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 看戏 - 文岛 Wland

看戏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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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双叒叕把东西扔出去了。
别说了，他看到这种景象就开始胃疼，事实证明他亲爱的哥哥（被划）在让南京胃疼这件事上属实天赋异禀，能有什么办法呢？熟悉的场景他从春秋末看至今，从绍兴看到绍落，浙城易主，苏省易主，哪怕将来都数字化了，只怕还有花活看的。
看伊做撒啦？小杆子和面说，你可以看我呀，“我比他们好看！”
——不不不现在不是凑热闹的时候……
分吧，「好哥哥」，你看你就是拎勿清。南京懒得吐槽二位（吐了也没用），下次还外甥打灯笼。灯都要照破老杆子的脸了，阿亲爷娘还在那同人僵持不下。
何必呢？
想不通。
几千年也没想通。
有前车之鉴，上海在撺掇他多去上海几趟的时候，南京说别了，因为“现实是最强烈的「去粉剂」。”
“我看未必如此的。”上海说，
“我不怕被「看」，就像真金不怕火炼。”
不知道他又因为什么事情笑起来，且笑得宁内心发毛。
“侬要对我再好一点。”
“？阿对你还不够好么。”
“够，不过还可以再好一点嘛。”
——「好」到什么是个头呢？
南京又说不过他，索性不说了。小杆子有一蛇皮口袋关于他应该多关注自己的理由，好了，今天不是「卖艺」的好时机，看上海献宝也是独获殊荣。水开了，先给他拿去煮咖啡，剩的给自己泡茶。近几日他非要实验「茶咖」一类，美其名曰中式。上海经常这样，什么都要试一试，“没准成功了呢？”在苏州家不敢造次（泡了主人也不会喝），索性就搬来宁家糟践。能怎么地呢？拨少爷一点存货随他闹去，再不济请人来「收拾收拾」好了——苏州不闻，南京不训，此等“脏活累活”，当然还是扔给浙家了。
沪不怕苏州，不怕南京，独怕杭州知道。
扔给杭州，他能织出一百个上海笑话来。
“小心我告诉阿杭。”
委屈了，委屈了——说请天下第一美来教你还不高兴呢，知道一美心里怎么看你伐？

每次苏州扔了，隔段时间绍兴又会寄一批一模一样的东西过来。不沾纤尘，不染风物。
“旧的？”
“新的。”
“旧的？”
“新的。”
空头不相信。
作甚不信？大萝卜无语，难道为此才一遍一遍扔？作践自己，真真闲得慌。
加起来都多大岁数了，还玩这种「你猜我猜不猜」的把戏……
不过能怎样呢——
苏州能把绍兴的东西一遍遍扔出去，留给南京的地方都没有。
隔天又吵架了。
“我是个顶嘴笨的人，多早就被嫌着，又说不过你，我走了。”
巧了，苏州最是寡言少语的，绍兴居然说讲不过没嘴的葫芦。看来“真爱”惯能气得人说不出话。南京正在旁边骇然，眼见着会稽转过脸来对他巧笑倩兮，不觉寒噤，看他恭敬拱手道，“我想宁弟虽然「同出一母」，也不至一般狠心绝情的，定愿意收留我一时。”不假思索讲搭头话“那是自然”，及至想起绍兴指的「狠心绝情的」是谁，再看苏州那边脸都绿了几层，恰似太湖水，只差一句字正腔圆的“滚”了。
可惜这是江南，不惯于如此粗鄙之语。
“滚。”
好吧，今天放假。
早些年就听杭州无锡说师爷这张嘴是一等一的讨嫌——
现在南京想来，应该是真的。

哪里真要去南京。
半路上师爷的电话就打来了，说单位有事必须回去。绍兴只好表示歉意，大概内心也觉得这通电话正是时候。宁顺路把他送到高铁站，路上千恩万谢的，一点不像在苏二家惜字如金。想来情人间惯有说不完的话，哪像他们这般别扭，看来谈了几千年也确乎只是*头而已。南京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听说会稽摆烂多年，挂职都只在二线单位闲差，像极了光领俸禄不干活的老同志，哪里就有什么紧急事件非得本人回去处理，杭甬日夜密谋zuo掉他，只怕白纸黑字都写好了，此时还不出手？
说起来还不是怕——
“多谢多谢，改日再聚。”
他开走了，差一步就出站，突然接到了上海的电话。
“侬在高铁站啊。”
那边大喜过望，“等等阿拉，一刻钟就下车了。”
唉，又是在哪「垫了踹窝」过来——

这事不能细想。
南京经常同人出去，十次有八次能碰见上海（或者电话问候）。不知道小杆子突然就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了，还好宁没有抱怨枕边人的习惯。当然，这八次里起码有五次是他看错了，不是上海本人而是和上海长得像的人类。想来魔都那么忙，宁在他心里这般「尊贵」么，专程来盯梢他？还全请酷似自己的脸替？就是南京也佩服自己想象力丰富，不过要是上海本人就要问了，你若不想我，怎么会误以为看见阿拉呢？
所以这件事就不能细想。

去年情人节，两人凑一块加班，被二姐扬州调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毫不客气一脚带上门。沪不愧是江浙共同的孩子，身体力行秉承优良传统也在加班，精神却还飞过来跟南京煲电话粥。宁把这省下来的三个小时记在打卡时间内，沪要是晚上赶不过来呢，今天的节日活动就算抵消了（单方面，沪老板肯定不买账）。除了打电话办公室属实没什么氛围，连一向不满的苏州都默许了他节日摸鱼，南京还奇怪某位怎么还不出场，后来想到苏二对外一直号称「单身」。
*铃声*
——有人信否？
“喂？”
好戏开场了。
南京还没示意，上海那边也渐渐声小了，果然，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可惜绍兴并没有为他们的安静带来什么惊爆内容，哪怕苏州放心大胆开免提——听他的意思，师爷似乎认为这一天是推销的好时机，因此决定要将一套房子竭尽全力推荐给江南首富苏总（以获提成）。宁沪两人被迫在旁边听了半小时绍兴房地产现状，而苏总手持他的一贯人设——尽其所能「挑剔」，直到宁打算去看文件，常州进来说了件事，沪开始打呵欠，为免对方咖啡机爆表，他把电话撂了。那边师爷的房子换了一套又一套，从精装居室，毛坯现房再到老小区。后来竟成了苏州给他出谋划策每套如何尽快出手，旁人听出几分情真意切又是怎么回事？最终苏总拍板说，“就这套。”电话里绍兴显出为难，“老小区，潮，还是二手房，手续很难办下来的。”
“那是你的问题。”空头说，
“我就要这套。”
挂了。
“…你看什么。”
“没。”

老的太讨嫌，小的又太黏人。
黏人的会变成讨嫌的，讨嫌的却难再变黏人了。就是黏一下，也不如叫他就滚远些——别再过来了。
不好处理啊。南京想。
哪怕听推销也好过吵架，第一，他不想看见苏州自怨自艾，第二，他不想看见刁钻的苏二为了「情」自怨自艾（为钱还可以考虑）——空头维持原本的人设就行了……但是，有一个人在也不尽然的。
如果苏州有「温柔慈爱」，大概80％给了上海，拨了点残渣给绍兴。南京？想什么呢。
他怎么不知道，苏沪间串门子从改开前就没断过，不仅因为机场——哪怕爷俩秉性细看也是一样一样的，可沪若是苏二亲生，他就不该喜欢南京。难怪二姐老盘算说咱家尽出些「尴尬人」，“老幺又那么迟钝。”依宁想来老的么，歪脖子树吊也就吊了，你若还当他是亲兄弟就帮他踹一脚凳子——小的日子还长呢，又凑什么热闹？
小杆子的嘴就如同锡利姐一样快，十个刁无锡围在南京头上叽叽喳喳他也会受不了的——还是请「恶人」来收了好。这时候上海的精明又不管用了，好像他和苏州的血缘关系打断了「戏」的磁场，每次还要南京指点他往哪看——对于宁自然哪儿有戏就看哪，自己的也照看，苏州部分多多益善（这时他又忘了他和苏二也是血亲了）。上海提及绍兴反应比较慢，“我觉得他……”南京目测他俩不很熟的，又不是宁波。不过疯子版本的苏二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还是留给绍兴独自欣赏吧。
“（东西）你就放那吧。”
“放，那儿……”
但好像跟师爷吵过架的苏二对人（他）会稍微慈爱一点——
“侬怎么了，傻了吗？”
错觉，都是错觉。

“现在还有新房销售？”
“哪里？外滩还是陆家嘴，新区？黄河路——你又不做生意。”
一路繁花。说这个话的时候南京在开车，城市景观从两边高架呼啸而过。风吹翻手里的外卖折纸，鸭子，跟昨天煮的米酒汤圆，他以保守的目光注视其倒进咖啡，一句话没讲——文件不乱人不乱，上海别好发纸说我同你介绍呀。南京若有所思阿就问问，突然反应过来，“你要卖房给我？”副驾驶沪总正襟危坐，哎，不要说得这么庸俗，
“阿拉这是兜售「家」的概念。”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假如，有一天我们的距离达到如此（从发到心）——「你」还会看我么？”不等南京回答他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的。你们都这样。
“但你还是应该看我。”
“？”
“因为「看我」包治百病。”自信满满。
可能，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没准是有点拿他没办法的。
宁被逗乐了，转头取过咖啡杯子浅尝道，
“你本该管我叫「姨娘」。”
江浙特供笑话。

就这么，「姨娘」带着少爷去找亲妈的时候，「亲妈」正把脚搁在凳子上晒东西，似乎刚洗完头发，满屋子熏香。
“给二奶奶请安。”南京突然用他能做到的嗲声嗲气说，忽略旁边仿佛被踹进异世界关好的上海。苏州没什么反应，捋发淡瞥一眼，“侬疯了？”这时卫生间传出倒水声，绍兴从里面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盆和皂，见到小舅子跟？荣光满面，“哎呀，今日真是好辰光。都别走了，待会我来做馄饨！”
看见他，苏州脸上才有瞬间尴尬，马上恢复如初，倒是冒出来的师爷仿佛把还在异世界的少爷吓去了民国，躲到南京后面——原来你不知道啊？宁侧步一挡，依旧微笑，“人都到齐了，还等什么呢。”等好戏。又颔首道，“阿同小沪走来的，二哥不介意给我们看个座吧。”苏州正想，这人今天疯定了？一双手就从他缝隙间拖走了椅子，“这是自然，贤弟请。”
敢情「二哥」不是叫他的——
好没意思的话！他拂袖走了。那边姨娘还在同师爷说笑，厨房传来烧水声。看看你妈去。南京悄然推傻了的少爷一把。

“怎么说。”南京笑道，
“「她」虽然有孩子了，孩子却不是你的。”
绍兴跟着他笑，笑容有些惶然若失。但若是苏州看见，就要呕了。
那边该下馄饨了——

“哎！上海！！”
那是改开不久吧，风刚从他这吹进苏省。订单爆表，伴随兴起的机场笑话。某日上海下到村里指导农机技术，回头听见有人在叫他，就看绍兴从老乡的拖拉机上跳下来了，正奇怪——他同师爷单独接触不多，哪怕在宁波家碰上杭州还要绍兴解围呢。而且叔伯熟人里面，绍兴是最易接近的，没有架子，平易近人，虽然人同历史乍看起来不那么好相处，不过摆出茴香豆和黄酒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他听说前几天还和苏州闹架来着，起因是开会迟到满不当回事，主持人宁杭没说什么，旁边的最强副省级脸都青了，愤而离席——老家伙们的感情就是这么纠结的。他不太懂。
“老啦！追不上了——”
想必那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吧，余姚给宁波，萧山给杭州，渐渐的也就远了，只有剑还挂在古墙上。早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倒不定是这个。绍兴看他的目光似乎带些羡艳，但江浙地区青眼上海不过寻常事件，连沪都没看出背后隐藏的含义。那厢新区建设如火如荼，部件还要发回苏州检修，宁波瞒着杭州顺走了一部分，完成后再出口海外。东道主说他只是来收过路费的，却对机械构造如数家珍。上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同他寒暄几句。绍兴突然说，“他还好吧？”
“……谁？”
一时之间不知道问大问小，竟警觉起来，后才发现自己小题大做。哪知绍兴又像没问过这句话一般，打量着年轻人，
“挺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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