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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邪】时光洪流
【黑邪】时光洪流
落花斋
2025/03/09 12:36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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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年代，配合BGM《时光洪流》 那年冬天，太冷了。 他没有熬过去。 改革的春风从南边往北吹，一路向上，整个北京城似乎都被吹成了四季常青。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外商的考察团，更多的是归国华侨，他们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苏万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在他家的四合院前。人是苏万的父亲请来的，据说是香港的富商，想要回国投资，顺道来看看故乡。 苏万的父亲是个很懂顺应时代的那一部分人，眼光也毒，借着春风袭来，贷了款，买下了这座四合院。他还没有等到院子升值，就先等来了一桩大买卖。 富商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但气质温润儒雅，和苏万想象中的港商相去甚远，对方甚至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些词语甚至能听出京味儿来。富商自我介绍姓吴，苏万便称呼他为吴先生。 吴先生说，他祖籍在长沙，很小的时候举家搬迁至北平，哦，现在是北京了。他离开北京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说话时多少还是会带点口音。 谈及来此处的缘由，吴先生说，“我有一个故人，他曾经住在这里。” 苏万认识吴先生所说的故人，因为，他见过吴先生的照片。 借着这层关系，苏万成了招呼吴先生的主力，父亲偷偷给他比口型，让他机灵点。他便带着吴先生到他的故人曾住过的房间。 那个房间已经变成了杂物室，里面堆着大大小小的木箱，上面落了一层灰。吴先生不讲究，随便捡了个合适的坐下，他看着苏万，眼神深邃宁静，苏万不知不觉中有点紧张，幸而手里捧着一本书，摸书的小动作多少缓解了他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从记忆里筛选，带了点不确定，“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他没跟别人说过，但是他眼睛不好，总带个墨镜，旁人都叫他瞎子。” 吴先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地水光，“他是旗人，汉姓齐。” 苏万了然道，“怪不得，他被人拉上台，有人说他是封建余孽。” 吴先生苦笑一下，“他年少时就家道中落了，在海外靠着刷盘子打零工才勉强完成学业，这样穷困潦倒的封建余孽可不多见。” 吴先生的只言片语，让苏万长久的疑惑得到了答案。齐先生对他来说是个疑问号，这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神秘，他会拉小提琴，会讲英语和德语，看起来应该也是会日语，因为苏万曾经在他的书架里看到过一本日语版共产党宣言。 齐先生的处境总是很不好，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说一些苏万听不太懂的话。每到这个时候，苏万的父亲就不准他出门，害怕他冲撞到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伙们。年少的苏万好奇心重，对这个总是笑着的男人很感兴趣，他甚至偷了父亲的烟，往齐先生的门缝里塞。 齐先生抽到了烟，整个人精神焕发，说，有烟就是菩萨，你有什么烦恼，或者有什么想要教训的人吗？ 苏万说，我想看看你书架里的书。 于是，小苏万每天偷偷钻到齐先生的房间看书，从现代文学看到外国诗歌。齐先生有很多原版书，苏万看不懂，他就念一句翻译一句，当然，价格比较高，两盒烟。 苏万总是要攒很久，毕竟父亲的烟也很少，都是偷偷摸摸地攒。 “那天，我照常准备去他家看书，他没在，房间门却开着。我进去后，发现里面已经成了垃圾场，很多东西都碎了，包括那把被他藏在床下的小提琴。”苏万说着，把手里的书递过去，“但我从乱糟糟的东西里捡到了这个，唯一一本完好的，我之前没在他的书架里看到过，应该是藏在了某个柜子，柜子碎了，它就埋在里面。” 那是一本司汤达的红与黑，扉页是两行黑色的钢笔字。字迹洒脱，摘抄了书本里的一句话。 『在错误面前，个性是那么渺小和无力。』 看吴先生轻轻抚摸着扉页，低头认真地反复看着那两行字，苏万忍不住问，“所以他做错了什么吗，我听人叫他汉奸……” “他不是！”吴先生厉声打断了他，很快，吴先生自知失态，垂下眼睑稳定情绪，重新温言道，“他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原则的事情，只不过，当时的那种背景下，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君子论心不论迹，不能因为这些就否定他。” 紧接着，吴先生讲起了和他的故事。 “我们认识的那年，我刚二十出头，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仗着家里做生意有点小钱，天天琢磨着要做一番大事业，再不济，也要当个侠客，仗义扶弱。然后，我认识了他，他功夫很好，枪法也准，而且有求于我们家，我便提议他教我拳脚功夫，一来二去，我们就熟络起来。 “人的一生总不会是一帆风顺，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三七年，我们家出了点变故。” 苏万问，是什么样的变故。 吴先生沉默片刻，而后淡淡一笑，“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时候大家都一样，我也不过是众多家破人亡中的一个。有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在我家失势后，变了一副模样，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趁机敲诈勒索，我当时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难测。有段时间，我对人心非常失望，加上仇家斩草除根，几乎要断了求生的念头。 “但我没想到，他救了我。我们本来算不上交情深厚，他也不过是我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可偏偏只有他，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后来，我重新把生意做起来，为了打开货运线，我们两个还在东北深山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土匪。” 苏万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齐先生曾经跟他讲述过的东北山匪记事，他一直以为是齐先生编来吓唬他的，这居然是对方的亲身经历。 吴先生接着说，“再后来，他为了帮我，一同来到了上海。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四零年的春天，上海很冷，郊区有很多冻死饿死的百姓，我忽然觉得复仇也没那么重要了，心里有了更难以完成的目标。他没像别人一样笑我天真，反而倾尽全力配合，我们两个联手，把七十六号搅得一团乱，因此，我们被日本人盯上了。” 苏万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吴先生，吴先生看出了他眼里的神情，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刺激，干不过就要跑，这是人生哲理。所以我们计划逃跑，当时，我们已经买好了去往香港的船票，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同出发。” 吴先生顿了顿，神色黯淡，良久后才叹出一口气，说，船开了，他却没能上船。 这一别，便横跨了近四十年的时光。 苏万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他用力眨了下眼睛，道，“我见过您的照片。” 吴先生看向他。 苏万指了指那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相片，年岁比苏万大得多。照片里只有一个穿长褂的年轻人，站在庭院里，拎着一个鸟笼，笼里的八哥却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他冲着摄像机笑容灿烂，看起来无忧无虑。 照片后面则用钢笔写：摄于一九三七年。北平。 吴先生拿着照片，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哑着声音问，“他是，他是怎么……” 苏万低声道，“那年冬天太冷了，他没有熬过去。” 小苏万是在周围大人的议论声中才得知，那位戴墨镜的男人死在了家里。他死的时候赤着上身，脸上还挂着笑。有人偷偷说，这是被雪鬼勾走了魂，旁人听到了就让他闭嘴，这些话说出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后来，苏万知道了，冻死的人就是会这样。 苏万看到吴先生低垂着头，肩膀在抖，展开的书页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水迹，却无声无息。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压抑，苏万起身离开。 房门合拢，他靠在旁边的墙上抽烟，烟雾从他口中散开，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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