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2025/01/1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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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岳飞溟失散的二十年时间里，风逍遥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兄弟二人重逢的场景——重逢时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会说什么，会不会拥抱，会不会流泪，重逢会给彼此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但他绝没有想过，二十年的时光会把岳飞溟从自己的弟弟变成了“姐”。
“月……你不认得我了吗？”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连声音也抖得变了形，他试图用乡音来唤起对方对自己的记忆，可二十年间不曾说过的家乡话已然化作了一道音调奇异的怪声：“我是风，是你的大哥啊……”
“大哥？”如今身高已经与风逍遥不相上下的男人面部似乎颤动了一下，声音也随之迟缓下来，让风逍遥心里提起了一丝希望，但那张精致面孔上细微的变化马上转变成了一个白眼：“哥什么哥？叫姐！”
对方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斩钉截铁，重低音的男声也传递出足够的压迫力，风逍遥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要求开口叫了一声：“姐。”
岳飞溟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对紧走两步跟在他身后的风逍遥撂下一句“跟着我干吗？”，就钻进了车里。
对方已经表达了拒绝，风逍遥知道自己不该跟上去，但岳飞溟身上的变化让他太过震惊，他实在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刻跨上电动车，追着出租车行驶的方向跟进了一个小区。远远地看着一栋住宅楼里的灯逐层亮了又灭，接着一户房屋中灯光亮起，过了一会儿又关上，风逍遥在楼下一直站到东方欲晓，身体浸透了初夏的夜晚尚未脱去的寒意，才低头摸出酒壶，送到了嘴边。敬什么呢……这次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可敬了。
闷声喝下无味的酒，风逍遥骑上电动车回了家。欲星移还没醒，风逍遥脱了衣服就钻进被子里，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逍仔？”几秒钟后，鲛人的手覆在比他温度更低的双手上，“你出门了？”
“嗯，”风逍遥往他脖子里缩了缩，“借我抱一会儿吧。”
在纷乱思绪和爱人身上熟悉气味的交织中逐渐睡去，风逍遥一直睡到中午才茫茫然醒来。欲星移在端午节假期第二天的下午负责在研究所值班，桌子上留着风逍遥的午饭，还是温的。
风逍遥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自己昨晚过山车似的心路历程，掏出日记本用书写来梳理自己的思绪，才忽然想起来不知道飞渊是不是已经平安回学校了。幸好昨晚告别时还没有被重逢的忐忑冲昏头脑，没忘了和飞渊互换联系方式，风逍遥给挂着动漫头像的邻家妹妹发了条消息：飞渊，你回学校了吗？
刚准备放下手机，他就看到了回复：还没有，今天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紧接着是令人感叹零零后互联网原住民手速的更多回复：
不过我朋友说我可以自己去她家里住两天
她在发小家留了备用钥匙
我现在正准备出发去取钥匙
你昨天见到飞溟哥哥了吗？
你没吓到吧？
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飞溟哥哥这样的人也是正常的，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我们都应该学着接受他现在的样子
风逍遥嘴里的食物噎了一下。单手打字告诉飞渊自己现在就去找她，剩下的见面再说，他拿出前刑警的速度剿灭了午饭，出门骑车去接飞渊。
送她去她朋友发小家的路上，风逍遥问飞渊知不知道更多关于如今的岳飞溟的消息，得到的答复是所知十分有限。自称女性的岳飞溟不愿与飞渊过多谈起故乡这个话题，飞渊表示自己可以理解，毕竟故乡曾给他留下过苦痛的回忆，惨剧发生过后既会有人怀揣乡情回乡建设，也会有人选择远离那片伤心之地，不论哪一种都称不上错误。说到对故乡的回忆时，风逍遥也没有接话。
风逍遥从飞渊那里听说了“跨性别者”这个概念，但他仍然觉得难以把记忆里的岳飞溟和这个词汇联系起来。小时候的岳飞溟确实因为长得像女娃性格又内向害羞曾经受人欺负，也会因为时不时地说出几句没头没尾的胡话被人当做瓜娃子，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想做女孩的迹象……或者至少是自己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难道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忽视了弟弟的真实想法，自己其实是一个失职的大哥吗？
如果月真的是飞渊所谓的住在男人身体里的女人，那当初自己以为的雪对他的情窦初开到底是雪感情的错付还是纯纯的姐妹情？被瓦砾淹没之前她没有选择推月而独独在自己背后推出的那一把又是……
风逍遥握紧手中的车把，让加速撞上面颊的风将思绪从自己脑中剥离。
他听说飞渊朋友的发小是个男发小，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别人家，就和飞渊一起上了楼，在她给那个朋友发消息的同时替她敲了敲门。
“来了！”一道声音隔着门由远及近，然后随着开门声变得清晰且熟悉：“啊？风哥？”
映入眼帘的是小七张着嘴的表情，一秒钟后定格画面般的神情又转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只是一双眼中透露出与白日无迹如出一辙的玩味。“常欣只跟我说了有朋友要去她那里借住，我还以为是个女性朋友，没想到原来是风哥，”他露出风逍遥熟悉的八卦笑容，“原来你们是那种……”
“咳咳！”风逍遥连忙咳了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接过他递来的钥匙，转身交给被自己挡住了的飞渊，“我是陪妹妹来拿钥匙的。”
小七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忙不迭地道歉。风逍遥想到既然能产生这种误会，看来白日无迹并没有把自己和欲星移的事在警队里到处说，心里对老同事的评价多少还是稍稍提升了一格。
飞渊的朋友同时也是小七的发小常欣和小七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把飞渊送上了楼，叮嘱她有事联系自己，也可以就近找警察小七帮忙，风逍遥骑上电动车，却没有回此刻空无一人的家，而是兜兜转转又到了岳飞溟住处的楼下。
经过前一晚的观察，他已经知道了岳飞溟住在哪一间，但对方昨晚明令禁止了自己跟着他，风逍遥没有胆量直接上楼去敲门，作为前警察更不可能擅闯民宅，就只能把车停在楼下充电，自己灌下一口闷酒，在楼门前的空地上来回地踱。
其间他收到了欲星移发来的消息，问他吃饭了没有，说早晨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风逍遥回顾了一下自己在这不到一天时间里接收到的信息，觉得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楚，就和欲星移约好晚上回家再告诉他。
握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又仰头喝下一口酒，风逍遥听见了今天第二道意料之外的熟悉人声：“风大哥？真巧，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儿碰到你。”
站在他面前的是清明节时因为杏花君的委托认识的修儒，身量不高的少年双手都拎着塑料袋，看来是刚买了菜。风逍遥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他对这个地方的熟悉：“你住在这儿？”
修儒摇摇头：“我大哥住在这里。”
“大哥？可你不是……”你不是孤儿吗？风逍遥的后半句话没有问出口。
“啊，是我没说清楚，”修儒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当初跟着师父和默先生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在我之前就已经收养了一个男孩，我叫他大哥。那次招魂……师父走的时候，我也告诉了大哥，但他没有来，我就没对你提起他。”
“你大哥和那个默先生关系不好吗？”
“不，”修儒再次摇头，“我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因。我知道他其实很爱那两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缺席，但大哥他的情况又有点特殊……”
看到修儒欲言又止的样子，风逍遥识趣地没有追问。修儒像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沉吟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风大哥，你来这里是有事吗？”
风逍遥顿时感觉像是被人戳了肋骨。说是有事，的确是没事，而如果要说是没事，却也确实是有事。他斟酌了一下，犹豫着回答：“没什么大事……怎么了？”
“那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提一下这个袋子？我一个人提着这些爬楼太沉了。”
这种请求风逍遥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揣起酒壶，伸手接过了修儒手中的一个塑料袋。确实是够沉的。
借着修儒的邀请，他终于走进了这栋原本不该进入的楼房。修儒沉默地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两人爬到二楼上三楼的楼梯拐弯处，修儒忽然转过身来，风逍遥疑惑了一下就算是到了也不该在楼层的中间停下，就听见他声音极轻地对自己说：“风大哥，一会儿到了大哥家，你能和我一起进去吗？”
“能是能，但我随便进别人家里是不是不太合适？”风逍遥下意识地回答，“要不我进了门给你把东西放在玄关……”
“我想请你看一眼大哥。你可以把这看做我对灵异侦探的请求，委托费我会想办法付的，”修儒垂下眼睛，“他……被夺舍了。”
风逍遥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修儒面带担忧地问自己杏花君会不会被谁夺舍了的情形，当时自己只觉得他身为一个从未与鬼魂打过交道的普通人怎么会异想天开地想到夺舍这种问题，却没有考虑过他也许话出有因。原来原因就在这里。
“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本人受伤了吗？伤过人吗？”涉及到工作，风逍遥不禁严肃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夺舍了，而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最开始发现是在默先生病重的时候，”接收到风逍遥同意帮忙的言下之意，修儒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向楼上走，“大哥突然开始说自己是个女人，生活习惯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还在原本的工作以外又找了一份新工作。”
“他会不会是想多打一份工，来补贴给默先生治病的开销？”
“师父的工资和默先生的退休金当时都够用，应该不需要这样。”
“退休金？那个默先生不是比你师父年纪还小一点吗？”
“嗯，他病退了。”
“你大哥被夺舍之后，除了像换了个人一样，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没有了，要说的话就是他从那以后就不再与师父和默先生来往，默先生去世的时候他没有来，师父走的时候也没有。其实那天鸩医生私底下问过我为什么大哥没有去，我没敢说……”
“鸩医生也知道夺舍的事吗？”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时默先生病得很重，师父日夜不休地照顾他，我怕说出来会让他们担心。现在想起来，大概师父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吧，我心里揣着大哥的事，竟然没有发现。默先生去世之后，我背着师父带大哥去做过脑部检查，但没有发现新的病变。”
“你大哥以前有过脑病？”
“嗯。他小时候头部受过伤，我刚到师父那里时，听说他对十岁之前是没有任何记忆的。后来他说自己好了，但好了没几年，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修儒，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风逍遥正色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电影里的那种灵媒，没有阴阳眼，最多就只能看到独立存在的鬼魂，看不到附在活人身上的。你大哥这件事上，我恐怕帮不了你。比起求助我，不如求助你的医生同事，至少能缓解一下他生理上的症状。”
“大哥他身上其实没什么症状，”修儒回答，“夺舍他的那个姐姐现在和大哥算是处于共生状态，姐姐从来没伤害过他，也没用他的身体伤害过别人，就好像一个人身体里容纳了两个不同的人格，在过着两种不太相同的人生。大哥自己对被夺舍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共存得挺和谐的。”
“你大哥没有出现什么被吸取阳气，身体衰弱之类的症状吗？”
“没有，或者不如说姐姐的作息和饮食都比大哥规律，现在反而比前几年胖了一点。”
“那我个人的建议是不如就保持现状。”风逍遥说。毕竟这世上常难事事如意，附在修儒大哥身上的鬼魂还保留着自我意识，必然是个厉鬼，没有害人已经算万幸，如果要想办法祓除它，万一激怒了厉鬼恐怕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延续眼下这种共生的状态。人生在世有些时候总是不得不与现状妥协，就像自己一样。
“我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大哥自己接受了，姐姐对我也很好，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但……”修儒顿了一下，“但那毕竟不是完整的大哥……我大概只是希望得到一个‘已经没有挽救余地’的答复，能让我自己安心地放弃这个念想。”
风逍遥能理解修儒的想法，如果在他自己爱的人身上发生同样的事，他恐怕也会想抓住哪怕最微弱的可能性搏上一搏。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拍拍修儒单薄的肩膀，安慰他道：“其实也许不是什么鬼魂附身呢。你的大哥脑部受过伤，有可能是即将失去默先生的悲伤给他造成了太多精神压力，导致他分裂出了一个副人格来保护自己。一般来说负责保护和安慰的大多是温柔包容的女性人格，也许他身上也是这种情况，那样就还有机会用医学的方式救治他。”
“大哥他应该不是多重人格，”修儒回答，“你见到他之后就能知道了。”
修儒这么说着，两人走走停停地接近了五楼。越是向上爬，风逍遥心里越是升起一股紧张感——他们离岳飞溟居住的那间房子越来越近了。等到修儒在502门口站住时，风逍遥的心跳声从胸腔里一直扩散到了整个头皮。
“修儒，你大哥他……和别人合住吗？”他感到自己的声音抖得停不下来。
“不是，大哥一个人住，”修儒回答，“风大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风逍遥哆嗦着从兜里摸出酒壶，连忙喝了一口压惊，抹掉嘴角流下来的液体：“那你的大哥，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啊！原来你就是大哥提过的……”
风逍遥点了点头，心头一团乱麻，不知道现下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既是弟弟原来还记得自己，又是自己并没有疏漏弟弟想做女孩的愿望，弟弟还是弟弟，忧的则既是弟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头部受的伤怕不正是自己因为被雪推了一下而没能与他共同承受的撞击，又是弟弟如今被女鬼夺舍，而且占据他身体的还是个在至阳之日也行动自如的强大厉鬼。
如果昨晚见到的那个“姐”就是夺舍岳飞溟的女鬼，那她提出的禁止风逍遥跟着她的要求大概就可以无视了吧？毕竟那不是岳飞溟本人的意愿。可万一女鬼看见自己，要拿岳飞溟的身体出气怎么办？风逍遥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把前一天晚上见过岳飞溟又被女鬼禁止跟着这件事小声告诉了修儒。
修儒想了想，说：“那我先看一下，如果是大哥在，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如果是姐姐在，我就和她商量一下，请她原谅你，怎么样？她应该对风大哥你没有恶意，也许只是觉得夜里被男性跟着不安全。”
“行，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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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欲]灵异侦探风逍遥6

[杏默]缺舟医生心理诊疗事件簿3

[风欲+]灵异侦探风逍遥7

[风欲+豪药+酒琴]灵异侦探风逍遥8

[酒琴+豪药+风欲]缺舟医生心理诊疗事件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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