处藏匿
八十、雪覆之日
八十一、久违的不速之客
八十二、男人
八十三、《卿诫》
八十四、何缜战役
八十五、学无止境
八十六、灰字
八十七、为母之心
八十八、管中之窥
八十九、公卿
九十、踢被子
九十一、傻大儿
九十二、偶人-金与墨
九十三、偶人-真与幻
九十四、关于真理的大讨论
九十五、一寸柔肠情几许
九十六、蓝条空空梁庶卿
九十七、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九十八、延迟满足
九十九、兄友弟恭
一百、分路扬镳
百零一、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百零二、好耶是大冒险!
百零三、老板我要“团圆房”
百零四、同夫之泪
百零五、生育之具
百零六、五水原与春祷仪式
百零七、一起洗澡澡
百零八、花径缘客扫,蓬门为君开
百零九、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百十、女字边
百十一、妓姐儿
百十二、兄弟们,为人权和自由而战!
百十三、什么感觉?
百十四、春台府和咸猪手
百十五、停,不可想
百十六、以恶止恶
百十七、安逸
百十八、锄奸分队
百十九、易容
百廿、再会玉龙山
百廿一、五仁馅
百廿二、驯同
百廿三、安吉郡卿
百廿四、国之大蠹
百廿五、焚书
百廿六、羽光将军与祸国妖女
百廿七、月黑风高老猫妖
百廿八、毒
百廿九、公卿牌充电宝
百卅、夜长春梦短
百卅一、最佳演员
百卅二、三加五等于八
百卅三、虎狗豺
百卅四、墙内阋,墙外侮
百卅五、禁欲与纯爱
百卅六、俯卧撑
百卅七、卯卯
百卅八、信徒
百卅九、玉米须大作战
百卌、篡史
百卌一、痛饮渐淡之酒
百卌二、棣云别院
百卌三、虚情寸断
百卌四、重逢
百卌五、人生苦短,缘何踟蹰?
百卌六、不及筠郎
百卌七、闺蜜
百卌八、凯风自南
百卌九、独宠与人棍
百五十、兔兔小姐的如烟往事
百五一、兔兔小姐(番外)
百五二、葬送的割屪者
百五三、八百云关
百五四、凤苑孩子王
百五五、男德教育
百五六、笨蛋美人
百五七、被神祝福的痕迹
百五八、宠卿狂魔
百五九、皆为虚妄
百六十、偷郎
百六一、咸佑十二年
百六二、姊妹
百六三、故人一别几时见
百六四、牛头马嘴乌龙话,虎冠豺襟青蝇军
百六五、投其所好
百六六、龃龉
百六七、一念之差
百六八、飞鱼式是骗人的
百六九、神明的真容
百七十、合理存在的偶然
百七一、准星
百七二、飞头蛮
百七三、高考
百七四、人造之物
百七五、若问此身归何处(1)
百七六、若问此身归何处(2)
百七七、魏留仙
百七八、不得舍
百七九、参商
百八、金宵之喜
百八一、狗狗碎碎
百八二、春台之变
百八三、天厄
百八四、清明
百八五、真嫄
百八六、庶卿
百八七、子昂
百八八、春朝
百八九、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百九十、向前走吧
百九一、刮骨去毒
百九二、啊?
百九三、懂事
百九四、抽抽抽,吃尽大保底!
百九五、爱
百九六、魏珉
百九七、重走来时路
百九八、为荆国崛起而读书
百九九、约定
二百、终章:百雷海
【番外1】孟筠:一日偷闲
【番外2/3前置篇】赵何:异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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