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21

落花斋

2025/02/24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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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解连环预感到了华北动荡的局势，提前在吴三省这边入了不少的股份。他们二人一人出钱一人出力，合伙建工厂，开俱乐部和赌场，这两年更是频繁来往北平和上海，在上海法租界也有了一定资产，只是在举家南下时出了意外，暂时无暇顾及上海的生意，幸而留在这里的解家伙计细心能干又忠心，又有吴三省坐镇，倒也没什么波澜。
吴邪需要做的，就是暂时代替解连环看顾生意。一上手吴邪才知道，吴三省在上海的产业众多，合伙人也相当庞大，黑白两道都有，账目复杂混乱，并不像吴二白掌控下的吴家生意那般清晰明了，即便吴三省留给吴邪几个亲信伙计协助，吴邪依旧被乱七八糟的生意弄得手忙脚乱。
吴三省终日忙忙碌碌神神秘秘，吴邪也是同样的早出晚归勤勤恳恳，一晃眼，竟过了好几个月。吴邪到上海时还是残冬，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上海滩繁花似锦，街道两旁蔷薇和合欢花开得浓烈，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淡香。
解家本家一直没有动静，解子扬的死亡，让平日里的暗潮汹涌翻到了明面上，解连环强忍着悲痛，留在北平料理不安分的族人，隐隐约约有些消息传过来，却是解连环顶着压力过继了旁支的孩子。
这天，吴邪忙里偷闲，早早回了家，陪着二叔下棋。恰逢吴三省也在，三个人坐在庭院里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闲谈间聊起了解家的近况。
“所以环叔当真过继了养子吗？”吴邪对于这个传言相当好奇。
吴三省在翻最新一期电影周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吴邪紧接着追问道，“是解家哪一个旁支？”
吴三省抖了抖杂志，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他先是看了吴二白一眼，这才对吴邪道，“……不是旁支，是他哥的儿子，失踪了很长时间，最近被找回来了。”
“环叔的哥哥？”吴邪立时想起吴二白曾说过解连环确实有个早亡的兄长。
吴二白闻言也有些诧异，“我记得他哥只有一个女儿，很早就病亡了，怎么又多了个儿子？”
吴三省长长叹一口气，“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复杂得很，况且这事儿本来就是解连环的问题，自己种的因就得自己去还。”
一听就很有故事，吴邪顾不上下棋，揪着吴三省问，“什么什么，环叔和他哥什么情况？”
吴三省卷起杂志，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下你的棋去。”
吴邪捂着脑袋，彻底不管棋盘了，扯了椅子往吴三省这边靠拢，运用起他自小练就的磨人大法，缠着三叔势必要问出个结果来。吴三省很吃大侄子这一套，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跟他讲述了解连环那一辈争权夺利的恩恩怨怨。可吴三省毕竟不是当事人，讲不出更多的细节，以至于这个故事没头没尾，听得吴邪云里雾里。
吴邪消化了好一阵，才茫茫然地问，“这么说来，是环叔做错了吗？”
吴三省不语，吴二白却道，“小邪，你不能简单的用善恶是非来看待问题，解连环当年没有继承权，为了媳妇和孩子想拼一拼也在情理之中，那种情况下，人是需要做出取舍的。”他屈指敲了敲棋盘，“这种事在大家族里很常见，当年是解家老大输了，而现在，也只说是解连环算有遗漏，技不如人。”
吴邪从二叔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隐藏其中的残忍，不由打了个冷颤，他看着二叔，很想问老痒也是牺牲品之一吗，许久许久，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事情并不因吴邪的所思所想而变化，又半个月，吴邪在外滩俱乐部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解连环的养子，解家的少当家。
彼时，吴邪正在处理账目，解连环的亲信伙计带人上门，很恭敬地一弯腰，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后面站着的年轻人，“小三爷，我们当家的近日身体抱恙，上海这边的生意全权交给了少当家。”
吴邪一抬头，猝不及防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本来有点近视眼，最近账本看得多，视力模糊下更是不自信，将眼睛揉了又揉。还是解少当家先笑了笑，“吴小三爷，好久不见。”
吴邪惊诧地站起身，神情间还是难以置信，犹犹豫豫地叫人，“……解语花？”
解少当家又是一笑，“解语花是我的艺名，我本名叫解雨臣。”
吴邪震惊过后，神色复杂地与他对视，原本相熟的人此刻变得相当陌生，他认识的解语花仿佛只存在于北平城，而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解少当家，除了一张明艳的面容和解语花一样外，竟一丝一毫都不相像了。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望着都没再说话，气氛压抑又古怪，解家伙计很有眼色地退出去，把门掩好，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片刻后，解雨臣叹口气，露出一个柔软的表情来，“不请我坐下吗？”
吴邪似乎堪堪回过神，忙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指了指沙发，“坐，你请坐。”
解雨臣依言入座后，在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眼睛亮亮地看向吴邪，吴邪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看解雨臣的眼神里充满了重重疑虑。解雨臣无奈一笑，“你这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吴邪摇了摇头，他对待朋友向来以诚，却不想对方对他隐瞒至此，这令他难过又沮丧，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解雨臣轻轻叹气，语气里满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他垂眸，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瞒你，是我自己也没想到有重回解家的一天，当年我父亲在家族斗争中失败了，本来我也是要一起死的，但爷爷偷偷保了我一命，把我送到二月红那里，当了个小学徒，二爷爷把荣盛楼交给我，是为我留的一条后路，他从没想过让我回去，那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解雨臣将这个充斥着血色的回忆讲得轻描淡写，吴邪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难言的苦涩，他凝视着解雨臣，明明两人年纪相仿，经历却截然相反，说起来他们二人还有一些血缘关系在身上，如果上一辈没有发生那么残酷的事情，也许他们会一同长大，就像他和老痒一样。吴邪如此想，不由心头一软，便也不再计较对方隐瞒他的事情。他往解雨臣的方向挪了挪，犹豫着，还是问道，“你恨过环叔……解连环吗？”
解雨臣没想过吴邪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摇头道，“曾经是恨过的，但我师父跟我讲，恨本身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况且他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也确实没有再恨的必要了。”
不知不觉间，吴邪已经挪到了解雨臣身边，他不懂如何劝慰，只好拍一拍解雨臣的肩膀，“都过去了。”
解雨臣偏过头，神色黯然地冲他笑了笑。
吴邪是个心软的人，所以解雨臣理所应当地隐藏了一些真相。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出生起就被当女孩儿养，而当年有一个与他同龄的学戏的小女孩儿代替他死了，解连环正是算漏了这一点，这一出李代桃僵才能够瞒天过海。他与解连环之间横着太多条人命，绝无和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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