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 春燕的反击

【露中/ABO】冻土融化于岭南热夏（正文完）

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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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日下午，伊万·布拉金斯基正在书房写论文，门铃忽然响起。明知王耀不会出现，他的心脏依然漏跳一拍。

他从门禁中看到王春燕，打开门，低头问她：“春燕，你爸爸呢？”

“爸爸还在加班。”王春燕仰着头，冲他摇晃空空的手腕，得意地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伊万·布拉金斯基哑口无言。六岁小孩背着家长偷溜出门到别人家里做客这种事固然大胆，但是放在王春燕身上不值一提。出发地和目的地在同一个社区，对王春燕毫无难度可言。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他问。

“爸爸订蛋糕的时候我看见你在这里，我记住了。”王春燕的眼睛闪闪发亮，“伊万，我需要你的帮助。”

伊万·布拉金斯基无奈地想，这次真的不是他有意而为。万一王耀找他算账，他很难解释。

王春燕站在门口，仰着头问：“你怎么还不请我进门？”

“请进。”伊万·布拉金斯基侧身，把一双崭新的小拖鞋放在她面前。看着王春燕换上拖鞋，又把自己的牛仔鞋放在鞋架上，他不由地微笑。

伊万·布拉金斯基带着王春燕往屋里走，王春燕东张西望，她说：“你家里空荡荡的。咦，这个鱼缸和我家的一样。”

“鱼缸里只有水。你在养水吗？”王春燕好奇地问。

“小金鱼还在路上。”伊万·布拉金斯基说，“春燕，找我有什么事？”

户主根据身高购买沙发，对刚满六岁的小女孩有点高。于是王春燕跳起，成抛物线落到沙发上，裙子像朵小花铺展开。她说：“这周日很重要，是父亲节。给爸爸的礼物我还没想好，所以来问问你。”

伊万·布拉金斯基坐在她身边，拿起水果刀给雪梨削皮，闻言大感意外：“怎么想到问我？”

“嗯……我说我想送自己做的花瓣贺卡，有人说这个礼物不够好。”王春燕瘪瘪嘴。

班长说话好难听！竟然说没人教养她，所以她只会送土土的礼物！而且她和玫瑰同学聊天，班长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玫瑰同学帮她说话，把班长气跑了，但她还是很生气。

“我觉得我应该问问大人。”王春燕歪歪头，天真无邪，“而且，你和我爸爸认识吧？你知道我爸爸喜欢什么吗？”

削梨的手顿了顿，然后均匀又纤薄的浅绿果皮继续从刀锋蜿蜒落下。

“认识。”伊万·布拉金斯基点头。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现在他变了很多，我不确定他的喜好……”伊万·布拉金斯基不自在地眨眨眼，“是否有变化。”

“十二年。”王春燕立刻进行计算，“是我的两倍大！”

“是的，我们相识的时长是你年龄的2倍。”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她，眼神温柔，“春燕真聪明。”

“乘法很简单。今天数学老师叫我答题，又是全对。”王春燕扬起下巴，伊万·布拉金斯基捧场地鼓掌，再塞给她一片雪梨。

“你和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王春燕一边咬梨子，一边好奇地问。

“那是在2021年冬天，在我的南方，你们的北方，两国接壤的边境戈壁上。”伊万·布拉金斯基向她讲述过去。不再是深夜里辗转反侧，或者因伤痛到难以入眠的时候，他从短暂回忆中汲取甜蜜，可无论怎么麻痹自己，始终清醒地知道回忆只能留在过去，他没有未来可言。

此刻，小天使捧着雪梨听他讲故事，好奇又专注。虽然她不知道，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故事与她有关。伊万·布拉金斯基忍不住微笑着，对王春燕说起他们如何认识，一起度过三个月集训，王耀为他出头打架，用烟换薯片和他分享，在他的红菜汤里加芥末……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手搭在胸口，他没把戒指的事说给王春燕听。

“你们关系真好。”王春燕感叹，“伊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我一直在俄/罗/斯，离你们很远，要飞九个小时。”伊万·布拉金斯基说，“我记忆里的王耀，是不是和你爸爸不一样？”

王春燕小大人似的点头：“爸爸长大了，不调皮了。”

伊万·布拉金斯基循循善诱：“那你说说看，现在你爸爸喜欢什么？经常买什么？有计划去做、暂时还没做的事吗？”

“爸爸最喜欢我，经常给我和爷爷奶奶买吃的用的，这周日打算去爷爷奶奶家吃饭。”王春燕脆生生地说。

“这么回答，也没错。”伊万·布拉金斯基失笑，“假如结合礼物来回答呢？”

“唔。”王春燕陷入思索，“爸爸希望我健康快乐地长大，我每天都告诉他我很快乐。除此之外，我不知道爸爸想要什么。”

“那糟糕了，”伊万·布拉金斯基摊手，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你爸爸想要什么。”

大雪人和小雪人肩并肩坐着，双双露出为难的神色。

王春燕想要灵感，她问：“伊万，你送过哪些父亲节礼物？”

“我没送过父亲节礼物。”伊万·布拉金斯基回答，“我是孤儿，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哦。”王春燕小声惊叫，她张开细细的双臂拥抱伊万·布拉金斯基，“真对不起，伊万。”

伊万·布拉金斯基觉得心都要化了，他轻轻回抱住他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你也不知道你的爸爸是谁。

“说到礼物，谢谢你的蛋糕。其实我很想送你生日礼物，但是没有获得你爸爸的允许。”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不客气，伊万。”王春燕甜甜地说，“你生日在什么时候？你也可以请我吃生日蛋糕。”

“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天。”伊万·布拉金斯基笑着说，“登记在2003年7月8日，我就当自己是这一天出生。”

“就在下个月啊。”王春燕在心里速算，“30岁生日！”

“是的。过段时间我会向你爸爸提起，希望他允许我送生日蛋糕给你。”伊万·布拉金斯基软软地说，“更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过生日。我一个人在异国，如果没有你们，会孤零零的。”

王春燕点点头，开心地应下。

这场关于礼物的讨论没有结果，王春燕带着和伊万的蛋糕约定，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之后几天风平浪静，伊万·布拉金斯基猜测，王春燕再次选择向王耀大胆隐瞒自己的行程。

这个孩子才六岁。再过几年，她能闹翻天，王耀肯定头疼得很。伊万·布拉金斯基无奈又得意地想。

然而甚至不需要再过几年，风波转瞬即来。父亲节次日，6月20日下午，又是在伊万·布拉金斯基写论文的时候，门铃接连不断地响起，显然按门铃的人很着急。他打开门，王春燕抽噎着，连喊他名字都断断续续的。

他连忙把人抱到沙发上，又是擦眼泪又是安慰，等她差不多收住眼泪，问她为什么哭。

王春燕只是摇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泪眼蒙蒙地看向他，问：“你可以带我去找弗朗吉吗？”

伊万·布拉金斯基心中五味杂陈。诚然，他曾经帮助王春燕寻找弗朗西斯·波诺弗瓦，那时他还不知道春燕是自己的女儿。

但现在他知道了。放任自己女儿认自己仇人当妈？！伊万·布拉金斯基稍微一想，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你爸爸知道吗？”伊万·布拉金斯基明知故问，他搬出王耀这面大旗，试图制止王春燕寻找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行为。

“爸爸不知道。”王春燕打了个嗝，她伤心地说，“老师让我明天叫家长到学校，我不想让爸爸去。所以我想偷偷拜托弗朗吉去学校。”

叫我去也可以。伊万·布拉金斯基险些脱口而出。

“叫家长到学校，不代表你做错了。”伊万·布拉金斯基对她说，“我小时候经常被孤儿院院长关禁闭，因为别人殴打我的时候我会打回去，院长觉得我扰乱秩序。”

“好不讲道理。”王春燕生气地瞪大眼睛，“你打赢了吗？”

“一开始总是输，然后输赢参半，后来我从孤儿院逃走了。在我十六岁之后，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王春燕欢呼：“伊万你好厉害！”

她看一眼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胳膊，再看一眼自己的胳膊，露出羡慕的表情。伊万·布拉金斯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她手腕上的手表，顿时感到棘手。

“当然有老师不讲道理，对这样的老师，不需要盲目听从。”伊万·布拉金斯基柔声说，“你爸爸有耐心，也讲道理，你受委屈可以和他说，不用觉得害羞。”

王春燕摇摇头，伊万·布拉金斯基再追问，她不肯回答更多。

“你要不要给爸爸打电话，说你在这里？”伊万·布拉金斯基指指她的手表。

王春燕立刻惊慌：“糟了，我下校车之后直接来找你，忘记摘掉手表！”

大雪人和小雪人交换一个心虚的眼神。

“没关系，你现在回家去，你爸爸不一定发现。”伊万·布拉金斯基安慰她。

王春燕连连点头，然而还没等她出门，伊万·布拉金斯基家的门铃响起。她小声抽气，说：“难道是爸爸来了？”

“很遗憾。”伊万·布拉金斯基叹气，“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小金鱼在鱼缸里摇曳尾巴，拍打出细碎气泡。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心也像漂在水中无处找落，被轻轻抽打着。门禁液晶屏中的人正是王耀，穿着水蓝色警服，额头冒着汗，显然是匆匆赶来，正在打电话。

从液晶屏的反光中，他看到自己过分喜悦的神情，他急忙把嘴角弧度调小。打开门，他听到王耀说：“……我找到春燕了……好，弗朗吉，我们画展见。”

微笑从伊万·布拉金斯基脸上消失了。

王耀挂断电话，平静地说：“布拉金斯基。请向我解释春燕在这里的原因。”

“是我的错，春燕敲门之后我应该联系你。”伊万·布拉金斯基立即说，“但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王耀不置可否，他说：“请让一下。或者把春燕带出来。”户主乖巧地退开，给他留出足够宽敞的通道。

王耀径直走向王春燕，说：“王春燕。你下次想出现在哪里。”

这句话说得王春燕险些哭出来。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心疼又不敢说话，王耀正藏着火气，这火气自然是冲他来的——或者说，他和春燕有接触这件事，又把王耀惹恼了。

“班主任告诉我，你早恋，动手打人并且拒绝道歉？”王耀说，“跟我回去，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春燕抖了抖，低下头去，好像打定主意扎根在这里。伊万·布拉金斯基忍不住说：“你别着急，慢慢问。”

王耀一记眼刀扫向他：“我在和我女儿说话，布拉金斯基。你闭嘴。”

伊万·布拉金斯基知道王耀怒气指向自己，可王春燕不知道，她嗖地闪到伊万·布拉金斯基身后，扯住他的衣服，把自己藏起来。

这下王耀的火气难以压抑，他胸膛起伏，声音也变得僵硬：“王春燕。和我回家。”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心中苦笑，想这下真惹恼王耀了，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吓到春燕了。先坐下喝杯茶，你们慢慢说？”

“你一个俄/罗/斯人懂什么喝茶。”王耀严厉地说，“王春燕，既然你不打算回家，就留在这里吧。”

伊万·布拉金斯基感觉腿上的衣服被扯得更紧，王春燕在他身后发出细弱的呜咽声。他立刻打断，接着喝茶的话题说：“我的儿童院在广/州有位赞助商赵总。”

直面王耀的不悦凝视，他说：“上周，我向赵总请教项目的改进方式，他对我说，起码要学会叩茶礼。所以我买了新会陈皮和老白茶，正在练习煮茶。”

“……儿童不能喝茶，有咖啡因。”王耀说。

“抱歉，我学艺不精。”伊万·布拉金斯基乖巧地回答。

紧张的气氛被打破，王耀走到沙发边坐下，放缓声音：“春燕，你打的那个人，之前欺负你？”

王春燕还是不肯说话，伊万·布拉金斯基蹲下身，安慰她几句，把她推到王耀面前，动作轻柔。

“我看过监控，在你动手之前，那个人主动和你说话。他骂你？”王耀柔和地问。

“班长他和老师告状说我早恋，还嘲笑我明天只能叫爸爸来学校。”王春燕说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大声喊，“他，他一直欺负我！弄坏我的书！涂花我的作业！他说我妈妈死了！他说我是没妈的孤儿——”

王耀眼睛泛酸，哪里还听得下去，把她搂在怀里。王春燕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抚摸王春燕的后背，问：“你一直被欺负，怎么不和我说？”

“爸爸，你不想和我说妈妈的事情。我不想你伤心，我一直忍着，但是班长他，”王春燕剧烈抽噎着，哭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太坏了！”

王耀连声安抚哭泣的孩子，他胸膛处的衣服湿透了，感到王春燕的脸颊哭得滚烫，烫得他心如刀绞。原来，对于她另一半血脉的芥蒂，哪怕他费尽力气压抑，依然影响着她？

透过王春燕毛茸茸的碎发，他看到伊万·布拉金斯基神色怅然，他默默垂下目光。

等到王春燕抽泣稍止，伊万·布拉金斯基端一杯温水到他们面前。王耀盯着那杯水看了一眼，然后接过，喂春燕喝下。

“打得好。”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王春燕唰地抬头，看一眼伊万·布拉金斯基，再看一眼王耀，寻求确认似的。

“打得好。”王耀说。

于是燕子就像被揉了小脑壳，发出柔软的啁啾笑声，脸上还挂着泪珠。

“怎么打的，让我看看？”伊万·布拉金斯基说。王耀瞥他一眼，他神色平静中甚至带点无辜，仿佛在说：我在安抚王春燕，你配合一下。

王耀掏出手机。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准确地说，原本王耀抱着王春燕，在伊万·布拉金斯基坐到沙发上之后，王耀立刻把王春燕放到沙发上，隔开伊万·布拉金斯基。于是，三个人，高矮高，肩并肩，一起观看监控视频。

画面中，两个视角的监控摄像头同时播放。班长找到王春燕，似乎说了几句话，王春燕冲向教室尾部，随即高举着塑料扫帚杀回，劈头盖脸暴打班长，把远比她高大的小男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伊万·布拉金斯基连声称赞说春燕真厉害。王春燕骄傲地扬起下巴，说我都没想到我这么厉害。伊万·布拉金斯基立刻鼓掌，余光里王耀似乎勾起嘴角，定睛看时，又是平静无波一张脸。

他们聊天的同时，视频里，扫帚杆都被打到折断。王春燕扔下扫帚杆，抄起板凳高举过头顶，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拦住她，和她说一句话，她放下板凳。戴眼镜的小男孩连拉带拽，把班长拖到讲台边，让他坐在台阶上。视频到此处结束。

“你的朋友踩了班长的手。”伊万·布拉金斯基轻笑，“嗯……踩得挺重。”

“咦，你怎么知道？”王春燕惊讶地睁大眼睛，“班长告老师，老师都找不到证据！”

“他特地转移到监控死角，所以没留下证据。”伊万·布拉金斯基又问，“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再打班长了？”

“玫瑰同学说，我太能打了，万一板凳砸中太阳穴或者后脑，人会死。”王春燕回答。

“他说得对。春燕，你可以学习他，在监控死角打人。”伊万·布拉金斯基说。王耀心想，布拉金斯基正在教唆我女儿钻漏洞？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伊万·布拉金斯基看向他，笑着说：“以牙还牙，教训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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